第五章：騎樓下的小麵攤

在簾子拉開的一瞬間，毓晨和子維兩人四隻眼睛對望著。毓晨害羞地低下頭來，子維則是默默將背包遞給毓晨，並沒有說話。毓晨伸手接過背包，子維隨即拉上簾子。

毓晨對子維的淡定感到有些意外，一般人碰上這種場面，應該會連聲道歉，或是好事一點的則會問東問西，但子維卻什麼話也沒說。毓晨轉念一想，或許今天是兩個人第一次交談，面對陌生同學的身體，尷尬的子維也不好多說些什麼。

毓晨不敢再想太多，他怕讓子維等太久，連忙將衣服穿好，走出淋浴間，子維就坐在一旁的長椅上等毓晨。

毓晨感到氣氛仍然尷尬，站起身的子維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說道：「剛才沒問你就擅自拉開拉簾，讓你嚇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不會啦。」毓晨連忙說。

其實，他剛才的確被嚇了一大跳。

「你家住哪裡呢？」子維問道。

「我家住在外縣市，所以在學校附近租房子住。」毓晨說。

「那要一起去吃晚餐嗎？」

毓晨被子維突如其來的邀約又給驚嚇了一次，沒想到這個大帥哥竟然開口邀請自己共進晚餐，這真是無比的幸運啊！

原來子維的家離學校走路不到500公尺，只是子維家人因為工作關係，廚房不常開伙，晚餐總是在外面解決。

既然子維都開口了，毓晨恭敬不如從命，一口答應子維的邀約。

「我知道這附近巷子裡有家小麵攤，東西非常好吃喔。」子維說。

於是毓晨跟著子維，在學校附近的巷弄穿梭，尋找子維所說的麵攤。

依常理而言，毓晨與子維對彼此應該都很陌生，但毓晨早在一年級時，就透過自稱「帥哥情報中心」的阿煒，聽到了許多有關子維的事情。阿煒說，子維在國中時已經是校園風雲人物，功課好，又很有運動神經，再加上迷人的外型，全校女生幾乎都為之傾倒。更厲害的是，子維是跳級生，他的實際年紀比毓晨和阿煒小上兩歲。進到葵月學園後，子維和三年級的巫憲誠，還有籃球隊的史光侃，被學校外的的迷妹，與學校內的「迷弟」們封為「三大校草」。

「其實，是『四大校草』好嗎？」說到這裡的阿煒嘟著嘴，不服氣地說。

「還有誰？」毓晨問。

「當然是在下－帥哥蘇世煒啊！」

「咦，不太對吧。你應該是『校花』才對。」

「幹！你去死啦，馬毓晨。」

能跟校草子維一起共進晚餐，毓晨的心裡著實有些小鹿亂撞呢。

「到啦，就在前面。」子維指著巷子口騎樓下的小攤子。

白鐵做成的小攤車，明顯地已有些年代。綠色遮雨棚裡貼著價目表，用來書寫的紅紙，不是破裂，就是褪色。攤車玻璃櫃裡，放著一些滷菜。騎樓下擺著幾張紅方桌，座位不多，每一桌卻都坐著客人。

毓晨和子維到達麵攤時，剛好有一組客人結帳要離開，他們兩人剛好承接前組客人留下來的空位。

「弟弟，愛食什物？」（要吃什麼？）一個滿頭白髮的瘦小老嫗，從攤子後頭探出頭來，用台語對毓晨和子維說。

「這裡最好吃的是客家粄條，相信我。」子維對毓晨說。

「嗯。」毓晨點了點頭。

「來兩碗大的粄條，擱切一寡滷菜。」（再切一些滷菜）子維向老太太說。

老太太點頭表示聽到了，轉頭用客家話對站在後方小桌男子說：「阿逸，切一盤滷菜來分這兩位後生仔。」（切一盤滷菜來給這兩個年輕人。）

叫阿逸的男子應了聲「好」，轉頭過來，到攤車玻璃櫃裡拿了滷蛋、海帶還有粉腸。

毓晨看到阿逸的正面，突然想起，這個人不是游泳課時，被森仔點名來教我們旱鴨子基本泳技的管秉逸嗎？

正當毓晨還在思考要不要向管秉逸打招呼時，子維已向他揮了揮手，叫著管秉逸的名字。管秉逸聽到有人在喊他，抬起頭來，望見子維，便露出靦腆的笑容說：「同學你又帶朋友來吃囉？」

子維也笑著說：「對啊。他是我們班的，你沒認出來喔？」

管秉逸這才認真地端詳毓晨，抓了抓他的短髮說：「哎呀，沒注意看，你是馬…馬…。」

管秉逸一時半刻想不起毓晨的名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子維跳出來替他解圍，說道：「馬毓晨啦。」

「對對對！馬毓晨。大家才同班沒多久，所以名字記不太起來，不過我以後一定會記住，對不起啦！馬同學。」管秉逸的黝黑臉孔，帶著張樸實的笑臉，笑開的時候，右臉還會浮現出一個可愛的酒渦。

突然，毓晨的手機傳來app訊息，他拿起手機一看，訊息是阿煒發來的：「馬同學，你好有福氣喔，竟然跟校草來吃麵啊？」

毓晨吃了一驚，回訊給阿煒：「你怎麼會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阿煒說。

「快說啦，你怎麼會知道。」

「你看你後面。」

毓晨轉頭向後方望去，在騎樓角落陰暗處的桌子旁，有個人抬起頭來，露著潔白的牙齒對毓晨笑了起來。

原來，阿煒從剛剛就一直坐在那裡吃晚餐。

阿煒站起身，將桌上的麵端起，就向毓晨和子維這桌走了過來，一屁股就坐在毓晨與子維兩個人的中間位子。

「同學，一起吃吧。」阿煒嬉皮笑臉地說。

阿煒這個不速之客的舉動，讓子維滿臉疑惑地問毓晨說：「呃，馬同學，這位是…？」

阿煒也不等毓晨講話，直接「自我介紹」：「我跟你們同班啊，我叫蘇世煒，是馬毓晨的國中同學。」

「哎呀，不好意思，才開學不久，還不認識這位同學。」

子維這話在毓晨心裡聽來，怎麼跟剛剛管秉逸的話有點像。

「滷菜來了，請慢用。」這時管秉逸將滷菜擺上桌面。

「那蘇同學就一起吃吧，這次我請你們，就當大家交個朋友。」子維大方地說。

阿煒不害臊地回答：「那就謝謝你囉。」

管秉逸站在一旁笑著說：「那也真巧，我認識阿煒跟子維，卻不認識毓晨；子維認識我跟毓晨，卻不認識阿煒。」

「哈哈，反正現在大家都認識了啊。」子維說。

子維跟秉逸接著聊了起來，毓晨這才知道原來他們倆是小學同學，也是同一個游泳校隊的。後來秉逸用體育資優生的名義，保送進葵月高校游泳隊，至於子維則是正常地升學考試入學。

毓晨是個吃飯慢條斯理的人，子維和阿煒都已經把粄條吃到見底，毓晨卻還有大半碗。於是子維開始和暫時休息的秉逸又聊了起來，而阿煒則一直對毓晨使眼色。毓晨不懂阿煒到底想表示些什麼，只是低頭吃著粄條。

子維突然想起了什麼事，對所有人說：「對了，我忘了還要去幫我爸買雞腿便當。那我先走囉。」

「那我也要走了，回宿舍看電視。」阿煒也站起身來，又對毓晨使了個眼色說道。

阿煒跟毓晨一樣，都是從外縣市來讀葵月高校的學生，他們兩個一同住在一間小公寓裡。

毓晨看著自己碗裡剩下的四分之一的粄條，很想把它吃完，否則半夜肯定會肚子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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