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沉重的眼皮，借着远处的灯光，我只能模糊地看见面前的地板，和围墙边一些标着“医疗废物”的箱子。

我的视线几乎在地板上。原因很简单，现在的我，只剩下一个头了。

从成为不死的丧尸到被控制和肢解只过了半小时，我甚至没来得及尝试曾经期待过的玩法。

现在我还能做什么呢？

有脚步声。

黑暗中，一个高挑的身影拖着一个条状物走进了围墙。那个身影身上的衣服似乎有点熟悉……

那不是我的身体吗？

我使劲伸长我目前唯一能操控的“肢体”——舌头，试图让自己前进哪怕一步，却无济于事：脖子的断面似乎和地面贴合得严丝合缝。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夕相处的身体从眼前走过，我在不甘中找到了一丝希望——只要重新回到脖子上，我就能重新拥有我的身体。

但现在这副样子，到底该怎么夺回身体呢？

我鼓起腮帮，大口吞进空气，然后迅速压缩口腔，试图将这些空气咽下。果然，我的视线晃了晃，脖子似乎和从地面上弹开了，我的脑袋前进了一点点。

再次重复刚才的动作，我竟然在一点点前进！太好了只要这样进到建筑里找到我的身体……

一阵天旋地转，我的脑袋侧翻了过来，脖子断面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忽然，我注意点面前的医疗废物箱里似乎伸出了一只脚。

也许我能借用一下这个人的身体。

被肢解前，我曾惊叹于自己竟然一口咬断了一个穿着防化服的家伙的手腕。这些废物箱的塑料支撑架大概比人的桡骨和尺骨脆弱的多。我移动到支撑架旁，对准它咬了下去。

塑料应声而断，看起来巨大的黄色箱子侧翻了下去，那只脚所属的肢体也从里面滑出。

但愿它的主人还没有腐烂吧，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用舌头将自己移动到箱子开口处。

不是，这怎么只有半个人啊？

刚刚从箱子里露出的那只脚的主人，她的下半身从脚到腰都是正常的，但她的上半身从右肩到左侧腰部被斜着一刀劈开，左肩，左乳和脑袋全都不知所踪。

而且！这具身体贫瘠且矮小，如果不是暴露在外面的女性性器我甚至不会认为这是个女孩子的身体。

得了，至少现在不需要费工夫把尸体的头啃掉了，而且这具尸体完全没有腐烂。我不情不愿地将自己的脖子接在那一大片断面上，然后祈祷丧尸的再生能里起效。

断面开始愈合，我逐渐感觉到了久违的右手和双腿。揉揉贫瘠的右乳，

呃……要不还是再翻翻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左肩和头吧，我猜我现在看起来像个都市怪谈之类的。

可惜剩下的箱子里只能找到单独的断腿，被砍下来的手，甚至还有一些乳房，更神奇的是，这些腿好像看起来和我身上现在的这双很像。

我最终找到一根简直和我现在的右臂一模一样的左臂，将它接在了这具尸体广阔的截面上。由于没有肩关节，它直直地矗立在我的脑袋边上。我试着将它向右弯曲，让它搭在头顶上。算了，能用就行，还是先想办法找到我的原装身体吧。

院子里有几个防化服在站岗。我不指望现在的状态能比被肢解前强，于是选择了潜行。

这栋楼的配电箱一前一后站了两个防化服把守，都拿着土制的弩箭。也许我需要轻装上阵？

我平躺在树丛中，用右手拆下野蛮链接的左臂，掰开一点粘在断面上的脖子，将左臂一点点接在脖子的断面上。渐渐地，右手和下半身失去了控制，取而代之的是一整条左臂接在了我的头下方。

我用这条左臂悄悄从树丛中爬出，接近配电箱，然后从铁栅栏下溜了进去。有一整条胳膊可比用舌头在地上挪动方便多了。我轻轻拨开配电箱的铁门，随意拨动那些闸门——反正已经是丧尸了不用担心被炸飞。不久，整栋建筑不再有一束灯光。

我听见了附近防化服的交谈声接近，于是迅速从配电箱附近滑了下去，像蛇一样溜走了。来到树丛里被丢下的身体旁，将头和左臂连接处贴着断面，然后用左臂将头推开，重新露出的脖子断面迅速又和肩膀处的断面链接，我重新获得了双腿和右手的控制权。

从建筑后侧的消防梯一路爬到四楼，然后慢慢地掰弯金属的防盗门（没错，这具身体依然有着丧尸的豪迈力量），溜进了被重兵把守的建筑。

一路上遇到的防化服无一例外打着手电，我总能在他们喊出声前扭断他们的脖子。凭借丧尸的夜视能力我几乎是无敌的。

我从一间实验室门口取了一间白大褂披在身上，脚上也踩上一双靴子。左手从袖子里伸出，显得我不那么诡异了。我感到自己就像《玩具总动员3》里那个用黄瓜代替自己身体的蛋头先生。

最终我路过一个实验室时，听见了里面的争吵，而且他们说的是西班牙语。

“不可能是丧尸袭击。他们中的两个被困在车里动弹不得，剩下一个就在这楼里躺着！”

“那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断电？”

幸好我学过一学期的西班牙语公选课程，勉强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在楼里躺着”，那会是我的身体吗？

我从玻璃门的边上偷偷向内看去，两个防化服，还有一个——我的身体！

她的脖子上空无一物，却乖巧地站在那里，左手抓着右腕放在小腹前，似乎在看着两个防化服交谈。

她为什么会自己行动，而且任这些防化服使唤？看看面前将近一米七丰满而高挑的身体，再看看我现在操控的残破不堪，瘦弱的小身体，万一她和我打起来我能打的过吗？

“胡安出去之后一直不回话，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好了。”

两个防化服开始朝门外走去。我耐心地蹲在角落里等他们走远。现在房间里似乎就只剩下了我的身体。

我起身向她走去。她依旧穿着我先前的那套衣服。她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到来，上半身转向我的方向。

我情感复杂地看着自己曾经的身体，先前她就是我，我就是她，但现在，我们相对地站着，我竟然像是追求女孩青睐的男生一样看着她。

但她犹豫了两秒后径直奔向门口，那里有一个红色消防警铃。

就在她试图砸开警铃上的玻璃罩时，我来得及用右臂抱住她的腰部，将她从门口拉开。

我的小腿被她用我那天穿着的小皮鞋狠狠踹了一脚，我们两人都向后倒在地上。我用左手从诡异的角度想要抱住她，结果基本只是在她晃动的双乳上乱摸。

黑暗中，忽然有一个女生小声地喊到：

“把她脖子上的东西扯了！”

果然，她的脖子断面上粘着一个肉色圆盘，似乎和身体已经融为了一体，但塑料质感暴露了它人造物的本质。

我用正乱摸的左手用力扯下这个圆盘，连带着一根长长的线状物从我原装身体的脖子里被扯出，我将那个圆盘扔在地上，重重地跺了两脚。她的左腿最后抽动了两下，然后一动不动地躺在了我的怀里。

“你好？请帮帮我，他们似乎对我的身体也做了这种事。”

刚刚说话的女生和我先前的状态一样，只剩下一颗头，被放在床边的一个医用托盘上。

我将我的原装身体靠在墙边，然后起身走到她的脑袋边上。

“喔，真是大胆的设计。你的左肩膀去……等等，那个无头身体又……”

我连忙回头，发现我的身体又一次动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迟钝且缓慢，她的双手反复在原本是脑袋的地方挥动，似乎很疑惑。

“可我已经把那个东西摘掉了……”

我警惕地走近她，她似乎意识到了我，温柔地伸出了双手。

现在的她显然和刚才不一样了。

我蹲下来，让她的双手抚摸我的脸颊。确认后，她直接用双臂搂着我的脑袋，将我的脸埋在她的双乳中。

唔唔……我怎么……被自己洗面奶了

……

“哈哈，她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了，而且不只是低级丧尸的那种意识呢！”

我从自己的双乳中挣脱出来，回头看向那个小脑袋。

“现在怎么办？我要不要把你接到这具身体上？”

“不用，你直接抱着我离开就好，最好带上她。”

“那你的身体……”

“没关系，我有个朋友能让失去的身体直接长出来。不过她现在被困住了。我们去找她就好了。现在这栋楼太危险了，你还记得来的路吧？”

“嗯。”

“顺便，我姓宫，叫我芷羽就好。”

“我叫戴雨桐，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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