７．

他們成為完整的伴侶關係，九条天為此必須接受一連串的精神數值評估，沒有人知道黑暗哨兵與嚮導成為伴侶會產生什麼變化。或許會因為嚮導的緣故，使哨兵出現依賴現象，若是天的體質因此變得需要依賴嚮導，他將會從黑暗哨兵的列表中除名，降職在所難免；也或許對天沒有任何影響，但陸卻不能繼續接受黑暗嚮導的訓練，這對陸的職涯也會造成限制。

「我沒有關係，是天にぃ、」在面對大神萬理時，陸焦急地說，「天にぃ一定得降職嗎？該、該不會ＴＲＩＧＧＥＲ要解散？！」

「冷靜一點，陸君，沒有人提到ＴＲＩＧＧＥＲ會解散，」萬理笑了笑。

「那就是降職了？！」陸著急地差點要逼出眼淚。

「我不能保證結果，智慧庫還在分析少將的精神素質，最高軍議也沒有動作，」萬理說，「加上九条家有一定的影響力……」

萬理注意到，陸露出不太自在的神情，像是被針扎了一下。

「陸君不擅於面對九条家？」萬理問道。

「……我不太喜歡，」陸誠實地說，回想起從前與天分離的場景，「雖然天にぃ覺醒後必須離開是事實，但成為九条的養子又是為了什麼？」

在大神萬理的印象裡，七瀨陸是個不會對他人產生敵意、或者對事件表達厭惡的孩子，提到九条家，陸卻露出明顯不滿的態度，連精神屏障也無意識地增強了一些。

「而且那個人用很冷漠的眼神看著我……」陸嘀咕地說，「我跟天にぃ成了伴侶，他大概很生氣……」

「九条家的想法我不太清楚，對我來說，只要處理好你們的狀況就行了。」萬理說。

他陪著陸在醫事檢驗所的會議室裡等待，比起陸緊張兮兮的模樣，萬理顯得從容不迫，態度輕鬆自然。

「大神上將，我能不能提個問題？」陸忽然說。

「可以。」萬理說。

「上將這麼關心我跟天にぃ的事情，是為什麼？」陸問道，「因為關係到新的特勤部隊？還是會影響到ＴＲＩＧＧＥＲ？……但這些好像也不足以讓上將這麼掛心我們的私事。」

「說的是呢，」萬理乾脆地反問，「陸君覺得我多管閒事了？」

「不，這倒是不會，」陸謹慎地說，「只是覺得自己受到很多照顧……不太好意思。」

「原來如此，」萬理微笑地說，「照顧算是彼此彼此吧，光憑我一個人能做到的事很有限，況且你們可是重要的新血，前途無量，往後要依靠你們的事情也很多。」

「意思是，以後會出現只有我們能做的事……需要我們去做？」陸又問。

「這麼理解也沒有錯。」萬理說。

七瀨陸安靜不語，坐在長凳上望著自己的鞋尖。

「陸君會擔心嗎？怕自己被利用？」萬理問。

「不會，」陸搖著頭說，「軍隊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與職責，若是上將安排的工作，一定非常重要，我很期待自己能盡一份力。」

「那就要拜託你們了。」萬理說。

語調才落，九条天踏進檢驗所的會議室，七瀨陸率先起身，擔憂地望著他的雙生哥哥。

「檢驗所的人需要陸補做幾個檢查項目，」天平靜地說。

「哎？現在嗎？」陸驚訝地問。

「嗯。」天說。

陸步伐躊躇、猶豫地望著天，遲遲不肯踏出會議室。

「我會在這裡等你，快去。」天說。

「一定要等我，不可以先走喔！」陸說。

得到天肯定的回覆後，陸才急忙離開會議室，往指定的檢驗所跑去。

會議室裡，九条天站在門邊，大神萬理仍坐在椅凳上，他友好地對天露出微笑。

「過來坐一會兒吧，少將，」萬理說。

「也許明天我就不是少將了。」天意有所指地說。

「你的身體應該自己最清楚？」萬理說，「與陸君成為伴侶，但實際上你的精神素質沒有受到影響，畢竟……陸君的嚮導素細胞，你的血液裡也流有一部份，對嗎？」

天沒有否認這個推論，他走進萬理的精神屏障範圍裡，似笑非笑地坐在會議桌對面。

「上將是什麼時候發現的？」天問道，「我的精神素質評估從來沒有驗證過這件事。」

「只是推測，」萬理說，「畢竟能經由訓練成為非天生的、完全不需要嚮導素的黑暗哨兵，少將可是首例，」

「說起來，我得到一個有趣的情報，」天突然叉開話題，「聽說Ｒｅ：ｖａｌｅ兩位前輩正在謀略某件事……大神上將也是成員之一？」

「消息真是靈通，」萬理坦然地說。

「這個時間點，估計龍跟樂已經被Ｒｅ：ｖａｌｅ找去會談了吧？」天說。

「真不愧是姉鷺情報員，時間都摸得一清二楚，」萬理說，「我們也沒有刻意隱瞞各位的意思，不如說，這項計畫要借助你們的力量才做得到。」

「該不會是推翻最高軍議……這種危險的事？」天隨口一問。

「不到推翻的程度，」萬理認真地解釋，「大概是轉移幾個勢力的軍權，九条家多少會受到一些波及，所以你的態度非常重要，」

「看來是斷定我們會加入這場鬥爭了，」天說，「這就是您急於讓我跟陸成為伴侶的原因？」

「少將與陸君會成為伴侶，主要還是兩位情投意合的緣故。」萬理溫和地說。

「……我個人沒打算這麼早就和陸成為伴侶，」天嚴謹地說，視線筆直地望著萬理的雙眼，但他沒有提出質問，而是將推測說出來：「您打算讓陸他們組一個特勤部隊，因此利用伴侶關係……陸一旦成為我的伴侶，在軍隊裡的地位就會提升，不僅能對外製造出我們立場一致的事實，要拉攏其他勢力也顯得更容易，」

「真是瞞不過你，」萬理無奈地說。

「聽起來您並不認為能瞞得過我。」天說。

「嗯……畢竟是很拙劣的手法，」萬理說，「該說是我沒有低估陸君對你的影響力吧，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但你也該明白陸君的心情，」

「您會這麼說，只不過是期望我能建立他的信心。」天理性地說，「陸是特勤部隊裡的核心？」

「確實如此，」萬理乾脆承認，「唉……要讓你露出感性的一面可真不容易。」

「感性不是我的風格……」天說。

「兩位成為伴侶、加上這次革命後的結果，只能說有利無弊，」萬理說，「若是我們成功掌控研究室派系的勢力，導正實驗體制，你就再也不需要擔心陸君成為被實驗對象，」

「這算是賄賂？」天調侃地問。

「該說是一種……保障？」萬理說。

「關於九条家的問題，」話鋒一轉，天直接切入重點，「我不能肯定立場，但九条家向來重視哨兵素質，若是單論九条先生的態度，只要不動搖我在軍隊裡的地位，以及九条家仍在最高軍議中佔有一席之地，他不會過問派系的問題。」

「也就是說，他完全信任你的選擇？」萬理問道。

「畢竟我不可能令他失望。」天說。

「那事情就簡單多了，」萬理笑道。

「上層的事情，樂那裡大概比我更麻煩一點，畢竟八乙女家很看重權勢，」天說，「不過，Ｒｅ：ｖａｌｅ兩位前輩自有一套辦法吧。」

「他們倆確實有自己的辦法。」萬理說。

時機掌握的正好，兩人對話結束時，七瀨陸急匆匆地踏進會議室，視線在萬理和天之間來回看了兩次，深怕自己錯過什麼重要話題。

「檢驗過程有遇到什麼問題嗎？」萬理問道。

「沒有，」陸愣愣地說，「都很順利，兩三天後會收到報告書。」

「你看起來不太在意檢驗的問題，」萬理說。

「喔，是的，」陸直率地回答，「我不認為跟天にぃ成為伴侶會有什麼嚴重的影響，反倒是天にぃ……」

陸憂心忡忡地望著天，不安的模樣乍看之下真像一隻幼犬。

「接下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就此解散吧。」萬理說，決定將時間留給這對新人伴侶。

由於哨兵嚮導成為伴侶後，精神素質與信息素都可能產生變化，為了避免影響工作夥伴與任務，新人伴侶至少會有七日以上的觀察期，觀察期間由檢驗所評估兩人的精神狀態，若狀態不佳、甚至無法恢復水平，將可能從現有的職位除名，調派至其他適任的工作單位。

因此陸十分擔心，深怕自己對天帶來不良影響。

「別想太多了，」在走回宿舍的路途中，天語氣平淡地說。

「哎？」

「你在擔心我的事情吧？」天一語道破。

「當、當然會擔心啊！萬一讓天にぃ降職怎麼辦？」陸嘟嚷，「一定也讓大家擔心了……中校他們會怎麼說？我該怎麼負起這個責任……」

陸的發言令天忍俊不住，低下頭就是一陣輕笑。

「你是該對我負責，」天清朗的嗓音說，「不明白我的心情、不知道我有多動搖，一心一意只想讓你待在安全的場所，你卻不肯乖乖聽話，不顧危險、不聽忠告甚至違抗命令，最糟的是──」

聽到這裡，陸已經縮著肩膀、心虛地抬不起頭。

「──最糟的是，你甚至懷疑我的情感，」天停下腳步，回首望向陸，「你懷疑我的心意，陸。」

「我怎麼會……！」陸焦急地說。

「你認為我們心靈結合，只是因為工作，」天說。

「那是因為天にぃ這樣說啊！」陸立刻開始辯解，「天にぃ說是為了讓我執行任務時不被其他哨兵傷害，」

「所以你就解釋成這僅僅是為了工作？」天揚聲問道。

「要、要不然我還能怎麼想？」陸說，他不滿地微微鼓起臉頰，「真要說起來，還不是天にぃ事情都不解釋清楚！」

「喔……我如果不把每件事都說得清清楚楚，你就感受不到我的心情？」天說。

「明明是天にぃ什麼事都要瞞著我！」陸控訴地說，「從以前就是這樣，什麼事都不跟我說！」

「抱歉，那是我不對，」天一改態度，相當直白地說，「有些事情發生當下……一時半刻想不到該怎麼告訴你。」

面對天坦白的態度，陸愣了愣，氣憤及委屈的心情立刻消失無蹤。

「天にぃ也很猶豫嗎？」陸問道。

「那是當然的吧，我看起來像是什麼都不會猶豫的人？」天反問。

「嗯……也不是這麼說，」陸苦苦思考，「感覺上，天にぃ可以很快地解決問題，不像我……常常有在原地打轉的感覺。」

「是嗎。」

天沒有對此表達太多想法，他繼續往前走，陸見狀也連忙跟上腳步。

「放心吧，」天說，「成為伴侶的哨兵嚮導，精神素質通常會一併提升，戰鬥數值也會提高一個檔次。」

「天にぃ是黑暗哨兵啊！不能跟一般的哨兵的情況比較！」陸急切地說。

「換個方式說，」天平靜地表示，「現在我所接受的檢驗重點、與你擔心的事，都是會不會失去黑暗哨兵的資格，但除去這些之外，我不能沒有你，陸，」

在天所居住的公寓門前，他側身專注地望著陸，悶熱的午後似乎夾帶一絲沁涼微風。

「我不能沒有你，從小就是如此，」天輕聲說，「這跟屬性沒有關係，哨兵也好、嚮導也好，不論有沒有成為黑暗哨兵，我都需要你的陪伴。」

聽見這些話的同時，陸也在心裡感受到天的情緒。

「我害怕失去你，更怕這份恐懼會使我變得軟弱，」天緩緩伸手，勾住陸的無名指，而後是中指、食指，直到他牢牢牽住陸輕顫的右手，「我是ＴＲＩＧＧＥＲ的九条天，是中央之塔訓練出來的黑暗哨兵、是能支配萬人軍隊的少將，」

說這些話時，天垂下眼簾，湊近陸的臉蛋。

七瀨陸緊張地半闔著眼，清楚感覺到九条天的氣息灑落在臉頰上，惹得他耳畔搔癢，不由得想起那些強勢又不失溫柔的親吻、手指的觸碰、以及身體結合時帶來的衝擊與刺激。

「這樣的我，卻注定要臣服於你……」天在陸耳旁輕聲細語。

他們姿勢曖昧地站在門口，彷彿互相依偎，但實際上觸碰的就只有手指。

陸開始悄悄發抖，他被天的氣息層層包裹，哨兵與嚮導的信息素在結合後更直白裸露地牽引彼此，使陸的皮膚不知不覺開始發燙，陸甚至懷疑天又主導了他的感知。

「你馴服了我，陸，」天親暱地以雙唇吻過陸的耳垂，手指有意無意觸碰陸的臀部，指尖往上帶到腰際。

一連串的接觸讓陸幾乎要站不住腳，雙手無措地按在天的肩膀上。

「你馴服了我……就該明白我對你的渴求，」天呢喃地說。

陸的思緒亂作一團，連心裡煩惱的事也被他拋得一乾二淨，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光是維持站立、憋住聲音，就幾乎耗盡他的力氣。

「嘖嘖嘖……能不能別在公共場合卿卿我我、摟摟抱抱？」

一陣不耐煩的聲音響起，陸嚇得整個身子敏感一震，他慌張地將臉埋在天的肩膀上，深怕不得體的表情被其他人看見。

「樂、等等！」一旁的十龍之介說，卻沒能阻止八乙女樂繼續往前走。

「這是我家門口，」九条天說，「按照這個邏輯，門外這個區塊都算在私人範圍內。」

「但你還是在門外！」樂說。

天打開門鎖，陸立刻跌跌撞撞地跑進去、熟門熟路地往天的臥房裡躲。

「樂，我看還是明天再談吧？」龍好聲好氣地說。

「這種事哪能等到明天？」樂皺眉地說。

「大神上將已經和我談過了，」天說，他推開家門，「還是說你們想確認其它事？」

「就是、」

「我們只是想關心一下狀況而已！」龍按住樂的肩膀，很快地說，「不急，你和陸君的事情比較重要。」

「什麼比較重要？天的事情我們也有權利、」

「樂，讓天先休息一下吧，」龍說，「精神檢測也很耗費體力，天應該累了。」

「那好吧……」樂說。

他們離開後，天踏進屋裡去找躲在房間的陸。陸拿著棉被將自己完全包裹，縮在床邊靠近窗下的角落。天進到房裡時，還能看見陸更拉緊棉被，似乎想把臉也蓋住。

「話沒說完就逃走，真不可取。」天揶揄地說。

「……總比天にぃ把我關在精神圖景裡好。」陸囁嚅地呢喃。

「還在氣這件事？」天問道。

「別、別過來，」聽見腳步聲，陸著急地說。

「為什麼？」天明知故問。

他繞過潔白的床，伸手拉住陸身上的棉被。

「就說別過來啦！」陸又羞又氣地輕吼。

「り──く，」天刻意拉長音調，他蹲跪著，連棉被一同將陸擁進懷裡。

「都說了別──！」陸不停掙扎，從涼被中冒出亂糟糟的一頭豔紅髮絲、與緋紅的臉蛋。

與天對上視線時，陸急切地想掙脫逃走，結果卻讓兩人雙雙跌在柔軟的床面上。一接觸到床面，陸忽然僵住身子，就像看見掠食動物的兔子，躺在床上緊閉雙眼動也不動。

「這是任人宰割還是想逃避現實？」天憋笑地說。

「天、天にぃ壞心眼！竟然在偷笑！」陸一抬眼看見天的表情，他嗔怒地捶了下天的肩膀。

「這是因為陸很可愛的緣故。」天溫柔地說。

「太奇怪了……」陸紅著臉頰，狐疑地望著天，「態度變這麼多，太奇怪了！」

「我倒是覺得自己從來沒有改變過。」天說。

他調整姿勢，讓陸躺在他的左手臂上。

「是不是要強化你的感知，才能讓你明白我的感受？」天梳理陸的髮絲、觸碰細軟的睫毛。

「不要……」陸又想起他們的初夜，五感被強化、過度敏銳的感覺使他怕怯。

但除了感知被掌控的事情之外，還有另一件事壓在心頭上。

陸緊張地吞嚥唾沫，側身面對天、看著那對淺色但深不見底的眼眸子。

「我真的沒有……跟其他人……」陸很小聲地說，「天にぃ會生氣也是正常的，但是、」

他半吞半吐、支吾其詞，雖然不記得、也不認為自己曾和其他人相擁，痕跡印在皮膚上卻是事實，陸努力在腦中尋找表達的詞彙，希望能解開這個誤會，不要讓天覺得他在找尋藉口。

「如果換作是天にぃ、當然不是說天にぃ會像我這樣冒失，」陸懊惱地別開視線、提高音量，「只是，如果我看到天にぃ有那些痕跡……一定在意的不得了，儘管一直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發展，可是一想到天にぃ選擇其他人作為伴侶，就覺得很想哭……好像永遠也笑不出來了，所以，以同樣的情況來看，天にぃ這麼地、呃……這麼喜歡我又這麼愛護我……而我卻連自己身上發生什麼事情都沒有辦法解釋清楚，天にぃ當然會生氣……」

說到這裡，陸偷偷去瞧天的表情，卻意外發現天的情緒很平靜，眼神也很溫和。

「我、所以、」看見天平和的態度，陸一時忘了還要說些什麼，「就是、呃──、」

「多說一點，」天溫潤的嗓音說。

他的精神動物已經跳上床，雪白色的頭顱在陸臉頰邊又磨又蹭。

「是要讓我說什麼啦……」陸招架不住這樣的雙重攻勢，連忙讓自己的小兔子出來吸引雪豹的注意。

「說你有多在乎我的心情，」天以充滿磁性的音調呢喃，「說你有多在乎我、多想體會我的感受。」

「我很在乎天にぃ呀！」陸倉促地說，「只是──！」

透過精神圖景，他清楚感覺到天的情緒，像是一張溫暖的毛毯披在肩上、又像清涼的水流滑過他的四肢。毫無疑問，天的心情很好，好到陸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急著解釋什麼。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天說，他不打算耗費時間去解釋前因後果，「只要你有這份心意就足夠了，陸，」

「我、」

「噓……」天以拇指撫摸陸的下唇。

他們靠得很近，直到額頭輕輕碰在一起。

陸再度注意到自己的感知變得比往常敏銳，先是觸覺、而後是嗅覺，陸緊張地輕輕掙扎，天則緩慢捉住陸的手腕，讓彼此能十指相扣。

「別害怕，我會慢慢讓你適應，」天說。

「上、上次那樣已經、已經太多了，」陸顫抖地說。

「上次勉強算是中級而已呢……」

陸聽見天的笑聲，笑意中帶著寵溺，天的觸摸與溫度也讓陸感覺到珍惜及呵護。天的手指滑過他的背脊、停在腰際，隔著衣物輕柔的觸碰卻像赤裸裸的接觸，陸不由得悄悄喘息，在天的引導下去面對五感被開啟的狀態。

「就像這樣……」天柔聲說，「你只要注意我的手指、聆聽我的聲音，去體會五感增強所帶來的情緒，」

陸意外地發現，除了觸覺之外，隨著五感提升他更能感知天的心情，不需要透過言語，從心靈層面就能捕捉到那些情緒。

「天にぃ，」陸管不住情緒，激動地摟著天，喜悅的淚水充滿眼眶。

九条天未曾說出口的言語彷彿化作無數個親吻，搔過七瀨陸躁動不安的心，是那樣地深情又柔軟。天將陸的感知引領至中級，再比中級更多了一些，他望著陸在懷裡細小地顫抖，憐惜的心情油然而生，充斥他整個心房。

面對陸，他還有很多想傳達的事情、想說的話，若是看得更深更沉，他也有很多想對陸做的事，這些都是成為伴侶之前他不能透露的意圖，但即使是現在，天也在猶豫將渴望完全展現出來，究竟會不會對陸造成心理陰影。

「我、我沒關係，」陸忽然說。他察覺到天的想法，因此急切地說，「雖然五感變得敏銳很、很難適應……但天にぃ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吧，」

陸撒嬌地在天的肩膀上磨蹭，眼淚都蹭在亮白的襯衫上頭，留下一條水痕。

「況且這是天にぃ想做的事……我也喜歡、只是有一點害怕而已……」陸率真地說。

有了這份聯繫，令陸更勇於向天表達想法，比起從前，他總算捉住長久以來所追求的光芒，不論未來發生什麼事，陸都決心跟天一起面對。

九条天一手支起七瀨陸的臉蛋，低語幾句安撫又柔情的言語，緩緩親吻那片緊閉的雙唇，耐心地舔拭直到陸戰戰兢兢地張了嘴。陸仰躺在床上，順服地摟住天的頸脖，腦海中依稀聽見天這麼說：「想讓你成為只屬於我的嚮導。」

就像一個任性的願望。

在軍隊裡，即使各自擁有伴侶，也仍必須隨時做好為團隊付出的準備。

但陸很高興聽見天這麼要求，畢竟他們互相牽引、終於成為了伴侶，任性的言語全都留給彼此，是伴侶擁有的唯一特權。

「我也想讓天にぃ做我一個人的哨兵。」陸大膽地提出要求。

他們擁抱彼此的身體、潛入共同的腦海意識，陸聽見天輕笑，悄聲訴說他難以想像的甜言蜜語，當他懷疑自己在作夢時，天會輕撫他的臉頰，以專注的眼眸望著他，像要將過去缺失的部分一次補足。

「如果更早來到天にぃ身邊……」陸熱切地說，他仰起頭、讓天的親吻從頸窩延伸至胸口，「如果可以成為天にぃ的依靠、」

「……別考慮過去的事，陸，」天仔細地吻著陸的身體，想將皮膚的觸感牢牢記住，「考慮現在的事，感受我現在的心情。」

他聽見陸忍著喘息，儘管感知還沒有到達一樣的等級、還沒有到同步的程度，卻已經能聽見彼此脈搏躍動的聲響、也能清楚感覺到狂熱般的喜悅。

「只要現在，陸注視著我就足夠了。」天虔誠地說。

九条天還藏著一份心思，一份他害怕不被七瀨陸所接受的心思，伴侶這層關係使他產生細小的僥倖心態──也許一點點、也許一次只顯露一部份，陸就不會恐懼、也不會逃走。

他們已經成為伴侶了，陸怎麼可能逃走？

狂妄思想埋藏在他的基因裡，控制欲和佔有慾都不能完全解釋他對陸的情感，就像黑暗而深不見底的水潭，天只能以溫柔理性的表面來包裝，試圖掩蓋他沉重的想法。

「那天にぃ也要一直注視著我。」陸說。

陸總是能說出天想聽的話語，彷彿在無意間包容那些連天自己都不願面對的陰影，不論是多麼難受的痛楚，陸可以輕易地化解它、驅散它，對天而言，陸不僅是嚮導，更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靈魂寄托。

我會一直注視著你、絕對不輕易移開視線。這樣的話天終究沒有說出口，他只是緩慢而深入地、一次接著一次擁緊陸的身體，連同最隱晦的精神層面、領著陸一同攀向高峰。

（正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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