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绳

冬日的京都被厚重的雪覆盖，街道上铺满了冰冷的白霜，寒风如刀般刮过，卷起地上的雪花，刺得人脸颊生疼。丰臣秀吉的居城——聚乐第内，灯火通明，炭火熊熊燃烧，温暖的火光却无法驱散秀吉心中的怒火。他坐在上座，身着金色锦袍，腰间佩着一柄镶嵌宝石的短刀，目光阴鸷地扫视着跪在下方的家臣们。圣菲利普号非法停靠土佐海岸的消息早已传到京都，西班牙人的傲慢态度更是让秀吉勃然大怒。

“这些南蛮人，竟敢在我日本的土地上撒野！”秀吉猛地一拍案几，声音如雷霆般炸响，震得殿内的家臣们低头不敢言语。他眯起眼，眼中闪过一抹杀意，“信长公在时，对这些传教士尚且宽容，可惜本能寺之变后，世道变了！若不是外贸需要他们做翻译，我早就将这些传播异端邪说的家伙赶尽杀绝！如今，他们还敢挑衅我的权威，简直是自寻死路！”

秀吉冷笑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宠臣石田三成，语气冰冷：“三成，传我命令，将京都的传教士全部驱逐！首要的基督徒，抓起来，押往长崎处刑！我要让这些南蛮人知道，日本不是他们可以肆意践踏之地！”

石田三成低头领命，眼中闪过一抹阴冷的光芒。他身着深蓝色和服，腰间佩刀，面容冷峻，语气中带着一丝残忍：“太阁殿下放心，属下定将此事办妥！”

这一天是圣诞节，京都的南蛮寺——一个集教堂、修道院和医院于一体的天主教区，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教堂内挤满了人，穷苦的病人、普通市民，甚至不少受过洗礼的贵族都聚集于此，参加圣诞弥撒。教堂的穹顶高耸，彩绘玻璃窗在冬日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烛火摇曳，映照着墙上的圣像，空气中弥漫着焚香的淡淡香气。

克里斯站在小孩子们组成的唱诗班前，身着红色长袍，外披白色法衣，手中挥动着指挥棒，引领孩子们唱起圣歌。他的金发在烛光下闪着柔和的光泽，紫色的眼眸清澈如水，脸上带着圣洁的微笑，仿佛天使降临人间。克里斯身材高挑纤细，法国血统赋予他一种优雅而脆弱的美感，他的容貌如神圣的化身，令人心生敬畏。围观的信徒们屏息凝神，聆听着那纯净的歌声，心中充满了平和与虔诚。这其中，也有佩德鲁，以及他身旁坐着的安东。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阵粗暴的脚步声打破。教堂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闯入，手持长矛与刀剑，气势汹汹。信徒们发出惊恐的尖叫，有人试图逃跑，却被士兵用刀背狠狠击倒在地。领头的武士身着黑色铠甲，面容冷酷，高声喝道：“奉太阁之命，逮捕所有传教士与首要基督徒！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教堂内一片混乱，神父们试图上前交涉，却被士兵不由分说地捆了起来，粗糙的麻绳勒进他们的手腕，鲜血顺着绳子滴落，染红了地面。克里斯放下指挥棒，主动伸出双手，声音平静而坚定：“请不要伤害孩子们，我愿意接受捆绑。”他的紫眸中没有一丝恐惧，只有无尽的悲悯与决然。士兵冷笑一声，将他的双手反绑，绳子勒得他白皙的手腕泛起红痕，凌乱的金发遮住了他半边脸颊，显得更加脆弱而圣洁。

佩德鲁猛地站起身，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怒火。这一幕让他想起了多年前圣殿骑士团被法国国王腓力四世逮捕的惨剧——神圣的使者被无情践踏，鲜血染红了教堂的地板。他紧握双拳，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他快步上前，试图阻止士兵，却被克里斯用眼神制止。克里斯轻声道：“佩德鲁，不要反抗……这是神的旨意。”

得知丰臣秀吉的驱逐令——将所有主要基督徒抓起来，绑着徒步押往长崎处刑，佩德鲁的心中一阵刺痛。身旁的安东更是气得拔出腰间的短剑，亮绿色的眼眸中满是杀意，吼道：“这些野蛮人，竟敢如此对待我们！我要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佩德鲁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声音低沉而坚定：“安东，收起你的剑！我们不能让克里斯独自面对这一切！”

安东咬紧牙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最终还是收起短剑，低声道：“哥哥去哪，我就去哪。”他伸出手，接受了捆绑。佩德鲁转头看向安东，翠绿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温柔，低声道：“安东，谢谢你陪着我……”安东微微一笑，“哥哥，谁让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双胞胎呀。”

一共抓了二十九人，年纪最大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神父，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最小的是一名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们被粗暴地推搡着，押出教堂，走向京都的一条河边。

京都的河边，冰冷的河水在冬日中几乎凝固，河面上漂浮着薄薄的冰层，岸边的雪地被踩得一片狼藉。围观的市民聚集在河边，穿着厚重的棉袄，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恐惧。石田三成站在高处，身披黑色斗篷，手中握着一柄长刀，目光冷酷地扫视着这群被捆绑的囚徒。

“奉太阁之命，尔等传播异端邪说，罪不容赦！”石田三成的声音冰冷而刺耳，“为示惩戒，割下尔等左耳，以儆效尤！”他的话音刚落，士兵们便抽出腰间的短刀，刀刃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寒光。

“不要！”一名年轻的神父试图挣扎，却被士兵一脚踢倒在地，刀光一闪，他的左耳被齐根割下，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雪地。他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伤口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血水顺着指缝淌下，触目惊心。其他囚徒的左耳也被一一割下，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年仅十二岁的小男孩吓得哭出声，泪水混着鼻涕淌下脸颊，他的左耳被割下时，尖叫声几乎刺破了天际，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瘦弱的身躯瘫倒在雪地中。

佩德鲁、安东和克里斯因为是主动加入队伍的，暂时免于割耳之刑，但他们的双手被麻绳紧紧捆绑，绳子勒进皮肤，留下深深的红痕。佩德鲁的目光扫过那些被割耳的囚徒，眼中燃起熊熊怒火，心中却充满了无力感。安东站在他身旁，低声咒骂道：“这些野蛮人，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佩德鲁转头看向他，低声道：“安东，冷静……我们必须活着，才能改变这一切。”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走上前来，指着安东冷冷道：“奉石田大人之命，脱下他的衣服，让他走在队伍最前方。”佩德鲁猛地挡在安东身前，“这么冷的天气，你怎能让他受冻！他会死的！”士兵却毫不理会，挥手示意，几名士兵上前，强行将安东的衣物撕扯下来。红金色的斗篷被扔在雪地中，衬衫被撕得粉碎，安东赤裸的身体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皮肤迅速泛起鸡皮疙瘩，嘴唇冻得发紫。

安东咬紧牙关，试图保持尊严，但寒风如刀般刮过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颤抖。士兵推搡着他，让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赤裸的双脚踩在冰冷的雪地中，每一步都留下血红的脚印。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有人捡起地上的石子，狠狠砸向安东。石子击中他的背部、肩膀和大腿，留下青紫的淤痕，甚至有几块尖锐的石头划破了他的皮肤，鲜血顺着白皙的皮肤淌下，滴在雪地中，触目惊心。

佩德鲁跟在队伍中，双手被捆，无法上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东受苦，心如刀绞。他与安东是双胞胎，心灵相通，安东的痛苦仿佛直接刺入他的心脏。他仿佛能感受到那冰冷的寒风刮过自己的皮肤，仿佛自己的身体也被剥得赤裸，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被羞辱、被践踏。“安东……我的弟弟……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他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心痛与愤怒。

安东踉跄地走着，寒风吹过，他赤裸的身体几乎冻僵，嘴唇发紫，牙齿打颤，意识逐渐模糊。但他仍然倔强地昂着头，亮绿色的眼眸中满是不屈的光芒。佩德鲁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安东的背影上，低声呼唤：“安东，坚持住……哥哥在这里……”他的声音被寒风吹散，却带着无尽的温柔与心痛。

安东似乎听到了佩德鲁的呼唤，艰难地转过头，朝他露出虚弱的笑容，声音沙哑而颤抖：“哥哥……我没事……别担心……”他的笑容如冬日中的一抹暖阳，刺痛了佩德鲁的心。佩德鲁咬紧牙关，眼中泪水打转，低声道：“安东，我爱你……我们会一起熬过去……”

围观的人群中，小菊站在远处，身着黑色和服，腰间佩着短刀，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受苦的安东。他的目光冰冷而复杂，带着一丝报复的快意，但当他的视线扫过佩德鲁时，却迅速移开，假装没有看到。佩德鲁捕捉到了小菊的目光，心中一痛，低声道：“小菊……你真的如此恨我吗？”

安东终于坚持不住，身体一软，倒在雪地中。他的膝盖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鲜血从伤口渗出，染红了白雪。寒风吹过，他赤裸的身体几乎冻僵，嘴唇发紫，意识逐渐模糊。佩德鲁急了，试图挣脱绳子，却被士兵一脚踢倒在地，脸颊贴着冰冷的雪地，鲜血从嘴角淌下。他低吼道：“安东！撑住！”他的声音中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仿佛自己的心脏也被撕裂。

就在这时，小菊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步伐缓慢而坚定。他走到士兵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语气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士兵犹豫了一下，最终从地上捡起一件破旧的棉袄，扔到安东身上。安东被披上衣服，虚弱地喘着气，身体仍在颤抖，但总算有了些许遮挡。

佩德鲁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向小菊，低声道：“谢谢你，小菊……”但小菊没有回应，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队伍继续前行，二十九名囚徒被押着，徒步走向长崎。雪花飘落，寒风刺骨，囚徒们的脚步在雪地中留下一串串血红的脚印。安东披着那件破旧的棉袄，踉跄地走在队伍前方，背上的伤口仍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佩德鲁跟在队伍中，目光始终落在安东的背影上，低声呢喃：“安东，我们会活下去……一起……”他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温柔与信念。

克里斯走在队伍中，低声祈祷，紫色的眼眸中满是悲悯与坚定。他转头看向佩德鲁，轻声道：“佩德鲁，保持你的信念……不要让仇恨蒙蔽你的心。”佩德鲁点点头，低声道：“克里斯，我明白……我会坚持下去。”

长崎的处刑场还在千里之外，但这条路注定充满了血腥与苦难。雪花落在佩德鲁的卷发上，融化成冰冷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他无尽的悲伤与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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