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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化成花》04-06,1

小说:《幻化成花》(花となれ) 2025-09-04 21:32 5hhhhh 3770 ℃

前情提要:

在王都犯下大事,被龙骑团追至地下城的杀手黑百合(彰人)被地下城的主人白百合(冬弥)所救。为等待地下城通往地面的“穹顶”再度打开,黑百合不得不在地下城待上两个月,在此期间他一直借宿在地下城主人的屋子里。而两个月的时间转眼即逝,“穹顶”再度打开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04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封锁长达两个月的“穹顶”再度打开的日子。

黎明的时间到来前,彰人便拉上黑色夹克衫的帽兜,离开了白房子。他早做好不辞而别的打算。

谁都没说,回到地上后不能再下到地下来。

听居民说,顾虑到地下城的娱乐少,每隔三个月都会有外来的剧团来到城下进行巡演。这一周来,地下城的居民也没少对他表达“想念地表,就趁穹顶开放时回去看看,觉得地下好,就随时回来。”之类的关心。

就连冬弥也跟他约定,下次来时给他听“那首专门为他所写的歌曲”的完整版。标题还未定,但在冬弥身旁听了草稿与细化后的副歌后,彰人确信这首他也会非常喜欢。

但同时,彰人也确定自己永远不会再回到这里来,对所有人的温柔都没点头。

就算明天会死,他发誓也不会再闯入这片美丽的花庭。

尽管自诞生以来没人教过他什么是爱,也不想用“为了谁好”这种富丽堂皇的理由来粉饰这忘恩负义的一走了之,但大概这便是最正确的。

很简单的道理,美丽的话,就让其永远美丽,不要伸出手采摘,这便是什么都不拥有·什么也得不到的他也能办到的事。

他一直知道的,如果自己的“多活一天”建立在千万的“牺牲”,万千的“不幸”之上,那么自己肯定不该待在这里(活着)。只是这直白到极点的“事实”无可救药地刺伤着他的心,不愿承认,不甘就此结束。

一开始只是作为生命,本能拒绝死亡。

将不愿屈服命运的反抗心、难以排解的孤独都化为燃料,忘我地唱着,兜兜转转也想要找到一份活下去的热情,想要找到一个能站在大地之上也不羞愧于自己的理由。可紧锁的魔盒早就遗失了钥匙,被封锁的研究所没有留下更多关于“生命之花”研究的记录,直接干涉“生命之花”的实验研究不论在哪里又都是禁忌之中的禁忌,与情报屋WG四年以来的搜寻都以空手而归告终。

一切都是遥不可及的奢望,盼不到的雪释春来。

“到头来,我.........”猛地咬住嘴唇,咽下喉头的丧气话,彰人快步向铁塔前进。

那些有的没的绝望,他也早就心里明白,所以迈向出口的步伐越是坚定。不会回头了。

穿过狭隘的巷弄,迎接彰人的百合花田依旧灿烂。清白灯光下,纯白无暇的花朵们仍开得与世无争,没有一点衰败的迹象,与初见之时别无二致的一尘不染,跟这里的主人一样,永远令他得不到。

白百合的他对他没那种需求,但无解的恋慕之心终究还是驱动他利用抬入白房子的床,以“教你点好事”为借口,勾起清廉男人的手,坐上对方的胯,邀冬弥跟他干了点“坏事”。稍微一点也好,彰人也想令这男人染上自己的颜色。

只是没料到坦诚相见后,全身上下四年乱来留下的伤疤们全被吻过吸过舔过,第二天看镜子,比起干干净净的冬弥,他身上欲是落下更多粉红,斑斑点点染到耳廓,喉结上还留下了齿印,手指擦上去就让他腰麻麻的。淳朴的珍稀动物骨子里终归还是有欲望的健全野兽,不过他这下也算报了初见时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一箭之仇”,心情不坏,看着一脸愧疚给他揉腰,跟他低头致歉的冬弥只觉得可爱。

冬弥对他肯定也是喜欢的,彰人自认不瞎,那份好意从开始起就没藏。明明没有表里,纯粹得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可当他嘴跑火车遮掩自己的狼狈之时,冬弥又总能看穿那些场面话,拆穿他的内心,用满怀的真诚与温柔轻轻拥抱。但恰恰那颗温柔到极点的心时而也刺得彰人深恶痛绝。因为最终得不到啊,他不可以在这里。

他曾问过冬弥,愿意跟自己一起死吗?就当是枕边的一点调情玩笑。然而,正经诚挚的男人愣是露出不解,反问什么是“死”?彰人无语要从这里开始解释,可仔细一想,他好像也不太明白,于是打起更不明不白的比方。

【——比如就像这样,你我躺在一张床上入睡,然后一睡不醒,再也看不见明早的太阳,啊,地下确实看不到......那像是...明天要干的预定全都泡汤了,院子里那棵要被晒蔫的独株明天起也没人再给它单独浇水施肥,经常找你玩的猫咪也再也见不到了。大体上那种感觉?】

【是指——连彰人的声音也再也听不到?】

【......是吧。所谓死,是永远的孤独。】

聊到这儿,彰人的大脑忽然冷静下来。对啊,就算一起死,他也无法得到冬弥。对“毁灭”寻求救赎本身就是愚蠢的,死了就结束了。纵使如此,疯了的他会对此抱有期冀,也是因为孤独,在无法摆脱的孤独中渴望着一点点的特别。

他从没觉得自命不凡过。相反如果生命以质量来衡量,自己的一定比羽毛还轻还薄,牵着的罪孽又比一座山还重还高。死后下地狱,一定堕入十八层的底部。如果有执念颇深的谁蹲守在哪里,想对自己复仇,那么那个时候要杀要剐,要怎么蹂躏都任其所愿,他乐意奉陪到底,交出自己的一切。可这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空无一人、连歌声都无法响起的无音地狱才是对他最沉重·最活该的惩罚,老天绝不会放过他吧,也不希望被原谅。

【那稍微...叫人有点遗憾呢。】沉默片刻后,冬弥感叹道。

【我还期待着明早与彰人共进早餐;院子里那棵彰人发现的枯黄香雪兰还需要照料,等彰人再来地下时大概能迎来第二度花季;献给你的歌也还没写完,想编入要素的太多,太贪心了......死是大多生命孤独的终止线,不过活着也相似,谁都在挣扎。一个人的话,都是见不到尽头、叫人难以忍受的长夜,越长越磨损心智——】

【所以,我...想与彰人迎接每个黎明。如果可能的话......彰人愿意跟我一起吗?】

【跟你?】

【对,跟我。一起跨越每个长夜,每个日出东升之时我都想在你身边,像这样如此近得互道早安,只让我知道这时秘密的又迷人的你......即便现在不行,总有一天希望能,请让我待在你身边。】牵起他手的冬弥坚持道。

连告白都跟白百合一样纯洁无瑕,明明被这约定无望未来的甜言也暗中刺伤着心,彰人还是忍不住按冬弥所说的稍微想象了下。

如果每个早晨都能在这里醒来,在日光中眺望着眼前人无防备的睡颜白白度过时间该有多好。不一定需要真正的太阳,不是这里也可以,如果每个夜晚,每个早晨冬弥能在自己身边,直到风烛般的生命真正被吹灭的那天,那一定——

【.........那一定会很好吧。】

眯细眼,嘴中不禁漏出了真心,但立即反应过来自己讲了什么不该讲的,彰人急忙转动视线看向面前人,但愿没被听见,尽管这个面对面一拳都没有的亲密距离根本不可能。

可来不及抬起眼,包裹眼眶的酸热感觉就化为透明的水滴啪嗒滚落。

【......啊......咦...?】

慢了一大拍,彰人才意识到这是自己的眼泪。立即想掩饰也是徒劳,晶莹的泪滴连珠掉了下来,未免太丢脸了。

彰人也不知道这眼泪是为冬弥的告白高兴,还是因不可以接受的事实悲哀,总之停不下来,把自己气得够呛。嘴里不依不饶臭骂自己,他粗鲁抬手要去蹭眼角。然而,一左一右两只手腕先一步被身旁的冬弥握住,将他按回床中,嘴也被狠狠堵上。

不同于之前那些安慰的亲吻,冬弥的气息相当紊乱,吻得激烈,像是在教训他不准贬低自己,又像是表达炙热的感情,爱抚过口腔内每一寸。可根基没有改变,从热情的吻中传递来想要抚平他伤痛的珍惜与爱护,而且这脱掉自制后,赤裸裸的追求更让他开心,彰人也积极伸出了舌头,与冬弥的相卷。他们在彼此的口腔中穿梭,忘我地咕啾咕啾缠绵,直到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彼此被点燃的欲望,将被子掀掉,枕头拿来,夜明前又是一场温暖的风雨。

那份纯白的告白真的令他很高兴,大概至死难忘,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决定活在今日的地下小混混绝对点头了吧。天明前出门也是因为,彰人不确定再如同大雨那晚被冬弥握住手腕挽留,就算是那般“松垮垮的束缚”,自己是否能甩得开...

可既然无法付出同等的陪伴(代价),他就不该伸手,什么都是这样,“得到”需要一个时间的积累或交换,“得到后”也需要时间来维护,所以他才什么都得不到,从最初就没有“拥有”的权利。他不是想做一只光对冬弥撒娇的小狗小猫,还是只“会破坏这片美丽花庭的有毒怪物”。就算冬弥连他的这份劣等感也一并接受,活不长的他的歌声究竟还能鲜艳多久?从未想过,永不枯竭的机械之声是如此令他羡慕。

所以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跟冬弥提过自己生命之花的事。或许被察觉了某些端倪,可那样最好,一夜情、两夜情的对象向来无需留恋,像他这样的“疯子”更不值得,快点忘掉好了。两个月的时间对正常人不过弹指一瞬,千万别...惦念一生。

“我这......也算是没种说明白,偷偷从冬弥身边逃走了吧......哈哈......逊毙了。冬弥绝对会生气吧...虽然没见过他真生气的样子...”

嘲笑一番自己的作为,彰人收回投向百合花田的视线,准备从旁边抄条道,走向铁塔。

而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嘎啦嘎啦的巨大动静,周围变亮,被唤为“穹顶”——隔离的同时,连接地下与地上的大门终于打开了。

时间跟彰人心中算的差不多,且之前冬弥告诉过他,“穹顶”再度打开之日会是个雨日,清冷的雨水瞬间唰唰灌入了地下,打在他绣花的黑色帽兜上。与地下城的人工造雨相比,天然的雨带着那股特有的氯味,为掩护他离开,隔夜就释放出的雨雾也在“穹顶”打开的瞬间上升,笼罩出入口一带。

似乎冬弥本还打算做点什么,但彰人判断,这种程度的协助已足够他悄悄突围,剩下就只要去到铁塔,爬上去。

可一道声如洪钟的龙鸣划破长空,高亢而激进,嗡隆隆带着磅礴的气势,一个黑影翻腾而下冲破了白色的雨雾。

最初还小得像个点,难以辨认,但盯目凝视,彰人意识到,越来越逼近的黑影是一头通体漆黑的赤角巨龙,而龙背上还有个人!

“———伦多(Rondo*),有劳借用你的视野。剑也...一并暂时交予你保管。”

*词源:音乐术语,回旋曲。

三百米的高空上,一身漆黑盔甲的龙骑兵对爱龙搭话,随即获得一声许可的长鸣回应。天上地下最善捕猎种族的“红”借宿在骑士眸中,松开剑的手掌中魔力汇集,在古老龙语的高速咏唱下奔腾成雷,化为赤色长枪。燃烧眼眶的鲜红龙眼已然锁定猎物,与一切隐形障碍(机关),巨龙也默契扇动两翼,俯身音速回旋。

“——猩红进行曲·第一乐章(March in Scarlet I)”

“——强袭(Assault)”

咏唱最后转为通用语连接事象,龙骑从龙背上一跃而下,柔韧翻身与魔枪一同倒旋突击。黑龙如影随形跟进。

来不及眨眼,不容阻挡,雨点被切开。

犹如天降热雷的赤色魔力炸裂,哐啷哐啷击碎触发式展开的物防·魔防结界们,一点突破,势同破竹。并非结界脆弱,而是来者过于天外。

能拦截四三头飞龙的捕捉类陷阱此刻也形同虚设,伸出的拘束带一半被赤角巨龙的扇翼吹开,一部分刚缠上黑色龙骑的身躯,就被从接触面幽幽燃起的黑红色火焰烧了个精光,免疫一切不净。

距地一百米,加念咒语,魔枪被投掷而出,化为三段轰炸地面,簸土扬尘。飓风的龙之吐息紧随其后,轰隆隆剧烈撼动了整片地下城。

"!?"

千钧一发之际勉强走位躲过魔枪直击的黑百合也被暴风掀飞,跌入的百合花田中滚了好几圈。吃痛地支起身,摇晃眩晕的脑袋,彰人瞪向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来人的面容藏在挡雨的斗篷之中看不清,但漆黑的盔甲、黄金蔷薇的花饰、与龙一同出现的登场全都直至一个所属,落地时踏平足下白花,单肩上鲜艳的赤色披风亦扬出深灰的斗篷布料,惹眼翻动。

那是唯有王国龙骑团——全称“黑曜龙骑团(Obsidian)”之中最骁勇善战的战士才会被授予的荣誉颜色,所有敌国将领与亡命之徒都最不想见到的“黑与红”。

将地层撕裂,让周围建筑结构一并扭曲,魔法阵熔断的破坏力早已堪比行走的人型兵器,实属这个国家军事力量最高峰的体现。

至今为止,彰人对龙骑兵的印象还是以搭档龙的强大为主,可眼前这俩颠覆了常规。黑甲红帔的龙骑兵本身强得如一头龙,还是身经百战的英雄,要想碾碎一只乱跑的老鼠易如反掌。

“.........”仅是被那破格的魔力稍微擦到,割破的额头就不断流出血,彰人也不知道要怎么描述这种绝望至极的心境。

假如,一个恶人打算从明天起做个“好人”,那么他之前的恶行会就此一笔勾销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要玷污过谁的尊严,就算披风戴雨,披襟斩棘,制裁的“死神”一定终会找上门来。

——但不可以死在这里......如果目标是自己,得把这家伙先引到外面去......!不能弄脏这里......

趁灰烟还未消散,彰人抓紧向铁塔摸去。

可在一场实力悬殊的追逐之中,将后背暴露给捕猎者恰恰是最贸然的行为。龙不会放过猎物任何的微动,眼观六路的同时,耳更听八方。凶龙蹬地。

后脑一下被跃进而来的龙骑抓住,狠狠摁入泥地,彰人都来不及发出一阵闷哼。空气被挤在肺中,还张不开嘴,有意从背后先制服他的这一步显然对他的“歌”有所警惕,彰人确信背后杀气腾腾的这家伙找的就是自己。

“............”

“...唔...呃......”

卖力挣扎着扭过脸,从帽兜下怒瞪不语的龙骑兵,而赤色的魔力已然凝聚成新的魔枪,直指他的项上人头,凶煞的红光刺痛橄榄绿的眼。

——啊...这肯定完了。

彰人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末路,没有下一步的机会。本不想弄脏这片葱郁美丽的土地,被这等“怪物”盯上的他根本没有选择权。

据说特等罪人的头颅都会被带回宫殿对证,他现在只能祈祷这龙骑拿上他的头快点离开,不要去到街上或那栋端庄的白房子。可无首的尸体被丢在这里,最终还是会被这里的主人找到吧......彰人不敢想象那之后会发生什么,满腔的愧歉之念。

“......冬弥......对不、起...”从不畅的呼吸勉强挤出颤抖的谢罪,彰人用力闭上眼接受“死神”挥下的魔枪——

莫料,赤色的轨道大幅偏移,枪头哐地扎入了彰人脸旁的泥土之中,且按倒他的龙骑也停止了动作。

“...............为什么...你会......”

深灰色斗篷下响起伏地般低哑的迟疑。

“???”

彰人也一并困惑,会觉得那声音在哪里听过,是自己的错觉吗?

◆◇◆

一只棕羽的猎鹰正盘旋于未散的烟尘之上。

明澈的金色鹰眼打量着地面上的一举一动,乃至整个地下城的轮廓,藉由脚上的黑曜石环,它将观察到的事象勤勤恳恳传递给遥远的王都,完成作为探查使魔的任务。

然而,身侧银光一闪,猎鹰发出一道尖锐的鸣唳。翅膀受创的它迅速失衡坠空,可近地之时又被迂回而来的两只银色机械胡蜂扶稳躯体,最后落入地上人的双臂之中。

那人一头别致的双色头发,一半深邃古雅的藏青色,一半冰霜般的浅灰蓝,略长的前发与鬓角都被打理到脑后半扎。与往常不同,男人上身穿点缀数朵油画风黄金虞美人的深蓝碎花衬衫,下身搭配尽显修长体态的白色长裤,两边裤脚处也装点着衬衫同样的花模纹,显得更加端庄知性,不过青蓝色的宝石仍在耳垂下闪耀。

“欢迎来到这片‘奈落的花庭’,我便是这里的管理人(主人),通称‘白百合’。”

自称白百合的他抚摸过猎鹰受伤的背羽,目光瞥过其利爪上的石环时停顿了下,紧接着挥动手指,为鹰施加上一个慢效的治疗魔法。

“但也不能放任你(你们)肆意窥探这里的秘密,还请留在这特定席静观。”

弯腰把猎鹰交给身旁的一台“行走皮球”看护,双色头发的男人将视线投向尘土飞扬的前方,一头黑龙冲破烟尘直上升,拉开了与地面的距离。迎面吹来喧嚣的风。

“实为壮观。能与那样善于飞行的种族并肩作战,必定下了呕心沥血的努力克服了刻在基因(DNA)的弱点,了不起......稍微...不,该是非常让人羡慕,此刻甚至叫人有些嫉妒...”

冬弥喃喃细语着,顿了顿又接道:

“差不多...彰人也该察觉了吧?为什么我们的代号那么相似,又相逆......劳费谦叔一番良苦用心了。”

那是一个冗长的故事,但也可两三句解释清楚。

在这片地下城初次见面的他们,早在出生之前就在同一片摇篮之中。

◇◆◇

——这家伙...为什么僵住了??

彰人瞥向背后的龙骑不解,但不论如何这是个机会。

抖袖晃出麦克风,彰人卯足全力弓起身体反抗禁锢他的荒唐蛮力,让自己从被抓掉的夹克外套与湿润草地间创造出的空隙中滑出半个身体,将“武器”送至唇边。

左肩的骨头发出了不太对劲的声音,但顾不了那么多。彰人促而急猛吸一口气,让绚烂的金珀色燃烧眼眶,空气为下一秒绽放的鲜艳咒歌剧烈战栗。

【———、———♪】

“!!!”

霎时间,青翠的草地如同被无形无色火焰灼烤,迅速枯败成灰。生命的核心被攻击,龙骑也猛地放开了彰人,踉跄后退开一大段距离,但迅速对头上盘旋的黑龙发出准确的指示:

“伦多!回到上空去,保持安全距离!”

【RRRi——!】

赤角的黑色巨龙发出明白的长鸣,扶摇直上。这样就算夸张的龙之吐息飞过来,彰人也有了更多的反应时间。以往的追兵也是,因为他的咒歌,都不敢过于靠近。

不过之前的龙骑兵们都倾向于躲在龙背后,空开距离对他追击,眼前这位却反而把搭档的龙支开,打算自己独当一面,相当特立独行。这便是强者的矜持?勇得很呐,但也表明了这骑士打算跟他杠到底的意图,执念颇深。

蹭掉额头上的血,以及脸边的污迹,彰人故作镇定地点起头来:

“对对,保持好安全距离啊,我们彼此都是...”

他也计算着自己歌声的传播范围。这一带除了这边的主人,没有其他地下城民居住,而不知什么原理,他的特殊能力对冬弥无效,所以他能在这片区域内放声唱,只要小心不让歌声漏到接壤的区域去。可弄出这么大动静,已不能咬定没有其他住民会到来,生长此处的绿植们也肯定逃不掉咒歌的洗礼...结果到头来,他还是玷污了这里的美好么?一点也不好笑啊。

他并非多想与这龙骑一较高下,一起坠入地狱什么的,这样斗争下去也毫无价值,达不成目的。

“............我说,英勇的龙骑阁下,跟你做个交易怎么样?”深思后黑百合瞅向掌中生成新魔枪的龙骑,提议道。

“?”龙骑定步警惕。

“你的目标是我吧?我会就这样束手就擒,老实被你抓住——作为交换,你要跟我以及你的龙一起离开这里...回到你们大本营的王都去,之后要杀要剐,要上酷刑,还是当众处刑随你们喜欢,我约定不会逃,也不会反抗。你答应的话,这个也可以交给你。”

彰人说着摇晃了下手中的麦克风,虽然他失去这个也不是不能发动“捕食”能力,但他也没期望对面完全遵守约定,只要离开这里,死在哪里都一样。

“.........”

“我认为这交易不差,这样缠斗下去,就算是我输,你与你的龙都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你...有没有很重要的人?”

彰人看见黑色护甲包裹的手掌微颤,多半是被他说中了,于是顺势再加上一句推舟:

“不在战场上,而在这里折寿太亏了,长点陪在那人身边吧。”

“.....................你......”反应始终寡默,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龙骑终于出声。

“?”

“......对你来说...这个交易又有何益处?”

“怎么?觉得这个交易对你们太便宜了?嘿,我还挺被看得起的嘛...”

普通那些身在高位的傲慢骑士不都会先劈头盖脸骂一句“恶人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讲条件”的?彰人故意偏题地戏谑,面前的龙骑果然不为所动,但沉默中散发出一种“不说就别想谈下去”的高压。彰人想了想,平静继续:

“...我本来就活不长,类似生来的诅咒,现在靠非常特殊的手段苟延残喘延续着生命...一旦被你们抓住,就算不被立即处决,横竖都是死,但不可以在这里。我相当......”讨厌一词一时遛过彰人的舌尖,但此时扯谎掩饰,起反效果的可能性更大,目光游弋过一圈反而变得果断,“我被这里的主人救了一命,所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善意被浪费。我喜欢这里,就算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恶徒,会被你执行正义,送下地狱......但如果你打算把这里一同搅个底朝天,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捏紧麦克风,坚毅的橄榄绿目不转睛凝睇破碎斗篷下的人放光,纵使看不清面容,彰人也打算将自己这份真实的觉悟敲进对方心里,不容被看轻。

“............”

龙骑仍旧不语,但缓慢抬手抵住下巴,低头思考了什么,紧接着身躯一震,收起赤色的魔枪,双指圈圆放入口中,对上空吹响了嘹亮的口哨。赤角的飞龙又拨开烟尘,浩荡靠近地面。

——龙...果然对声音很敏锐?

看着安稳落在龙骑跟前的黑龙,彰人暗想道。龙骑抚摸着龙躯,似乎用听不懂的什么古语与龙急促交流了两句,然后向彰人迅步走来。

“怎样?你的好搭档(龙)同意这个,”

可话才问到一般,彰人就被疾步如飞来到跟前的龙骑抓起了胳膊。精武之人果然底盘硬稳,钢铁轴承一般破格的牵引力直接让他脚跟趔趄了一下。好家伙,刚才能挣脱拘束果真是被他足足钻了个大空子。

“很对不起,但还请你跟我回一趟王宫......”龙骑焦虑地低语,与不客气的动作相异,口吻中竟透露点出错场的请求之意。

“呃啊?你怎么了?”对面微妙又反常的态度改变令彰人眉头打结,好像跟他预料的俘虏情节不太一样...而且听着总有种奇妙的即视感...嗯??

“事情...说起来有点复杂......”龙骑斟酌起话语,但没那么多空闲供他犹豫,索性一摇头放弃,“可现在连解释的时间都宝贵,总之登上伦多的背,路途上从头讲起,可以吗?”

赤角的巨龙扇翼来到两人身边,龙骑率先跳上龙背,然后旋踵屈膝对彰人伸出了手,示意他也上来。

看着深黑色包裹的掌心,彰人迟疑了一下。龙骑想要带他去王都似乎别有意图,但既然能平安支使这天外威胁离开地下城,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不论之后等着他的是什么。那便是他跟命运的博弈了。

可为什么呢?彰人总觉得全身毛毛的,有种奇怪的感觉从背后穿透皮肤,化为藤蔓,从各种肢体的缝隙之间徐徐攀援而出,蜿蜒缠绕他的大腿、胳膊、手脚,乃至暧昧地勾住指尖调情,让他颤栗。是第六感在对他提醒不能相信龙骑吗?不,这种感觉更像是——

【Drrr———!】

【Craw——k!】

“!?!?”

来不及得出结论,头顶传来一阵嘈杂,多种龙鸣此唱彼和,战场上的状况总是瞬息万变。

彰人猛地一抬头,六七匹飞龙犹如结成一个小队,从方才龙骑破开的路径,有序下降而来。是蹲守在外的小队吗...?但为什么选这个时候下来...?莫非他被龙骑耍了??

“喂!你,唔!”彰人扭头瞪向再度落地的龙骑,打算讨个说法。

然而龙骑率先从斗篷下伸出手掌一把捏住了彰人的嘴,用清冷的气场与沉默示意其先不要说话,然后转身将彰人挡在身后,仰头对飞龙背上一名燕颔虎须的黑甲男人开口:

“——我应该已经宣布过收队解散了。”龙骑的口气淡漠得冰冷。

“没错。”为首的男人点头,“但我们黑曜骑士团(Obsidian)并不像圣白蔷薇(White Rose)一样有部队从属关系。您是我们的首席,但我们不是您的下属,青柳阁下。”

“而现在的你们也远看起来不像是无组织的单兵作战...居心何在?”

“与您不同,我们是在为国家行动。这片地下城,王国寻觅许久,一直闻其风声却难见其影,间歇性的接触汇报中也难攻不落,据说里面隐藏着不少重罪犯人,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是谁的指令?”

“恕不透露。”男人斩钉截铁闭眼拒答,紧接着又道,“您自身又如何?没有指令,私自行动违反团规。你才该退下,黑龙,若不想加重那反贼骑士身上的罪行。”

“.....................”

【RRRii——yeeeee—!】

骤然间,周围的温度下跌了十度。斗篷下深黑色护甲包裹的掌心捏出碎石般的响声,赤角的巨龙对上空连连发出攻击性的嘶鸣,惹得其他飞龙纷纷噤声后撤。纵使没有使用魔法的才能,彰人也明白空气中的元素构成铁定失衡了,自然的魔力(以太)大量向龙骑凝聚、滞留,唯有那一处热如岩浆。

——内...讧吗?

彰人不禁向后退开几步,避免被卷入可怕的魔力热涡。

而,捕猎者们窥伺的———就是这个“猎物自己离开安全圈”的瞬间。

刀剑无声出鞘,藏在龙背后的两名龙骑兵趁着领队吸引注意,遵照指示,悄悄跳下龙背摸到后方埋伏,在被包围的猎物因突发的炸弹事态,转移警惕的一刻,电光挥剑剿捕,绝不让对方有一丝举起麦克风的机会。

利剑穿心破肺,他们畏忌黑龙,但也绝对不会放过其脚下戏弄过他们的兔子。兵不厌诈。

“——什...!?咳,咳咳咳!”能为穿胸的利刃震惊也只有一刹那,立即翻涌上嗓的铁腥味呛得彰人无法呼吸。

没有情报屋WG的后方支援时他本该时刻注意周围,结果愣是被存在感过强的龙骑夺去了注意...那个装官腔的大叔是故意去激怒龙骑的,为了演给他看,摆他一道,可恶!!

愤怒的橄榄绿瞪了眼老谋深算的棕鬓男人,男人的铁面没有一丝变化。

不过赤红色的十字魔枪立即蹭蹭拔地而起,犹如穿破泥土的棘龙背刺将偷袭的龙骑兵们与彰人分割开,拦截补刀,逼退偷袭者。深灰色的斗篷翻腾,慢一步赶来的龙骑蹲下扶起了彰人的肩膀,手中展开魔法:

“对不起...我不太擅长治疗术,别太说话......”

龙骑的低语里透露出对他的愧疚,似也明白被当作了枪使,将他的大意揽为自己的过错。但此刻,彰人既不要治疗,也不要这无聊的致歉,手里一把揪下斗篷的前襟,他困难喘着气,咬牙对龙骑道:

“你...有什么意图咳咳...哈...要带我去王都对吧...!?为了私欲...或为了谁!”拽住斗篷的手又攥紧几分,“那替我,阻止这群人...!这是最低的交换条件!”

他嘶吼着,纵使漏气的呼吸让这激烈的情绪听起来虚弱,对本质上的敌对者拜托这也情理倒错,但现在他不顾一切,只想守护住这道边线。

“......!!”

斗篷下的人为黑百合这番话用力咽了口气,坚定了动摇的心,然后慎重放下这具过分轻的身体,留下治疗术的红色光球,起身朝已蓄势待发的伙伴,锐声喊:

“伦多!剑来!”

赤角的黑龙咆哮,漆黑的大剑从次元的夹缝间被龙牙叼出,甩向主人。骑士接剑,扯下外披,雨滴温柔亲吻骑士藏青与浅灰蓝两重不相融的别致发色,可仰首瞥见其侧颜及左眼下那颗标志性泪痣的彰人睁大了眼睛,再也听不见周围的嘈杂......欸?

“你要包庇罪人吗?”燕颔虎须的男人脸上出现一丝焦虑,眉头紧蹙盯着年轻的龙骑士。

骑士无言将腰间代表机密行动的乌金令牌摘下丢给男人,没解释更多,仅淡淡继续道:

“我找他还有事,而且约定在先......黑曜龙骑团(Obsidian)确实没有位序之分,我也无法像‘拂晓的他’一般凝聚人心,但骑士长前辈的话也对,身为首席,不该放任团风过分松散,私下结党,进而尔虞我诈。全是我的过失,因此由我来更正吧——”

“【狂月的奏鸣】伦多·斯特拉迪瓦里*!”

*斯特拉迪瓦里(Stradivari):词源,世界有名的臻品小提琴

【RRRii——yeeeee—!】

赤角的巨龙摇头摆尾吐出长鸣回应,气吞万里的怒号袅袅拉着尾宣示绝对的存在感,骑士拔剑。

仿佛吞没所有光芒的玄黑色刀身崭露锋芒,滚滚暗红色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犹如月蚀滴下的血,藉由骑士脚下的影子蔓延、覆盖大地的原貌。

转眼间,地面已是一面猩红的明镜。雨停了。

“——与其引导之人【锈湖的骑士】青柳冬弥,承认这场斗争的必要性,上前出战(いざ、参る)!”

没有序列,没有纪律,不服从的话,就在此决个高低吧。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但经验也告诉骑士,没有比力量(实力),更简单粗暴,让人屈服的方式。

◇◆◇

遥远传来的龙鸣此起彼伏,空中由赤角的巨龙封锁镇压,地面被鲜红的颜色阻断前进,白色百合花在燃烧的黑红色火焰中猛烈摇曳。

但彰人明白,会觉得声音遥远一定是大脑供血不足引起的感官延迟。本该是一击毙命的袭击却被治疗魔法勉强延续下去,光这点就该知足了,可他无法待在原地。

——发挥...自己的最大价值......

反身挪出手臂,抓向地面,他摸到浓郁鲜红色下粗糙草地的质感,大概这红色只是魔力过于密集,凝聚出的视觉现象,于是用力拽住已干枯的草根,四肢并用向前移动,可费尽心思移动的那一点可能都没有一只蚂蚁爬得多。

——必须趁乱...回去找到冬弥......传达这里...的事......

被他拉下伙的龙骑士有尽力阻拦其他龙骑兵,但斗争的规模不知什么时候会扩大。且在见到那张脸时,彰人深深后悔了。

世界上可能有长得像的人,不过在见到完全如同从一个模具之中刻出的脸庞,普通人第一时间会怀疑“血缘”关系吧。可黑百合的他却在一秒的震惊后,瞬间有了别的理解,因为心中过于有数了。

比方说,他作为被赝造出的生命,其“生命(基因)的蓝图”来自何处?生来就觉着刻在骨子里的“名字”,又是对谁的模仿?

黑百合的他曾远远地眺望过那名戴冠“拂晓”之名的白衣骑士在佳节庆典之日护卫在国王、王后身边的样子,不屑对方的高洁,对周围人高呼的“东云骑士!”置若罔闻,又狠狠羡嫉其能堂堂正正走在阳光之下的不羁姿态。

大约半年前他通过情报屋WG知道了一个风声——那个制造出他,又早被封锁的“魔盒(研究所)”与王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属于前国王的邪恶遗产之一,且原址就在旧都附近,所以在逃离龙骑团的追捕中,彰人故意铤而走险来到这附近,打算死也要往能死个明白的方向赌一把。

再比方说,他不止一次疑惑,白百合的他为什么会待在地下,当地下城的主人。花庭虽美,但既然那样拥有才华,脑袋灵光,在地上一定也能找到不错的容身之所,建造这样的美丽吧。一旦回想起来,难以忽视的违和感藏在各个的角落里,最后两周他与冬弥几乎食则同桌,寝则同床,却没有一瞬令他产生过抗拒感这点,本就非常不正常。

——冬弥...冬弥...To...ya...难道与自己一样...?

彰人非常想确认这一点,莫非冬弥与他拥有相似的长夜?那晚的告白在脑海中复苏,复杂的情绪令彰人根本冷静不下来,不管是不是,他都该回去找冬弥,传达这紧急的状况。绝对要找到。归根结底,全是他的错,是他带来了这些危险,又是他一声不道地不辞而别才促成了现在的局面,根本不是躺平挺尸的时候!

右臂又猛地向前抓了一把,但是这次连再伸出左臂都办不到,彰人乏力地喘着不规则的凉气,压下反吐的恶心,闪白闪黑的视野预示意识随时要断线。

到此为止...吗?冬弥在哪里...?犹如缓慢沉入沼泽,思考变得迟缓,但阻止不了彰人继续向前摸的手指,纵使只能给泥地留下几个印子。

“.........To......ya......”他像呢喃最后的执着,念着心中人的名字担忧不已,忽然间耳畔响起万分熟悉的旋律。

【————♬】

如同在寻找彰人,引导彰人,旋律鸣响。

“!?”

那不是彰人的错觉,整片地下城都响起了这支悠扬中带有力量的乐曲,藉由几乎覆盖整片地下城,为让居民们享受音乐的“播音喇叭”。

然而,与悠扬的旋律相反,龙们暴躁地吼鸣,跺足振翅反抗起来。

“哈,什么!?”

“唔啊啊!!”

龙骑兵们惊讶于龙的异常,或勒住缰绳,或赶紧与龙搭话安抚,慢半拍的甚至被无情甩下了龙背。

黑甲红帔的龙骑士也一瞬捂按住刺痛的脑袋,但立马剑戟一舞弹开迎面而来的利刃,然后环顾四周,对准最近的“音源”放出魔法摧毁。可只破坏掉一个两个根本不著见效,距地六百六十六米的深度与仔细一看特殊的墙壁结构组成了类似音乐厅的效果,环绕式不断反射声音,仿佛俯观棋盘,对“天生的捕猎者”们从容揭示,深深跳入陷阱,自投罗网了的猎物是你们。

不过这些混杂未传入彰人耳中,冬弥的歌反复循环着一段旋律呼唤着他。是专门为他写的那首歌的副歌,此时仿佛在柔声询问他真正的心跳。

真的不愿唱吗?真的想要离开吗?真的只想成为一个罪人吗?

他大概说了好多不走心的谎,也毫无疑问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对此他既不会狡辩也不会否定,因为就算背负这一切,最后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想找到一个答案——如果说,命运真的无解,黑百合的一切都是错误的,他本就是不该延续的生命,至少给他个接受“死亡”的理由,一份能让他“接受今日为止的一切,无畏明天,成为一个温柔之人”的勇气。

所以在地上城的这段时间他已经满足了,生来第一次被谁爱,又想去回报那份爱,甚至多少受之有愧。

但连这么想也是还在隐藏真正的心愿,不敢多求。真正的愿望...真正的愿望是...

【所以,我...想与彰人迎接每个黎明。如果可能的话......彰人愿意跟我一起吗?】

果然想到的,还是真挚望着他,说“想要待在自己身边”的冬弥,簇拥耳畔的乐曲让他将那个夜明前不敢言的全部心声化作“歌词”。他想守护这里,想和冬弥一起,现在想回应冬弥对他的这呼唤———

『...哈...哈.........———、———♪』

即便爬都爬不动了,彰人的左手中始终勾着麦克风,此刻他毫无修饰、不参杂一点杂质的歌声透过扩音机械,与流淌的乐曲交织,投入那优美的旋律,响彻整片地下。

刹那间,彰人胸口上停留的红色光球被弹开,身下一片的血色被吹散,取而代之,青蓝色的魔法阵展开,围绕他幽幽打转。

温柔的青蓝色光芒将他从黑白的死亡边缘拉起,他不断报之以歌,就算这沙哑的喉咙往后都再也发不出声音,炙热胸膛间的“花”完全凋零也想要传达。

『———、———♪』

所有人都为这歌声屏气,在旋律中陷入狂暴状态的龙们忽然一匹匹停止了动作,犹如听到摇篮曲的婴儿安静侧耳。

“.........龙谣?”扫视龙们的状态,锈湖的骑士发出感叹。

他曾在如今已回不去的故乡听起过,几千年前最初与龙共同竞争,共同生存时代的远古之民为驱逐对声音敏锐的龙,第一次将连串的特殊音律编纂成“曲”,创作出“歌”;而往后受到龙青睐,与龙互助的远古之民们又为伙伴的龙创作出了带来安宁的“歌”。

不论哪种都归为“龙谣”,但都已然丧失了传承,乐谱与词没有一样留下———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天衣无缝合二为一,让化为空架的“传说”再现的作者是谁?

转身回望“橙发的他”,骑士银灰色的眼瞳追随蓝色魔力的轨迹来到最为密集的一处,被他强大魔力包围的红色空间裂开了一条白缝。

紧接着,一道震动让白缝疾走,封锁的环境哐地破开一个口子,彩窗般的碎片纷飞,空间被纯白的颜色迅速涂改。

笼罩周围的乐曲也跟着骤然一变,铜管携带弦乐器、木管、打击组的管弦乐队轰鸣奏响,彩色的音符具像化起舞飞扬,以融化所有反抗意识之势,音乐的海洋倾泻。

“——声势浩大的进行曲渐终了,那要来点狂想曲吗?还是说,爵士更符合众位的口味?”

从打开的破口一如优雅推门而入的男人身着蓝色主调的碎花衬衫,与被他们蔑称为“黑龙”的龙骑士如出一辙的双色头发跟脸庞让在场的龙骑兵们无不混乱。而同样银灰色的眼睛在察觉到黑色龙骑士冷冽的视线后,对那张表情淡漠的脸回以甚是挑衅地莞尔一笑,随后手靠胸前向所有人微微屈背行上一礼。

“辛苦千里迢迢来到这片‘奈落的花庭’,但是——这里向来不欢迎行径粗莽的客人们,还请......”

白百合的他手中打出响指,顿时两名龙骑兵的眼前银光一闪,颈间飙贱出鲜血。而白百合银灰色的眼睛仅不含一丝温度地看着喘不上气的人影们膝盖瘫软跪下,送上后半句饯别:

“——保护好同伴,在失去太多前铩羽而归。”

两名骑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嗡嗡的,立即想为自己治疗不浅的伤口,一拖就会成为致命伤,可脑后又传来贴耳的嘈杂,自己的头颅好似要被一把飞来的大剪刀裁下,连悲鸣都不让发出一声。

所幸,两人的后领被猛然拽住一甩扔到后方,飞跃出前阵的黑色龙骑士眼中染红,伸掌两个旋身,精准抓住了那两道银光全力砸向地面,被魔力碾碎了的铁块像是什么昆虫的机械残骸。

可来不及多端详,机械的四肢轰隆轰隆蹬踏地面,草丛间窜出更多躯体由银色金属拼接而成的仿生动物。如同野狼的单位结群围猎,如同猎犬的单位无惧敌人扑上前亮出獠牙,除了要挥剑应付这些攻击,龙骑兵们还需警惕在急促协奏曲中滑翔天空的银色飞鸟舍身突袭。一时失去龙的庇护,还要与众多数量的机械单位对峙,对自己硬实力没有绝对信心的将士都不乏显得狼狈。

而又是一阵异常的震动,众人瞪向不远处。

高耸的五百多米铁塔在越奏越激扬的乐曲中,伸出诡异的“腹足”,动了。

(接下章)

Q:黑骑冬(龙骑)的称号——“锈湖的骑士”是什么?

A:锈湖的骑士——剑的铁味,龙血的热潮,其身上的人性与血脉中的龙性永远对抗,因此诞生不交融的两重发色,但在这混沌的漩涡之中,不断面对自己,不断精炼武艺的骑士心中永存一份柔情,与其爱龙如同守卫湖水的平静,守护这个国家与所爱之人们的和平,将所有敌人沉入红色深渊。锈湖,那也是再也回不去的故乡的名字。

IF本AU是个RPG小游戏,大概能在哪里找到这条名词解释吧。

本来想直接neta“湖上骑士”了,但又希望突出黑骑士,以及龙血的要素,结果想到“锈湖”这个词后离不开脑袋了(各种意义上),还请大家当个轻松(?)的设定看。

Ps:圣白蔷薇(White Rose)是01中所提写的“挥舞圣剑的骑士团(白骑团)”的正式名称,“拂晓的骑士(白骑彰)”与“锈湖的骑士(黑骑冬)”一样是此骑士团的首席。

Q:黑百合为什么不直接啃龙骑(黑骑)一口疗伤?

A:黑百合清楚就算自己满状态也没能力在被包围的情况下阻止龙骑兵进军(应该不难看出黑百合要充分发挥能力,要么出其不意速战速决,要么需要个T),他的唯一目的始终是保护地下城,但在见过龙骑的实力,黑百合觉得龙骑有这个潜力。而且从一些细节,黑百合直觉龙骑是个正派人,不能先暗算人家一把再拉入伙。黑百合始终是冷静的。

哦,多半他想上嘴也上不了.........毕竟,你们看,他连握住龙骑的手都办不到

小说相关章节:《幻化成花》(花とな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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