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少年楚南之烦恼

我的名字叫做楚南，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

最近，因为在学校里面出了一些人际交往相关的事情，让我有些抗拒去学校，所以，我干脆就装病，请了几天假，想在家里好好恢复一下状态。

我的父亲是一个心理学教授，他对我一向很开明，这次就是多亏了他帮我请假，才让我顺利回家。

现在，我就在家里，躺在床上，玩着手机。

我的妈妈也是教育系统里面的，说实话，虽然我爸爸开明，但由于父母都是教职人员，我从小到大承受的学习压力没小过。

妈妈会直接给我压力，而爸爸虽然看得很开，但我知道，对他来说，肯定也希望有一个学习成绩优异的儿子。

考上现在的这个重点高中之后，压力就更加大了。

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而不是天资聪颖的高中生，外貌、身高、体格、社交能力，也都只是平均水平。

而在这种重点高中里面，虽然大部分人本质上也是和我相似的普通人，但也有很多真正天份好的学生，同样的成绩，我就是得付出比他们更多的努力。

还有一些人，他们可以真正意义上耐得住性子，而不会像我一样，一旦努力学习一段时间，就会想着如何放松、玩乐。

对于他们来说，即便天份不够，靠着努力让自己的成绩跟上，也没什么痛苦的。

而我，的的确确有着一定的痛苦。

我知道我的条件已经不算差了，对于世界上的很多人来说，可能仅仅是生存下去都要付出极多的努力，我尊重这样的人，也感恩自己的生活，但是，但是……

我也真的不止一次想过，要是我没有出生在这样的家庭就好了。

我有一个堂弟，是我叔叔的儿子。

我妈是省城长大的，外公外婆也都是大学教授，而我爸则是从农村读书读出来的。他那一辈的兄弟姐妹里面，只有我爸一个人是真正的高学历，至于其他人，别说大学了，正经读完高中的都没有。

我的叔叔，就只是初中学历。自然，他对我堂弟虽然也有着望子成龙般的期待，但面对堂弟三十分的英语成绩，叔叔也没有过多的苛责。

我知道，我的未来肯定比堂弟有着更高的上下限，我知道，我的父母也是真的对我好，我一切都知道。

但我也知道我无法欺骗自己，有些时候，我真真切切地对我的堂弟产生了羡慕之情。

——

记得有次暑假，我跟着爸爸回老家探亲，大人们闲聊寒暄的时候，堂弟带着我去附近的镇上玩。

到了镇上之后，我发现有个女孩子等在那里，堂弟介绍之后，我才知道那是他的女朋友。

我用零花钱请他们两个吃了炸串，看着他们坐在我的对面谈笑打闹，心中不禁想：“或许这就是标准的学生情侣吧。”

再然后，堂弟把我带到了镇上的网吧，让我在这边玩游戏。

而他则是和女朋友离开了，他告诉我，他女友的家就在镇上，今天她家里没人，所以他去待一会儿。

我隐隐约约猜到了之后会发生什么，在网吧里面玩游戏的时候，也有点心不在焉。

说实话，堂弟的女友算不得什么很高规格的美少女，审美与大众没什么差距，行为举止也谈不上端庄淑女，用世间的分类法来看，她甚至能算得上精神小妹。

但是，那份青春是实打实的。

他们之间的恋爱，也是实打实的。

我在省城的重点高中里面，能见到很多家境好，学习也好的美少女，更不用说其中还有一些很会打扮自己的艺术生——————对我们这种老实读书，也不擅长打篮球或者打架的普通学生来说，这些长得好看又性格大方的女生，简直就是异次元的存在。

我注定与她们之间发生不了什么，且不说恋爱会收到老师家长的管制，即便是恋爱本身需要花费的时间心思，都将极大程度拖累我的学习成绩。

我好不容易才在班上拿到了上游的成绩，真让我花时间揣摩异性的心思、去哄、去逗、去关心女生，实在是有点无力。

而且，我也知道，我内心对接触她们这件事情，怀揣着强烈的恐惧。

一旦，一旦在她们面前暴露自己，一旦被她们注视，一旦让她们看到我糟糕的头发、放不开的肢体动作，让她们发觉我不敢与她们对视，那我仅存的那点，对于我与她们之间或许会发生点什么的期待，都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羡慕堂弟可以自然地和他女朋友交流，不在乎出糗，也不用担心自己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们直接享受着青春的当下，而我却一直在压抑自己的幻想。

在小镇的网吧角落里，我看周围没人，便偷偷点开了熟悉的色情漫画网站，看上面有没有更新。

色情，就是我解压的方式。

成人漫画，我看，成人电影，我下，成人小说，我读。初中的时候，我还会在自慰射精之后，带着负罪感删掉刚下好刚用完的视频图片，而到了高中时，我已经会把喜欢的常看的东西都藏在一个文件夹里面，作为收藏，时时回味。

没有爱情，没有漂亮女生主动的示好，没有情书与巧克力，没有大庭广众之下的告白，透过屏幕所看到的虚拟性爱，就是我能拥有的一切。

我坐在网吧，想着堂弟现在和女朋友正在做什么。

或许，他们已经开始亲热，已经开始真正意义上地性爱。

明明我更加年长，明明我的环境更好，但我却成为了落后的一方。

我对堂弟，以及他那一整个不用为了学习而限制自己的群体，都产生了在之后的日子里面一直持续着的，潜藏着的，羡慕之情。

一直到后来的事情发生，这种感情才消失不见。

——

时间回到现在，我在上课日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玩手机。

玩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肚子饿了，我就起床，去客厅，想在冰箱里面找点东西吃。

走到客厅之后，我看到爸爸的书房门没关严，鬼使神差，推开门走了进去。

父亲不在书房里，他今天要去大学里面上课。

在他的书桌上面，正有一叠资料，和略显凌乱的手稿。

父亲并不介意我平时去他的书房，看他的研究，不如说他还乐见其成，可能是觉得这样有助于培养我的学习兴趣吧。

所以，我也没什么负担地走到书桌前，看我作为心理学教授的父亲正在研究什么。

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面，又是父子，我对父亲肯定有着基本的了解，从他偶尔紧缩的眉头，还有比平时更高的吸烟频率来看，最近的研究对他来说应该很困难。

我翻了翻他的资料，又简单看了下他的手稿，终于知道他在研究什么了。

两年之前被国际刑警捣毁的，世界瞩目的邪教——蜃気楼结社。

所谓的蜃気楼，就是人们常说的海市蜃楼，这个组织在一开始的时候，也像海市蜃楼一样，似乎存在，又没人可以触碰到他们的实体。

要说这个组织有什么特点的话，就是他们特别擅长消除痕迹，毁灭证据。在它被捣毁之后，人们才惊讶地发现，这个组织竟然已经在日本存在了五年之久。

而根据父亲手上的资料，它的存在时间甚至远远不止五年，最早十二年之前，就已经有疑似这个组织做下的案子了，从两年之前被捣毁的那天往前数的话，它至少也存在了十年！

这个组织的存在很离奇，被捣毁的经过与方式也很离奇。

一开始，人们在千叶县抓到了一个便利店小偷，是个年轻的女孩子，用日本的词语来说，叫做万引少女。

这可不是一般的万引少女，她连续三个月，在一家便利店里面大拿特拿，竟然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直到有几个高中生去便利店里面拍短视频，人们才在上传的视频里面，发现在便利店里面旁若无人般乱拿零食的那个少女。

离奇的是，这个小偷没有丝毫遮掩自己身形的意思，直接当着店员的面，而店员也像是看空气一样，根本没管她的行为。

拍视频的那几个高中生，也完全没有制止少女行为的意思，甚至视频上传，小火了一把之后，他们才在其他人的提醒之下，发现拍视频的时候有人就在自己眼前两米处偷东西。

事后不管是对店员、还是对拍视频的人进行采访，他们都表示当时根本没有看见过这个少女，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就是顺着这个少女一路往上查，人们才发现了这个所谓的蜃気楼结社。

听说，后面发现了许多案子，其中还有不少凶杀案，都是这个邪教做下的。只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忽略了案发现场的各类显眼证据，直接把明显的凶杀定为了自杀、意外、事故！

这种神奇的能力一时之间都引起了热烈讨论，还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情发酵之后，在日本警视厅与国际刑警联合之下，终于捣毁了这个邪教。

而父亲研究的，便是他们神奇的能力。

这个邪教虽然已经消失了，但还是经常出现在阴谋论相关的各种视频里面，我有的时候都被同学转发过相关视频，对它还是有一定了解的。

只是，根据我看到的新闻还有各种解密视频，都说其实这个教派靠的是特殊药品和贿赂相关人员，才做到这个程度的。

应该和父亲研究的心理学没关系才对。

我心中怀着疑惑，顺着父亲的资料，一路看了下去。

——

原来，当年的案子，其实根本没有终结。

虽然蜃気楼结社这个组织被捣毁，各级成员也被大量抓获，但真正的高层，也就是这个邪教的教祖——“虚无座”·神无月胧，至今还没有踪影。

甚至，如果不是因为翻看了教会高层的日记，警方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所有的成员口供中都没有提到过他，也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他存在。

还好，高层日记中写到神无月胧曾是京都大学认知科学研究所的研究员，警方又去调查了，发现京都大学入职的研究员人数和现存的人数真的不符，同时没人说得清楚少的那个到底是谁，证明了确实有这个人。

若非如此，警方都要认定那个被抓的高层有癔症了。

而且，学界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组织是真的有某种特殊能力的。

所谓的贿赂、药物，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不让公众恐慌，避免出现模仿犯而特意放出的假消息。

目前人们倾向于神无月胧掌握了某种特殊的认知科学技巧或是心理学技巧，可以做到这种社会意义上的消失。

可惜，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技巧，以什么样的原理运作。

似乎在那个教派内部，也只有少数人可以真正意义上掌握这类技巧。

父亲所研究的，正是神无月胧相关的内容，他在整理信息，提出猜想，试图阐明神无月胧是如何做到销声匿迹，无影无踪的。

我一口气看完了父亲书桌上的资料，然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技巧，他们还需要解密呢？

看完了父亲留在书桌上的资料，[[rb:特别是教会高层在被抓之后提供的教典 > 透明福音]]的原文之后，我立马就明白了神无月胧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概而言之，他们的所有技巧，都是借助“心理学隐身”来实现的。

想要让别人看不到自己，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基于光学的，另一种则是基于心理学的。

光学上的隐身很好理解，哈利波特里面的隐身斗篷就是这种， 这一类的隐身，所针对的，是人类的视觉。

而心理学上的隐身，则是针对人类的注意力。

人类的注意力范围非常狭小，在读书的时候，能辨认的其实也就不过是一行字中间的部分，整页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的大部分，都是虽然印入眼帘，但无法被人的意识处理。

所谓的视而不见，就是如此。

神无月胧就是针对这种注意力的机制，开发出了可以控制人类注意力的技巧，这种技巧有点像是群体性催眠的变种，总之，他成功应用了这种技巧之后，他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面、意识里面消失了。

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不管做过什么，都不会有人记得。

不得不说，这种技术运用在犯罪上面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现代的技术飞速发展，只要集中资源，大部分案件都会被快速解决掉。政府方面有大数据、可以检测微量物证、DNA，可以排查审问，说到底，任何犯罪，只要演变成个人对抗组织，犯罪者都会处于极大的劣势之中。

而神无月胧通过这种方式，让他和他的整个教派，在进行犯罪活动的时候，首先就不会被人注意到，也不会被上报，自然，也就不会引来调查。

所以，他们才能存续那么长的时间，创教者神无月胧，更是可以在翻车了之后，依然逍遥自在，在没人知道的地方享受着自己的生活。

看完了父亲桌上的资料之后，我内心竟然开始对这个教派产生了发自内心的向往。

要是没人能注意到我，要是我做什么都不会被人们记住，该有多好……

《透明福音》上面对于心理学隐身的技巧已经论述得非常清晰，实在是浅显而易懂，还非常符合直觉，让我这样一个高中还没毕业的普通学生，都感觉很容易学习。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我仅仅用了30分钟的时间，就似乎掌握了心理学隐身。

接下来，就是实际在人前尝试一下，看下是否真的有效果。

没过多久，就在第二天，我就确认了，「心理学隐身」的确有效，而且可以说是非常有效。

2 仲夏夜之隐

我现在正在一栋别墅里面，坐在餐桌之上，面前是一人份的轻食，有羽衣甘蓝沙拉和精心料理过的鸡胸肉，这轻食虽然精致，但实在是没什么滋味，我对面的女人一直在吃，而我则是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碗筷。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御姐，说是网红级别也不为过，甚至，从我的观察来看，她很可能就是一个网红。

之所以明明在她家吃饭却只能吃不合口味的少分量轻食，明明面对着她却只能通过观察来猜测她的职业，是因为我并不认识她，也没有受到她的邀请，我只是用刚学到的心理学隐身堂而皇之地坐在了这里而已。

今天一大早，我起床之后，就开始怀疑昨天遇到的事情是不是梦境。

我清晰地记得，就在昨天，我通过翻看父亲的资料和笔记，就学会了某个邪教教祖的特殊能力「心理学隐身」。

掌握了这门技巧之后，我身上也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变化，是某种抽象的“手感”让我确定我掌握了。

说实话，这也很有可能是某种幻觉。

甚至干脆就是梦境中发生的事情。

只是，那种「手感」还清晰地停留在我的脑海，对我来说，使用心理学隐身就和用嘴巴喊出「芝麻开门」四个字一样简单，甚至都不需要尝试，我就确定自己可以做到。

我起床，完成洗漱之后，又去父亲的书房看了看。

资料和笔记还在那里，父亲的确研究了神无月胧的技巧，那些技巧也的确和我记忆中一样浅显易懂。

于是，我走出家门，发动了「心理学隐身」

——

一路上，所有的人都对我视而不见，哪怕和我对视了，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我其实走在路上的时候都不怎么敢和别人对视，偶尔目光和不认识的人对上，我都会下意识地快速移开。

反而是现在，当和别人对视的时候也不会有眼神交流的现在，我有了盯着别人看的勇气。

我每遇到一个人，都会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会儿，确认他没有对我做出任何反应之后，才移开视线。

我似乎真的学会隐身了。

我走到家附近的大型超市里，现在是工作日，还是上班时间，人并没有那么多，但也不算很少。

我走到零食区域，货架上面满是各种商品。

我当着货架附近的售货员的面，拿起了一包薯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

她没有任何反应。

我站在她的视野中心，拆开薯片。

她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我站在她的眼前20厘米不到的地方，一边吃一边对着她竖中指。

她和正好移动到旁边的同事开始闲聊起来。

我径直走到她最贴近她的地方，把剩下的薯片全都倒在了她的头上。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我终于确信，我已经彻底掌握了「心理学隐身」。

我把包装扔掉，在她的制服上面擦了擦手，后退了几步，在距离她差不多两米远的位置，解除了「心理学隐身」。

她和旁边的同事全都发出了惊呼，客人们也用或惊讶或疑惑的眼神往她们看去。

看到这一幕，我终于确信，我已经彻底掌握了神无月胧的技巧。

我又一次发动「心理学隐身」，然后旁若无人地大笑着跑出超市。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快乐，这么……自由！

在我的心中，其实仍然有点疑惑。

这么好用且浅显易学的技巧，为什么警方、学界，[[rb:在得到了 > 透明福音]]之后还是没能解明。

现在我的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一个答案。

那就是，我是特别的。

实际上根据资料，能够做到像我这样当着别人的面肆意妄为，也不被人注意到的，已经是教派内的极高层了。大部分的底层，只是能偶尔做到减轻自己的存在感，配合物理上的潜行来做一些轻犯罪。

那个害得整个教会都翻车的万引少女，反而是在入教不久之后就被很多人当作天才，是整个教会的新星。

我现在能做到的程度，已经在那个少女之上，甚至超过了教会内部能完全隐形的「蜃楼丞」和消除自己相关记忆的「忘川使」。

事实上，心理学隐身哪怕做到了「蜃楼丞」那种完全隐身，可以当着别人面做任何事情都不被发现的程度，依然还是有着局限性。

那就是害怕录像设备、监控。

人的注意力虽然会被引导控制，但光学摄像头会平等地记录一切。

「蜃楼丞」也是因为监控而翻车的，其实和那个万引少女很像。

而「忘川使」则可以控制人的记忆、注意力，就像是脸盲症记不住别人的长相一样，他可以让自己即便被监控拍下来，也没人能想得起自己通过屏幕看到的脸到底是什么样，甚至多数时候，人们会忘记自己要查的他究竟是什么人，犯了什么事。

「忘川使」的翻车，实际上更有戏剧性一点。本来，在「蜃気楼结社」被捣毁之后，他其实已经成功逃跑，很多高层在接受审讯的时候也想不起他来。

后来的他是因为交通事故重伤昏迷，肇事司机逃逸，被人送去医院之后，又有警方调查这个事故，结果一路牵连，才发现他竟然是邪教在逃的高层。

由于他更接近在人的记忆中不被注意到，而不是在人的当场观察中不被注意到，所以很多时候，不能像「蜃楼丞」那样当面打人都不会被还手，直接犯罪上面效果没那么好。

但他的存在感消失可以针对群体的记忆，逃亡之后，都没人记得还有一个人逃亡了，做到「忘川使」这个程度，其实已经可以说是相当安全了。

那个万引少女的能力，就更接近「蜃楼丞」而非「忘川使」，所以才会因为一群拍短视频的高中生而翻车。

至于神无月胧，则是两个人的能力都有。

不如说，只有结合了「蜃楼丞」的完全隐身，和「忘川使」的记忆消除，才能真正称得上是抹去自己存在感的「心理学隐身」。

而我，就掌握了完全版的「心理学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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