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感觉，吃完这一餐之后，我会回不去的。”

　　“哈哈，莉音可以试着自己做的，虽然确实需要多消耗一点时间，但是营养健康，身体很重要。”

　　迫不及待地动了筷子，莉音谨慎地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口中，片刻就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唔，真的很美味呢。”

　　“莉音喜欢就好。老师松了一口气，安心地拿起筷子开动。

　　“还有谁……吃过老师做的饭吗？”

　　老师苦恼地挠了挠头：”也不算多吧，也许只有那么几个学生，而且只是事急从权，像今天这样特别认真地做一次饭，也还是第一次。”

　　“啊，第一次，我知道了。”莉音露出了一个奇妙的微笑。

　　“怎么了吗？”

　　“没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希望以后有机会，多吃几次老师做的饭。”

　　“当然会有机会的，只要莉音需要我就会来做的。但是，也不准拿这个作为不自己好好学习做饭的理由哦！”

　　“那就说好了。”老师总觉得似乎自己走入了一个陷阱当中，但是看到莉音那幸福的笑容，又觉得非常值得。

　　“叮叮”

　　莉音放在一旁的平板响了，她顺手拿起，发现是年终报告的细节修改和一些突发事项，正等待莉音处理。

　　“诶？为什么……明明是下午四点的讯息，现在才发给我？不对……系统那个时候就发给了我，可是那个时候我在……”

　　老师想了想说道：”那会在超市采购，我听见你的随身平板响了，但是你完全没在意的样子，我就没说什么了。”

　　莉音愣了一下，放下筷子连忙起身，向老师道了一声歉：“对不起老师，我得先去处理一下，我居然完全没有在意，这可是实在是……”看着莉音急匆匆离开的身影，老师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

　　晚间时分。

　　“老师，今天晚上你就在这个房间休息吧，早上收拾得很干净。”莉音带着老师走到二层第一个卧室门前。

　　“嗯，这里的房间都差不多，我没问题。”

　　看着扭捏着不说话也不走的莉音，老师察觉到了什么，拉着她走进了房间。

　　莉音坐在沙发上，老师则坐在铺得很整齐的床上，气氛显得有点奇妙。不多久，老师率先发问：“我猜，莉音有话想对我说？”

　　“嗯……是的。”莉音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今天的所有事情，我都很感谢老师，毕竟没有老师的话，我现在应该还在忙着处理事情。虽然临近年终，却懒散地休息了一下，这样的感觉，居然不是很坏……”她挽起额头滑落的发丝，露出恬静的微笑，“我不理解这是为什么，明明既无理性可言，也算不上很有效率，但是我情不自禁的会去靠近，就像老师一样，我……我有时候会，感觉到，老师对我而言，也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我……”

　　莉音撇开脸，似乎是要掩饰上涌的羞怯：“我知道说‘都是老师的错’这样的话是一种任性，我作为千年的学生会长，是绝对不应该说出这种话的，可是在那种脸上发热的时候，这样的话自然而然就从嘴里出来了。那些任性的行为，也毫无负担地对老师就做了。完全不受我的控制，我真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没事的，莉音无论怎么做，我都会支持你的。”老师温和地说道。

　　“可是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呢？这明明是不合理的，这个世界上存在那么多不合理的事情，我如果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那简直……”莉音忍不住颤抖起来，老师紧张地发觉，莉音的情绪正在急转直下，她想到自己过去所犯下的错误，整个人下意识蜷缩成了一团。“虽然今天确实很开心，可是这对于工作来说，是不是太不合理了？刚才我检查了日志报告，发现下午有几个研究项目出现了问题需要我处理。但是当时正在采购，没有注意到日志的报错信息，我本来应该尽快处理，却因为我当时不想查看讯息，导致耽搁了进度。晚上也没有立刻注意到，直到刚才发现。如果我没有向老师做那些任性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这样？我是不是不应该……”

　　“莉音……”老师下意识地坐近了些，想要说点什么，莉音却站起身连连后退，双手动作都在颤抖着。她僵硬而别扭地说道：“我知道老师今天陪我胡闹了一天，一定很累了，而我还在说这些奇怪的话。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了，您好好休息吧，明天中午可以返回夏莱了，事情太多，恕我不能再招待您。”

　　没等老师再说什么，她推门而出。只留下老师呆滞地坐在床边。许久，老师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心里想要下去帮助莉音工作，却又实在不合适，只好收拾了床铺准备休息。临睡前，他点开momotalk，给莉音发去了消息。

　　“对不起，莉音，是我考虑不周了，明天我会向你道歉的。”

　　一层工作间，莉音坐在电脑桌前，面色复杂，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事务，老师发来的消息她没有注意到。恍惚的心境杂音，被响动的机器声彻底掩盖了。

　　“莉音……相信自己，然后做出你的选择吧。我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的。”

　　31日清晨。

　　洗漱完毕，老师从二层楼梯探出头，观察起一层的情况，虽然已经是早上，光线相当充足，可那工作间的灯依旧亮着，他疑心莉音也许又通宵工作了。

　　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情，老师只好甩了甩头，蹑手蹑脚地到一层厨房忙活起来，做了两杯热可可，又热了些饼干，端着托盘走向工作间。

　　房间里，莉音仍坐在电脑桌前工作，但相比起平日的自信理性的气质，此时的她，背影显得很是疲惫，动作也迟缓了不少，老师轻轻将热可可和饼干放在一旁，就想要出去，莉音却抬起头，对老师说：“老师，请保持安静，嗯，谢谢你的饼干。”

　　“好，我知道了……莉音要注意休息。”

　　莉音点了点头，又看向电脑，老师一面离开，一面忍不住回头打量那个孤独疲倦的孩子，比起昨天近乎撒娇的那个她，此刻的莉音，理性生分的让老师有点心疼。

　　坐在一层会客室里，老师心里不由得发沉，这一次来，本来是希望帮助莉音完成公务之后，可以让她稍微停下来，好好放松一下，没想到，会弄巧成拙了，莉音内心的矛盾比他想象的还要大的多。老师下意识伸出左手手指敲了敲茶几，思考起自己还能做点什么来补救。

　　“既然中午就得离开……那就，稍微布置一下吧，莉音的新年，太冷冰冰也不行，要做到最好，就当是，我的道歉了。”老师简单解决完早饭，到储物间找到了自己昨天买的气球彩带和福字，他记得昨天在超市采购时，自己提出要买一些物品来装扮基地，莉音既不支持，也没有反对，只是认为不影响工作就行。现在，或许是老师离开前能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为每一个箱子的边边角角贴上彩带，在房间的角落束好气球，努力抹平福字贴纸上出现的气泡，老师安静地装饰着这本来单调的房间，即便自己的腰已经开始发疼也没有在乎，他只是认真俯下身去，用自己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努力实现。

　　“诶？这个架子？”老师给二号储物间墙角的架子贴了一条彩带，却意外地摸了一手灰，“这里……没有清理到嘛？”

　　“看来昨天大扫除的时候有疏忽啊，稍微清理清理吧。”他有点意外，居然漏掉了这么显眼的储物架吗？

　　把架子上的杂物都拿下来，正用湿抹布使劲来回擦拭的时候，老师发现架子后面的墙壁似乎有一条很宽的缝隙，虽然被灰尘填满了，但此刻正不断震落，露出原本的样貌。

　　“这是什么？”老师疑惑地挠了挠头，“大门口就有这个基地的平面图，可地图上……明明，没有写这里有什么隐藏开关啊？他皱着眉挪开了架子，拿着抹布走上前，擦拭起墙壁。

　　擦拭干净后，墙壁的原始样貌显露了出来——光洁的深蓝色墙面上凹进去了一个方框，这方框大概有半米宽，方框部分似乎用了特别的材料，像是一个隐藏的大保险箱。

　　“奇怪了，这是什么呢？”老师走上前，尝试着用手指戳了戳凹进去的墙壁部分。

　　“激活隐藏，开始识别。”墙壁亮起了蓝色的光，激发的机械语音让老师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已确认为管理员权限，您可处理该空间的物品。”墙壁自行打开，露出了内里存放的物品。

　　“这是……一本笔记？”老师看见那空间里只有一个盛满了灰尘的笔记。他好奇地拿出笔记，拍了拍灰尘，已经有点泛黄的A4亮银色封面上露出了一行规整的字迹：“关于新式饮食与生活调整的具体案例研究。”

　　“是莉音的东西吧，而且居然是有关饮食习惯的内容？但这应该是私密物品，最好不要擅自打开……”老师这么想着，可出乎意料的，也许是因为时间较长而本子本身并不牢固，那笔记册的编织线一下子散开，整本笔记霎时散作几十片。老师不得不赶紧蹲下收集纸张，也就不可避免地看见了笔记的内容，不多时，储物室里传出了惊讶的叫声。

　　中午，莉音总算处理完了事务，锤了锤着酸软的脊背，她疲惫地起身，工作间的隔音门自动打开，她一点点挪着步子向走廊走去，想要去厨房随便找点东西吃。基地静悄悄的，老师把到处都装饰得很漂亮，但是，一如既往的寂静。

　　“老师……应该走了吧，也好。我就像往常一样，就好了。”莉音一时有点烦躁，她总觉得，只要自己没有走到厨房，那么老师就还在厨房做饭，就像昨天晚上一样，那样梦幻的、令她忍不住沉沦的美好气氛。

　　可是，那是不可能的，自己昨天说了那样难听的话，是自己，没有资格去触碰这份美好。只要这么坚持下去，就好了，食物什么的，只要能够满足食用需求，就可以……

　　莉音这么想着，但是站在厨房门口，她的手抬起又收回，始终下不去决心推开门。

　　“莉音？吃饭咯，你在门口站着干什么呢。”厨房的门却自己开了，老师套着围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诶？老师，你不是中午就应该要回夏莱了吗，为什么……”莉音的表情僵住了。

　　“呐，我推迟了学生会的事情，等到明天再说吧。我说过要帮你处理好新年前的事务的，怎么可以半路离开呢？”老师拉着莉音进了厨房，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

　　“老师，你应该以最优先重要的事情为主，而不是在这里……”

　　老师打断了莉音预备的滔滔不绝，认真说道：“我现在最重要最优先的事情，是照顾好莉音，包括莉音的饮食和工作，所以，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这个更重要的。”

　　莉音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她的表情很是复杂，既是对老师任性而不合理的行为感到不满，但是又有点，感到高兴？

　　老师不露痕迹地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两个杯面：”无论如何，先吃饭吧，有什么对我的不满，等到这之后再说。喏，要试试这个吗，也算是我很用心的作品了。”

　　“老师？你不是说吃杯面不健康，还要求我此后尽可能吃新鲜果蔬吗……”莉音拿起了其中一个杯面，她看了看——纸碗里乳白色的汤汁混合着面条轻轻晃动，显得有点诡异。莉音愈发难以理解老师的用意了，她看了看老师神秘的笑容，又扇闻了气味，甜腻咸腥，简直很难相信是老师做出来的食物，莉音更加不解了。

　　带着混乱复杂的心情，她尝试着吃了一口，老师看着莉音的表情迅速古怪起来，但是嘴塞满了，又不能吐出来，她拼尽全力咽了下去，忙不迭地接过老师递过来的果汁一饮而尽，喘着气，连脸都红透了。

　　“老师！酸奶煮杯面简直就是在胡闹！”

　　“酸奶杯面，或许可解海鲜味杯面的咸腥味道，且不腻，可作为应对批发杯面赠送款对策。”老师笑了笑，说出了一段令莉音先是发愣既而慌张的话。

　　这分明不是老师的发言风格，好像是在学自己？可是为什么自己很熟悉，这完全不合理……老师制作这样难以言说的食物，难道是要看着自己出丑？不，老师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莉音一时拿不准老师的用意，看他那温和的笑容，却也不像是在捉弄自己。

　　“好啦，要不要再试一下这个？”老师又推过来一个小碗，碗里装了看上去就很糟糕的蓝色章鱼触手汤，甚至还在冒着气泡……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与我一同品尝，毕竟这样的食物，实在是，非常特别。”看着莉音板着脸示弱，老师笑着点了点头：“好。”

　　此后，老师与莉音一起尝试了桌上大大小小十几样奇妙而难以形容的“食物”，每次尝试后，老师都会念出一段类似莉音发言的食物宣言（？）。要不是其中有一道做的相当不错的焖土豆，莉音真的会没法忍受这样奇怪的午饭，但是为了不显得扫兴，她还是坚持着品尝完了最后一份食物。

　　“老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莉音仰头灌下一大杯水，不等喝完就鼓着双颊发问，简直像是一只有点恼怒的仓鼠。

　　“嗯，莉音，你听一听这个。”老师从一旁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本笔记，翻开扉页念到：“因新年活动的影响，现计划于新学期尝试食物的自主制作，以减少过量食用杯面带来的不良后果，将记录菜谱于本备忘录。”

　　“老师，那是！”莉音瞪大了眼睛，连忙起身走到老师身边，捧在老师手中的赫然是她曾经写下的自创食谱！

　　“你是在哪里，找到它的？我之前找了很久……”

　　“就在储物间的某个架子背后。”老师合上笔记，递给了莉音，“你还记得……这些食物吧？”莉音抬起头，看向桌上那些“形形色色”的食物，那并不是老师的恶作剧或者烹饪失败品，分明是这本笔记上自己大部分的奇思妙想！

　　“它对我来说很重要，重要到我没有留下电子备份，就把它藏起来了，毕竟，它是我曾经的用心尝试，是很珍贵的回忆……等到后来想要找到的时候，却只是徒劳无功。但是为什么我没有想起来，它就放在那个地方……”明白了老师这一餐来源的莉音更困惑了，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寻找许久的笔记居然是老师无意间发现的。

　　“因为莉音太忙了呢，不要说这个储物室，就连这个基地，也是不经常来的吧？

　　“是的……”莉音没有办法反驳，自己的确是忙于各种各样的事务，又频繁的更换藏身之所，于是，自己偶尔想找到的这本自创食谱，也只能想一想罢了。

　　“莉音，我们当然会忙于自己所在意的东西，只是，我不希望你为此放弃了自己的生活。我怕……你彻底地不顾一切。”老师的表情显得很是担忧，“我知道，你其实仍然在意的吧，这本自创食谱里写下的食物虽然不一定好吃，也可能非常具有个性，但这些都是你生活的证明。其实你自己一直都知道，但是又不敢承认吧，莉音。你其实非常热爱这个世界，但是你怕自己没有资格热爱。不然你不会那么努力地前进，不然不会有这本食谱，不会有昨天那本采购笔记，你也不会扭扭捏捏地就接受了我对你的帮助，又兴致满满请求我教你做饭。这些我都看在眼里。”

　　莉音的眼神躲闪开，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回自己的位置，却被认真的老师抓住了手腕。

　　“老师？”莉音有点慌张，但也没有用力挣脱。

　　“莉音，这本笔记，是与你耍了个心眼的哦，我想，连你自己也忘记了。请从最后往前翻45页。”

　　依着老师的话照做，莉音翻动着笔记，展现在她面前的，是第53个菜谱，和一行写的很工整的字。

　　“如无意外情况，这个学期结束之后，我很有可能成为学生会长，此后事务繁杂，估计没有机会再继续写了……应藏于三号基地的储物架二号储物架后。那是我第一次自制食物的地方，如有机会，可以继续，就等到时候再来续写吧。”

　　莉音的手腕不自觉地颤抖着，如果没有老师无意间的发现，这本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笔记，也许会一直找不到，以自己现在的习惯，或许直到这个基地废弃，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在储物室偷偷研制食谱结果炸锅了吧？现在的自己只会追求最高效最合理的办法解决食物问题，那么寻找这份珍贵的回忆，也就无从谈起。

　　“老师……谢谢你。”莉音抿着嘴，想要向老师鞠一躬，却被老师抬起的双手架住了。

　　“莉音，别这样，我很担心你。如果你真的放弃掉自己的生活，为了千年的事务拼尽全力，我想，大家都不会开心的。以我的名义，我想请求你，好好地注视自己，然后接受属于自我的一面吧，你有资格热爱，也有资格去选择。此后，你才能走的更远，看到更好的的将来。”

　　莉音沉默着，一言不发。老师阖了阖眼，心中紧张非常，这些话，才是他中午煞费苦心做这些奇妙食物的最终目的，莉音的性格太执拗，自己不得不做出了这样风险极大的选择，以尝试帮助莉音解决心结。但凡走错一步或说错话，就可能将他与莉音的关系彻底粉碎。但是，如果能够帮到莉音一分一毫，老师不管如何，也感到满足了。

　　良久，老师感到后颈忽然温暖，莉音悄无声息地，从背后抱住了他，她的脸庞贴着老师的肩膀，还微微颤动着。

　　“老师，我真的有资格吗？”老师感到一点水渍正自后颈缓缓蔓延，她的声音沙哑而沉闷，“我本来以为，我只要走开，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就行。我觉得，只要能做到最好，我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可是你牵住我的手，告诉我，我可以像以前那样，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到如今，我已经肩负了那么多的责任。我真的，有资格，这么选择吗？”

　　“莉音，无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帮助你，即便你仍然害怕这一切会影响到你，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生活，那我就定期来帮助莉音好了！做饭也好清扫也好，只要我能做到的，通通都可以帮莉音完成。毕竟，莉音对我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呢。”

　　“真是的……老师，说点什么呢……”他感觉到莉音羞怯地锤了自己一下，于是老师站起身，轻巧地搂住了松开手而不知所措的莉音：“好了，真是不坦率的孩子啊，莉音，好好休息吧，你通宵工作那么累，对自己好一点，好嘛？”

　　莉音茫然无措地沉醉在温暖的怀抱里，一如前天的自己，她微微点了点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坠入睡梦前，她好像听见了老师的吐槽：“虽然莉音很认真地制作菜谱了……但这实在是，不好吃啊。呐，不管了。睡个好觉吧，莉音，好好休息。”

　　带着疲惫与释怀，莉音沉沉睡去。

　　梦里不再是那痛苦的思绪，她看见自己和老师漫步在春日的群山之中，听微风在碧绿的嫩草地里窸窸窣窣，蹑手蹑脚地送来生机的问询，转头望去，便能瞧见那山中大湖岸旁百柳千垂，飞过的鸟群鸣响新日的歌谣，她听见老师笑着告诉自己千年发展的越来越好，于是莉音拉着老师奔跑在小路上，他们越跑越快，好像一不留神就蹦得比树还要高，连那天上的白云也醉倒一般，落下来簇拥着他们。莉音趴在云上，好像自己又回到稍早一些，那是自己么？无忧无虑的，笑着、闹着，眉眼间满是雀跃，永远期待着，永远向上着，老师调皮地变魔法般摸出一个花环戴在她头上，眨了眨眼说：“为什么不相信呢？莉音，这是属于你的选择，这也是你的奇迹。”

　　于是莉音笑了，用力点着头：“是啊，这是我的选择，这是属于我的奇迹。”

　　“起床咯～要吃饭了，莉音。”一阵阵香气扑鼻，伴随着贴在耳廓上的细密呼唤，莉音很不情愿地从梦境里醒来。

　　“几点了……老师……”

　　“六点了，你睡了快一整个下午了，怎么样，感觉休息得好吗？”老师坐在床边，莉音很自然地伸出左手，扣住了他的手掌，他笑眯眯地看着她。

　　“嗯呐，休息得很好。老师，谢谢。只是，从午饭睡到晚饭，这实在是……对身体不太好。”莉音似乎担忧起身材管理了。

　　“你还知道呢？好啦，新年嘛，稍微任性一点也可以的，以后要好好吃饭和休息，好吧？至于突发的报告和应急事务，我已经处理好准时提交了，嗯，都非常合理，一切都在计算之中！”听着老师故作正经地模仿自己的话，莉音不免也笑了：“那就好，辛苦你了，老师。”

　　“好啦，多亏了莉音在休息，没有人给我帮倒忙，我做了玉米排骨汤，再把番茄牛肉热一热，就可以吃了，算是犒劳这一年的我们啦，辛苦这么久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来吧，吃饭咯！”老师率先走出了房间。

　　“诶，老师，前面那句话我不能当做没有听见，你要教我做饭的。”莉音坐起身，一面摸索着穿衣服，一面不满地抗议道。

　　“我好像没有答应这样的请求吧？”

　　“不，料理业余选手教导料理入门选手，这是合理的。”很快速地从房间中窜出，莉音坐到餐桌前，老师装模作样地哀叹了一声，投降道：“好吧，就当作是我答应过了，我这几天到底答应了几个请求？”

　　“我开动了。所以老师不要反悔哦。”

　　“知道啦知道啦，好好吃你的，身体刚刚休息好呢。”

　　倒满第二杯橘子味“果汁”，老师刚一口灌下，就听见手机响动。

　　“喂？哦，联邦学生会？推迟的活动需要夏莱明天就完成？好的，知道了，我一定准时完成，再见。”挂断电话，莉音的疑问就接踵而至：“新年的第一天，老师又要忙了吗？”

　　“怎么了，舍不得呀？”莉音鼓了鼓双颊，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老师不由得叹了口气：“劳碌命啊，这就是大人，很无趣的，莉音千万不要变成这个样子啊。”

　　“既然要忙起来了，那今天晚上要好好度过才是呢。”莉音幽幽地道，肩膀垂得很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啊，要很认真地度过今天，才不会在明天感到遗憾呐。事已至此，莉音，我们来碰个杯吧，祝新年伊始的我们，健康快乐！”

　　举起的两杯“果汁”相碰撞，发出咕噜咕噜的气泡炸裂声，映射着窗外升起的五彩烟花，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被一次次饮下，冷暖喜乐，唯你我知。

　　“嗝——好饱啊。我怎么感觉有点晕乎乎的，莉音，我们喝的是橘子味汽水吧？”饭后，两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慢悠悠地聊天。老师扶了扶脑袋，感觉有点晕乎乎的。

　　“呐？没有，那是果酒啦……当时拿的时候我看错了，以为是果汁来着，反正喝起来都是橘子味的，也没什么不一样嘛……”莉音的声音慵懒且妩媚，显出与平常毫不相同的情绪来。老师打了个寒颤，侧目看去，莉音的双颊上坨了两团红晕，宽大的居家休闲毛衣无意间滑开，露出半边嫩白柔滑的肩膀与黑色半透明蕾丝睡裙的吊带，老师下意识抿了抿嘴，想悄悄地挪开一点两人相贴的手臂。

　　“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不就是喝了一点点吗？不至于醉了吧，老师？”也许已经醉了的莉音语调忽上忽下，她很不客气地一把搂住老师挪开的手，老师挣脱不出，只好费力忍耐着半边圆润白兔那惊人的弹力和棉花糖一般的柔软。

　　“没有啦，只是觉得，莉音还是孩子，喝酒是不对的……”

　　“今天是跨年夜嘛……可以破个例吧，我都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不做公务了。老师就不能让我喝一点吗？”老师无奈地点了点头，解决完了心中的郁结，他料想到莉音必然会有非常大的变化，但是，这变化是不是，太快了点？

　　“老师，你看那边。”顺着莉音伸出的手指，老师望向窗户外的夜景，那边的城市灯火通明，不时有几朵烟花奔向天际，炸一个漂亮的火花然后无声无息地消失。

　　“以前，我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景致有多么好看，正如我虽然能够理解新年活动的重要性，却无法理解它在学生当中的情感含义。但是我现在好像有一点明白，当初我为什么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可以睡上一觉了。”

　　“那是你的热爱和选择，只是莉音自己不知道而已，所以你很放松，就能睡着了。”莉音点点头，同意老师的说法，她继续说道：“虽然中午找到了那份笔记，很感谢老师帮助了我，但我依然要为自作主张下的逐客令，以及昨天晚上对老师说的不合理发言道歉，我当时很烦闷，一方面不由自主地接触老师，感到安心和欣喜，另一方面却又感到恐惧，觉得这不应该是我做的事情，现在看来，那是我真真切切想做的事情，而我不能正确的认识到，其实这才是最大的不合理啊。所以我才会说出那么荒唐的话，对不起，老师。”

　　“都过去了，莉音现在和以后过的好，我觉得就是好事。”老师抬起右手，摸了摸她鬓角散开的长发。

　　一点嗡鸣忽然传来，震得老师耳朵有点发疼，侧耳细听，是从远方传来了沉闷而有力的钟响。

　　“唔啊，已经是这个点了吗？新年马上就要到了 ！”

　　老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五分钟，就要到达新的一年了。

　　“那，老师，来这边。”莉音忽然拉着老师起身，老师不明就里地跟着她，两人一路小跑，爬上了基地三层的天台。

　　“莉音，你穿的太单薄了，会着凉的。”

　　“没事的，就一小会。”老师无奈地脱下外套，披在莉音身上，“不要冻着了，今天还是非常冷的。”

　　背靠着天台栏杆，莉音与老师相对而立，风刮得有些大。莉音的黑发飘散在空中，她久违地轻松笑着，眼神温柔，注视着不知为何感到有点紧张的老师。

　　“老师，今天你告诉我，我有资格去选择，我也知道了，我究竟应该选择成为什么样的自己。毕竟，再完美的计算，再精巧的机器，再合理的论证，都不是代替人的理由，因此……”她停了下来，似乎希望老师说点什么。

　　“这个时候，应该就是那句话了吧？”老师咽了口水，前所未有地认真询问道：“莉音，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想，追寻一个新的，更好的未来，以及我们自己。这会是我为之拼尽全力去实现的目标。”莉音仰起头，面庞映着天际交响的烟火，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明亮澄澈。

　　于是她说道：“老师，你会帮助我吗？你会帮助我，去成为，更好的自己吗？这一次，不为任何人，我只是，成为自己。”

　　老师肃穆而郑重点头，坚定地说道：“我会的，莉音。你无需再为谁证明自己，你便是最真实的自我。只要你愿意，我就会尽我之能，如你所愿，直到那个，更好的未来。”

　　“轰——！”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响声，巨大的烟火带着绚丽的光彩，从四面八方的高楼间升起，如那千百缤纷的丝线，交织出繁密的锦绣夜空，无数的或相熟或陌生的人啊，都在这一刻暂停下工作与脚步，共同祝愿着新的一年，向着更美好的未来奔赴。

　　老师的视线一时被那烟火炫迷，只好眯了眼站直不动，忽的又眼前一暗，怀里便撞进一个激动温暖的身影。

　　“老师，谢谢你。”莉音依恋般蹭了蹭他的胸膛，双手紧紧圈住了老师的腰。

　　“莉音，我也非常感谢你。”老师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但是，只是这样，还不够……”出乎老师意料，莉音猛地一抬头，用头撞开了老师的手掌，她的身形本就高挑，老师也不过是稍微高出莉音一些，莉音这么往前一扑，为了不摔跤他便下意识地曲了曲膝盖。于是老师惊愕地看见，莉音红润娇羞而又无比坚决的脸庞无限放大，一瞬甚至看见她那红色眼眸中自己的倒影，直至她勇敢的唇瓣啄上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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