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雪愿的大脑直接宕机——这张脸她第一天就已经在教堂里见过了，咖啡馆内少女所露出的那悲伤的眼神、轻声诉说佩菈尔失踪的模样在雪愿的脑海中浮现，此刻与面前少女那清冷的面容重合在了一起。她沉默片刻，试探着低声道：“莉娜吗？”

　　“当然，许久不见呢，雪愿小姐。”少女的嘴角闪过了一抹神秘而意味深长的笑，“不过，你也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拉薇妮娅。”

　　第十章 血月之夜

　　雪愿心头一震，强行克制住心中那翻涌的震惊感，掌心和额头渗出了不少汗水。她运起了自己体内的魔力，随时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她抬起头，凝视着自己面前的少女，试图从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颊中找出破绽。莉娜——不，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拉薇妮娅此时正站在泳池旁树下的阴影中，树枝上挂着的发光水晶所放出的光芒在她那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了诡异的轮廓。

　　“拉薇妮娅……你到底准备做什么？”雪愿缓缓开口说道。

　　“只是邀请你一起来参加我们的派对而已。”拉薇妮娅轻笑，语气轻佻却透露着一股冷意，让雪愿整个人都不禁打了寒颤。

　　“你可是今晚的主角，雪愿小姐。”雪愿没有回话，拉薇妮娅则是主动上前了一步，那薄纱的长袍随着动作轻轻摆动，金色的镶边花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似乎像是雕刻在上面的符文一般。

　　雪愿后退了半步，她立即是召唤出了自己的魔杖，她好歹也是一名魔女，虽然不知道拉薇妮娅的实力究竟如何，但雪愿觉得自己应该不会落败，至少也有从拉薇妮娅手中逃脱的可能性。

　　然而，此时泳池内的嬉笑声和呻吟声却渐渐低了下来，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不寻常的压迫感。雪愿扫视四周，那些原本在放纵的女孩们已经停下了动作，纷纷看向了她，眼神空洞，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容，就仿佛像是一只只任人操控的人偶一般。平静的泳池水面泛起了黑雾，带着一股冰冷而腐朽的气息，迅速在整个泳池中蔓延开来。

　　“这……这是？”雪愿皱了皱眉。魔女的直觉告诉她情况不妙，这泳池里突然腾起的黑雾应该是拉薇妮娅用魔法召唤而来，但这片黑雾的具体功能是什么，她暂时还不太清楚。

　　“别急，雪愿小姐。”拉薇妮娅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她轻轻弹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一片片黑色的羽毛从她的袖口飘出，与扩散在空中的黑雾融成了一片，“你不是一直在寻找答案吗？今晚，我就会告诉你答案。”

　　“吞噬灵魂的阴影的，答案。”

　　话音刚落，那片不详的黑雾变得更浓、泳池之中的水面都好像是翻腾了起来。那些少女齐齐站起，赤裸的身体上沾满了水珠和红酒。她们围在了一起，仿佛受人操控一般，异口同声地低声吟唱起了雪愿听不懂的咒文——由天大陆古语所构成的咒文。

　　“这是……宗教仪式？”雪愿立即是挥舞起手中的魔杖，只见数发魔弹从魔杖顶端散射而出，齐刷刷地瞄准了拉薇妮娅的方向，然而，黑雾在此刻汇聚在拉薇妮娅面前，为她抵挡了一切的伤害。

　　“啧……”雪愿不禁啧声，她将更多的魔力汇聚在了魔杖的顶端，“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是……到此为止了！”

　　拉薇妮娅，这位神秘的魔女，应该就是策划了这一切的，真正的幕后黑手。

　　“没用的，雪愿小姐。仪式已经铸成，仅凭现在的你，是无法战胜我的。”拉薇妮娅冷笑了一下，她只是操控着那些黑雾，就将雪愿所释放出的所有攻击都一一化解。此时，伴随着少女们的吟唱声，一块巨大的黑曜石板出现在了泳池的中央，上面刻着天大陆古文写成的复杂符文，以及一个个用亚特兰蒂斯语写出的名字。

　　「Lina」

　　「Saluna」

　　「Lidya」

　　……

　　……

　　「Bella」

　　「Mari」

　　「Fina」

　　……

　　「Triss」

　　黑曜石板上的名字恰好与那天自己在校长办公室所见到的名单中的名字完全重合，一股不详的感觉在雪愿的心头扩散开来，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突然明白了一切。

　　“失踪案……这是，失踪案的名单？”

　　“失踪案？你在说什么呢，雪愿小姐。”拉薇妮娅的身形遁入雾中，转眼间又出现在了雪愿的背后，她将那双苍白的双手搭在了雪愿的肩膀上，“从一开始，瑞文奎尔就不存在失踪案呀。”

　　“不存在……你在说什么？不对，失踪案的信息，本来就是你告诉我的！”雪愿立即转身，将汇聚于魔杖顶端的魔力对准拉薇妮娅释放了出去，然而，下一刻拉薇妮娅依然是遁入到了黑雾之中，雪愿又一度打了个空。

　　“呵呵，发现了吗？从一开始，瑞文奎尔就不存在所谓的‘失踪案’，那些所谓的‘受害者’，其实仅仅只是消失了几个晚上，完成了她们的‘蜕变’而已。”拉薇妮娅轻笑，声音中带着一丝得意。她轻轻拍了拍手，黑雾在她的脚下散开，仿佛臣服于她的仆人。那些呆在泳池中的少女们也纷纷爬了上来，动作僵硬而统一，仿佛一具具没有灵魂的人偶。她们围在了拉薇妮娅身边，用那空洞的眼神盯着雪愿。

　　“蜕变……你到底在做什么？”雪愿再度后退一步，她凝视着泳池中那些神色空洞的女孩，又看着那写满了名字的黑曜石石板，脑海中不禁闪过了一个危险的词，“献祭？你在准备一个邪教仪式！”

　　“献祭？不，你错了，雪愿小姐。这里的大家都是——自愿的。”拉薇妮娅转过身，平静的双瞳之中闪过了一抹疯狂，“母神需要更多的养分，而她们……”她伸出手，轻轻抚过身边一位女孩的脸颊，女孩呆滞地靠了过去，宛若拉薇妮娅的宠物一般顺从，“自愿为我们圣灵教派的伟大事业付出了身体而已。”

　　拉薇妮娅话音刚落，一大片黑雾便是从她的脚下释放了出来，朝着雪愿的方向袭去，雪愿立即用魔法护住自己的身体进行反击。她挥舞着魔杖，一道银白色的魔法屏障在她的身前展开，阻挡住了黑雾的攻势。

　　“圣灵教派？又是什么东西……你，你不是圣洁教派的……见习修女吗？”

　　“呵呵呵，可别把我和那些异端混为一谈。”她张开双手，脸上露出了疯狂的笑，“圣洁教派只不过是‘莉娜’的伪装，我的身心，永远是属于圣灵教派的！”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雪愿驱散了那些自己面前的黑雾，然后拿起小刀准备捅向拉薇妮娅的身体，但又捅了个空。

　　“还不明白吗，雪愿。这种无谓的挣扎，是没有用的！”拉薇妮娅笑着，她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那片黑雾之中便是化形成了触手的模样，在短短数秒的时间里便是撕碎了雪愿刚刚召唤出的屏障。然后，拉薇妮娅本人消失在了黑雾之中，直接瞬移到了雪愿的身后，对着她的肚子来了猛烈的一击。

　　“噗哈啊……”忙于应对触手的雪愿根本来不及闪避，她直接被这重重的一拳给打飞到了旁边的树木上，而拉薇妮娅则是完全不想放过她的样子，更多的触手从四面八方袭来，一条缠住了她的左臂，一条控住了她的右侧脚踝，还有一条直接是掐住了雪愿的脖子，让她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

　　“放……放开我！你，你到底要干什么！”雪愿一边挣扎着，一边在心中默念起咒语。拉薇妮娅的攻势变得更为猛烈，缠绕在雪愿身上的触手变得更多了，它们死死地压制着雪愿的四肢，甚至还准备侵入到她的体内，让她沦陷在此般攻势之中。然而，作为一名魔女，雪愿才不可能坐以待毙，魔杖已经被触手所夺去，但是她依然还是可以使用魔法。

　　“烈焰啊——净化这一切吧！”

　　雪愿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释放出了一道剧烈的火焰。火光冲散了那片覆盖于自己面前的黑雾，由黑雾所构成的触手也随之消散。雪愿终于是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但是片刻后，拉薇妮娅的黑雾重新汇聚，以相较于之前更为强烈的态势朝雪愿涌来。

　　自己的攻击……依然不起作用？？

　　“噗哈！可恶……”雪愿一个闪躲，捡起了魔杖再度展开反击，根据刚刚的情况来看，火焰魔法在对抗这些黑雾的时候应该是相当合适的，可以直接将汇聚在自己面前的黑雾给驱散。然而，尴尬的是，她并非是专攻元素魔法领域的魔女，只掌握一些最为基础的火焰魔法，像是刚刚释放出的火焰就已经消耗了她不少魔力，远没有使用其他魔法的时候那么得心应手。随着时间的推移，雪愿感觉自己体内的魔力正一点点地在流失，但糟糕的是，拉薇妮娅的黑雾却变得愈发强大。

　　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绝对会被拉薇妮娅打败。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个还没从魔法学院毕业的魔女，实力竟然会这么强？

　　不……这并不是来自于她本人的实力，黑曜石板、泳池里的其他人……这片诡异的仪式，才是让这一切的根源。

　　“没用的，雪愿小姐。你是打不过我的。我的力量来源于这一切，来源于伟大的母神的意志！”拉薇妮娅缓步走近，黑雾在她的身后翻腾，宛若王座一般衬托着她的存在。“从你踏入瑞文奎尔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她抬手一挥，黑雾汇聚而成的数条触手便是捆住了雪愿的腰间，雪愿压根连反抗的时机都没有，便是直接被重重地甩了过去，后背也因此撞到了那块位于泳池中央的黑曜石板上。

　　拉薇妮娅再度抬起手，身后的黑雾化形成锁链缠绕在了雪愿的四肢上，将她死死地绑在了那块黑曜石板上。雪愿在黑曜石板上挣扎了一番，然而，黑雾似乎是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发现四肢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只能恶狠狠地瞪着拉薇妮娅，试图从那张苍白的脸上找出答案，可黑雾逐渐侵入了她的意识，让她的视线模糊，魔力也几乎耗尽。

　　“你……到底准备干什么！”

　　拉薇妮娅用黑雾构成的双手捧起了雪愿的脸颊，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脸色一沉，整个人变得严肃而冰冷。“你知道吗，雪愿小姐？我，已经受够了……”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双眼中燃起狂热与痛苦交织的光芒。

　　“受够了？”雪愿皱眉，强撑着意识，试图抓住她话中的含义。她的脑海一片混乱，想要冷静思考，但是黑雾构成的触手却为她带来了强烈的冲击，疼痛感交织着性快感，让她的精神濒临崩溃，可她仍咬牙问道，“你在说什么？”

　　拉薇妮娅转过身，背对雪愿，目光投向泳池中央的黑曜石石板，红光映在她脸上，像血色的面具。她沉默片刻，低声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的委托上写着什么吗？「瑞文奎尔的阴影，正在吞噬灵魂。」那你知道阴影指的是什么吗？”

　　“不正是你吗……吞噬灵魂的阴影，拉薇妮娅。”雪愿强撑着冷笑了一声。

　　“不！”拉薇妮娅猛地转身，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愤怒，那些受拉薇妮娅控制的触手在此时更为强烈地冲击了雪愿的身体，雪愿感觉自己的下身都好像要被触手所撕碎。

　　“真正的阴影才不是我，是无能的政府和教会！”拉薇妮娅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与恨意。

　　“政府……教会？可这，又和我一个……风环人有什么关系！”黑雾的压迫让雪愿有点喘不过气来，但是她还是强撑着挤出了几个词来。

　　“和你自然没什么关系，但是，她们才是造成了这一切的根源，她们才是瑞文奎尔最大的阴霾！瑞文奎尔，甚至说整个兰卡薇尔的政府官员都是一帮腐败无能的走狗，她们只知道去跪舔帝国的家伙！而教会……圣洁教派的那帮废物掌管了瑞文奎尔当地的教会！她们只知道克制、妥协和顺从，却对小镇上发生的各种事情都视而不见！”

　　“所以你要做什么？用这个……邪教仪式来报复她们？”雪愿喘息着，试图理解拉薇妮娅口中那疯狂的控诉。

　　“这是我们圣灵教派的降临仪式！而你，雪愿小姐！你很荣幸，母神选中了你，只要你能成为「圣灵」！你就能有足够的力量解决一切！你能够清除瑞文奎尔的阴影，让政府和教会彻底覆灭！”

　　“你疯了！”雪愿咬牙，试图挣脱黑雾，可触手越缠越紧，冰冷的气息渗入她的骨髓。她用尽体内最后的力量大喊道，“你以为献祭我就能解决问题？你以为杀了那些人，这个镇子就能变好？你只是制造了更多的牺牲者！停下这一切！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错误！”

　　“牺牲？”拉薇妮娅冷笑，“牺牲的必要的。千年前的圣女大人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整个天大陆的变革！而现在，新一轮的变革即将来临——而你，将会引领这一切的新生！不付出牺牲，阴影就不会消散。不付出牺牲，瑞文奎尔就不可能变好！”拉薇妮娅站起身，拍了拍手，周围的少女们齐声诵读起了古语的咒文，黑曜石板上的每一个文字都放出了刺目的红光，让被绑在石板上的雪愿完全被红光所包裹。

　　“我绝对不可能……让你成功，拉薇妮娅！”

　　“别挣扎了，雪愿。”拉薇妮娅低语，语气近乎温柔，“成为圣灵，你将会成为永恒。”她拍了拍手，让黑雾构成的触手更进一步地侵入了雪愿的全身。雪愿拼尽自己的全力进行反抗，脑海中闪过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然而，她的魔力已然耗尽，意识也已经被黑雾所侵蚀，连最后挣扎的力气都消失了。

　　“以净化一切污秽的女神艾拉菈·维丝佩里斯（Aelara·Vesperis）之名，”

　　拉薇妮娅开始吟唱起来，当她喊出女神的名讳之时，黑曜石石板上的符文突然爆发出耀眼的红光，泳池水面也彻底裂开。

　　“以侍神的圣女艾蕾莫菈·露涅瑟恩（Aelthmora·Lunesharn）之名！”

　　笼罩在瑞文奎尔小镇上的迷雾消散，一轮赤红的血月高高悬挂在天空中，恰在学校泳池的正上方。黑雾构成的锁链也在此刻纷纷断裂，触手们撕碎了雪愿身上的衣服，让少女那赤裸的身体沐浴在血月的红光之下。

　　雪愿仍然还保留着朦胧的意识，她只感觉到耀眼的红光刺入到了她的胸口，像是无数利刃在切割她的灵魂。她的意识被剥离，自己的身体都不再属于自己，一股力量从石板涌入，占据了她的意识和灵魂。

　　“吾等卑微的罪人，于此黑暗之夜，向您献上一切！”她的声音刺耳而高亢，像撕裂夜空的尖啸，周围的少女们齐齐站起，赤裸的身体沾满酒液和水珠，眼神空洞却带着诡异的兴奋。她们不再跪拜，而是围成一圈，齐声附和，声音混乱而狂热，如地狱的哀嚎。

　　泳池水面剧烈翻腾，黑雾从水底喷涌而出，化作无数细小的触手，将少女们的身躯也一一拖拽到了泳池内。黑曜石板上绽放着猩红的光芒，与高悬在天空中的那一轮血月交相呼应。

　　“至高的净化女神，净化之焰的化身，您的怒火焚尽凡间的罪孽，您的意志碾碎污秽的骨骸！千年之前，血月圣女艾蕾莫菈·露涅瑟恩以血肉为薪，以灵魂为柴，点燃您的神罚之火，烧尽腐朽的世界。今夜，吾等重现那疯狂的献祭，以吾等之血，以吾等之魂，唤醒您的毁灭与新生！”拉薇妮娅轻声吟唱着咒词，触手们在她的指挥下高高举起了雪愿的身体。

　　拉薇妮娅拔出了一把匕首，猛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滴落在泳池中，让触手们变得更为狂暴，它们开始进行起了无差别的攻击。女孩们狂笑着被触手撕裂，鲜血染红了整个泳池，她们的内脏都洒落了一地。

　　拉薇妮娅挥舞着匕首刺向自己的胸口，眼中满是疯狂，“以吾血为引，以吾魂为祭，指引——圣灵的新生！”

　　少女们一个接一个的被触手所吞噬，化为一片片黑雾涌向雪愿的身体。雪愿猛地一颤，血月的红光如火焰般窜起，将她笼罩。她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撕裂，意识也被一股磅礴的力量吞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雪愿的意识彻底消散，一股陌生的力量注入到了她的体内，占据了她的每一处。她的身体缓缓落地，赤裸的双脚踩在了黑曜石石板上，皮肤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诸多血红的纹路，此时正散发着耀眼的红光。

　　原属于拉薇妮娅的黑雾此时却在她身后凝聚成了巨大的翅膀，泳池中的血水和碎尸被吸入石板，化为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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