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

　　环晓科技写字楼大门外。

　　正是中午时分，CBD中心广场人来人往，两辆醒目的警车停在步行区中央，引得不少路过的行人驻足吃瓜。

　　「刚才有几个警察急匆匆地进去了。」

　　「是进了环晓科技的写字楼吗？」

　　「是不是去抓那什么的，你听说了吗？」

　　「怎么会，这公司后台很硬的，而且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嘛。」一名穿着工装的白领女性和她身边的女同事闲聊，「他们开的薪水好高，可惜只招应届生，我上个月投了简历被拒了。」

　　「哇！你快看！」女同事指着环晓科技写字楼一层大厅，透过玻璃门能看到两名警察正压着一名裸男从里面走出来，「是抓了一个男的，没穿衣服！」

　　「啊？我看看！真的耶。」

　　围观吃瓜的人群渐渐变得拥挤，写字楼里负责押送的警察和守在门口的警察喊了句，后者去警车里找了两件衣物递进去，让那个带着手铐的男人穿上。

　　妙妘一身白领丽人打扮，穿着女式西服和西装裙，化了个全妆躲藏在人群中。

　　她左手握着手机举在脸旁微笑地说着什么，右手插进挎在右肩的黑色包包里像是在翻找东西。

　　看到警察押着李志峰出来，她从人群中钻出来，缓缓朝警车靠近。

　　砰的一声低沉的巨响传来！

　　听动静像是一件重物从极高的空中坠落到地面。

　　写字楼另一侧紧跟着响起几声凄厉的女性尖叫声。

　　「救命啊！有人跳楼了！」

　　「快来人啊！快救人！」

　　两名警察发现情况不对，连忙跑过去察看，留下的一人正要把李志峰押上警车。

　　妙妘全神贯注，低着头一边打电话一边靠近，右手插进挎包里一动不动。

　　李志峰注意到走过来的女人，顿时大惊失色，匆忙往警察身后躲。

　　警察也看见有人靠近，抬头喊道，「不要靠近！警察办案，不要妨碍执行公务！」

　　妙妘一脸错愕地抬起头来，「啊，对不起，我没注意看路，不好意思！」一边说着，她伸进挎包里的右手一边轻轻动了一下，黑色枪管消音器从黑色挎包侧面的破口伸出来一点点。

　　正要扣动扳机，手机里响起急促的女声：「行动取消！快撤！」

　　妙妘朝警察露出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转身就走。

　　目标一直躲在楼里面不出来，刚才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有点可惜。他身边就一名警察，一起杀了便是了。

　　不过妙妘相信正在警戒和观察的姐妹。

　　「什么情况？」

　　「营救失败，零出事了，先别杀目标。」

　　……

　　夜晚，陵东市公安局，刑侦总队重案支队。

　　办公室里灯光如昼，最近大案频发，支队的警力都在加班连轴转。

　　「孙队！尸检结果出来了。」一名年轻刑警急匆匆地走进屋子，对着会议桌首席位置上的中年男警察汇报，「确认了死者是项……」

　　「咳咳，死者叫什么名字？」孙浩诚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哦，死者叫周凝，性别女，今年四十七岁，职位是陵东市妇联主任，行政级别正处，死因是坠楼导致的多处脏器碎裂大出血。」年轻刑警一边汇报一边操作手中的平板电脑，在办公室的投影幕布里放出坠楼现场拍摄的血腥照片。

　　「死者从环晓科技写字楼三十二层的天台一跃而下，落在楼附近的步行广场上，当场死亡。急救人员赶到时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法医解剖结果确认死因是坠楼，值得注意的点是，死者的阴道和直肠里发现了残留精液，有可能在死前遭受了性侵。」

　　「死者跳楼时有一名现场目击者，名字叫周昌，今年四十一岁，是死者的亲弟弟，目前在环晓科技担任副总裁。」

　　重案支队的队长孙浩诚眉头紧皱，「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各抒己见，不用顾忌，拿出来讨论一下。」

　　「我给你们稍微说一下啊，周总和我算是老相识，他的姐姐，也就是死者周凝，是市政府的领导干部，担任妇联主任。周主任的爱人就是前几天出车祸去世的项书记。所以这个案子比较敏感，大家都打起点精神，这几天多辛苦一点啊。

　　那个周昌，今天早上刚刚报过警，他公司里有人在寻衅滋事，现在还不能排除是否和周凝的坠楼有关系……「他心里早已经把周昌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周凝坠楼目前还不能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宋老在给周昌做笔录，过一会应该就有结果。」

　　一屋子人鸦雀无声，项明涵的车祸疑点重重，查也不是，不查也不是。现在连市领导都拍不了板，得等省纪委下来的人先查他违纪违法的事情，上面的人把案子定了性，给他们先指明了方向，他们刑警支队才好行动。

　　项明涵车祸之后没多久，就发现他儿子吸毒过量死在市郊一处别墅里。而且在他死亡的当天，他爱人周凝就失踪了。几天之后她出现在环晓科技写字楼三十二层，坠楼身亡。

　　大家都在感叹这家人的不幸，但愿意发表看法的人一个都没有，生怕说错了话惹上什么麻烦。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那名作汇报的年轻刑警说，「我认为周凝很有可能是自杀，她因为丈夫和儿子相继去世悲伤过度，失踪那几天可能是躲在她弟弟的公司里不愿意见人，最后跳楼自杀了。」

　　「嗯，很有可能。」虽然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孙浩诚心里很期望是这个结果，能这样结案当然最好。

　　至于项明涵，省里估计还得查好几个月，能拖就拖。

　　周昌的笔录做完了，一名看起来六十多岁，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刑警从问讯室里出来，朝孙浩诚招手示意。

　　孙浩诚连忙起身走过去，跟着老刑警绕到走廊后面，「师父，怎么样了？周昌怎么说？」

　　宋卫军额头上爬满了皱纹，鼻子上架着副老花眼镜，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越过老花镜瞥了眼孙浩诚，不答反问，「周昌今早和你说什么了？」

　　「唉，他妈的，他让我帮忙抓个人，他们公司的。」孙浩诚骂了句，「他姐的事他一句都没提。」

　　「嗯。」老刑警点点头，「法医的报告我看了，没有打斗的痕迹，周凝应该是自己跳下去的。但是周昌绝对隐瞒了不少事，我反复问了他几遍事情经过，破绽百出。他一会说他知道周凝这几天在哪，一会又说他不知道。根本解释不清为什么周凝会在环晓科技的三十二层出现，他说他姐看见他就像突然发了疯一样，然后就跳楼了。等下给你看笔录。」

　　「不是他推下去的就好，妈的。」

　　「还有个事告诉你，浩诚。」老刑警从裤兜里掏出个物件，小塑料里装着，「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干屁射追踪器？」

　　「对。」宋卫军点了点头，「我今天下午一个人又去了趟项明涵的别墅，在他那辆奥迪车的轮胎内侧发现的，藏得比较好。」

　　「啊？所以那辆汉兰达上面应该也有干屁射追踪器，撞击的时候掉了？现场勘查的人没找到？」孙浩诚立刻反应过来。

　　「嗯。」宋卫军满意地看了眼爱徒，「装追踪器的人不知道他会开哪辆车，只好每辆车都装了一个。」

　　「刚才在这个干屁射追踪器上提取了指纹，已经匹配上了，你猜是谁的？」

　　孙浩诚怔了怔，师父让他猜，那肯定是他知道的人，猛然想到一个可能，脱口而出，「周凝？」

　　「是的。」

　　「她想杀她老公？」

　　「你可以先这么假设。」老刑警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这个是周昌交出来的，周凝的手机，这上面有一个比较特别的APP，我是没见过。你们年轻人玩手机玩的多，你给我看看。」

　　孙浩诚接过手机，在他师父的示意下打开一个叫做员工系统的APP，上面简简单单只有一行字：

　　【已触发剧本·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

　　　　　　　　　　第二百五十二章：扑朔迷离的案情

　　孙浩诚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把手机还回去，「没见过。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齐齐……这意思是说一家人的下场都一样？全家都死了？剧本又是什么意思？

　　是谁写的剧本吗？」

　　宋卫军抬手扶了下老花镜，举着手机又看了两眼，「可能是这么个意思。项明涵先出了车祸淹死在江里，他们的儿子吸毒过量死在自己家里，过了几天周凝跳楼自杀，一家人齐齐整整。至于是谁写的，肯定不是她自己。她如果想留遗言，不至于写出这种调侃的句子。那是谁呢？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什么叫做已触发剧本？剧本是提前写好的，然后触发了？」

　　面对老刑警抛出的疑问，孙浩诚低头沉吟了一阵，默不作声，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浩诚，咱们把事件发生的经过再梳理一遍。」宋卫军神色严肃，「首先是沿江路的车祸。项明涵驾驶的汉兰达和一辆红色特斯拉发生擦碰，停在路边等交警的时候被一辆运土方的卡车撞到江里。卡车已经查明是附近施工的工地偷的，肇事司机从现场逃离。那辆红色特斯拉的司机在事后也弃车逃走。我们目前查到的车主是一名最近刚去世不久的年轻女性。事发路段凑巧没有监控摄像头。」

　　「然后，项明涵的儿子同一天因为吸毒过量死在家中，当晚被他女友发现后报警。法医验尸后得出的死亡时间和项明涵出车祸的时间几乎一致。」

　　「而周凝在项明涵父子出事之前已经失踪，她在妇联的同事说她那天出去办完事就回家了，车停在政府大楼的停车场一直没有开走，第二天还和单位请了病假，之后就再没来上过班。」老刑警把周凝手机里的微信翻出来给孙浩诚看，「她在微信上和项明涵说的是，临时通知去省委党校学习几天，显然是在撒谎。监控看到她走进环晓科技写字楼之后就没有再出来，直到项明涵出事的那天清晨她才离开，快到中午的时候又回去了，然后今天从写字楼三十二层跳楼。」

　　孙浩诚微微点头，「她离开单位之后的这些天一直呆在环晓科技写字楼里，唯一出去的那天，是去给她老公的车装上干屁射追踪器？」

　　「对的。」宋卫军眉头紧缩，额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假设她和别人合谋杀死她老公，她的动机是什么？她事后为什么又要自杀？还是被同伙给灭口了？

　　她儿子的死也有联系吗？为什么也死在同一天？浩诚，巧合太多那就一定不是巧合了。也可以假设是有人要杀她全家，她是被胁迫的。」

　　「项书记的案子我们不能牵头，省纪委那边……唉。」孙浩诚叹了口气，「师父你是对的，这几个案子要并在一起查，我去廖局那里汇报工作了，顺便和他说一说吧。」

　　「你去吧。」宋卫军拍了拍孙浩诚的肩膀，「这边交给我。」

　　孙浩诚这几年升得很快，已经不再是十年前那个初出茅庐、在他身边俯首帖耳的小警察了。老刑警心想徒弟的仕途要紧，想接着往上爬，和兼任市政法委副书记的廖局长搞好关系才是当前第一要务。徒弟不但聪明机智，为人处事也很圆滑和顾全大局，不像他这个老古板，一辈子都在埋头搞刑侦。

　　宋卫军想趁着自己下个月退休之前，帮徒弟再破个大案要案，给他的履历再添上一笔闪亮的功绩。

　　他一边琢磨一边在走廊里溜达，瞥见了另一间询问室里坐着的一个年轻男人。

　　「小刘，这个人怎么进来的？犯了什么事？」他拦住路过的一名辅警。

　　「噢，我也不清楚，是孙队交代要……」

　　「嗯，行，你去忙吧。」

　　宋卫军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先去了一趟信息情报侦查室。这里是陵东市公安局专门搞视频侦查技术的实验室，一面巨大的液晶显示屏覆盖了一整面墙，屏幕上的画面又被分割成五排、每排十二个方格，一共六十个市区监控摄像头的画面在不停地切换。

　　侦查室里还放了四五排长桌子，每排桌子上八台电脑，后面坐着技术侦查人员在操作。

　　可惜那天沿江路案发的位置没有监控，不然分分钟就能把嫌疑人都给识别出来。

　　警察办案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会想办法搜寻社会面监控，比如去案发地附近寻找做生意的商家店铺，调他们的监控查看是否正好拍到有用的线索。

　　不过出车祸的沿江路地带比较偏僻，那边沿路只有一个加油站，离得还不近。

　　「小张，你把加油站的视频调出来再给我看一下。」

　　「好的，宋处。」年轻警察连忙起身让出自己的座位，招呼着老刑警坐下，「您是要查项书记的车祸……」

　　「嗯。我刚看到一个人，觉得有点眼熟。」老刑警相信自己多年养成的直觉和观察力，「你看就是这个人，他慌慌张张爬到堤坝下面去了，能把他的脸放大吗？哎呀这个监控不清楚啊，角度也正好没拍到事故现场。」

　　「没关系，我给您演示一下AI无损放大。」年轻警察一顿操作，画面里男人模糊的脸马上清晰起来，「好，现在可以跑人脸识别了。」

　　没过一会儿就出了结果。

　　姓名：李志峰，住址：……身份证号：……「谢谢你啊，小张。」

　　老刑警起身，又去了旁边的刑侦研判室，找了一名警察帮他查交警那边的车辆注册信息。

　　「那辆红色特斯拉轿车车牌登记的车主叫娄琛雨，二十八岁，上个月离世。

　　嗯，婚姻记录……我找一下啊……啊这里，她去世前一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配偶的名字是叫……李志峰，身份证号是……」

　　「谢谢你啊，小赵。」

　　「不客气，宋处。」

　　宋卫军心想他徒弟是不是知道了什么线索没告诉他，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番，才知道李志峰是今天中午抓进来的，准备以寻衅滋事的罪名刑拘。

　　更巧的是，他也是环晓科技的员工，被警察从楼里押出来的时候，周凝正好从写字楼的三十二层跳下来。

　　巧合太多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老刑警走进问询室，在男人的对面坐下。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宋卫军上来先板着一张脸，语气极为严厉。

　　「我不知道，警官。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没有前科，没有犯过事，在公司里上着班突然就被抓进来了。」男人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着，「您能告诉我，我犯了什么事吗？」

　　「我看你这么沉着，心理素质还不错啊。」宋卫军冷笑，「把自己的姓名、年龄、工作单位和职务说一下。」

　　李志峰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结婚了吗？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结婚了，警官。我爱人之前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她已经去世了。」

　　「什么原因？是意外吗？」

　　「她生病了。」

　　「什么病？那么年轻。」

　　「她这里病了。」李志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病得很重。」

　　「你们是在她去世前一天去登记结的婚？」

　　「是的，警官。」男人点头，「当时她已经病得很严重了，我们不想留遗憾，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你说她病得很严重了，那她怎么不在医院里躺着养病，还有力气和你去民政局？」

　　「她那个病，不发作的时候和健康的人差不太多。」李志峰歪着头眼睛看向半空，像是在回忆，「一旦发病，她可能立刻就……就没了。说实话我也觉得很突然。」

　　「她是在什么地方去世的，医院吗？」

　　「不是，她是在家里走的。」

　　「她的车你不要了吗？」

　　「嗯？」

　　老刑警重复了一遍，「她的车还在交警队扣着，你怎么不去取车？那个车是好车啊，挺贵的吧。」

　　「我……」

　　「上周二的上午，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公司上班啊。」

　　「你不要妄想在公安机关可以蒙混过去。」老刑警板着脸，眼睛死死盯着他，「我们肯定是用事实和证据来说话的，你在沿江路被监控拍到了，还不赶快交代？」

　　「我……」

　　一番拉扯之后，犯罪嫌疑人李志峰终于低下了头。

　　「对不起。」他双眼都红了，「警官，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害怕了。那天我……

　　我是个新手司机，您知道吗？我拿了驾照就没怎么开车上过路，那天我开得不太好，在沿江路上看错红绿灯了。我看到对面车动了以为我这边也是绿灯，我就一脚油门冲了出去。我发现对面是左拐的时候已经晚了，刹不住了，就撞了上去。」

　　「然后……然后我们停在路边等交警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过来一辆卡车，把那辆车给撞到江里面去了。我一看吓得都傻了，弄不好死人了。我特别害怕，我怕自己扯上人命官司，当时大脑一片空白，第一时间就只想到逃跑。」

　　「后来我逃回家，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我这不是肇事逃逸吗……」李志峰拼命解释，「但是警官，不是我把那个车撞到江里的啊！是那个卡车撞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就是太害怕了才跑了。」

　　「你看到卡车司机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我没看见……我当时都吓坏了，只想着往旁边躲，哪有空看……」

　　「撞车之后，你立刻就跑了？」

　　「对，对。」李志峰想到了什么，愣了愣神，赶紧又说，「不是，我当时爬到堤坝下面去了，我想去救人来着，但水有点深，车子已经都沉下去了……我就……我觉得可能来不及了，我就逃走了……对不起……」

　　加油站的监控应该拍不到他抱着姚嫣爬上来的地方，李志峰大概记得那个角度。

　　　　　　　　　　　　 第二百五十三章：刑拘

　　「我撞车后停在路边，和那个开汉兰达的司机讨论了要不要报警。」

　　「司机是女的，大概二十多岁吧，长得挺漂亮的，化了妆。」

　　「我真不记得啊，警官，我当时脑袋是懵的，非常懊恼，就想着车撞坏了怎么办，怎么联系保险，要不要赔钱，哪有功夫去看对方长什么样啊。」

　　「卡车？卡车冲过来的时候我真没注意啊。我以为它是要拐弯的，没想到直直撞过来了，速度很快。」

　　「枪声？我不知道。我好像是听见了一声刺耳的巨响，可能是卡车爆胎了吧？

　　然后失控了？」

　　「卡车司机我真没看见。我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对，汉兰达的司机是女的，卡车司机我不知道。」

　　「我后来爬上来就跑了，然后拦了一辆车回家。」

　　「我不敢去取车，我怕被你们抓起来。我这几天真的特别害怕，睡觉都睡不着。警官，真对不起！」

　　「汉兰达里面坐的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啊。」

　　「周凝，我不认识。坠楼了？哦，我们公司之前也有跳楼的，压力太大了吧。

　　我们公司是这样的，职位变动比较大，有时候突然职位没了，也说不准。薪资一下子少了很多，心理落差比较大吧。有的女员工会受不了这种打击，觉得很屈辱，然后一下子没想开就跳楼了。是啊，是挺不可思议的。没办法，我们公司企业文化就是这样的。」

　　「职位？我是研发部的主任。周昌谁啊？我们公司的吗？公司里几千个人，我很多都不认识。」

　　询问持续了快一个小时。

　　宋卫军问完话之后立刻又去找周昌，没想到人已经走了。

　　「怎么就把他放了？」

　　「廖局让我放人。」孙浩诚微微摇头，「笔录做完了，先放他回去吧。」

　　「我还想问他事情，他可能知道李志峰的事。」老刑警有些不高兴，「李志峰就是驾驶红色特斯拉的肇事司机。」

　　「是他？」孙浩诚明显吃了一惊。

　　「你不知道？」宋卫军悄悄观察徒弟的神情，「那你抓他是因为什么？」

　　孙浩诚当然不会承认周昌一个电话让他抓人他就抓了，「环晓科技有人报的案，这人在公司里寻衅滋事，性骚扰猥亵女同事，小王他们过去的时候看见他没穿衣服和一个女的抱在一起。」

　　老刑警低头嗯了一声，有没有寻衅滋事他暂时不知道，但直觉告诉他李志峰和项明涵的大案子有关系。他那些对答如流的回话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通过反复的问话还是能听出一些蛛丝马迹。

　　那个男人在演。

　　相比之下，周昌慌里慌张，说话前后矛盾，破绽百出，一看就是事情的发展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已经手足无措彻底懵圈了，做笔录的时候隐瞒了很多内情不想说出来。宋卫军琢磨，周昌可能知道很多关于他姐的情况，说不定也知道他姐夫项明涵惹上的事，一定得把他再传唤过来问话。

　　「明天把周昌叫过来。环晓科技的监控可以调吗？」

　　「我试试吧。」孙浩诚不想再和周昌打交道，就往廖局身上推，「师父，环晓科技是陵东的纳税大户，廖局打了招呼的……」

　　「我知道，那明天先让小王再跑一趟，把李志峰抱着的那个女同事叫过来做个笔录。」

　　……

　　第二天上午李志峰就被依法刑事拘留了，他死不承认也没用，寻衅滋事本来就是个口袋罪，警方一口咬定证据确凿。

　　李志峰在拘留所里照了照片，被录了指纹和虹膜，就连声音的样本都要被采集，警察给了他一篇文章让他反复朗读了几遍。身体的检查也非常严格，他被脱光衣服，裸着身子双手抱着脑袋原地跳，还被抠了屁眼，看有没有偷藏东西。

　　杨玉兰来公安局拿拘留通知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她送来一些换洗衣服，在登记表的家属关系栏里填的是「未婚妻」，她本来想填「女朋友」或者「同事」，但又觉得不太合适，警察可能不会承认。

　　因为是刑事拘留，家属不让见面。

　　杨玉兰从公安局出来，上了自己的宝马迷你，开回娄琛雨的小区把媖子接上车，再一起去城中村那边。

　　媖子是她的保镖，陪她过来找衣服的，但没陪她去公安局。

　　李志峰住的出租屋她们没钥匙进不去，媖子很想撬锁进去，杨玉兰感觉不太好没让她搞。她心想李志峰和娄琛雨同居了一段时间，肯定有些衣服留在娄姐那了。

　　去了之后卫璎给她们开的门，她一直在帮忙照看晴晴，所以还在那套大平层里住着，这两天公司放假了就一个人在屋里画画，也不回学校住了。

　　杨玉兰找衣服的时候，媖子在翻娄琛雨的大衣柜，顺了一条lululemon的瑜伽裤和一件紧身夹克，还想拿走一个爱马仕。杨玉兰自然是识货的，说太贵了不让她拿，媖子偏要拿说是出任务有用，没办法最后让她挑走了一个MCM的包包。

　　回到城中村，杨玉兰挑了一家稍微好一点的餐馆，打包了几个硬菜带回安全屋和大家一起吃。

　　昨天和她们一起吃饭的时候，发现她们外勤的经费可能真的不是很足，吃饭挑的是那种最便宜的餐馆，感觉食物不太卫生，吃完她回去就拉肚子了。

　　今晚有人请客吃好的，外勤们都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安全屋的一层，一个个打包好的食盒被揭开放在餐桌上，四个女人围着坐，默默地夹菜吃饭。

　　昨天得知李志峰被抓的时候杨玉兰还是有点心慌的，姚嫣联系她让她过来商量事情，她看到这几个外勤都跟没事人似的，才镇静一点。

　　「谢谢你请吃饭啊，杨姐姐。」

　　「哎呀，不客气。」杨玉兰笑眯眯地伸手摸妫妡娆的脑袋，「你长身体多吃点肉肉，姐姐要减肥不能吃太多。」

　　「姚嫣，这个给你。」杨玉兰从包里掏出李志峰的拘留通知书递过去，「我给他送了衣服，没见到面，不让见。」

　　寸头女接过去边吃饭边看，「嗯，没关到看守所啊，还在公安局里。」

　　「那接下来怎么办，咱们去公安局把他救出来吧？」杨玉兰提议。

　　话音落下，三名外勤一齐带着异样的目光看过来，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第二百五十四章：以姐妹的名义发誓

　　「怎么救？你让我们三个杀进公安局吗？」姚嫣想了想，「你知道他被关在哪间屋子？有没有行动计划？出来之后往哪逃？」

　　杨玉兰讪讪地笑了笑，「我瞎说的啦。他们不让取保候审，那要我去给他找个律师吗？」

　　「头儿说了不用。」

　　「好，你们拿主意，不用听我的。」杨玉兰埋头吃菜，一边想着心事。

　　李志峰没有和她说过接下来的计划，可能压根就没想让她再参与进来，只是随便交代了一句，一旦遇到人身威胁需要帮助就去找姚嫣。

　　那天从沿江路接到李志峰和姚嫣，才得知他们真的把项明涵父子给弄死了，她有些害怕，也有些兴奋。得知消息后最激动的人是她的父母，秦燕霞从昨天开始催促了她几次让她去给李志峰找律师，先把人捞出来，说是他们全家都受了李志峰的大恩，无以为报。

　　小时候的事情她其实记不太清楚了，那时候大人们也不会和她说这些事。只记得当时突然出了变故，她的生父很久都没来看望她们母女，后来妈妈就嫁给了现在的继父，家里的经济条件在那之后一落千丈。

　　秦燕霞催她打听消息，她没办法只好过来找姚嫣，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这栋藏在城中村某条深巷的二层小楼无论从外面还是里面看都是破破烂烂的，进来的路像迷宫一样，周边也都是一些破旧的老屋和院落，住着的都是在市里打临工的底层流动人口，还有不少揽客的站街女，拿着手机站在巷口等待屁客。

　　杨玉兰上次和李志峰一起过来时认识了这几名外勤，当时还天真地以为她们平时就是干一些打杂和跑腿的事情，毕竟看起来很普通的样子，没想到年轻轻轻的已经能杀人了。

　　而且感觉这对她们来说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姚嫣吃饱了饭，一手插在衣兜里，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斜躺在那张到处脱皮的黑色坯沙发上，眼睛盯着无聊的电视节目，也不玩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媖子挎着她那只LV包，确切的说是娄琛雨的LV包，在门口附近站着，手上拿着手机，眼睛却透着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像是在望风。

　　妫妡娆目光呆滞地看着桌上的残羹剩菜，右手手指轮流在餐桌上轻轻敲击，一言不发。

　　男人不在场的时候，她们撕去了伪装，各个都露出一张冷淡的缺乏感情的脸，看起来对身边的事物漠不关心。

　　杨玉兰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号称是李志峰的搭档，她这个冒牌内勤才不会被这几个女人放在眼里。在屋子里呆久了觉得有些压抑，总感觉这她们几个下一刻就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所以晚饭吃完，她就准备起身打招呼离开，这时妫妡娆突然开口说，「你能教我化妆吗？你的妆化得好漂亮。」

　　杨玉兰被夸得喜笑颜开，「可以啊，来，姐姐教你！」从包里掏出化妆镜，让小学生举着对着她自己照。然后拿出一只眉笔开始给她描起来。

　　「嗯，你这个眉毛可以这样画一字的，嗯，简单又好看吧。我有个好主意嗳，姐姐明天带你去纹眉吧，纹完之后就不用画了，你每天起床稍微涂个口红，就能把脸撑起来了。小孩子别化那么浓的妆。」

　　「好呀。」

　　「来，给你试试我的粉底和眼影。看这个颜色还可以吧，哈哈，挺好看的吧，再扎个双辫子。啧啧，卡哇伊呢！」

　　杨玉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打扮芭比娃娃的快乐时光，专心致志地把寡淡素颜小学生逐渐变身成精致妆容美少女，以至于耳边传来的越来越争锋相对的交谈声都被她忽略了。

　　直到她听见一声清晰的枪械上膛的咔嚓声，才满脸惊愕地抬起头来。

　　姚嫣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了，她松垮着肩膀，左手插兜，右手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枪，枪口歪斜对着餐桌这边指着，面无表情。

　　杨玉兰坐在桌边一手拿着粉饼一手举着粉刷，半张着嘴呆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发现姚嫣的眼睛并没有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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