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千 近晓之夜 第一章 十八节 割裂的彼此

“制造流体的工厂本就不多，很难想象如果毁了这么一个庞大的工厂，接下来又要被什么样的货币流通界空，哪怕它以后会制造出我们的敌人，打扰到了现在的经济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邓特娜薇看着那些齿轮，对于想打却不能打烂这种事情感觉有些失望，归家者号开始不停的加速，以力大砖飞的力量冲出世界河的束缚，眼前的那些事物像是被荡漾开的流水一样模糊、颤动，走出界空之时，孤泊方舟就在不远处等着，蔚蓝色的天河流入归家者号的舱门旁边。

陈晓默默地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说，消失在大家的视野之中。

“所以，为什么要赶尽杀绝那么极端呢？” 船长问亚拉莫尔。

“留下敌人不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吗？她不放你们，你们就永远留在童话里做着无法实现的大梦，如果你们想，你们就一直去做梦，直到那个名为童话的棋者被另一个更强的存在杀死，把你们驻留在书页里的肉体折磨到死为止。”

亚拉莫尔淡淡地说，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船长摸着亚拉莫尔的手，他也能理解亚拉莫尔，但跟了自己这么久的陈晓因为这件事就这样离开了，船长心里还是有点想怪罪亚拉莫尔，但也不好说亚拉莫尔什么。

孤泊方舟在前方隐去了庞大的躯体，归家者在马路一般的界空中航行，一金一红的两条世界河，凑成了两条规整的平行线，直通远方，归家者号的探测器开始微微晃动，一时间在雷达上显示了数不清的障碍物。

远方的光芒和爆炸像是烟花一般在黑暗的界空中升起，列车的轰鸣声刺耳到穿透了归家者的装甲，战火在两个世界之间燃烧。

数不清的光能轨道将世界河正在流动的前端笼罩，那些装甲列车在界空中的光能轨道上以超越光的速度行驶，像是一条条难以看清的巨蛇，打出大片大片的辐射光幕。

孤泊方舟早已经隐去身形，完全透过他们的攻击，像是幽灵一样安然无恙的穿过他们的战线，但归家者号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方舟那个级别的力量。

两个世界河彼此对立，也在彼此仇恨，他们的战争早已经持续了数百万年往上之久，从两条世界河的起源到如今，这场战争仍然在持续。

亚拉莫尔摸着自己的额头，那些记忆又开始了，但这次，亚拉莫尔只能了解到这两条世界河的大概，再也没办法和之前一样了解托尔特希斯经历的一切了，大概是周破晓切断了自己体内与托尔特希斯联系的原因。

“未知来客，报上你们的身份。”

机械般的声音在归家者号的通讯上响起，船长刚准备回答，冲天的火光从归家者号的上空劈下，船长连忙操控归家者号躲开火光，装甲列车甩出数千万条机械狗，那些机械狗在界空中飞速地航行，很快包围了归家者号。

船长的面前，很快聚集了数不清的金色光粒子，它们在组成一个人形，那个人形在光粒子凝固之后变成了一副机械体，那是个戴着帽子的机械列车长，它站在三个人的面前，扫视着三个人。

“我们可以帮你们离开这里，但是，你们必须帮助我们赢得这场战争。”

亚拉莫尔把邓特娜薇和船长拦在自己的身后，“你是谁？这两个世界河怎么了？为什么要战争，在回答这些事情之前，我们不会考虑这些问题。”

“我们的世界河是同一条，但是因为某些实验，一条世界河被强行分成了两条，我们这条世界河因为纤细、脆弱，所以资源匮乏、发展困难，一直让我们的姊妹河送来资源保障生存，在托尔特希斯来到这里之后，她和爱之海教给了我们，让我们成为人类。”

亚拉莫尔已经不用继续听它说下去了，她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

“战争就在这里激发，我们习得了人类的一切，我们本身，也能借助人类的人形得到更多的帮助，那就是足够智慧。” 那个机械体捏着自己的双手，全身的机械随之散成无数的光粒子，它们真正的肉体竟然是能折射各种光芒的晶石，那些晶石像一个又一个的小光点，在自己凝聚成人形的身体上颤抖。

“打算帮助我们的河流，还是……他们的？” 它的手指指向另一边，亚拉莫尔才发现，船上其实来了两个阵营的生物，那一边的生物双手处全是银色的毛发和尖锐细长的爪子，扭曲又丰满的身体就像是站起来的狐狸或者是小狗，剃干净毛发的灰白色脸庞周围是类似于铠甲一般的生物骨骼头盔，护住它的面部，头上的一对类似蝉翼的东西盖住它的双眼当做护目镜。

它的双腿和人类相仿，甚至比最漂亮的女性还要性感，亚拉莫尔敢肯定这是她见过比例最好的女性腿部，可惜不够好看的是脚掌像马蹄一样，两侧更是长出那些数不清的骨刺扎在地上，来稳定自己的身躯。

“他们是背叛者，我们十分渴望这场战争能迎来和平，但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分出一场胜负了，为了胜利，我们源源不断地突破伦理，用基因工程和复制工程创造了无数优秀的战士，庞大的兵力维持了数不清的年份，我们在期待你们的到来能为我们分出胜负，事后你们会得到你们能想到的所有。”

亚拉莫尔攥紧邓特娜薇的手，邓特娜薇捏着自己的霸王龙尾巴，在尾巴上胡乱地搓，船长也很难抉择，这可是送命题，如果选择都不加入，整个归家者号都会成为牺牲品，如果选择一方，另一方的攻击就会成倍的集火归家者。

“怎么办呀，亚拉莫尔。” 邓特娜薇苦恼的挠了挠自己头上的那些角。

“选出来！现在！” 机械体喊。

“你们那些改造自己的混账不要说话！” 它怒斥道。

正当亚拉莫尔准备做出选择想要拉住机械体的手时，界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濒死的士兵，他们在那些散落的书页破碎之后凭空从界空坠落，还有那些完好的士兵。

“长官，那些被童话吞没的士兵重新出现了，但是……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再也没有办法战斗了，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沉浸在了童话里面，所有的神经全部被屏蔽、切断，但他们的身体仍然在以不可思议的情况下运作，即使全部神经彻底停摆，他们的身体机能依旧正常。”

机械体的手上传出来声音，亚拉莫尔胸前的翻译器把那些话翻译进自己的脑子里。

“有拯救方法吗？”

“他们的童话会一直延续下去，在他们的意识里，即便意识因为死亡消失，他们的童话也早已经去往了远方。”

“咚咚！砰砰！” 那些士兵砸在归家者上，砸的噼里啪啦乱响，邓特娜薇用希金斯和纳托伊尔缠住生物体的通讯器，亚拉莫尔在手边蓄积起了流体，周围的一切变得异常黑暗，成为了一片片的虚无，船长左拐冲入机械体的世界河。

“砰！” 亚拉莫尔的流体直接击碎了机械体的核心，流体侵蚀了整个机械体，让那些光粒子瞬间失去活性，连警报都来不及，邓特娜薇直接拨开通讯器，与生物体近身缠斗。

邓特娜薇一拳砸在生物体的头部，那生物骨骼被锤的粉碎，同时把它的生物骨骼活生生从脸上掰断，露出它还有些稚嫩的脸，然后猛按在地上，踩着它像是狗一样的脊柱，任它怎么挣扎都无法逃离。

“干什么……求救！” 它在以雌性特有的声音咆哮，亚拉莫尔直接勒住她的脖子，用流体贯穿她胸前的六只乳房，让她饱受痛苦，她灰白色的脸上因为恐惧毛发剧增，长出一副怪异的狐狸模样，很快又因为痛苦再收缩回去，那秀丽的青色眸子里充满了绝望，怒视着亚拉莫尔。

“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问，她的双爪尖锐细长，已经在慢慢的搞起了小动作，亚拉莫尔把剑放在她的爪子上才安生，她的双臂纤细无比，像是骨头一样，她也没有穿衣服，双腿挣扎时能看见那类似人类女性般的生殖器官。

“只有这样我们到了世界河里面才不会被围攻，那个机械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我们，全身卸下机械以表示诚意？我看它明明就是在蓄积力量想把我们绑起来。”

亚拉莫尔没见过第一次见面，还是外来人，就要把自己的装甲全部卸下来拿取信任的，她觉得这之中有诈，比起机械，不如选一个情绪更容易判断的正常生物。

“但你们……啊！” 她痛苦的捂着脸，嚎叫出来，她的脸两侧长出的生物骨骼被掰断，疼痛一直在影响着她的思考，就剩下两片蝉翼般的东西，还被邓特娜薇锤的半碎。

“这对羽翼是我们感知危机、促进思考、互相发出求救信号的东西……你们已经把我毁掉了！我已经不能再作为侦查兵战斗了，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我回不到我的帝国去了……我没有价值了，请让我离开吧，带着这样的侦察兵去找那个世界河的军官领赏的话，只会被嘲笑。”

“放心，我叫亚拉莫尔，她叫邓特娜薇，我们暂且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拿你去领赏，我们只是想要借你了解很多情报。” 亚拉莫尔伸出流体钻入她的眼睛，插进她的大脑，“对吧，提提提女士。”

“这不是我的名字！”

“那你叫什么，别让我亲口说出来。”

“薄雾。” 薄雾说道，这是她的代号，她的名字是提提提·塔利塔一，因为不是人类常用的语言，所以她的名字只能借助翻译器拙劣的音译说出来，不如称呼她的代号更能界际化一些。

“很好。” 亚拉莫尔恢复了她眼角两侧的透明羽翼，“你们的侦察兵习惯不穿装甲单刀直入，因为这两片羽翼是你们引以为傲的东西，现在你有用了。”

“我知道我不帮忙就会死。” 薄雾将羽翼遮住自己的双眼，双眼透过羽翼看向更远的远方，“战争仍旧在持续，没有人注意那个机械体的死亡，但是我所在的列车组已经被毁灭了，他们……不……他们好像用了棋则！”

“棋则？” 亚拉莫尔伸出流体扎进她脑子里，借助她的视野窥视远方，归家者号马上就要进入世界河里了，正要渗入世界河的墙壁里，听见使用棋则的时候，船长立马停下了脚步。

“是艾维丝塔。” 亚拉莫尔站在舱门处，“我得杀了她，船长。”

“不要出去，战争还没有结束，你的结局只会是死亡，我们的战争已经被棋者干涉过不少次，前几次我们的战争，士兵全让童话收入书页里，这次这个未知棋者，能让战争一边倒也是好事吧……”

薄雾祈祷着，半跪在地上，看着那个棋者，她对自己的同胞没有丝毫怜悯，现在每一个战争的人都想这场战争尽快结束，没有结束的原因只是他们的身份是士兵。

“嗡！” 列车的轰鸣从归家者号的旁边响起，船长才发现这条世界河根本没有天然隔绝的墙壁，而是更多的光能轨道，他们没有所谓的飞船概念，而是靠着建造轨道和人造大陆通往天际的。

“很神奇吧，我们的世界，在那场创世神的实验之后，就已经是地狱了。” 薄雾站起来，看着那些打斗，许多人工机械虫借助光能吐出临时制造的轨道板块，然后聚集周围的光芒铸造成临时轨道，一层层铺，那些光幕又把那些轨道打碎、把靠近的战线逼退。

自相残杀的病毒在他们之间蔓延，艾维丝塔站在两条世界河的最高点俯瞰众生，孤泊方舟早已经不知去向。

“好啦，没什么时间了，我要上了，保护好船长，邓特娜薇。” 亚拉莫尔受不了艾维丝塔这副高傲的逼样子。

“杀了她之后你又要帮哪一边？”

“哪边都不管我的事，我的目标仅仅是杀了有可能对我们有危险的人，到你们的世界河也是想借着你们世界河的地方避开这里，去走另一条道路而已。” 亚拉莫尔跳下归家者，朝着艾维丝塔飞去，船长知道亚拉莫尔是在任性，明明直接绕开艾维丝塔在后面击败她是最好的，非得在这个最危险的时候对她发起进攻。

“意思就是说，你想变得更强，想要有更长久的生命是吗？” 那穿着一身黑金长袍的女人撩起自己的黑色长发，靠在陈晓的身边，一副帝王的威压就足以让陈晓恐惧，那金色的双眸犀利的看着他，让陈晓不由得的跪下来。

“帝刻……大人……我……我不想，我不想成为亚拉莫尔那样的怪物，连自己的死亡都没有办法抉择，我觉得那样……太可怕了…”

“你又不想找到你自己的姐姐了？” 帝刻歪着头，用一只手扶着腮，上下打量着陈晓，陈晓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在被她的目光压着，完全没有胆量站起来。

“不……我是正常人的话我还能选择什么时候去死，可……要是被您……被您教会了那些力量，我又要什么时候才能去死啊！再怎么强大，不能决定自己的死期，像个怪物……我不想……我讨厌亚拉莫尔那样的人！” 陈晓害怕的蜷缩成一团，疯狂摇着头，生怕帝刻给予自己怪物般的力量。

“我是怪物，周破晓是怪物，贝利尔特是怪物，陈天骄更是怪物，比起你口中的亚拉莫尔，和你姐姐相同样貌的陈天骄，在此前连自己的家人都杀了，后续还杀了成千上万和你一样的平凡人，到了现在，她仍然在为她身上的杀戮宿命去做着赎不完的罪，你讨厌她吗？”

“我……” 陈晓低下头。

“周破晓在此前，也杀了那些人，也有一些是平凡的愚蠢者，贝利尔特曾经作为世界的总席，残忍手段更是许多，你的选择是正确的，你成为了怪物，你也会如此，在寻找你亲人的过程中，你也会杀死很多你现在眼中的平凡人。” 帝刻的眼神温和了一些，但陈晓的身体早已经软成了一摊烂泥，看着帝刻，无力的趴在帝刻的脚面前，像一条被吓坏了的猫。

“不过……你也懦弱，想要力量去见到她，又怕这股力量能看到她的结局，因为畏惧能看见她的结局，又不敢要这种力量，明明是符合你这种人能够使用的。”

“是啊…是……我想找到姐姐，但我根本不敢变成你们那样的怪物，我又想死，想要去看看地府有没有自己的姐姐……我不想要力量去见证我姐姐最后的结局，我只想用我的余生去期待见到姐姐那时候的高兴……”

陈晓被帝刻一语言中，他也渐渐地不再畏惧帝刻的威压，反而觉得帝刻其实是个很知晓人心的仁君，那股威压带来的其实是无可比喻的安全感。

如果说亚拉莫尔是竭尽全力去保障大家的安全，那帝刻就是只要听到她的名字，就能为自己恐惧的心脏打一针安慰剂，因为在贝利尔特那个传奇的世界里，谁都知道她曾经是一位独断万古的帝王。

“亚拉莫尔……” 陈晓看着亚拉莫尔化作一道粉色的流星，冲入那密密麻麻的千军万马之中。

“如果我是平凡人，我不会支持亚拉莫尔杀掉童话，但我的身份你也知道，我不容许我的子民成为童话的傀儡。”

帝刻看着亚拉莫尔的战斗，慢慢从座位上站起来，她的灵魂逐渐实体化，椅子上的那具身体化作糜烂的、肥胖的烂肉，在椅子上随着肌肉记忆蠕动，做着曾经帝王的动作。

“您……” 陈晓被吓住了。

“这是我当初犯下的罪，这副糜烂的肉体就是我对我罪恶的惩罚，我本该在执行封建之后让年轻人们杀死，可我却得到了最让我痛苦的永生，见证每一个王朝的兴始衰落，我的肉体也是最为痛苦的，每日每夜，我都在痛苦中无法安眠。” 帝刻看着陈晓，陈晓点了点头，她他现在也知晓了这段传奇。

亚拉莫尔第一次知道这千军万马确实是千军万马，数不清的装甲列车和那些机械杂兵，光是应付就要花费不少的力气，自己的全身已经被那些光幕打的千疮百孔，连使用力量也只能清除对于这些士兵来说很小的一片，挥剑已经成了本能的反应，那些机械还附着在自己的肉体上对自己撕咬、吸食着身上的流体。

“亚拉莫尔，这就是你的死期啊。” 艾维丝塔笑着说道。

“不……亚拉莫尔……” 陈晓下意识想出舱门，跑了几步才想起来这是孤泊方舟，不是自己熟悉的归家者，而且自己也没有能力应付这些。

“周破晓和贝利尔特她们在与世界河里的人们交涉，想看我，热热身吗？” 帝刻缓缓走向孤泊方舟的更远方。

小说相关章节：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