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青豆。也不喜歡洋蔥⋯⋯」亞契拿著手機倒在床上認真記錄著。

轉眼間他跟馬歇里已經交往了快一年，為了慶祝週年，他已經糾結了好幾天。

這段日子他看見了馬歇里許多不為人知的一面。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熱愛什麼，他都默默記在腦海裡。怕自己忘記，還會特別謄在手機備忘錄中。

亞契希望能給他一個難忘的週年回憶，但實在不知道怎麼規劃才不會惹馬歇里不舒服。

平常約會總是馬歇里挑的地點，亞契知道這是因為他不喜歡去自己不習慣的地方⋯⋯也就是說，他討厭驚喜吧。

但沒有驚喜，又怎麼會有難忘的回憶呢？亞契是這麼想的，所以才如此煩惱。

想給他驚喜，又怕他生氣不開心。這男朋友真是不好當，不過亞契一次都沒有不耐煩的時候，除了說自己著了魔以外，他毫無其他答案。

深深嘆了一口氣，他才剛記完『里的小習慣』，兩手一攤倒在床上成大字型繼續煩惱時，收到了馬歇里的訊息。

『嘿，寶貝，明天陪我去聽分享會好不好？』訊息裡還夾了一個網址。

亞契點開來看了看，是馬歇里最近很著迷的小說家的見面兼分享會。確認了一下地點，在市中心大型商場的表演廳，馬歇里最撐不過的場地之一。可見他有多想去見偶像吧。

『好啊。』基本上，亞契很少拒絕馬歇里的邀約，即使是這麼臨時的也不會。

隔天他們提早了一小時到場，一來是想佔個好位置，二來是馬歇里不早點來適應環境的話，恐慌會發作。

「⋯⋯還好嗎？」亞契牽著他的手，從手心的溫度可以感受到他的焦慮。

馬歇里緊抿著唇遠遠盯著商場門口深呼吸，「還行。」

亞契看著他，一邊想著他的堅強有多惹人憐愛，一邊在他髮際落下一吻。

馬歇里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望向亞契笑了笑，「你如果想鼓勵我的話，怎麼可以只親額頭！」

亞契有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不然要親哪裡才有用？」

「還用說嗎⋯⋯」馬歇里拉著他的領子，將嘴唇疊上他的，舌尖還很不客氣地鑽了進去，給了亞契一個誘人的吻。搞得亞契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忘了今天來做什麼的人。

下意識地摟住馬歇里加深了吻，亞契的手不聽使喚地在他腰間游移，才碰到上臀就被推了開。

「⋯⋯我們進去吧。」馬歇里輕聲說。呼出的氣息還在唇邊，搔得亞契心都癢癢的。

「⋯⋯嗯。」

＊＊＊

分享會本身不差，但亞契對於小說家拿生物當比喻卻根本講錯這件事非常不爽。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不會當場讓人下不了台階了。

「⋯⋯亞契？」生性敏感的馬歇里發現了，拉了拉他的手。

「⋯⋯嗯？」亞契知道自己的臉色大概超臭，但他控制不住啊。

「⋯⋯你不開心的話，我們走吧？」

「⋯⋯你不想要簽名嗎？」

馬歇里一臉猶豫，亞契笑了笑摸摸他的頭，「我氣一氣就沒事了，別理我。」

「可是⋯⋯」

「不然你親親我讓我消氣？」亞契半開玩笑地比比自己的臉頰。馬歇里忍不住笑了，真的側過頭在他臉頰印了個甜蜜的吻。

亞契一直到陪同排隊簽名的時候才把方才的不滿說出口。而且還直接對著作者本人講。

「⋯⋯你說蜜蜂是最有組織能力的生物，但事實上螞蟻才是。」

小說家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什麼？」

「如果想強調所謂高度的社會化，不可能有比螞蟻更厲害的了。要是螞蟻跟人類一樣大的話，會比你跟我都還來得聰明。」

小說家笑了，「噢，你真是認真聽，謝了。來，簽好了。」

時間有限，亞契也不可能佔用多少寶貴時間來據理力爭，於是面無表情地跟著馬歇里離開了表演廳。

「⋯⋯螞蟻這麼厲害啊？」馬歇里笑了笑，牽起他的手。

「超厲害！據說雨林還有很多我們尚不了解的蟻群，如果再繼續讓氣候變遷下去，野火肆虐起來很多物種就要消失了⋯⋯」講到一半，亞契突然意識到現在不是提這個的時候，連忙打斷了自己的話，「呃⋯⋯那個⋯⋯你覺得怎樣？」

馬歇里眨了眨眼，不解地問：「螞蟻嗎？」

「⋯⋯分享會啦。」

「噢。」馬歇里輕笑一聲，「還不錯啊！終於知道他對精靈社會的架構是怎麼來的了。如果是以蜜蜂作為發想好像就能理解了。」

「蜜蜂大部分都是獨立生活的物種喔。根本不需要社會。」

馬歇里一臉好笑，「還在氣啊？」

「呃⋯⋯沒有啦。」

「真是的。」馬歇里靠向他給了一個甜膩的吻，「別氣了啦，謝謝你陪我來。」

於是亞契徹底忘了自己剛剛都在氣些什麼。

＊＊＊

紀念日迫在眉睫，亞契咬著牙下定決心要給馬歇里一個驚喜。希望不會傷到他身心狀態的驚喜。

「⋯⋯里，」亞契難掩緊張地喚了他，「我想約你去個地方，你沒去過的。」

馬歇里眨了好幾下眼睛，「一定要嗎⋯⋯」

「⋯⋯是為了一週年⋯⋯就是，交往一週年⋯⋯的紀念⋯⋯⋯」亞契覺得自己緊張到心臟都快負荷不了了。如果在這裡就被拒絕，他大概會死掉吧。

「⋯⋯要去哪裡？」

「⋯⋯是驚喜。但要是你不喜歡，我們、呃、可以⋯⋯馬上離開？」亞契在心裡不停懇求上天給份奇蹟，讓這個平常什麼挑戰都不想做的男孩能答應他的邀約。

馬歇里皺著眉頭癟著臉，盯看了亞契好一陣子。

「⋯⋯所以你不想告訴我要去哪裡。」

「⋯⋯說了就不算驚喜了啊。」

「可是我討厭驚喜。」

亞契有點頹喪地說：「我想也是。但這真的不是什麼很了不起的驚喜⋯⋯我、呃、只是⋯⋯想讓那一天⋯⋯特別一點。」

馬歇里輕輕地重複：「特別一點。」

「因為⋯⋯是交往一週年紀念啊⋯⋯」

兩人安靜了好一會兒。始終縮身站著，左手抓著右手肘的馬歇里嘆了一口氣，原本的不安與警戒總算卸下許多。他微微一笑，對亞契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你答應了？」

亞契喜出望外的表情讓馬歇里笑意加深，「是啊，我答應了。」

亞契簡直開心到要放個煙火、去操場跑個圈，再去趟月球再回來了。

＊＊＊

「⋯⋯如何？你還好嗎？」亞契摟著馬歇里，戰戰兢兢來到布拉索斯河岸，站在一間座落在河堤邊的家庭式餐廳前深呼吸。

他們來到這已近黃昏，要走要留就看現在了。

馬歇里看著昏暗的餐廳，整間店的燈光都是反射式的低調黃燈。戶外座位更是暗得只剩桌上的微弱紅燈，乍看氣氛有點詭異。但不知為何，聽到潺潺流水聲讓他感覺蠻平靜的。

「我準備好了。」

亞契不太放心地問：「確定？」

馬歇里親了親他的臉頰，「我相信你。」

亞契露出微笑，牽起他的手前去推門而入。

他們先是在室內一角靠窗位置坐下，點了招牌披薩和濃湯。

等餐點的時候，亞契難得說了自己的事。

「小時候爸媽常常帶我來。老闆是爸爸的朋友，是個很有理想的伯伯。」

「很有理想？」

「他覺得河流是很多生物的家，人類欣賞之餘也要好好珍惜才對。所以這家餐廳不止食材是有機的，晚上也要降低光害，力求以最不傷環境的方式提供料理。」

「⋯⋯你才是從小就很有理想吧。」馬歇里微微一笑，充滿愛意地說。惹得亞契臉都有些發熱了。

知道馬歇里向來不喜歡嘗新，所以亞契點的是最基本的瑪格麗特披薩，只有單純的番茄、羅勒跟莫札瑞拉起司；濃湯也是最普遍的蛤蜊馬鈴薯口味。果不其然馬歇里吃得笑顏逐開，看來心情很好，讓亞契暗自鬆了一口氣。

吃飽後移坐到戶外，這時端來蛋糕與紅茶的大叔拍了拍亞契，呵呵一笑，「長這麼大啦，亞契！男朋友很帥喔！」

亞契羞恥到炸，紅著臉難以回應，倒是馬歇里直率地道了謝還和大叔小聊了幾句。

「原來那就是老闆呀！特地來看看你，人真好～」馬歇里笑著說。

「⋯⋯嗯。他是蠻疼我的。」亞契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馬歇里低頭看了一下蛋糕，發現是他喜歡的檸檬磅蛋糕就笑了。

上頭的糖霜以檸檬皮屑灑出了字樣，寫著『一週年快樂』，更是讓馬歇里的笑容更燦爛了。

「寶貝，謝謝你⋯⋯」馬歇里開心地摟過亞契的脖子給了個吻，輕撫著他的臉頰柔聲說：「真的是特別的驚喜呢，我喜歡的那種驚喜。」

亞契泛紅著臉笑了笑，「太好了。不過，這裡最棒的不是吃的。」

「咦？」

「你仔細看一下河邊。」

馬歇里轉頭望向河岸，看了好一會兒才從深沉的草叢間發現那點點飛舞的光芒。

是螢火蟲。

「好多！好漂亮喔！」馬歇里驚喜不已，一雙明眸也跟著閃閃發亮。

亞契笑了，看著馬歇里淡淡地說：「你知道螢火蟲求偶的時候，是用光頻率溝通的嗎？」

「什麼意思啊？」

「如果找到發出一樣頻率的螢火蟲，才會在一起喔。」亞契伸手撥著馬歇里的髮絲，「所以我也要謝謝你。你不但看到了，也接受了我的頻率。」

「⋯⋯亞契⋯⋯」

「我愛你。」

馬歇里紅了眼眶，緊緊擁抱住亞契，在他耳邊輕柔地回應：「我也是。」

亞契閉了閉眼，將他抱得更緊一些。

從此，他們每年都會再來。

小说相关章节：前進宇宙前進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