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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远方,3

小说: 2025-09-04 13:38 5hhhhh 9960 ℃

  说罢,熊岩想要去牵小兽的胳膊,结果后者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果然还是伤害到这小家伙……熊岩心下无奈,可他又毫无办法,将心比心,如果换作他经历这些,心里肯定也不舒坦。

  两只兽各走各的,一直走到公共澡堂,熊砾才往熊岩那边靠了靠。

  “第一次?”

  熊砾紧紧抓住围在腰胯上的浴巾,用余光扫视着正泡在池子里的形形色色的雄兽,紧张之意溢于言表。

  “放心,没人看你。”

  熊岩先一步坐了进去,水温有点高,他还是习惯凉一点的,不过澡堂可不会单独为他调节,包间又太贵,只能凑活凑活。

  而另一边,熊砾正试图穿着浴巾下水,被制止后索性站着不动了。熊岩心想这或许是个不错的缓和气氛的机会,便冷不丁地扯掉浴巾,一把将其摁进了水里。

  “呼……啊……”

  熊砾倒吸一口凉气,难怪他刚刚看有只兽下水时龇牙咧嘴的,原来这么烫,可即便如此,他的两只小胖爪依旧忠诚地保卫着胯部。

  趁着熊砾无暇顾及其他,熊岩摸了摸那颗湿漉漉的小脑袋,他决定待会还是带这小家伙去吃顿炸鸡薯条,就当道歉,嘴上说不出,那只好用实际行动弥补了。

  摸着摸着,熊岩仿佛突然被扎了一下,爪子立刻收了回去,紧接着他背过身,看向了池子侧面几个有说有笑的大老爷们。他并非要看什么,而是要不看什么。

  澡堂确是个好地方,泡在温水之中,焦躁的心不消片刻便平静了,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熊岩只能用两个字评价——疯了。熊岐山不啻他兽生中最大的阴影,遮天蔽日,他挣扎之下好容易见到点阳光,无情的大手又盖了下来,他尝试了无数次忍耐,可熊岐山总会将他的努力化为乌有。

  对于大多数兽来说,血缘关系是无私的支持,是无条件的爱,可对熊岩来说,这是如蛆附骨般的折磨,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不仅无法远离,还要主动接受鞭笞。

  他尽力了,或许听起来很不负责,但事实如此,在和熊岐山有关的事上,他不可能拥有无限的耐心,这意味着今天的事迟早会重演。熊岩扶住了额头,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两头熊并没有去蒸桑拿和搓澡,一来不感兴趣,二来得多借用会吹风机,最后花了半个钟头,基本算是吹干了,也就不用再买新衣服。

  出澡堂之后,熊岩带着熊砾去了一家连锁快餐店吃午饭,可乐、鸡翅、薯条,但凡讨小兽喜欢,熊岩都点了一遍,他自己倒只吃了个肉卷。

  见熊砾的情绪渐趋稳定,熊岩便问了问熊砾是否有其他亲属,尤其是母亲。

  熊砾低着头,拿着一根薯条在番茄酱里搅和来搅和去,沉默了好久,最后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不记得她了,我就记得……记得我爸喝醉了之后说……说我妈是个满嘴鬼话的妓女,是个臭婊子。”

  “行了……”熊岩很难想象这种话能从熊砾嘴里说出来,虽然只是复述,但也太过残酷,“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点点什么?”

  “不用,谢谢。”

  一句“谢谢”令熊岩无话可说,等熊砾吃完最后一根薯条,他们便打道回府了。没办法,熊岩晚上有夜班,下午必须睡觉。

  回去的路上,熊岩望着车窗外朦胧的雨幕,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熊砾没有靠得住的亲属,继续探查熊岐山的从前临时住址也没意义,既然熊岐山早有计划,那肯定不会傻到住相同的地方,再者,他的工作比较特殊,连请假都难,更没办法长期离开曲林市,最多在周边地区找找,只要熊岐山逃到远点的地方去,他就毫无办法。另一条路子是发动那些旁亲帮帮忙,毕竟熊岐山肯定是顺着这条藤摸过来的,那他摸回去说不定也会有收获,只是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和这些兽联系了,本身关系也不算太亲近,真要亲近,他当初怎么可能上不了大学?

  思来想去,熊岩都觉得自己身处死局,所谓的寻找真的有意义?大概只是给熊砾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安慰吧,以透支他的生活为代价。

  熊岩回头看向熊砾,好巧不巧,熊砾也在看他,仅仅一瞬间,两只兽就都撇开了脑袋。

  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兄弟之间确确实实能心意相通?熊岩无法定论,他只知道事情变得更复杂了,如同两颗彼此孤离兀立的树,看似毫无干系,但在无人知晓的深处,它们的根须已纠缠在一起。

  

  第三章——漆黑的影

  “早!”

  “早啊!我跟你说,昨天下午那本漫画……”

  背着书包的小熊从热烈交谈着的同学们身边走过,如此最好,他希望自己能被忽略,好的,坏的,他都不想接近。

  他走到与学校门口一街之隔的早餐铺子前,掏出皱巴巴的零钱,买了份豆浆油条,坐在店铺最深处的小桌前狼吞虎咽。本来他平时都是自己做饭的,但最近家里水电气都停了,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出来吃。

  兜里的钱已所剩无几,他虽然十分节俭,但一百块就只有一百块,掰得再碎,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父亲什么时候回家呢?在不同的时间段,小熊心中却总是抱着相同的疑问。不过他很有信心!因为以前也是如此,最后不都回来了吗?无非时间长点。他愿意忍耐,也可以忍耐,更必须忍耐,不然呢?除了父亲,他已经没人能指望了。

  在家要面对漆黑一片的孤独,在学校,热闹与他无关——可能也不是完全无关,放学后偶尔会有兽把他堵在厕所,不图钱,单纯想找点乐子。同样的,他必须忍耐,因为难以启齿,更不会有兽替他撑腰,他想,但凡父亲能来一次家长会也好,他就不用趴在教室的最后排,躲闪同学们探寻的目光了。

  班主任是只好兽,后来每次开家长会把小熊带到办公室躲着,然而这位善良的老师显然忽略了一点,享受不合身份的特权需要付出代价,越是把小熊藏起来,那些心怀嫉妒的兽就越是想将其扒光。

  不过小熊不怪老师,他拎得清,何为对何为错,他心里都清楚。

  轰——

  炸雷声唤醒了陷入回忆的熊砾,他松开护栏,后退两步,背靠画满幼稚涂鸦的水泥墙,注视着愈发猖獗的暴雨。雨还会停吗?天空像是被捅了个洞,从小到大,他从未体会过如此极端的天气,回来时,公交车仿佛在海里游泳,他都不知道熊岩明天该怎么去上班。

  想着,熊砾往门缝里看去,那只高大的熊兽还在呼呼大睡,午饭的时候他其实就觉得对方有点困乏了,所以他十分感激,即便熊岩有时候收不住情绪。看完,熊砾又掏出了熊岩给他的旧手机,上面显示的日期让他很有紧迫感,他不仅仅想要快点找到父亲,也想要回到校园生活里去。

  在别的小兽看来,这或许是个无比古怪的愿望,哪只小兽想被拴在学校里呢?但对于熊砾来说,那仿佛是另一个家,曾经的校园生活固然有很多令他痛苦的插曲,可只要开了学,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待在里面,这难道不和家一样吗?或许还更好……起码不会有催债的流氓把他堵在楼道里逼问这逼问那,这才是他所面临的最大的恐惧。

  正因如此,熊砾感到自责,要不是他,熊岩可能也不会被催收的盯上,或许他并非主因,但毫无疑问是其中一环,这些年父亲在他身上花了太多钱了,那一笔笔的欠款里,有多少是为他而借的呢?应该不在少数。而且,之前他应该站出来的,父亲撒了那么多谎,他竟然一直沉默着,在这种时候,沉默等于助纣为虐,明明每次被同学欺负时都这么想,成为旁观者时,自己为何却没有勇气揭穿?

  真坏啊,熊砾……

  小熊蹲坐在了地上,他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只要条件一成熟,他不会依赖任何兽,就跟熊岩一样独立,到那时候,他就不必再寻找父亲了。

  是的,他看得很清楚,父亲是个王八蛋,母亲也是,每次放学看见别的小兽跟家人其乐融融,他都嫉妒得发狂,凭什么他不能拥有呢?!这难道是很奢侈的梦想?!熊岩恨得牙痒痒,他又何尝不是?唯一的区别在于他还抱有一点点期待,无可奈何的期待……

  坐着坐着,天色逐渐暗了,屋里的熊岩也即将出门上班。

  “我差不多明天早上八点半回来,如果天气太坏可能还会延误一个小时左右。家里的东西你随便用,但别熬夜,早饭不用等我,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就行,都明白了吗?”

  熊砾点了点头,他鲜少听见如此之长的嘱咐,如果换成父亲,八成往他裤兜里塞一两百块钱就走了,更不会说什么时候回来。多令人安心啊,一切都可以预料,可惜,这不是他的家,如果是,对方应该叫他的名字才对,但他一次都没听见过。

  雨中的路灯不甚清晰,熊兽的背影也与水幕融为了一体。目所能及处再无熟悉的事物,熊砾只能退回屋里,外面太冷太冷。

  关上门,拿出手机,拨出熟悉的号码,终于,他得到了不一样的结果——已经是空号了,让他的心也空落落的。

  刚刚挂断,另一个陌生的号码突然拨了进来,他有些犹豫要不要接,是跟之前一样的讨债电话呢?还是父亲换了新号码?

  他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将听筒凑近圆耳朵,谨慎地问:

  “喂?”

  “您好,您是熊岐山的亲属对吧?他——”

  熊砾慌乱地挂断了电话,尽管对方的语气很温和,但他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挂断电话还不够,他又反锁了屋门,拉上了窗帘。

  每个寒暑假,熊砾几乎都是如此度过的,如果不装作无人在家,那些流氓就会疯了似地砸门。

  咚咚!

  咚咚!

  无休无止,物业和警察来了都没用,这些恶徒警觉得很,每次上门骚扰都会有人望风,而且时常在附近游荡,每次他出门买点东西都心惊胆战,因为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堵在小巷里,然后被拎小鸡一样拎到半空中。

  “告诉你爸!再不还钱就把他熊掌给剁了!”

  其实他从来没被这群流氓揍过,最多就是抓着他的胳膊不准他走,可来自成年兽的威吓太过恐怖,两只爪子一伸过来,他便完全动弹不得。

  可暴力还不是最让熊砾害怕的,有时候,讨债的混混们甚至会同情他,说让他下辈子找个好爹妈。他记得很清楚,有次,一个高瘦的混混给他买了根糖葫芦,诚然,对方是为了利诱他把消息传到父亲耳中,但……总觉得无比荒谬,他的父亲甚至都没给他买过。

  那根糖葫芦,好甜好甜……

  想到这,熊砾突然觉得有点饿,熊岩走得很急,说是待会出门在路边买吃的,他得自己解决晚饭问题。熊砾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纠结没用,伤感没用,埋怨也没用,他只能等,而在等待的时间里,他应当把自己照顾好,起码能让熊岩少操点心。

  厨房有气,但锅里面的灰尘已经结块了,也没有几样调味料,就一点盐和白糖,熊砾思来想去,只能试着煮碗泡面,当然,这依旧是个大工程,光洗锅就麻烦得要命。熊砾不怕麻烦,反正没事做,他还想把脏兮兮的屋子打扫一遍,算是为熊岩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在冰箱寻找食材的时候,熊砾意外地发现了几个不太新鲜的番茄,他不知道熊岩是不是把这玩意当水果吃的,或许能够解释厨房为什么有白糖,既然再不吃就要坏了,那用来当配菜正好。

  忙活了大半个钟头,又是刷锅又是擦灶头,真正煮面的时间还不到十分钟,不过成品味道不错,他的手艺没有太生疏。

  以前家里还有水电气的时候,熊砾为了节约生活费,都会尽量自己做饭,虽然来来回回就那几个菜,但总比每顿都是泡面好。

  吃完面,洗完锅,熊砾又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屋里的卫生状况很不好,扫把轻轻一挥,灰尘就扑面而来,他只能把窗帘重新拉开,免得呛死。

  从门口扫到厨房,又从厨房扫到门口,熊砾找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烂掉一半的拖鞋,破了好几个大洞的内裤,碎酒瓶玻璃渣子,被踩扁的易拉罐,散发着奇怪臭味的纸团,这让他感觉自己很有价值,如果已经成年,就算干小时工也活得下去吧?不说过得有多好,起码不用每天担惊受怕。

  衣服之类的熊砾没敢拿去洗,一来他怕口袋里有什么要紧的物件,二来,熊岩跟他没那么熟,还是不要碰内衣之类的为妙,再者,天气何其恶劣,也不适合洗衣服。

  在熊砾的努力之下,灰蒙蒙的出租屋终于变得干净整洁了,他洗完澡躺在床上,看着出租屋紧凑的布局,心中很是喜欢,乃至鲜有地产生了一点点安全感。等长大了,独立了,他也要住差不多的地方。

  那还要多久呢?一个月?一年?还是更久,要是他身上有个几千块的话,没准现在就可以,要知道,他之前能用一百块过上大半个月,那几千块岂不是能好几年?熬到成年,他就可以去打工了!

  可惜,他没有几千块,或许应该找父亲要的,对方应该很乐意吧?几千块就把他这个令人生厌的拖油瓶给打发了,划算得不得了。

  想着,枕头底下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熊砾心头一紧,骚扰电话不会又来了吧?结果是熊岩打来的——

  “喂?”

  “你吃晚饭了吗?”

  熊砾的眼神有些黯淡,要是父亲也像这样关心关心他就好了,然而每次见面第一句话都是问有没有兽上门讨债。

  “吃了。”

  “那就好,记得早点休息,明天我会回来得晚点,要加一会班。”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又没有挂断,熊砾便想着要不要告诉熊岩他刚刚打扫了一遍出租屋,但始终没能说出口,因为像在邀功,事实是他在还债,三天下来,他换了一套新衣服,泡了一次澡,吃了一顿炸鸡,刚刚又切了几个番茄,反正一次打扫肯定不够抵债。

  “要忙了,挂了。”

  “嗯……”

  接完电话,熊砾关上了灯。没洗的旧衣裳全堆在床边的塑料凳上,黑暗之中,熊砾能嗅到独属于熊岩的气味,这气味很复杂,也很成熟,他羡慕之余又莫名觉得安心。熊岩是一只好兽,确凿无疑,这让熊砾有了非分之想,要是……要是他能留下……

  熊砾猛地摇了摇头,他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仿佛在得寸进尺,他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对于熊岩来说就是一种深深的伤害,但他很难抑制住这种过分的想法,好容易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要他主动松爪?好难好难。

  到底该怎么办……

  熊岩的班组比平时多出了一轮铁,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十一点了。焕然一新的家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但门牌号没错,熊砾也确实躺在床上。他不确定熊砾是不是昨天晚上没有听他的劝诫,以至于到现在都还没醒,不过他实在没精力多管闲事,一连上了十四个小时的班,他只想赶紧休息。

  错位的时间让两只兽交流甚少,一旦彼此都醒着,就得挖空心思去寻找熊岐山的踪迹,熊岩把认识的亲戚的电话全打了一遍,他虽然找到了泄露他住址的“罪魁祸首”,却没查到熊岐山的踪迹,所有兽都说已经很久没见过了。电话打得越多,熊岩越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催收公司都找不到熊岐山,他又怎么找得到?倒是过段时间他有可能要被泼油漆了。但他必须继续找,找不到熊岐山就意味着要抚养熊砾,说一百遍一千遍,他都不想带小孩!哪怕熊砾是个乖小孩。又累,又烧钱,而且还有很严重的“隐患”。

  话虽如此,熊岩还是想做两手准备,熊岐山是得找,现在的生活也得继续,如果一直找不到熊岐山,熊砾难道也一直待在他的出租屋里吗?学总得上吧?熊砾自述成绩还挺不错,能排到年级最前列,如果就此荒废,他就是大罪人,无论如何,他得给熊砾一个自我拯救的机会,一如当初渴望继续深造的他。

  “可、可以吗?”

  面对熊岩的提议,熊砾既受宠若惊又兴奋不已,或许还有一点点难过,他没料到自己的愿望会在一只结识不到一星期的兽那里实现,原本他已经做好长期休学的准备了。

  “不然?”

  熊岩只觉心烦意乱,虽然花不了太多钱,但熊砾连身份证明都没有,说白了,等于失踪人口,他不知道要在各个政务部门之间跑多少个来回才能办妥,如果被踢皮球,没准还得找点关系帮忙疏通疏通,他本来工作就特别累,现在又要分别操心熊岐山和熊砾那边的事,可以说半点个人时间都不会剩下。别说时间,连空间都所剩无几,小孩子得睡床吧?那他要么睡椅子要么打地铺,想想都觉得憋屈。

  “谢谢……”熊砾低头抓挠着爪子,得了这么大的恩惠,他觉得自己也不能单纯地享受,多少要帮熊岩做点什么,便说道,“我、我可以帮你洗衣服,打扫卫生,还有做饭。”

  “不用。”熊岩一口回绝,弄得跟雇佣童工似的,然而他前脚拒绝完,后脚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从一头成年雄兽的角度出发,照顾小兽自是理所应当,但熊砾很懂事,如果真的完全不让这小家伙帮忙,恐怕反而会给到压力,“算了……那你帮我打扫打扫吧,煮饭就免了,不安全。”

  “我以前都是自己做的。”

  见熊砾据理力争,熊岩索性全答应了,这小家伙要干什么都行,他唯一的念想就是省事儿!

  夜里躺在地铺上,熊岩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障碍在于他们的关系,如果说,熊砾从小就跟着他,和他共过患难,那他听到熊砾要帮忙,肯定高兴都来不及,多好的弟弟啊!知道为哥哥分担生活压力。但关系一疏远,事情就全乱套了,他心里总有点不耐烦。

  在深深的纠结之中,熊岩变成了一个飞速旋转的陀螺,上白班,上夜班,出门办手续,给亲戚打电话探风,所有事情都抽得他嗷嗷叫,每每到家,他都会跟死狗一样躺在地铺上,游戏不想玩,视频不想看,连吃饭都没胃口,哪怕熊砾的手艺真真不错。

  房间里打扫那么干净有什么用?衣服洗得勤又有什么用?他早就习惯邋遢了,家里干不干净他根本无所谓。

  更让熊岩难受的是,熊砾整天待在家里,他连打手枪的机会都没有,连最后一点点生活乐趣都被剥夺了,这让他更坚定了要让熊砾去读书的心,起码给他留一点点私人空间吧?让他定期解决生理需要,睡睡自己的床。

  尽管心里很不舒坦,熊岩却几乎没有表露,他知道,这样会伤了一只小兽的心,熊砾也不容易,作为一只成年兽,他理应承担更多。

  身份证明办起来相当之麻烦,等走完流程,别的小兽都念了半个多月的书了,期间熊岩可以说是焦头烂额,睡觉都在惦记起床后要去哪个部门递交材料。

  终于,熊砾要去上学了,好巧不巧,熊岩是白班,学校和钢厂又不顺路,两只兽只能各去各的。

  一起坐在电脑桌前吃熊砾做的早饭时,熊岩忍不住叮嘱了几句——专心读书,不要惹是生非,更不要在校外逗留。其实他很清楚熊砾不会节外生枝,可心里就是没法完全放下,身上的担子好容易卸下一点,如果又有什么麻烦事找上门,他可能就压不住脾气了。

  收拾完碗筷,两只兽一并出了门,在小区门口,熊岩蹲在地上,帮熊砾整理了下仪表,这只小兽又穿回来时的旧衣裳了,唯一的区别在于背着书包,少了点忧郁,多了点朝气,一增一减,气质竟大有变化。整理完,他轻轻摸了摸熊砾的脑袋,很柔软,称得上表里如一。

  “有事打电话,打不通就等等,我每两个钟才能休息会。”

  熊砾点了点头,熊岩便站起身,跨上摩托,踩下启动杆,引擎随之发出隆隆的轰鸣声。

  “嗯……那个!”

  身后传来的声响让熊岩回过头来,他抬起头盔的护罩,问道:

  “什么?”

  熊砾圆润的短吻微微颤动,可半晌他都没说话,只抬起小爪子,腼腆地挥动了两下。

  “好好读书。”

  熊岩比了个大拇指,接着重新扣上护罩,拧动油门,一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熊砾低下头,盯着清晨时分又长又窄的影子看了好一会,又望望只有陌生兽来来往往的路口,最后转身迈开了步伐。

  他不是不想说点什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熊岩……不能叫哥哥,对方大概不认可,也不能叫本名,太过冷血,那还有什么选择呢?现在的他,无法给出答案。

  从熊岩的家到学校只需要十几分钟,但这是乘公交的时间,如果走路,就得花上大半个小时。为省下一块钱——算上反程是两块,熊砾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步行。

  越靠近学校,车流就越湍急,同龄兽也越多。高楼大厦一座连一座,熊砾鲜少见到这等景象,在来曲林之前,他一直待在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县城里,自然没太多见识。

  身处乱花迷眼的现代城市,熊砾突然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不在家,外头的世界果真遍地诱惑,商店里什么都卖,没见过的比见过的还多。

  尽管感到好奇,熊砾却没有驻足观看,好容易有了上学的机会,他想好好把握,多学学东西,对以后自立多少有点帮助。

  看见曲林六中的校门时,熊砾突然紧张不已,虽然上周末已经来办过手续,他也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在几近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独自上学,还是会倍感压力,尤其同龄兽个子都好高大,他在县城里个头就比不上别的兽,在这差距就更悬殊了。熊砾明白,这不是个好兆头,越特殊,越醒目,越醒目,也就越容易受到“照顾”,上小学的时候他就总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亮点”被欺负,今后不会变本加厉吧?

  原本熊砾不想麻烦熊岩送自己过来,这会,他却改变主意了——只有一瞬间,因为这想法太过幼稚,既然想自立,就得独自扛下所有事,怎么能开倒车?于是熊砾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校门。

  曲林六中很大,操场也好,教学楼也好,全比熊砾念过的学校大好几圈,不过大归大,却十分陈旧,熊砾很难说是“有历史感”还是太破,反正他觉得在光鲜亮丽的城区里,这所学校显得有点突兀。其实上次来的时候他也听说了,曲林六中的大部分学生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后代,那么多半不算好学校,不过他不在乎,更没得选。

  班主任是个戴着老花镜的长颈鹿,熊砾得高高地仰起头才能看见对方的表情,其实还算慈眉善目,语气也温和,如果能矮点就好了。

  熊砾在办公室一直等到自习铃响,之后便被带到了班级上,他站在讲台上往底下一看,就知道糟糕了——他真的是最矮的那个,而且还胖,无论善意恶意,之后肯定会被安上难听的外号。

  简短的介绍后,熊砾被安排到了教室最末排仅剩的一个空位上,他的同桌是个手臂和脸颊上都贴了创可贴,戴着棒球帽,脸色还很阴沉的褐纹老虎,体型跟他差不多,只是身高有区别,说直白点,一个大一点点的矮冬瓜。

  这不会是什么校霸之类的吧?熊砾心中忐忑,他知道不该以貌取兽,可同桌确实不像是什么好学生。

  结果两节课下来,他和同桌相安无事,反而别的同学聚到了一块,一边指着他俩一边窃窃私语,中途好几次笑出声,这让熊砾很不舒服,看上去新同学们确实不怎么友好。

  上厕所的时候,熊砾犯了难,他所在的班级位于旧教学楼,而旧教学楼的厕所没有单间,他不得不等到上课铃响再脱裤子尿尿。如此谨慎自然有原因——他的小鸟确实有点儿“小”,以前同学就时常因为这个嘲笑他,甚至会当众扒他裤子,小兽么,开点恶劣的玩笑很正常,老师只能口头批评两句,根本不痛不痒,结果弄得人尽皆知,每次他进厕所,大家都会盯着他看。这一次,他要保护好自己的秘密。

  让熊砾感到高兴的是,尽管开学已经大半个月了,他依旧跟得上课程,看来短暂的休学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在新学校的第一天似乎很顺利,至少在明面上他没受到欺负。

  晚自习结束差不多八点,坐班的老师前脚刚走,小兽们后脚就一窝蜂冲了出去,熊砾动作要慢不少,因为他看见同桌在收拾课本,以为全都带回去比较好,等全放进去背在身上了才发觉其实只有他们两个在这么干,别的同学要么没带,要么只带了没做完的作业回去。

  他不敢跟吊儿郎当的同桌一块走,于是等到了最后,出去时,他远远地看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压迫力的家伙,发现对方有点跛,不知道是不是摔的。他没深究,很不礼貌,而且他也没什么兴趣。

  等步行到家,熊砾才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他可能该坐公交车回来的,这样可以给熊岩做顿晚饭——这只兽居然又在吃泡面。没有做到力所能及的事,他不免自责。不过,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熊岩似乎也不怎么爱吃他做的东西,反正从来没对他说过想吃什么,有时候还会直接外带回家,那大概也不用强求……

  见熊砾回来,熊岩放下泡面桶,随口问了几句校园生活如何,得到的答复令他满意——只要熊砾老老实实在学校待着就行,至于究竟今后学不学得好,他其实不算太关心,只能说学得好皆大欢喜,学不好,他也仁至义尽。

  熊砾身为学生,自然得做作业,可房间很难再放下一张宽敞的课桌,熊岩只能把电脑桌上的音响台灯之类的玩意收起来叠放到一起,这样熊砾可以在侧面做作业,跟他互不干扰。不过实际尝试之后熊岩觉得问题不小,但凡他看着电脑屏幕,熊砾的脑袋总会出现在余光里,让他很不自在,而且也客观限制了他的浏览内容。

  熊岩不由得有点心烦,他只能往好了想,明天白天不上班,熊砾却要去学校,他终于有在家独处的机会了,现在,他很需要拧拧自己的泄压阀。

  熊砾和熊岩其实有相似的困扰,他也到了对那些事好奇的年纪,甚至于一两年前他就有确切的概念了,但现有的环境实在不允许他做这些,毕竟寄人篱下,不能做太离谱的事,他只能憋着。

  被掀起滔天巨浪的生活似乎不知不觉间平静了一点,对熊砾而言是如此,虽然依旧惦记着父亲,但一方面他慢慢对这只兽绝望了,另一方面,熊岩短期内还没有想丢掉他的迹象,他暂时不用背负长期以来巨大的生存压力了。要说他怕什么,怕熊岩变卦,毕竟他们连兄弟都不算。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去维护这段关系,用一些他自己都觉得可怜的方法,什么做做饭,扫扫地,洗洗衣服,整理整理床铺,以及尽量不添麻烦,即使是切菜时爪子划了道长长的伤口,也会想尽办法隐藏起来,为此,他连创可贴都没敢用,生怕太明显被看出来。熊砾偶尔会觉得委屈,可他知道,熊岩承受着比他更大的压力,光是让时间失调的工作就够恐怖了,更别说催债公司的骚扰一直没停过,还要去找恨之入骨的兽,他哪有资格抱怨?

  出租屋里的气氛时常有些压抑,只有在学校,熊砾才能大口喘气,但没多久他就被剥夺了呼吸权,班上确实有兽看他不顺眼,而且不止不是一个两个。有时候他会在课本里发现一些鬼画符,要么课桌底下突然冒出点昆虫尸体,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气的是这些家伙肆无忌惮,以至于他的同桌都被连累了,笑的是手法十分低级,又蠢又没想象力,他们那边的小学都不兴这一套。

  好笑归好笑,熊砾却开心不起来,因为这些举动只是一种讯号,意味着他成为了班级里的黑羊,以后手段肯定会逐步升级,现在笑,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哭了。

  更让熊砾脊背发凉的是,他不确定同桌的不良小老虎今后会不会也参与其中,这家伙很可能会动真格的,有次放学他甚至发现对方书包里揣着把寒光烁烁的折叠刀,正儿八经的管制刀具,这让他明白班级里的水比他此刻体会到的要深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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