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啊！孩儿他娘，别管那些东西了，抱着儿子先走！”

“孩子……我的孩子！谁看见我孩子了……阿五！小丫！我的孩子啊……”

“他爹！行行好，你行行好，不要，不要……啊！”

“爹！娘！我好怕呜呜呜哇啊……呜呜呜……”

喧杂充斥耳边，满眼火、灰、土，活人哭天抢地跌撞逃窜，跨过不知是谁的尸体爬出焦土。身后风吹紧燃起的火，马蹄纷乱仿佛催命鼓，声响逼近，火光中闪过的刀刃寒芒下，随时地上多出的又是尚带余温的尸骨。哭喊声、求救声在火焰噼啪作响中混着风声乱作一团。

破败残庙不起眼的地窖门下，一双亮亮的眼睛闪动着恐惧的光窥视着外面腥风血雨，孩童的小脸上满是脏污。

“啊——”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一切景象沉入黑暗。

“哈啊……”急促喘息响起，青年猛地睁开双目。只见棚屋下窗子晨曦透进，照亮屋内窄窄竹床。大手掀开薄被，一双赤足踩上地板，双脚足趾整齐，脚背上青筋微微显露更显白皙赤脚清俊。足掌使力，修长结实双腿立起，青年从下床站定，挺直腰板伸个懒腰。日光照上他打个哈欠的面庞，见他约莫弱冠之年，生得一副白净模样，俊秀脸旁上两道墨眉下杏眼澄澈宁和，细高鼻梁下红唇饱满，端的活脱脱神采奕奕俊俏好儿郎。与俊美甚或有几分秀气的面容不同，青年裸露在外的胴体却是健硕非常，袒露的上躯线条流畅，壮硕的胸膛鼓隆，红嫩的乳尖显眼无比。青年剃着光头，浑身上下也无半寸丝缕，就连胯下的阳物也大大方方暴露无遗，仅有脖颈上挂着一串硕大光润的佛珠，俨然一副和尚模样。

竹扉轻启，吱扭微响中年轻和尚走出棚屋，光裸的赤足踏上屋外泥土，一夜酥雨后湿润微亮的触感碰上细嫩光润的足掌，丝丝惬意舒爽顺着脚底传遍周身。“小师父醒啦。请先用些斋饭吧。”篱笆围起的小小院落中一个头缠布巾、荆钗布裙的半老妇人抱着簸箕将一把米糠撒进鸡圈，看见青年出来立马直起身笑着招呼他往对面瓦房里走。

“阿弥陀佛，有劳施主。”青年和尚双掌合十，微微颔首道。老妇见状，沧桑但红润精神的面庞上半嗔半笑，嘴里絮絮叨叨说：“小师父哪里的话。你们下山一趟帮我们除灾除难的，还让你们睡棚屋里，我们劳什么劳哦。”老妇说着已进了堂屋，和尚跟着走进屋里，只见她已端着一碗米粥几个馒头从走来，说：“咱们这没啥好东西，小师父将就一下。”

青年又是合掌谢过，接过吃食在木桌旁坐下，抓起一个白白胖胖的馒头就着粥汤吃起来。他吃得斯文，朱红的嘴唇微微张开咬住白面，不疾不徐将馒头叼下细嚼慢咽。不多时，几个馒头吃尽，粥也见了底。青年手背抹抹嘴巴，施施然站起身，温润道：“多谢施主。你家的孩……”他话没说完，屋外传来一声粗犷汉子嗓音：“弘心小师父，我娃儿没事吧？”话音未落，一猎户打扮的汉子走进屋来，手里还抓着一只死兔。“施主莫急，你家孩子昨夜已经好多了，我刚才正想问今早如何了。”弘心仍是心平气和的模样，明净眸子透出令人心安的光亮，说。“是好多了，今早上也没闹了。”一旁老妇立即接话道。只见汉子像是长长松一口气，说：“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谢谢小师父。”青年光头微点，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他顿了顿，接着说：“今早既然无事那应该便没有大碍了。既如此，我再去看看应该就好了。”汉子和老妇闻言，连忙口中请道引他往内室走去。

进得后屋，只见木床上一年轻妇人正哄着一幼童给他穿衣，那童子分明刚刚睡醒，正揉着眼睛打个大大的哈欠。“啊，小师父。”妇人看见弘心进得屋来，忙在床榻上礼道。汉子与老妇跟着也进屋来，一室之内三个大人一个娃子虽则衣着简朴倒也都是规规整整穿着衣裤，只年轻和尚一人不着寸缕，赤条条一丝不挂光脚光腚光身站着，却无一人面上见丝毫异色。“女施主，请把令郎给我看看吧。”弘心说着伸出修长健壮的臂膀，妇人即刻把儿子抱起送来。弘心接过小娃，童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听话躺在弘心臂弯中。青年目光仔仔细细掠过小童面门，又抬手五指掐诀抓握几下，小童看得有趣，竟伸出小手学着在和尚饱满白皙的胸脯上抓按了几把。“哎唷……”小小的手指无意间蹭过胸口粉红的乳首，异样陌生的感觉顺着胸肌没入肌肤深处，惹得弘心不由得轻呼出声。“狗娃，别闹。”汉子出言训斥。弘心忙摇头道：“不碍事。”他转回头又好好打量一番怀里娃子，终于清俊的脸上神色放松，笑着将小童送回妇人怀里，说：“已经无事了，令郎身上的祟气已经除尽了。”三个大人闻言神色大为松缓，忙千恩万谢地向着弘心作揖行礼。青年将他们一一扶起，见妇人又匆匆翻找着什么摸出两把簪子欲要捧来，赶忙开口道：“施主万万使不得。小僧助人脱困本是分内之事，切莫记挂心上。”几人见他俊脸正色，也是作罢，心下更生拜服，恭恭敬敬将他送出房去。

“几位施主，请留步。”眼见要出得小院，弘心赤足踩定，回身合掌胸前欠身道。“小师父大恩大德，感激不尽。”汉子敛容正色，恳切道，“慢走。”弘心道一声“阿弥陀佛”，转身推开篱门走出院子。他最后回头，遥遥看着妇人抱着孩子倚着门框向他挥着手微微笑着，娃子依偎在娘亲怀里也甜甜笑着，自己脸上也不由浮现起一抹暖笑，终是收回目光沿着小道走远，光裸的背影随着赤脚在泥地上踏出一串脚印消失远去。

山间微风清凉，溪水潺潺，汩汩山涧水声伴着雀鸟清脆啁啾更显苍翠碧城山空幽。青年赤脚踏上溪流中立起的石块，在石墩桥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光脚印。越过溪流一条古朴的青石羊肠小道蜿蜒攀爬向山上而去。青年沿着生着青苔的石阶拾级而上，片刻赤裸的背影消失在繁茂的枝叶间。一声悠远古拙的钟声在山音中传来，青年的身影又出现在山道上，渐渐人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他在一面红砖墙前站定，墙壁正中圆洞嵌着黑漆斑驳的木门，门上瓦檐下匾额悬挂，上书“无空寺”三个大字。青年对着门旁两位僧袍古旧的僧人立掌欠身。两位僧人合掌还礼，为他打开寺门。

踏进寺院，僧侣的声音愈发清晰。青年一路顺着石板路向寺院深处走去，一路不时有宽袍大袖的小和尚从他身旁小步走过欠身行礼道：“弘心师兄。”弘心一一微笑回礼，长腿迈着坚实的步伐赤脚踩地绕过宝殿来到后院。只见院中十余个年轻僧人手持棍棒动作整齐利落地操练，喝声震天，目光坚毅，身形干脆，行云流水。在他们身前，一个高大的背影冲着弘心挺拔地站立。那人显然同样是个和尚，光头在阳光下泛着光泽，曲线优美的背脊健美宽阔，挺翘的臀丘饱满厚实，两条修长粗壮的腿下光着的大脚稳稳踩在地面上。他若有所感地回过头，看见弘心正微微垂首站在不远处，那张俊朗的年轻面庞上立刻绽开一个英气的笑容，嗓音沉稳地招呼道：“弘心师弟，你回来了。”弘心来到他身前，笑唤道：“广忍师兄。”广忍一把揽过弘心，坏笑着伸手在师弟精壮的腰间胳肢了几下，说：“怎么，功德圆满了，终于回山上来了。”他身量很高，九尺有余的健硕身躯比弘心还要强壮几分，弘心躲闪不得只得吃痒咧嘴笑着扭腰：“呵呵哈哈哈哈师兄，别，痒哈哈哈……”

“广忍，弘心。”正打闹间，身后忽传来一声沉稳嗓音唤道。两人立刻停下动作规规矩矩站好，只见一个中年僧人正单手立掌，于是忙异口同声见礼道：“空肃师叔。”僧人微微颔首，说：“回来了就快去见你们师父吧，方丈等你们多时了。”

禅房中，一位瘦削的老僧闭目跏趺而坐，绉纹纵横的苍老面容长眉尽白，干枯的嘴唇随着手中佛珠流转喃喃有词。广忍与弘心两双大光脚在微凉的木地板上站定，眼观鼻鼻观心恭肃端立。只听广忍低声轻唤道：“师父，弟子来了。”袈裟破旧的老僧人缓缓睁眼，抬首注视着面前两个赤身裸体的结实弟子，目光明亮慈祥。“弘心啊，此番下山游历可有感悟？”老僧开口，苍老的嗓音低哑却平和，令人闻之心定。“此番游历，见民间百态，弟子确实收获良多。”弘心仍眼观鼻鼻观心答道。

只听师父再度发问：“你在山下，众施主可曾因你不著衣物而讶异？”

弘心微愣，随即答道：“不曾。”

“为何不曾？”

“因施主皆知，我大无寺中素有弟子自幼不着寸缕、全裸身子修行，唤为‘裸僧’。”

“何为‘裸僧’？”

弘心又是微讶，不知师父何有此问，略一迟疑还是有一答一道：“古籍载‘清浊分绝，乃有四合。曰佛，曰魔，曰巫，曰人。四合大象之无形，后有其四子于世。四子蒙天地而生，感混沌而长，故肌亲肤近于万物，乃茁而秀。’我大无寺为寻‘佛子’，故而简拔弟子有慧根者为‘裸僧’以亲近世间万物、感蒙天地自然，功德至时，‘佛子’自现。”

老僧徐徐点头，出声道：“不错。你二人自幼于寺中赤裸修行多年。弘心，你比广忍年幼几岁，如今才下山入凡世游历归来，终于都到了功德至时。你们可离寺云游，探求佛象宝地了。”

老僧声如风过浮云云淡风轻平和道出话语，两个青年和尚却不由相觑一面，只见广忍率先回过神来，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是……”“机缘已到，“老僧点点头，闭目柔和道，“广忍、弘心，你们自幼长在为师身旁，如今分别自然不舍。但尘世万物自有缘分因果，此乃你二人的机缘，又何必徒然感伤呢？”师父的话语有如东风拂皱一池春水，广忍与弘心二人一时难免涩意攀上心头，但又知师父所言非虚，复压下心头思绪，恭顺合掌欠身道：“是。”老僧微微颔首，眼前两个赤身裸体的弟子又一齐双膝跪地伏身叩拜，端端正正在老僧面前磕一个头。年迈的僧侣丘壑纵横的老脸上浮起一丝似有还无的微笑，一声轻叹，抚摸上他们的光头，道：“孩子们，前路漫漫，珍重。”

钟敲酉时，寺院空寂一天的僧房里渐渐响起人声，忙碌一天的僧众纷纷卸去一身活计归置房中将息。年轻弟子们的僧房中，弘心与广忍已收拾好行囊，正面对面盘腿打坐，闭目冥想。他们赤条条的身躯被烛火的光芒镀上一层暖黄的光辉，两双赤裸的大脚脚心冲上的跏趺搁于腿肚之上，健硕的胸腹肌肉之下软垂的性器微微露出龟头从足踝上方露出。“广忍师兄、弘心师兄，你们明日便要走啦？”一声呼唤把他二人从沉思中唤醒，只见一众师弟已经从门口进来，为首那和尚大着嗓门呼喊道。“是，师父说了，明日启程。”弘心睁开眼，答道。

师弟们看见二人收拾好的包裹，眼底也不由生出几分不舍，却倏忽那站在最前的年轻和尚压下悲色，转喜道：“师兄，你们是我们无空寺绝无仅有的两个裸僧，这次可一定要找到宝地、当上‘佛子’啊。”此话一出，原本滞涩感伤的氛围好似被打破一般，僧房中的空气又鲜活起来。广忍闻言俊容一笑，说：“那你猜猜，是你广忍师兄还是弘心师兄能当上这个佛子啊？”众人听他玩笑都笑将起来，只听师弟们有人道：“两位师兄明日还要早起，我们也不便打扰太久，还是赶紧把正事办了吧。”

广忍和弘心不明就里，却见其他年轻僧人相顾一笑，目光又落在他二人暴无遗的裸体上，紧接着几人抱手几人抱腿地把他们半躺放在床上，说：“笔墨备好了吗，快来。”只见几个僧侣拿着毛笔凑上近前，在他们胸膛、腰腹、胳膊、双腿上笔走龙蛇书写起来，那不知什么墨只在他们肌肤上留一痕迹转瞬便消失不见。“师兄，前路遥遥，师弟们没什么能送给二位师兄的，只好抄一部《守心经》在二位师兄身上，权当寄思了。”见他们不解的神色，正书写不停的师弟出言解释道。两个青年展颜一笑，心头升起几丝暖意。笔墨微凉划过体肤，倒是带来丝丝缕缕的麻痒。说来也奇，广忍弘心二自幼修行便不着寸缕，常年累月裸体风吹日晒，到了今日却还是这般敏感。

半晌，和尚们已把一部经书一字不落地在他两人身上写过，弘心和广忍正欲起身其中一人却忽然玩心大发似的，说：“师兄莫急，还有一步没完。”其他僧侣连带着被按在床上的两人都看着他，只见那师弟不紧不慢笑得灿烂，说：“此番远行不写些祝福怎行？这脚是走路用的，自然是写在这里好。”说着，他举起手中毛笔便在广忍宽大修长的赤脚板上画过一个“一”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别哈哈哈哈……痒，太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青年顷刻爆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大笑，健壮的身子挣动起来，又被师弟们牢牢按了回去。眼看着平日神采奕奕的大师兄在足底被划拉一道便笑成这样，其他僧侣也是童心大起，一时争先恐后向着他与弘心二人的脚底写去。

“不嘻嘻嘻嘻嘻嘻好痒，好痒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停嘻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弘心白里透红的凹陷足弓也被笔豪划过，登时痒得他跟着师兄一起哈哈大笑，赤裸的身子颤个不停。不多时，两人四只大脚已被师弟们捧着反反复复写过“一路顺风”、“一帆风顺”等等祝福的话，两个青年也早就笑得止不住，脚趾头伸来摆去大脚丫子晃个不停。终于，师弟们发了慈悲松开他们被挠得泛红的大脚，说：“好了。师兄们脚丫上写满了祝福，一定一路走得顺顺利利。”说罢他们一溜烟地跳下床来跑出僧房，像是怕师兄们算账似的。床榻上，弘心和广忍仍犹自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平息气息，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清晨，寺院中轻岚尚未散去，两个赤身裸体的高大青年已挺拔站在青石砖地上。广忍与弘心赤条条站在薄雾中，两双光脚稳稳承托起主人，他们浑身上下毫无衣饰，只弘心颈上一串硕大佛珠、广忍左腕一串菩提。在他们对面，空肃法师身披袈裟合掌欠身，道一声”保重”。两个青年立掌深深躬身，终是转过身去往着无空寺外走去。

行至庙门，广忍与弘心不由得止步回头眷恋地再望一眼这生长了二十余年的寺庙。寺院伸出的禅房中，老僧入定坐于蒲团，苍老的面容上神色忽而疏弛，微风拂枝中，圆寂。

碧城山下溪涧旁，弘心与广忍一丝不挂的赤裸身形现于草叶只见。两个身材挺拔的青年裸僧最后遥遥向着山上无空寺的方向望一眼，脚下溪流中湿漉漉石块给他们的赤脚足底带来丝丝微凉，飞溅的水珠不时落上他们赤条条的胴体。“走吧。”到底是广忍先收回了目光，说道。弘心掩去眼底悲思，温润嗓音平和些许，道：“嗯。沿着青浦江便能到红叶寺。”师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两张年轻俊帅的脸庞纷纷露出一个微笑。两双赤裸的修长光腿迈开，赤脚丫踩着溪水前行，在石块上留下两对光脚印。

小说相关章节：归旅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