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一梦

　　（1）

　　东京的雨下得像要把整座城市淹没，霓虹灯的光在水洼里碎成一片片彩色的梦。涉谷的街头，巨型屏幕上放着某个偶像的广告，她笑得那么甜，甜得让我这个躲在便利店屋檐下的宅男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她似乎是最近互联网上最火热的主播——「汐若·克萝卡」。其精彩而又大胆的直播风格与甜美可人的外貌让她在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收获到了极高的人气，粉丝数量也从一开始的寥寥无几，以指数级的速度上升到了40万左右。

　　与她相比，我真是一个普通到再普通不过的人。这繁华的东京街头压根没有我这样的普通人生存的空间。高楼林立，地铁里人挤人，涉谷路口每分钟都有几百人擦肩而过，可我呢？我不过是这城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像素点，即使消失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该死的大雨……身上的衣服全都已经湿透了。”这时，我的耳边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孩的声音，我立即转过脑袋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在那里，我看到了一名如若天使的女孩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少女有一头黑色的长发，长长的斜刘海遮住了她的一只眼睛，似乎是因为刚刚淋过雨的缘故，那些头发肆意地黏在她的脸颊上，让她整个人表现得有几分狼狈。她身穿一件带有蓝色和白色装饰的黑色连衣裙，连衣裙的裙摆被设计成多层次的蓝色和黑色交错，显得颇为精致。腰间有一条黑色的链子，链子上挂着一个黑色的心形装饰物。她的下半身并没有穿裤子和袜子，甚至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这样光着脚踏在水塘内，莫名让我产生了一丝怜惜的心情。唯有左腿上绑着一些已经湿透的白色绷带，这是最近年轻女孩流行的装饰吗？

　　她的背后有一根黑色的尾巴，尾巴末端呈心形，头上有一个蓝色的小恶魔翅膀装饰，她是在玩某种cosplay吗？好可爱，能够看到这样的女孩……简直是一种幸福。

　　“哥哥，能让我避避雨吗？”女孩躲到了我的伞下，用甜美的声音向我询问道。

　　“当然，当然！”那一声哥哥让我不禁心生荡漾，我想都没想，立即是将手中的透明伞分了一部分出去，让她躲到了我的伞下。

　　“谢谢。”她冲我笑了一下，嘴角歪歪的，像个不太乖的女学生。

　　少女的身体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香味，我极力地想要在她的面前保持克制，然而意识却在这股香味的气息之中变得朦胧。在朦胧的幻梦之中，她站在了我的面前，一件又一件地剥去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

　　“那个……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我收起了心中的幻想，在一番胡思乱想后，故作镇静地向面前的少女询问道。

　　“我叫雨野米依，你好。”少女主动向我伸出手来。

　　在夜色中，她的手臂有点苍白，手腕上还胡乱地缠着好几条绷带。我也同样伸出手。她的手掌小小的，软软的，但却冰冷得让我感觉有那么几分不真实。

　　“那个……你很冷吗？”

　　“没呀？女孩子嘛，是不会怕冷的。”她对我笑了笑，但我却明显看到少女那踩在水塘中的双足颤抖了一下。

　　“这样……”

　　我不敢与少女对话，心中噗通噗通地宛若小鹿乱撞一般。我抬起头望向了天空，东京的雨还在下，像一张扯不破的网，把整座城市罩得喘不过气。涉谷街头的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屏幕上的那位女主播「汐若·克萝卡」还在笑，她的甜美像一把刀，刺得我这个缩在便利店屋檐下的宅男无地自容。

　　不知为何……我总感觉面前这位名为雨野米依的少女，与屏幕上的汐若·克萝卡有几分神似。这是我的幻觉吗……

　　“雨野米依……”我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像在确认这不是梦。她的手仍然还握在我的手里，小小的，凉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果昔。她安静地站在我身边，湿透的连衣裙贴着身体，勾勒出她瘦削的轮廓。蓝色和黑色的裙摆被雨水泡得沉甸甸的，左腿上的绷带也已经散开一半，黏在皮肤上，像一幅没画完的水墨画。她的尾巴装饰在雨里微微晃动，心形的末端滴着水，头顶的小恶魔翅膀歪了一边，像被这场雨打蔫了的小花。

　　“怎么了，哥哥？”那低声的呼唤似乎被她听见了，她好奇地凑过了脑袋，依然是对我露出了那甜美的，仿佛可以夺走我心智的笑容。

　　“你一个人吗？”我问，声音有点哑，像被雨水泡久了。

　　“是呀，一个人。刚刚跑出来，鞋都没来得及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脚，水洼里的倒影晃了晃，像在嘲笑她的狼狈。我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这种人，哪有资格安慰别人？

　　“呀，雨好像变大了……”她挤到我的伞下，肩膀轻轻碰着我的胳膊，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里，像湿衣服混着一点点甜腻的沐浴露。我的心跳快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开始幻想。她站在我面前，一件件脱下那湿透的连衣裙，露出苍白的肩膀和细细的锁骨，然后……我猛地甩了甩头，把那些画面赶走。她还在我身边，一边整理着那凌乱的秀发，一边抖着裙摆上的水珠，就像只淋湿的小猫。

　　“哥哥，你住在这附近吗？”她突然抬头问我，眼睛亮亮的，像雨后的星星。我愣了一下，点点头：“嗯，就在旁边，租了个小公寓。”她歪着头想了想，说：“那能去你那儿避避雨吗？我不想回去了。”她的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可我却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疲惫，像被东京这座城市压垮了的小女孩。

　　“诶，这……”

　　像是我这样的人，真的有收留她的权利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少女却主动牵起了我的手，用那如若幻梦一般的声音低声说道。

　　“一起去吧？”

　　声音瞬间击穿了我所有的心理防线，如若一滴墨水在我的心海中荡漾开来。

　　回公寓的路上，她光着脚踩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我几次想把伞全给她，可她总是笑着推回来，“没事，这样和哥哥一起撑伞也挺开心的。”

　　她的脚步轻得像羽毛，可每一步都让我觉得她在逃离什么。到了我那间窄得像鸽子笼的公寓，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走了进来。房间里乱糟糟的，桌上堆着吃了一半的便利店便当，墙角的垃圾桶早就满了。

　　“那个……抱歉，房间里稍微有点乱，我……”

　　“5000日元。”正当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她却主动打断了我的话语，抬起头用带着媚意的微笑看着我，“我不是白住的。”

　　“不用，不用，你就是来避雨的……”我愣住了，手足无措地摆摆手，想要打消那脑海中冒出的奇怪念头。

　　“别装了，哥哥，你不是那种圣人。我干这行的，看得出来。”少女坐在了我的床上，翘起了二郎腿，用那白嫩的小脚在我的面前晃了晃。她的语气有点戏谑，可眼里却没多少笑意。

　　“你……”我咽了口唾沫。

　　“怎么，不需要我的‘服务’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颤抖着双手从钱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她。她接过去，随手塞进裙子口袋，然后拍拍手，像完成了一件小事。

　　“那么，来吧。”

　　（2）

　　房间里静得只剩雨声，像无数只手在敲打窗户。昏黄的台灯洒下一片暖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榻榻米上，像一幅没画完的画。她站起身，湿透的连衣裙贴着身体，蓝色和黑色的裙摆滴着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个个小圆圈。她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过来，赤脚踩在榻榻米上，步子轻得像踩在云上。我的心跳快得像擂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裤子。

　　然后，一切就像梦一样开始了。她靠过来，近得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像湿衣服混着一点点甜腻的沐浴露。她的手指轻轻搭上我的肩膀，凉凉的，像雨水滑过皮肤。我抬头看她，她的眼睛半睁半闭，像蒙了一层雾，睫毛上还挂着没干的水珠。她低声说：“别抖啊，哥哥。该不会这就要缴械了吧？”声音软得像在耳边融化，我却抖得更厉害，明明她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但此时的我才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年。

　　她俯下身，湿漉漉的头发垂下来，扫过我的脸，像羽毛，又像一场小雨。她的嘴唇轻轻碰上我的嘴唇，凉凉的，软软的，还带着水果味的香气。我闭上眼，感觉自己坠进了一个没底的地方，周围全是雨声，像无数细密的线，把我们缠在一起。她的手滑到我的胸口，指尖冰得让我一颤，可那颤动却像火，烧得我脑子一片空白。

　　衣服一件件落下，像剥开梦的壳。她的连衣裙滑到脚边，像一滩融化的夜色，露出她苍白的肩膀和细细的锁骨。左腿上的绷带散开了一半，黏在皮肤上，像某种破碎的记号。我的手触上她的腰，皮肤凉得像瓷，又软得像水，指尖陷进去一点，她没推开，反而低声笑了，笑声轻得像风。

　　房间里的时间都像被雨水泡软了，拉得长长的，又黏黏的。她俯身靠在我身上，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每一下都像在水里漂浮。她的呼吸贴着我的耳朵，轻得像叹息，又烫得像烙铁，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般。我感觉自己在融化，像一滴雨掉进她身体里，找不到边际。窗外的霓虹灯透过窗帘，洒在她背上，红的蓝的光在她皮肤上跳跃，像一场无声的焰火。她的尾巴翘得很高，那心形的末端被霓虹灯的光芒映得发亮，就好像是在为我们之间的欢愉亮起指示灯。

　　“真棒……”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一辈子。雨声还在耳边，可她的呼吸却渐渐平稳，像潮水退去，只剩我一个人漂在岸上。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雨滴敲窗的声音，就好像是在提醒着我，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她却依然还躺在我的身边，好像在回味着刚刚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动了动，睁开一只眼，懒懒地看着我，低声说：“你还行啊，哥哥。比我男朋友强多了。”然后她撑起身，从不知何处掏出了一根烟，将其点燃，薄荷味的烟雾散开，像一层薄纱盖住这场梦的尾巴。我躺在原地，喘着气，心跳还没平下来，脑子里却空得像被掏光了。

　　我到底是……在做什么……

　　“男朋友？原来你还有男朋友吗……可他。”话没说完就卡在喉咙里，像被雨水泡烂的纸，软塌塌地散不开。这个女孩有男朋友，而我刚刚所做的事情，岂不是……我到底在做什么呀！

　　她歪着头，手指夹着烟，薄荷味的烟雾在她指间绕了一圈，又散进昏黄的灯光里。她没急着回答，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眼神像雨后的水洼，深得看不清底。

　　“他啊，”她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像在自言自语，“一个混蛋罢了。整天就知道去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然后喝酒，喝多了就给我打电话，说些有的没的。有时候还在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睡都睡不好。”

　　“前两天还问我借钱，说要买一部新手机。”她笑了一声，笑得有点冷，“我没给，他就骂我贱，说我干这行还装什么清高。”她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一团白雾，像要把那些话吐干净。

　　我躺在榻榻米上，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块水渍，听着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划过空气。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像在敲打我的胸口。我想问点什么，可嗓子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只能低声挤出一句：“那你……为什么不跟他分了？”

　　她转过头，眯着眼看我，像在看一个天真的小孩。“分手？分手了谁养我呀。”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讲别人的事，“我没工资，没存款，父母也不要我。就连这破公寓的房租都交不起。惠介虽然是个混蛋，但他至少会给我带点吃的。”她顿了顿，把烟头摁在桌角的一个空罐头上，火星子闪了一下就灭了。

　　“再说，就我这种人，配得上谁啊？”

　　“可你还有……”

　　这话像根针，扎进我的心窝。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可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可你还有我……

　　这种话真的能对她说得出口吗？

　　明明只是露水相逢的一夜情而已……

　　她赤着脚蜷在榻榻米上，左腿上的绷带散得像一团乱麻，看到我突然觉得她和我一样，都是被这座城市丢下的垃圾。东京多繁华啊，涉谷的灯火能亮瞎眼，新宿的酒吧能吞人，可我们呢？我们连个角落都占不稳。

　　偌大的城市，真的有我们这种人的容身之处吗？

　　“雨野米依……”我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像在确认她真的存在。她回头看我一眼，“干嘛，怎么叫得跟告别似的。”

　　“啊……没事，我，我只是……”

　　“下次还下雨的话，我还来找你啊，哥哥。你真是一个不错的人。”然后她重新换上了连衣裙，推开门，走到了雨里，仿佛一块糖果一般，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独自一人躺在了榻榻米上，盯着她留下的那罐烟灰，听着雨声一点点吞没她的脚步。房间里还残留着薄荷味的烟雾，像她的影子，散不掉也抓不住。我闭上眼，脑子里全是她的脸，那歪歪的笑，那散开的绷带，那白嫩的小脚丫，那柔软而又诱人的身躯。

　　东京的雨还在下，像要把我淹没，可我却觉得，这场雨里，好像多了点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留下。

　　（3）

　　我们成为了朋友。不是那种轰轰烈烈、刻在人生大事记里的友谊，而是像雨水渗进裂缝一样，悄无声息地填满了彼此的空隙。她开始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有时候是下雨天，有时候干脆是晴天，她拎着一袋便利店的关东煮或者一罐冰咖啡，敲开我的门，像个不请自来的邻居。她总说：“外面太吵了，你这儿安静。”可我知道，她可能只是不想回她那个有男朋友出没的破地方。

　　她来的时候，总是随便往榻榻米上一坐，腿盘得像个小孩，左腿上的绷带换了新的，白得有点刺眼。她喜欢跟我吐槽她援交时遇到的那些奇葩客人，语气懒散又带着点嘲讽，像在讲一出出荒诞的戏剧。“有个家伙，上次非让我穿什么兔女郎装，还拿手机拍我，恶心死了。”她皱着眉，手里捏着一罐乌龙茶，捏得铝皮咔咔响。“我跟他说不拍不行吗？他还装深情，说什么‘你是我的缪斯’，我差点没吐出来。”

　　我听着，忍不住笑了一声，她反倒是瞪我一眼：“笑什么啊？你是没见过。还有个胖子，每次来都带一堆吃的，炸鸡啊薯条啊，吃得满嘴油，然后非要抱着我，说‘你好软啊’，我都怀疑他是来嫖我还是来嫖抱枕的。”她说到这儿，自己也笑了，笑得肩膀一抖一抖，像个憋不住的孩子。“最离谱的是个大学生，戴个黑框眼镜，瘦得像根竹竿，非让我叫他‘老师’，还让我假装考试不及格求他，演了一整套师生play，我演得头皮发麻，他倒爽得不行。”

　　她讲这些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像在分享什么秘密。我坐在旁边，盯着她嘴角那抹歪歪的笑，脑子里却有点乱。她说得那么轻巧，可我听着却觉得沉，像有一块石头压在心口。我问她：“那你不烦吗？天天应付这些人。”她耸耸肩，喝了口茶，低声说：“烦啊，可不干这个我吃什么？再说，他们再恶心，至少给了钱，总比我那混蛋男友强。”

　　我们之间聊得最多的，还是这些客人。她好像把我的小公寓当成了吐槽大会的后台，每次一来就打开话匣子。有天晚上，她跑来时头发湿漉漉的，脸上带着点气恼，一坐下就说：“今天又遇到个极品，中年大叔，西装革履的，装得跟公司高层似的，结果一开口就问我能不能穿他老婆的高跟鞋，说他有恋足癖。我说你自己带鞋来啊，他还生气了，说我服务态度不好。”

　　当然，除了客人之外，她还会和我说一些同行的事情。她似乎很喜欢玩cosplay，每次讲同行的时候都会提一些有关cosplay的事情。

　　“我认识一个叫宫佳的，她就专门做cosplay援交，但cos的角色太冷门，再加上化妆后太丑一直没人找她。上次有一个男的花了10000日元找她，结果脱了内裤一看，你知道那男人来了一句什么吗？”

　　“什么？”

　　“原来你不是小男娘啊，算了你回去吧。”

　　“草哈哈哈哈。”

　　“回来之后她就跟我哭，说自己职业生涯完了，我安慰了她半天。不过每次想到这事情就特别想笑你懂吧。”

　　“我还认识一个叫小娴的，她就挺厉害的。之前一直出那些热门手游角色的cos，搞得一堆宅男排队找她。”她说到这儿，翻了个白眼，“拜托，她那身衣服还是我给她买的自搭，便宜得要命，袜子也是我送她的旧货，结果她还跟我炫耀，说赚了十万日元。我说你赚这么多干嘛不去定制cos服，她和我说毫无必要。真的是……一个死三次。我真是服了。”

　　“那……你做cos援交吗？”听着她吐槽这些同行，我下意识地询问道。声音有点小，像被雨声盖住了，我自己都觉得这话问得有点突兀。她正靠在榻榻米上，手里拿着一罐喝了一半的粉色魔爪，闻言抬头看我一眼，眼神懒懒的，像在打量一个冒失的小孩。

　　“cos援交啊？”她重复了一遍，嘴角歪了歪，像在憋着笑，“做啊，怎么不做。给钱到位了，谁不做啊。”她顿了顿，把咖啡罐放在桌上，转过身面对我，语气里带了点戏谑，“不过我不太爱干，太麻烦。假发戴得头痒，衣服紧得喘不过气，还得演得像回事儿。尤其是有些宅男想让我cos我推……怎么说呢，穿上我推的衣服去援交就好像是……玷污了我推一样，你懂我意思吧？反正我觉得做cos援交的基本上都是那些死三次，我是真不喜欢。”

　　“这样呀……”我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低声问：“那……能不能也穿上cos服和我做一次？”这话一出口，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裤子边缘，生怕她听了不满意之后翻脸走人。

　　她愣了一下，歪着头看我，眼神里多了点探究，像在猜我脑子里装了什么。房间里静得只剩雨声，像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没急着说话，只是再点起了一支烟，然后慢悠悠地说：“可以啊，反正你是我的亲友嘛。不过，cos服得加钱，平日里收你5000日元一次，这次嘛就……10000日元吧，行不行？”

　　“好……”

　　“不过，你想让我cos谁啊？别太冷门，我的cos服基本上都拿去卖二手了哦。”她顿了顿，眯着眼看我，就好像是要看穿我的内心一般。

　　我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闪过涉谷街头那个巨型屏幕上甜美的笑脸，低声说道，“汐若·克萝卡。”她的名字从我嘴里蹦出来，像一颗掉进水里的石子，溅起一点涟漪。我抬头看她，期待她点头，可她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古怪的表情——嘴角僵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像在忍着什么，又像在掩饰什么。

　　“汐若·克萝卡？”她重复了一遍，声音有点怪，像在试探我，又像在自嘲。她放下咖啡罐，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两下，低声笑了，“你还真会挑啊。那丫头最近不是挺火的吗？在平台上大搞色情直播，还总是卖萌撒娇，那些宅男粉丝都快把她捧上天了。”她的语气带了点酸，可眼里却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像雾，像雨。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行吧，cos她也不是不行。我有套差不多的衣服，银白色的假发、黑粉配色的lolita，其他配件也齐全。不过你得等我两天，我得把假发洗洗，之前cos别的角色弄脏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心里却有点乱。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湿漉漉的连衣裙勾勒出她瘦削的背影。她回头冲我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涩：“你这家伙，口味还挺特别的。汐若·克萝卡……呵，真会想。”

　　“两天后吧，等雨停了我来找你。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啊，哥哥。”

　　（4）

　　雨野米依并没有在两天后如约而至。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像一场没完没了的告别，敲得我心烦意乱。我坐在榻榻米上，盯着那罐她喝了一半的魔爪，铝皮上还留着她手指捏出的凹痕，像个不肯散去的影子。两天变成了三天，三天变成了五天，她没来，连LINE上都没了消息。我给她发了几条，问她是不是有事，可对话框里只有我自己的字，像扔进雨里的石子，连个回音都没有。

　　无聊的时候，我只能拿起手机去看汐若·克萝卡的直播，直播间里的汐若·克萝卡有着一头银白色的秀发，穿着可爱的黑粉色洛丽塔，裙摆层层叠叠，像雨后的云。她笑得甜腻腻的，嗓子软得像棉花糖。

　　“各位宅宅们，晚上好！我是「汐若·克萝卡」，一名诞生于混沌的梦境之海的魔女，如今我已从梦中醒来，降临在网络的世界！只为给那些生活在现实世界的可悲宅宅们献上美好的幻想！大家——当你们来到这个直播间的时候，请忘掉现实的烦恼，来到我的梦中世界，陪我一起做梦吧！下面，请欢迎——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都是天下第一的超绝可爱美少女，汐若酱，开播！”

　　伴随着经典的开场白，弹幕里瞬间便是被诸如“可爱”“女神”“老婆”之类的话填满，像潮水一样。她一边感谢着礼物，一边在SC的要求下跳了一支舞，她的舞蹈很好看，在跳舞的时候还会时不时给观众们展现一些福利，那动作轻快得像只小鸟，在转圈时裙摆飞起来，露出细白的腿和没穿内裤的小穴。

　　然而，我却并不能像是以前那样欣赏直播，看着汐若·克萝卡跳舞的模样，我的脑海中只能浮现出雨野米依那天光着脚踩在水洼里的样子。

　　我盯着屏幕，心跳得有点乱。舞蹈跳完之后，她在直播里讲了一个冷笑话，弹幕刷了一堆“哈哈哈”，可我却笑不出来。她的声音，她的笑，甚至她歪头的小动作，都像雨野米依，像到让我觉得有点疼。

　　我靠在墙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想关掉，又舍不得。她说了句“谢谢大家的礼物哦”，然后比了个心，屏幕上瞬间炸出一片粉红色的特效。我看着那个心形，脑子里全是雨野米依那天古怪的表情——她眯着眼，低声笑的样子，像藏了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藏。

　　“她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约定呢……还是因为那要求……从而讨厌我了呢。”我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像被雨声盖住。我想象她穿着汐若·克萝卡的衣服，站在我面前，歪着嘴说：“哥哥，你还真会挑啊。”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我的幻想而已。

　　五天了，雨野米依还是没有来到我的出租屋内。

　　这段时间里，我不断地翻看自己的手机，通知栏里只有几条无关紧要的推送，没有她的LINE，没有她的消息。我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那天问她cos汐若·克萝卡时，语气太急切，太冒失，让她觉得我跟那些奇葩客人没什么两样？还是因为太贪心，把她给吓跑了？又或者是，她本来就没把我当回事，只是随口敷衍一句“两天后吧”，然后转身就忘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家伙？

　　我坐在榻榻米上，盯着桌上那罐她喝了一半的咖啡，脑子里全是她的脸——那歪歪的笑，那散乱的绷带，还有她眯着眼看我时的古怪表情。她说过“两天后吧”，可两天早就过去了，窗外的雨断断续续，像在嘲笑我的等待。

　　房间里静得让人发慌，只有远处电车驶过的低鸣，像在嘲笑我的天真。我只能靠汐若·克萝卡的直播来寻求慰藉，我盯着汐若·克萝卡的脸，想要从她的笑容里寻找一些雨野米依的影子。然而，屏幕里的她终究和我隔着一个次元。

　　“她真的存在过吗？”我将手机丢到了一旁，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出租屋的天花板，不知此时该如何是好的我伸手摸向桌上那罐喝了一半的魔爪，然而手指触到的却只有空气。我愣了一下，低头一看，桌上空荡荡的，那瓶雨野米依喝了一半的魔爪不见了。

　　旧毛毯干干净净，连一点薄荷烟的味道都没留下。我猛地坐起来，心跳得像擂鼓，环顾四周——垃圾桶里塞满乌冬面碗，桌上堆着吃剩的便当，一切都跟五天前一模一样，像她从没来过。

　　“什么……”我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一阵恶寒。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闹铃，我猛地惊醒，喘着气从榻榻米上坐起来，额头上全是冷汗。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雨早就停了，东京的早晨冷清得像个陌生人。我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晚的旧T恤，枕边散着几本没看完的漫画。闹铃还在响，是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提示——早上七点。我愣愣地看着，脑子里一片乱麻，直到视线落在桌角，才彻底清醒过来。

　　没有魔爪、没有香烟罐、没有属于雨野米依的一切痕迹。原来，那场雨夜，那五天的等待，甚至她答应cos汐若·克萝卡的约定，全是一场梦。我靠在墙上，喘着气，心口空得像被掏光了。我试着回忆她的脸，可那歪歪的笑却像雾一样散开，只剩汐若·克萝卡在屏幕上的影子，像个遥远的幻象。

　　可正当我以为这一切结束了的时候，枕边掉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捡起来，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一行字。

　　「哥哥，这场梦开心吗？

　　——雨野米依」

　　字迹歪歪扭扭的，有点像是她对我露出的笑容。

　　我抬起头猛地看向窗外，街头人来人往，天空还是灰的，可空气里却飘来一丝薄荷烟的味道，淡淡的，像雨后的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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