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还得从那年夏天，我刚刚过完10岁生日，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热得像蒸笼，空气里满是晒干的泥土味和草叶被太阳烤焦的焦香。我记得那天是周六，太阳毒得能把人烤出油来，我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照旧跑去河边玩耍。那条河离村子不远，弯弯曲曲地绕过一片竹林，水不算深，但清得能看见河底的小石子和偶尔蹿过的鱼影子。中午太热，我们几个光着脚踩着滚烫的土路跑过去，衣服一脱就跳进水里，怕回家被骂，索性一丝不挂。水凉得刺骨，我一头扎进去，耳朵里灌满咕嘟咕嘟的水声，身上黏糊糊的汗被冲得干干净净。河面上漂着几片竹叶，风一吹就晃晃悠悠地飘远了，我仰面浮在水上，眯着眼睛看天，天蓝得像刚洗过的瓷碗，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叫声懒洋洋的。

我们在水里扑腾了大半个钟头，玩得忘了时间，直到肚子咕咕叫才爬上岸。我记得那天我爬到一块平滑的大石头上躺着，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淌，凉风吹过来，身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我懒得穿衣服，就那么摊开手脚晒太阳，闭着眼睛听远处竹林里传来的“沙沙”声，像有人在低声说话。那时候我还不懂什么叫害羞，村里的小孩都这样，光着身子跑来跑去也没人管。我记得自己低头瞟了一眼，自己的那话儿在空气里晃荡着，比同龄的孩子大了很多，像个不听话的小怪物，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怪，可也没多想。

就在我半梦半醒的时候，河边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轻得像是猫踩在落叶上。我睁开眼，眯着看过去，只觉得阳光刺得头晕。接着，一个身影从竹林那头走出来，逆着光，我看不清脸，只觉得那人影修长，像村里那些竹子一样挺拔。我揉了揉眼睛，才看清是个女人。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袖子卷到胳膊肘，下摆掖在一条深蓝色的裙子里，裙子不长，露出小腿，曲线柔软得像河边的柳枝。我记得她的头发是扎起来的，松松散散地垂在肩上，几缕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走得不快，脚步有点犹豫，像在找什么。我当时脑子一懵，手忙脚乱地捂住下身，心跳得像擂鼓，脸烫得能煎鸡蛋。

她走近了些，我才看清她的脸。皮肤白得像城里人，眉毛细细的，眼睛亮得像河里的水光。她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扇面是淡黄色的，上面画着几朵花。她站那儿，低头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像是想笑，可嘴角只微微动了动，没出声。我记得她的衬衫紧贴着身子，汗水把布料浸得有点透，隐隐能看见里面的曲线，腰细得像一把弯弓。那一刻，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她像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和村里那些满脸皱纹的大婶完全不一样。我捂着下身的手抖得厉害，生怕她看出什么，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竹林里，像一阵风吹过，没留下一点痕迹。

我坐在石头上，愣了好半天，心跳还是没慢下来。河边的风吹得我皮肤发凉，可脸上还是烫的。我记得自己低头看了一眼，那话儿还硬邦邦地挺着，像在跟我作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觉得丢脸丢到家了。旁边的小伙伴还在水里闹腾，没人看见刚才那一幕，可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笑我。我赶紧抓起衣服胡乱套上，裤子湿漉漉地贴在腿上，跑回家时腿都软了。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刚从城里搬回来的叫铱铱，那天她本来是想来提醒我们别在河里游泳，小心溺水。可她来了一句话没说就走了，我想，大概是因为看见了我那吓人的玩意儿，她不好意思开口。

那之后好几天，我都不敢往河边跑，生怕再碰上她。村里的夏天闷得慌，蝉叫得人心烦，我躲在爷爷奶奶的小土屋里，躺在竹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老是晃着她的影子——那件白衬衫，那条蓝裙子，还有她转身走时裙摆微微晃动的样子。我记得她的腰细得像能一手握住，衬衫下摆绷得紧紧的，像要裂开似的。那时候我还小，不懂这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过了几天，爷爷突然跟我说，村里新来了个老师，叫铱铱，下学期要在我们学校当我的班主任。爷爷说她是同村老陈家的媳妇，从城里回来，带着个小丫头片子。他让我跟过去认个门，顺便让老师在学校多照应我。我当时脑子里“嗡”的一声，手心都出汗了，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硬着头皮跟上。爷爷拎着一篮子自家种的玉米，走在前面，我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脚下的土路被太阳晒得发白，踩上去烫得脚底疼。

她家就在村口不远，一栋两层的小楼，外墙刷了白灰，门口种着几棵月季，花开得正艳。我记得那天风不大，空气里飘着月季花的甜味，混着灶台里烧柴的烟气。爷爷敲了门，开门的是她。她穿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腰上系了条布腰带，身形还是那么好看，裙子贴着腿，风一吹就勾出曲线。她看见爷爷，笑了一下，眼睛弯成月牙，嗓音软得像刚摘下的棉花：“陈大爷，您来啦？”然后她低头看见我，眼神顿了顿，像认出了什么，可又没说。

我站在爷爷身后，低着头不敢看她，手指攥着裤缝，指甲都掐进肉里。爷爷跟她寒暄了几句，说我是陈程，让她在学校多管着点，别让我闯祸。她点点头，笑着说：“陈程是吧？我记下了。”她的声音轻得像风吹过竹叶，我偷偷抬头瞟了她一眼，正好撞上她的眼神，心跳又快了几分。她身后跑出来一个小丫头，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扎着两个小辫子，抱着她腿喊“妈妈”。我后来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是一个四岁小女孩的妈妈了，女儿叫瑶瑶。

那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也是第一次说话。我知道了她的名字——铱铱，一个怪怪的、城里味儿的名字。我站在她家门口，闻着花香和柴烟味，脑子里却还是河边的那一幕。她转身进屋时，我盯着她的背影，心里乱得像一团麻。那一刻，我还不明白，这团麻会缠着我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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