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艺术街区蒙马特。

　　30米不到的小巷子，里里外外已经聚集了超过300人！

　　争吵、吼叫、咒骂、对峙，拉斐尔上校的队伍被自发聚集起来的市民彻彻底底困死在小巷子中。

　　波旁宫事件已经让元帅难堪，此时再给这支小队的成员100个胆子，估计也不敢再随便杀人了。

　　除了我们的上校……他还敢杀。

　　咔嚓！一声，手枪上膛！

　　拉斐尔架住马克龙右臂，另只手擎着手枪，拽着马克龙大步走向巷口，口中高声骂道：“通通给我滚！”

　　拉斐尔看到了，看到了这群乌合之众突然往后退步，是啊，他们只不过是刁民！他们会畏惧！他们在畏惧！他们在恐惧权威！恐惧拉斐尔！

　　“都往后退！全都……”

　　可这时，退后的市民们又突然向前踏步，这一次，是真的在冲击人墙！

　　“长官，”领头的一个八字胡突然说道，“您不要以为只有您有武器，燃烧瓶谁不会做？几年前黄背心运动的时候，我们蒙马特街区可不怕打！人人都会做燃烧瓶，要现在我们请你来几个吗？！”

　　“呵！催泪瓦斯，我早就闻习惯了！”又一道声音从人群中蹦出，“长官，您的手枪只有12发弹药，我看这里不止12个人吧！”

　　“你们这是在公然反抗军队？！”拉斐尔嘶吼道，“你们不明白这是叛国？”

　　“叛贼说我们叛国？长官，您失心疯了吗？！”

　　“长官，燃烧瓶最好用的地方，就是小巷子里！让我们来看看，到底是你先被烧焦，还是我们先被打死？！”

　　话音刚落，人群当中突然闪起几束火光，好家伙，数名市民，已经点燃了手中的瓶状物，跃跃欲试！

　　拉斐尔面色扭曲，燃烧弹，作为不对称对抗下最有用的物品，若真斗起来，还真不好说，到底是那瓶子落下来快，还是子弹飞的快？

　　他只好一把把马克龙拽过来，挥舞着手枪，口中不停大喊：“退后！退后！退后！”

　　现场急剧升温，组成人墙的士兵明显感到市民们口水唾沫喷吐而来，只得勉强眯上眼睛，却又不敢松懈大意，难受非常。

　　“……这是人干的活……？”

　　拉斐尔同样毫不退让，不停挥舞手枪，手中拿着唯一筹码马克龙，试图逼退气势汹汹的市民。

　　火山一触即发，就在这燃爆的前一刻，一通通讯打来。

　　“上校！任务终止！放马克龙离开！你们马上登车出城！撤离巴黎城！回到第一师驻地！”

　　“什么！你在说什么！？马克龙这个头号国贼的命就在我手上！我随时可以击毙他！”

　　“上校！再重复一遍，任务已经终止！现在立刻让现场降温！马上撤出巴黎城，撤向大东部！”

　　“你！”

　　“我再重复一遍，这是元帅指示！是军令！军令如山！不能因为你个人就乱了整个大局！”

　　大局二字一出，拉斐尔便知，一切皆晚了，说什么也没用了。

　　“收到……！”

　　“通话结束！”

　　在战术面具的遮掩下，没人看清拉斐尔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想必，那绝对是人类能做出的最扭曲、最丑恶的面目。

　　“总统阁下……你赢了……”

　　马克龙听着这句咬牙切齿的恶鬼之音，已知不能再激怒身后这个疯子，便高举双手，大声高呼：“同胞们！他们放弃了！让他们走吧！我自由了，我们胜利了！法兰西自由了！”

　　刹那间，人群中涌起高呼，每一声欢呼，都是对在场士兵内心的刺痛，他们本以为自己是救国神主，没想到是独裁爪牙？

　　士兵们的人墙松散了，市民的浪潮一拥而入，将马克龙团团护住，又迅速带出。

　　随后，人群中间默契分开一条通路，如胜者的余裕，施舍给小队的士兵。

　　这些全副武装枪弹上膛的士兵低着头，将战术面罩拉高，灰溜溜遮住一切能彰显自己身份的东西，在两边人民们的嘲笑与唾沫中夹着尾巴溜向军用卡车。

　　拉斐尔走在最后，他走的很慢，自然招来的嘲讽也最多。

　　“长官！您的玫瑰大道！请走啊！”

　　“闹了大半夜，我都没睡觉呢！”

　　“喂！感觉你们比韩国的尹锡悦还没用啊！”

　　“快点滚吧！法西斯狗！”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带着满腔怒火，拉斐尔浑浑噩噩走过那条宛如炼狱试炼般的痛苦之路，肉体上不觉有痛，然心灵已千疮百孔，越是自尊者，伤的越是重。

　　……等着……都等着……

　　“是谁越级上报？”

　　刚一回到副驾驶，拉斐尔便向全队频道发问。

　　无人回答。

　　因此，他笑了。

　　“……国贼……都是国贼……每一个……”

　　“国贼！”

　　……………

　　法国国防部六角大楼，总参谋部会议室。

　　“让所有整装待发的部队开始移动，”德维利耶开始布置后手，先前向五位军头吩咐的事情也到了用处，“集结地中海军区所有可控范围内的军队，全部集合到上法兰西大区和东部大区！团结在第一师司令部旗下！”

　　在这场以人民为奖品的豪赌中，德维利耶军事集团败北。

　　他号召起来的老兵根本无法同巴黎市民阶级对抗，数量上就是一大劣势，再加之波旁宫事件对救国行动的合法性那毁灭性的打击，已经让巴黎人民觉得法国军方完全就是一群叛国贼，彻底失去巴黎民心。

　　最后的救命稻草就是秘密抓捕马克龙，可就连这个秘密也成为了公开的秘密，马克龙是抓到了，可抓捕小队也被一群暴民狼狈的堵在巷子里。

　　此时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如果真把马克龙在那巷子里毙了，那德维利耶是真的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独裁者这个牌子将跟随他一生。

　　同时，法军本就不多的威望与形象将更加支离破碎，这同元帅的本心完全背道而驰！

　　退一步，还能卷土重来；真下手，那就是真的把事情办死了！

　　“诸位，随我来吧，”德维利耶缓缓起身，呼唤在场的十几位军头，“振作点，我在国防部里有安排直升机，出城没问题，你们先走，我再收拾些东西。”

　　军头们三三两两出门，待到元帅开始收拾文件时，才发现还有一位将军站在门口，等候多时。

　　“沙旺西将军？”元帅看着老将军，无奈轻笑，“丢人现眼了……怎么？将军有想法？”

　　“没有想法，自从被你骗进这会议室里，我就不能有别的想法了。”

　　“那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同情法兰西罢了。”

　　德维利耶听了老将军的回答，收起最后一份文件，大踏步跨过沙旺西，走出房间，抛下一句话来。

　　“多说无益，准备内战吧！”

巴黎

　　中国广州，新星传媒有限公司员工休息室。

　　大伙们正边嗑瓜子，边看着新闻。

　　“……上周刚刚结束的南京公祭日，仍然激起许多南京市民自发性纪念，爱国民众手举火把，浩浩荡荡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前举行爱国集会。国家领导人李作成总书记已经多次表示，这是我们中华民族民族自信心的体现，是我们每一位中华儿女对先烈革命成果的认可！”

　　“……好的，那么接下来请继续关注欧洲局势……”

　　“日前，法国总统马克龙已在爱丽舍宫宣布法国共和政府已经将法军政变挫败，马克龙总统表示，他将继续捍卫法国共和传统，同军政独裁作斗争，并正在广泛组建民兵军队。同时，根据本台驻法记者消息，政变军队已基本撤出巴黎城……”

　　“……在马克龙总统发表声明后半个小时，政变发起人，法国武装力量元帅皮埃尔·德维利耶在法国大东部区贝桑松市发布声明，宣布成立法兰西国防政府，并宣称马克龙政府为非法政府。目前，据法国市民说法，法国南部有多支驻军发生可疑调动，去向不明……”

　　“……而就在法兰西国防政府成立当天，法国南部大城市图卢兹等多处地区均发生民间暴力冲突，冲突市民带有明显的左翼色彩，由于兵力不足，马克龙政府已命令当地民事政府撤离。目前，巴黎方面与贝桑松方面均声称图卢兹地区的红色浪潮是苏联的颜色革命……”

　　“……另外，据可靠信源报道，法国布列斯特地区与阿尔萨斯地区均出现了民族主义者组成的临时政府割据势力，并宣称自己是主权国家……”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已发出外交声明，将法国定为旅外高风险地区。建议目前仍在法国的中国公民尽快撤离法国，法国现在已经有全面内战风险……”

　　“……同时，欧洲其他国家的极端思潮运动愈演愈烈，德国政府近期已……”

　　安德鲁看着新闻，不发一言，他默默起身来到窗户边。

　　写字楼高层，俯瞰偌大广东，这座中国雄城，一览无余。

　　珠江流水，跨江大桥，车水马龙而灯火不息……

　　他这自法兰西而来的异乡客，心如归燕……

　　“愿圣母玛利亚保佑……”

　　他无力可为，无力改换历史大轮，只得寄希望于神明。

　　而写字楼下，一列火把游行方阵正缓缓行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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