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布局

是年四月，扬州大疫彻底消弭殄灭。

扬州富甲天下，而且有将近百万人口。而其中绝大部分已经是虔诚的白莲教信众了。

创建、管理好一个宗教，大概可以分为几个方面。

第一，构建信仰体系。

这包括很多很日常的小事，比如双手合十大家就知道是和尚，胸前画十字大家就知道是基督徒。

他也独创了一个白莲教信徒问候的礼节：左手向上竖起大拇指，右手比出“ok”的手势。并称之为“九阳手诀”。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北有飞天意面。”

同时赦令每年惊蛰都要有“惊蛰祭”，类似于佛道教的水陆法会。

而且每年上元节、中元节、冬至节都必须悬挂教会教士亲手纸糊的具有“辟邪聚财作用”的白莲灯笼，风吹日晒三天就坏。

逢年过节的你还不得不去买，不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白莲教信众。

找来扬州城内的戏班子，让他们开始传唱《玄天渡厄记》，描绘了瘟神见世人无恶不作，于是降下神罚。教主焚香驱疫、赦令五瘟使者的场景、当然也包括大夫澹台璎珞甘愿自我牺牲、被教主引荐给河神、河神大人去天庭上和瘟神劝瘟神息怒的场景。最后是教主制出三昧净水，净化普渡苍生的画面。

扬州是漕运枢纽，戏班子会随着船工，把这些故事传唱到大康各地。——这一举动是为了将来教会的将来能够做大做强。

他根据前世洪荒流小说的记忆简单粗略的写了一本教义。基本上是他口述，几个抄书匠运笔如飞的写下来的。之所以选择洪荒流，是因为首先符合传统文化信仰，其次是什么量劫啊，什么阐教释教截教啊，什么后土娘娘太上三清啊等等等等。

这些元素都符合古人朴素审美和信仰。

虽然前世的中国和如今的康朝截然不同，但是许多神话传说倒是共通的。也有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共工怒触不周之山之类的。

而洪荒流小说就是各种神话传说的合订本，而且里面充斥着各种神仙也有阴谋诡计和算计。让神仙充满人情味的各种小细节，更让人觉得身临其境。

抄书匠们也对这本《白莲经》和姜墨本人满怀敬畏，以为教主法力通天，都是亲身经历过这一切。

白莲经之中又说白莲教传承自截教，乃是通天教主的关门大弟子白莲真君所创立，如今的白莲真君更是已经证道混元大罗金仙。

而后，姜墨采购了清一色的靛蓝棉布配朱砂纹章的法衣，配发给教士们，法器包括青铜药杵和琉璃火罐。

就像和尚们都要穿袈裟，道士们都要穿道袍，中学要穿校服，部队要有军装，在银行里要穿黑丝制服咳咳咳……总之统一的服装有利于培养宗教认同和凝聚力。

以上都是宗教层面的，可你总不能指望着一群人凭借一腔热血一腔孤勇和你打天下。说到底还是得靠利益的捆绑。

沈清秋为什么问鼎人间武力绝巅，却没法带领剑阁做大做强？为什么明明她为了剑阁鞠躬尽瘁掏心掏肺，而底下弟子会背叛她？很大原因是跟着你沈掌门三天饿九顿，而投降六扇门直接赏银一百两，一些一流高手投靠更是直接五百两。大家也有自己妻儿老小要养，不是每个人都是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也就是之前那些措施是有关教义，扩张宗教规模的。而现在则是关于日常维稳的。

而维稳也分很多方面，财政，管理制度，官场上的保护网。

管理制度最好制定，实施三籍管理法，白籍“普通信众”，青籍“终身教士”，赤籍“武装护法”。这种组织架构简单且高效，而且让姜墨拥有了一支初具规模的私兵。

虽然这种私兵投身战阵之中跟送死没区别，但是平日里打打流寇混混，维护治安稳定，倒是完全没有问题。

看到姜墨在烛光前有条不紊的制定计划，沈清秋脸埋在阴影里，倔强的桃花眼被灯火映照的忽明忽暗的，不知在想什么。

沈清秋她素来以为凭靠手中的剑，可以斩断很多。无论是大内高手胡公公和锦衣卫指挥使段若愚这些朝廷爪牙，还有武林盟主赵无双这种走狗。

可她不知道的是，世界上其实还有很多东西是剑锋斩不断的。

任凭你剑锋再锐利。

天下大势，人心向背。

康景帝开创的是盛世，试图颠覆这个新兴朝代，与至高无上的皇权、和历史的洪流对抗是极其不明智的。

姜墨要做缠绕着康朝这颗参天大树生长的菟丝子。等到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和康朝难舍难分。

而维持庞大教会的日常开支，需要一笔长期而稳定的现金流。

而恰巧，姜墨对几乎全扬州百姓都有救命之恩，而且他之前云淡风轻、视金钱如粪土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现代人民之所以信任银行，是因为有政府信用作为还本付息的担保和背书。

而现在民众无疑是非常信任姜墨的。他所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份信任转化为金融信用。

于是姜墨对民众宣称，自己偶得一只吞金兽，它需要吃下银钱。

若是吃下一百万两银钱，它明年会指着一块一百零五万两重的石头，发动点石成银的法术。之后大家平分这笔钱。

姜墨在不久之后收到了五十万银两左右的注资。相当于七八个寻常扬州盐商的全部家底。

不过其实比他预想的要少，他原以为，百万信众，怎么说也得有个三五百万两白银。

不过一方面，民众只是把自己的闲钱“存”进白莲钱庄，而非把自己全部家当押上来。何况不是每个人都对姜墨言听计从。

不过沈清秋看到这笔巨款的时候，两眼都开始放光了。这是她跟在姜墨身边头一次露出这么鲜活的表情。她上辈子是剑阁当家做主的，自然知道柴米油盐有多贵。

姜墨用触手舔舐品尝到她的脚底，都激动的出了一层薄汗呢～

不用猜也知道，她大概在想，用这笔钱来重建剑阁的话，剑阁将多么富丽辉煌，甚至还能重现当年开山祖师麾下七百弟子的盛况。

原来还是个见钱眼开的小财迷呀～

真可爱～

而姜墨拿着这笔钱主要干了两件事，一是以钱生钱，进军贩盐行业。同时购买了疫区的部分房产，如今他们价格是很低的，但是过一阵子，等天花瘟疫的风波彻底平息，这些房产的价格又会回到高位。

第二件是则是依托漕运网络构建金融网络。

自古以来，交通便利的地区意味着运输业繁荣，带动经济发达。比如自唐宋一直到明清的扬州，再比如现代社会的沿海地区。

而商人们带着现银沿着京杭—长江流域做生意，大笔大笔的银两流进流出，这就为金融业提供了原始条件。

于是，白莲教钱庄，白莲教保险纷纷成立。

钱庄：诶，这位老板，你身上带着一千两沉甸甸的白银，到时候遭遇了请你吃“板刀面”“馄饨”的江贼，这可咋整吧？

不如你在咱扬州总行把钱存进去，大家还以为你是个口袋里空空如也的小瘪三，等到了北京支行，再凭借票据把钱取出来，岂不美哉！还能给你一点利息，虽然只有几个铜子儿，但也够您在醉仙楼美美吃一顿了。

保险则是这样子的——这位盐商老板，你也不想你的漕运船沉没江底吧？啊不是的，您误会了，我们不是威胁你，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样，您这些盐价值一万两。您先付我二百两银子，若是你的船不幸沉没了，我赔付您一万两银子，如何啊？

之后几日。

姜墨一边让澹台璎珞坐在屏风后，让她给医师们上些课，又一边恶趣味的轻抚她脚底。

“若是……诊断为痢疾可……可呵呵……可以用青蒿……取呵呵呵嘿嘿嘿哈哈哈……”

雪白的脚丫紧紧蜷缩着，脚底板上是一道道可爱的褶皱。因为是跪坐的姿势，倒是更加显得足心凹陷，惹人疼爱了。

小大夫脸红的像火烧云，娇嫩的耳尖更是通红。弱声弱气的低语求饶“不要……”

小姑娘不满鼓了鼓嘴，湿软的杏眸狠狠瞪了他一眼。见他不再作妖，这才继续娓娓道来。

“用水两升渍之，绞之以取其汁水，尽数服用。”

姜墨压低嗓子，“怎么尽数服用？是这样子吗？”随即趴在地上，咧开大嘴，伸出湿滑的舌头，在她白嫩的脚底上肆意舔舐起来。

“啊！”

屏风后传来少女极力压抑着、颤抖的短促惊叫。

屏风前的大夫们面面相觑。

只有一个老大夫连着上了三四天课了，已经有了经验，捻了捻自己花白的胡须，老成持重的说道：“姜教主说，这是因为天庭和人间通讯不好，法力讯号不良的时候，才经常出现这种失真的情况。”

于是大家都恍然，沟通天神河伯娘娘，这种通神手段，不愧是姜教主。

随后，姜墨沿着京杭、长江漕运路线，在康朝各地设立了三十六处“白莲教分舵慈航堂口”，每堂配置两艘医船和说书船一艘。说书船里主要讲述分解白莲经上的故事。医船里则是配置了一名培训过的医师，两名下手。

就连医生也是亲眼目睹姜墨沟通河伯娘娘神技的，也会跟信众谈起这段补习班经历，也会增加白莲经信服度。

进一步传播教义，同时，对教众售卖“五方平安符”。这不仅能赚取香火钱，把信仰变现，而且手持平安符的信众可以在医船上免费看病。

普通百姓大抵都是畏病如畏虎的，但是现在却有这么个医船，提供免费看病的地方。

可是姜墨本就不靠开医馆赚钱，主要目的就是再扩大信众规模，让整个水运网络遍布白莲教信众。

何况这些大夫水平也很有限，也解决不了什么疑难杂症，无非就是最基础的头疼脑热风寒体虚。而治疗这些病其实本就花不了多少钱。

何况，其实往往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就算你是一个病秧子，那教会也不亏，上元节你得买莲花灯挂在屋檐下，中元节你还是得买莲花灯，到了冬至你还是得买莲花灯。

而且只有教士们亲手制作的纸质莲花灯，才是开过光的，助你转运，帮你诸邪辟易。

哼，想逃？！

而倘若日后能信众遍布整条水路，那么白莲教也就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漕运垄断了。到时候可以路过扬州白莲教总坛的时候，以护航和防疫的名义每一石粮食收取一文钱的“净水税”。

对于这些过路的航船，不痛不痒。

但对于整个白莲教，那叫一个薄利多销。至少每年能创下数万两白银的收入。

同时，姜墨招募资助了一批落第秀才，成立了“白莲文昌社”，将白莲经教义化整为零，融入四书注疏。

举个例子：子曰仁者爱人。

那么文昌社编写的四书集注便会如此注释：

“澜安七年春，扬州大疫，白莲教主姜墨不避死生，亲临其境，殄灭病灾，普渡众生。此之谓仁。”

四书是科举的考纲，是寒门学子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四书集注则是类似于复习用的参考书。

而姜墨特意把这些参考书定价非常低，属于是半卖半送的性质。

在考试参考书里夹带私货，到时候那些用了你参考书的人考上“公务员”，当上达官贵人之后，不说能为你所用，但至少天然对你的教派就几分些许亲近感。

而且每年选拔三百名聪慧信徒参加科举。若是中举，则教会替他们上下打点。

预备十年周期培养五十名基层官员形成当地保护网络。

最后的最后，他说，律法也是法！

组建了一个白莲教律法团，专门准备对簿公堂时做辩护律师。

而且由于当时的司法几乎是地方官的一言堂。所以，律师团着重培养擅长不同类型的人才，以应对不同情况、不同性格的地方父母官。擅长诡辩的，擅长旁征博引的，精通大康律的。

同时会计记了两本账，一个是应付官府检查的，还有一本暗账，才是真正反应白莲教盈亏的。

而且又去琉球群岛上购置了房产，在里面固定存点珊瑚树、黄金之类的固定资产。这是万一最后白莲教被抄没资产，至少哥们还有海外账户。

做完这一切，姜墨已经心力交瘁。和那些轻轻松松就如鱼得水的穿越者不同。他煞费苦心，终于把白莲教会打造成了理论上固若金汤的教会。他也终于可以放心去当个甩手掌柜了。

做完这些，他终于带着两女启程进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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