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剑百道

武道一途有无数道路。

剑道是其中之一。

可是细分下来，剑道也有无数道路可走。

比如百余年前的临江剑仙楚婉柠走的是「万剑归宗」的路子，天然是睥睨众生，傲然于世的。

在她还是个尚书府千金小姐时，她的父辈见她喜欢武学，为她请来教头，仅仅是带她入了武学的门。

后来所有的剑招全是她自行领悟。

剑招不拘泥于功法剑谱秘籍。

其剑势浑然天成，高屋建瓴。

无敌于世时不过二十岁。

更是有坊间传闻，她在卫国之战若干年后。

某年某月剑术大成，天下剑客腰间宝剑尽皆蓦然出鞘。

面东向南，锵锵作响，状若朝拜。

万剑来朝。

如「龙虎山」里的道门弟子，走的是「藏剑养剑」的流派，都会备一个桃木剑匣。

里面韫藏着剑，对敌的时候，剑匣一开，剑势至刚至阳。若是选取雷击木做剑匣，以雷生火，剑罡之中更是会裹挟雷火之气。

同样是道门，同样是剑客。

「全真教」「武当派」却走的是「剑阵」的流派，常常身负八把桃木剑。

逢敌之时，掐个剑诀，桃木剑便从后背激射而出，占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个方位，组「八门金锁」困阵。

足以见得剑道千变万化。

沈清秋走的却是自己的路子，她幼时刚学剑的时候，她的师尊为她重金求来了一块天外陨铁，辅之以百炼精钢。

又请动了能工巧匠为她打造剑。

她一见到这柄剑，就笑得眉眼盈盈，说什么都不肯撒手。即使拿小师叔糖葫芦诱惑也不肯松手。

从此之后她再也没碰过其他的剑。

她时刻抱剑怀中，以温润清雅如水般的「碧海潮生功」内力时时刻刻冲刷洗礼温养怀中宝剑。

这么多年过去，早已经到达了人剑合一，并打造出独属于她的剑域。

即使是上一世在落凤坡上，面对三方势力四大宗师围攻，也没有被人缴械。

反倒是这一世，居然被一个凡夫俗子给缴了械，让她丢了剑。

她恨的牙痒痒，但同时又极度惶惑不安。

不仅是因为命运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且就连剑也没有握在自己手中。

若是长剑在手，便是那玄而又玄的「天命」，她又何惧一战？

拔剑就是了！

她仗剑行江湖，以为这剑最为可靠。

以为这世间真理是非，皆在剑尖剑锋之上。

可如今日日温养的宝剑却被恶人没收了去。

她的剑「听雨抚雪」，剑身长两尺六寸，吞鞘处宽三指，到了剑尖，宽不足一指。

剑身硬实，不弯不韧。极刚极硬，至锐至利。

她的剑道也是如此，一剑破万法。简单而又粗暴。

作者邵冰曾写道：“……那沈清秋一剑斩落，霎时间斩出四十五吨重量的恐怖一剑。所谓，一力降十会，一剑破万法。武林盟主赵无双连人带武器，连带着他那件护体金丝软甲，被她这一剑挥为两段！”

她八岁习武，可天生剑骨，剑心通明。尽管只是刚入门，却已经有了极其深厚的剑道感悟和造诣。

她一直以为，剑品质有好坏，剑道感悟也有高低。

于是终其一生都在求索。

那年，她不要小师叔的糖葫芦，而是怀抱着宝剑。她说“本剑无我，人间不平多如毛，砥砺胸中万古剑。”

当时她的师尊极为感慨，有人一生寻剑而不得，这小丫头，刚摸到剑就踏入本剑境了。

而她九岁那年剑气外放，便是进入剑气境的标志。

等到了落凤坡决战之时，她抬手一剑，剑气纵横，沿途带起一片血肉模糊，翻涌卷过山岗。

唤起一天明月，照她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十三岁那年，她的师尊略微点拨了她两句。

“剑势在于藏而不在于剑气外放。”

她登时醍醐灌顶一般，“难怪，百年前，张玖能用玄铁重剑惊起十里桃花林。”

藏锋守拙，上九潜龙勿用。

自此领悟了剑势。

剑势藏于剑，而剑气长于攻，辅之以精妙剑招。则堪称登堂入室矣。

领悟剑意，是她二十一岁的时候，当时习得「落雪无痕剑」一年整。

剑意是水磨工夫。

山一重，水一重。剑一重，意一重。

随后是砥砺剑心。

楚婉柠的剑心是断苍穹而动星河的、张玖的剑心是为了守护他心心念念的楚剑仙的。

至于她的剑心，唯余“抗命”二字。

四次重建剑阁，剑阁四次覆灭。

可，长剑依在。

但，心底依然如野火燎原。

笑问苍天。

长剑在手，汝奈我何？？？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

我本蜀地清贫客，天教分付与疏狂。

把梅花插遍、几曾着眼看侯王？！

红衣烈烈，握两尺半青锋。

她一次次向那命定的结局挑起鏖战。

世人说，女子要相夫教子。可她偏偏做叛经逆道的离群之刺。

皇帝说，降了吧。你不过是螳臂当车尔。

可她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天生剑骨。

她确是败了无数次。

可她赢的次数更多。

何况她从来没有认过命。

剑有独属于剑的风骨，剑是宁折不弯的。

再到后来，孕育剑灵，冥冥之中感觉互通，可以感应到她的剑在何方。

她出剑时，剑会欣喜。

往往一声剑啸，所到之处，尸首分离，流血三步。而剑身光滑如鉴，寒光如月，轻轻一甩，便有颗颗粒粒的血珠滚落。

收剑入鞘时，剑还是会欣喜。

一声剑吟，是向她短暂的告别。它会期待她的下一次出剑，它会为了她隐忍不发，为她蓄养起剑势剑意。

最后一步，打造剑域。

以往，蜀山剑阁覆灭，入目之处，密密麻麻的皆是康兵。她以为举世皆敌。

以后，她铸造剑域，五步以内，举世莫敌。

一席扎眼的红衣，在萧瑟寂寥的秋风之中，衣角被风牵起，像是一抹翻涌的血。

从此她登临剑道绝巅，红衣猎猎，恍若神人。

重来一世，她自然带着上一世的剑道造诣。虽然现在还没吃下大还丹，尚未突破到内丹境。

可是在剑道造诣上，她保留了前世的记忆，已经臻至化境。现在的她比前世二十岁的她要强许多。

可离开了剑，她偏偏只会一点指诀和腿法。

恐怕只有寻常一流高手左右的实力。

姜墨却又不紧不慢的坐在了床尾。

她明白眼下的处境糟糕的不能再糟糕了。

身为剑客，手中无剑，就连脚也落入他人之手。任人戏弄。

“劲起始于足，主宰于腰，形于腕、掌，而延长于剑。”

若是脚不能踩在实处，便无从借力……无论是轻功还是武艺，只有脚踏实地之上才能施展。

她暗暗思忖着，想着该如何脱离眼前的窘境。

却不料足底却突然被搔挠了几下，她立刻被痒的想要跳起来。

可惜身上重重叠叠的束缚，她纤腰用力绷紧，却只是小幅度抬起了些许，娇躯震的铁链子哗啦啦的作响。

思绪一下子被打断，她银牙紧咬，凶巴巴的瞪着他，眼神之中仿佛喷涌出来无数道剑气，要洞穿眼前恶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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