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

巴尔干地区的一间医院里

“应该，应该是这样吧。”我颤抖着拿镊子将机械放进了尸体被仔细抛开的喉管之中，机械的教导声在一旁指挥着我。

“正确，缝合患部。”我稳定了心神，颤颤巍巍的拿起一旁的手术针，同时避免被地上的医生绊倒，将尸体被刨开的脖子重新缝合。

“手术成功。请进行机械灵敏度测试。”机械的教导声再次响起，我长舒了一口气，弯下腰从护士手中拿起一个遥控器，按下了按钮。

“啊，嘎嘎嘎！咕，咕咕咕。”本该死去的尸体喉咙中发出了诡异的声响。

“哎…这不是失败了么。这种可不算能说话。”我叹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我只是一个刚毕业的文科大学生，手术这种活计对我来说果然还是太困难了。

“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也不需要这么费劲。”我看着手术室里横七竖八躺倒在地上的‘人’惆怅着。

3000年一月一日0时。随着第三千个新年的第一声钟声响起，‘人类’这个种族也退出了历史舞台。

就如同宗教里的大审判一般，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人类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地，变成了不会腐烂的尸体。只有像我一样的少数‘幸运儿’从中幸存。

原本占据几乎整个太阳系，正准备一意气风发的精神前往更远大星海的种族，一瞬间成为了蒙遭末日，几千年的光辉文明被毫无来由的戛然而止。究竟是谁导致了这一切？是神明？是外星人？都不重要了，人类已经成为了过去式。空留百亿计数的活尸体和忠实的人工智能还在运作。

幸亏人类的大部分基础工作都被ai取代，在大审判到来的时候，没有汽车相撞，没有飞机失事，没有电力停摆，没有饮水耗尽。一切设施至今运转如常，等待着它们早已逝去的主人来使用。我也一路从梵蒂冈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个巴尔干的小医院，距离家乡还有半个大洲。

“不，如果你们还活着，是不可能让我这么干的吧。”我和不可能与我交流的人交换着意见。

孤独，是我这两个月最大的感受。长久的分裂与战乱让曾经统一的互联网变得支离破碎，虽然在一切战争尘埃落定的二十九世纪人们确实开始想办法想要解决这种隔阂，但还不等他们实施，大审判就夺走了这些人的生命。欧盟的网络只有极少数网站与软件能跟其他国家连同，所以我身上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未联网，成为了只能耗电的废铁。

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尽可能的向东走，走了两个月，还在欧洲。

“如果有人能陪我说说话，ai也好。”出于恐惧，人类只制造了唯一的一个ai，然后将她拆解，分化放入了不同的机械之中。所以除了极少数能直连核心的端口，人们所能接触的ai都只能应付十分单一的工作，和人交流也只有预设的那些。

“哎。”也就是说我只能跟个神经病一样和死人与只会固定回复的机器人聊天。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个巴尔干地区的医院。我从经常能看见的宣传广告中猜测，他们最近在实验一款让失语人群发音的小装置，我认为只需要把那东西安装到人的喉咙里，我就能…做到和尸体聊天的第一步了。

可从死者喉咙中发出的恶心咕噜声却打破了我的妄想。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条是继续漫无目的的搜寻可能的机械零件，一条是跳过这一步，先试着找到一个ai的核心端口，整个高级ai。

“还是…”但这两条路我现在都不想选。

“先回家吧。”虽然作为文科学院的毕业生我的外语水平不差，但欧洲其他大国还好。巴尔干这里的语言我就只能靠看图索骥猜是什么意思了，早知道在意大利就该整几个翻译器。但那时候我还很担心万一这些人马上就醒过来的话我会不会被当做盗窃，所以迟迟未能下手。而如今都已经两个月了，别说醒过来的人，我连除我以外的活人都没见过。

“走吧。”我拍拍身上的土，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抱起尸体放在了硬邦邦的石床上，送回了停尸房。

我没用那些死活人做试验。因为他们虽然没了魂但依然会呼吸，甚至放进嘴里吃下去的东西还会消化，至于消化完的那些…

“哎呀！”我一不小心被一具医生的身体绊倒，直挺挺的压在了另一位护士的肚子上，很快，潺潺的水声就从我耳边传来，还伴随着一股骚臭味。

那些消化完的屎尿都一直存着呢，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让身下的植物人屎尿齐飞，所以我才会小心翼翼的走路。

这就是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类现在的样子，没有意识的死活人。至于为什么他们现在还没饿死，就只有天晓得了。

“Ne veidem Ju luitem。”医院大门用愉悦的音乐与配音送我离开，但无论是医院，街道，还是那个配音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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