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乃天地灵气所化，或由兽类修炼而成，或两妖结合诞生，他们虽具人形，却保留着原身的特征，如兽首、绒毛羽翼、尾巴利爪。

　　妖怪与人类不同，他们诞生之初便具有本源灵力，根据属性不同可操控风雨、驾驭草木，随修炼而增长。

　　然而，妖怪的本源灵力终有枯竭那日。

————云海苍山两相依，情深无暇共此生

　　苍山深处，云雾缭绕，松涛阵阵。

　　在那山顶石台之上，一头巨狼正盘腿修炼，体型壮硕高大，身着玄色常服，赤红的眸子凝望着远方，白色的长毛在风中轻曳，他指尖聚出一缕寒气，周围的空气瞬间凝结成细小冰晶，随爪一挥，便纷纷随风飘落。

　　此狼乃白面狼君，占苍山为王的大妖怪，一手冰属性灵力使得出神入化，实力深不可测。

　　而这苍山，位于人间妖界交接地带，山势陡峭，峰峦叠嶂，如利剑一般直插云霄，狼君在此布下迷魂阵，非常人能寻得。

　　“大王，大王！”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狼君眉头微皱，转过头，看到一只黄毛犬妖正跌跌撞撞地跑上来，耳朵耷拉着，黄白相间的毛发挂着不知是汗水还是露珠，那蓬松的大尾巴正紧紧夹在两腿之间。

　　“福来？何事相告。”狼君的声音清冷无比，好似冰块，目光扫过犬妖，后者顿时缩了缩脖子。

　　这唤作“福来”的犬妖，曾是一只普通黄狗，生活在苍山附近一处人类村庄中，村里的孩子们很喜欢他，常常叫他“福来”，给他喂食，陪他玩耍。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吸收了逸散出的天地灵气，逐渐开启灵智，自然成了妖怪。

　　然而出现在人间的妖怪，免不了被排挤追杀，最终为狼君所救，加入“庇护一方小妖，凡入山者，需守规矩，尽本分”的苍山，哪知这苍山，竟只有他与狼君两只妖怪而已。

　　“我...我刚才在山下看到一群人类猎户，他们好像在找什么...”福来结结巴巴地说道，眼神闪烁，不敢直视狼君。

　　“人类猎户？”狼君冷哼一声，“连山都进不了，你又何须慌张？”

　　福来低下头，声音更小了：“我...我怕他们发现我，把我抓走...”

　　狼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既然你加入了苍山，我自会庇护你，只要安分守己，必不会出事。”

　　福来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靠近几步，抬头偷偷看了自家狼君一眼：“大王，您能不能教我一些法术，我也想变得和您一样厉害。”

　　“噢？怕我护不住你是么。”狼君饶有兴致地看着凑过来的犬妖，将他拉进怀里，冰凉的鼻息打在那黄毛脑袋上，赤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法术并非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你先将心性练好，不可一直冒冒失失。”

　　福来那犬耳微微颤动：“我知道了，大王。”

　　“如此甚好。”狼君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黄毛犬妖，“走吧，带你下山瞧瞧。”

　　福来一愣，随即露出欣喜的神色：“真的吗？谢谢大王！”

　　二妖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犬妖跟在狼妖身后，时不时抬头偷看对方的背影，白色长毛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仿佛披着一层寒霜，配上那玄色服饰，当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大王，您平时都做些什么？”福来忍不住问道。

　　“修炼，管理苍山，偶尔下山巡视。”狼君回答得简洁。

　　福来想了想，又问：“那...您有没有喜欢的？”

　　狼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赤红的眸子里闪过几分玩味：“喜欢？当然有。”

　　“是什么？”福来眨巴着眼睛，歪头追问。

　　狼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美色。”

　　“美，美色？”

　　狼妖轻笑一声，伸爪捏住这黄毛小狗儿的下巴：“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喜欢？”

　　福来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耳朵和尾巴都竖起来，脸上绯红一片，结结巴巴地说道：“没，没有...只是没想到大王您这么直接...”

　　狼君收回爪子，继续向前走，语气轻松：“妖怪的世界，可没有人类那些规矩，喜欢就是喜欢，何必遮遮掩掩？”

　　福来跟在后面，心跳加速，脑子里乱成一团，他看着那壮硕结实的背影，心里莫名紧张，又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走了一段路，狼君突然停下，抬手一挥，一道冰墙凭空出现，挡住了前方一片荆棘。

　　“谢，谢谢大王！”

　　“小心点，长点记性。”

　　苍山的景色逐渐从陡峭的峰峦变成了茂密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光影斑驳，清风微拂。

　　福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香，让他感到一阵放松。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此处是一片开阔的草地，草地上零星散步着几颗结着不知名果实的大树，远处有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偶有几尾小鱼在水中游动。

　　“福来你且记住，这里是苍山边界，再往前走就是人类的地盘了，至于你所见人类，大概只是阵法流转下的投影而已。”狼君揉了揉身边犬妖的脑袋，“有我在的苍山，你不会遇到任何其他危险。”

　　“呜...”福来眯着眼，享受着自家大王的抚摸。

　　狼妖修炼冰属灵力的缘故，体温要比一般妖怪低些，这山脚已有夏日时分的炎热，如果能被大王抱着，想必比在水里玩耍还要凉快。

　　狼君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走到溪边，蹲下身，伸爪轻轻搅动了一下溪水。溪水瞬间凝结成冰，形成小块冰面，狼爪一握，冰面“哗”地破碎，化成数片冰刃，飞向不远处的大树，精准地削下几根树枝。

　　“看清楚了么？”狼君转过来看着想入非非的黄毛小狗，询问道。

　　“啊，大王，没，没看清...”

　　实际上看清了也没什么用，福来压根感受不到身上任何一丝灵力，他不安地扯着衣角——这衣服本是狼君的，穿当然穿不下，但狼君亲自凝冰裁剪过，现在倒也合身。

　　“是我太着急了，先休息会儿吧。”

　　呵，没有灵力的妖怪...

　　狼君收回爪子，走到一颗大树下，靠坐在树干上，眯着赤瞳准备打盹儿。福来犹豫一下，也跟着过去，坐在狼妖旁边，轻轻靠在对方腿上，仰头看着自家大王神颜。

　　要说这白面狼君也实属俊秀无双，出了苍山，光凭相貌便可在妖界掀起波澜。

　　福来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狼君的爪子，感受到那冰凉的触感，心里一阵满足。

　　“大王...”

　　狼君微微睁开眼睛，低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我...我能不能靠得更近一点，这里好热...”

　　“嗯？福来知道我好美色，想要投怀送抱？”

　　他轻轻将犬妖揽进怀里，一股冰凉的气息从领口溢出，包裹着自己，仿佛置身于下着初雪的夜晚，舒适无比。福来忍不住蹭了蹭狼君结实的胸膛，发出阵呜咽声。

　　“谢谢大王。”福来羞涩着小声说道。

　　狼君嘴角微微上扬，抬爪轻轻顺着怀中小狗儿的毛发，一下又一下。

　　日色渐晚，夕光西下，一大一小两只妖怪相依而眠，天地为床，彼此为被。

　　这妖，本就该如此随性惬意。

　　...

　　“哼哼，爱意么。”

　　一抹赤红于月色下闪烁，狼君并没有完全入睡，他抬爪捏住身上打着呼噜的犬妖的喉咙，这没半点灵力的小妖怪是那么脆弱，只要轻轻用力...

　　“不，还没到时候，福来，我会让你爱上我的。”他张开嘴，舔下闪着寒光的犬齿，“然后，亲自杀了你，将你拆吃入腹。”

　　狼君的爪子就这么搭在福来脖颈上，他的表情隐匿于阴影中，他的目光没有丝毫温度，静静盯着犬妖酣睡的模样，像是在打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狼妖缓缓松开手，将福来重新搂进怀里，动作轻柔，指尖轻轻抚过那黄毛小狗，喃喃自语：“福来，福来...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洒在苍山的草地上，福来悠悠转醒，他眨了眨眼，对上狼君那深邃的赤瞳，下意识咧嘴笑了笑：“大王，早啊。”

　　狼君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幅度，抬爪给福来顺了顺毛，“早，睡得可还安稳？”

　　“好极了！”福来兴奋地起身，伸个懒腰，“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犬妖抖了抖耳朵，晨露从树梢上滚落，沾湿了他蓬松的尾巴尖儿。

　　“先吃这个垫垫肚子。”狼君递来树上的果子，圆润如珠，其色玄黄——此乃蕴灵果，非灵力充溢之地能成熟，味道甘甜，食之可蕴养增长妖怪灵力，为妖所争相抢夺。

　　“谢谢大王！”福来凑过去一口吞下，舌尖扫过狼妖指腹，留下点温热，“啊呸呸，这果子好苦啊。”

　　狼君眯着眼打量福来苦着脸的样子，眉心微皱，转刻又舒缓开来。

　　“...想必是还没成熟吧，回山上去，今日教你口诀。”

　　福来一听能学法术，瞬间又来了精神，尾巴摇的像拨浪鼓，连忙跟上狼君的脚步。

　　这迷魂大阵，除了结界之效，还有缩短空间距离的妙用。

　　二妖很快回到苍山山顶，狼君在石台边坐下，招手示意福来靠近点。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开始一字一句传授口诀：“听好了，聚气凝神，意守丹田，引灵气入体...”

　　福来全神贯注，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狼君，口中跟着默念，生怕错过一个字。

　　可尝试着练了几遍后，福来总不得要领，急得满头大汗。

　　“大王...我根本感受不到体内的灵力...”他满脸委屈，耳朵也耷拉下来，“福来是不是很没用啊。”

　　狼君看着这黄毛小狗失落的模样，心中竟泛起一丝不忍，他抬爪摸了摸福来的脑袋，柔声道：“别这么说，福来，每只妖怪感知灵力的时间都不同，你成为妖怪时日尚短，莫要心急。”

　　要是仅仅这样就好了，灵力是妖怪诞生之初便有的，如果没有，那只能是...

　　“你这般想要变强，是想向人类复仇？我帮你便是。”

　　“不，不是...”福来垂着头，“我，我想变强，成为大王的左膀右臂，保护苍山...”

　　“有我在，苍山必不会出事。”狼君打断他，将他抱起来，“既然福来暂时感受不到灵力，就先休息几天可好？”

　　福来窝在狼君怀里，心有不甘，但又如大王所言，没有灵力，如何修炼也难有作用。

　　犬妖瞧着分外难过。

　　“福来。”狼妖出声唤他。

　　“呜...”

　　狼君抱着福来，曲腿运气，一跃而上苍山最高的松树梢，山风掀起他玄色衣袍，猎猎作响。

　　福来耳尖绒毛被风吹得乱颤，爪子紧紧揪住自领口漏出的白色长毛，喉咙里溢出幼犬般的咕哝：“大，大王，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闭眼。”狼君低笑一声，指尖凝出霜花覆住福来的眼睛。

　　福来只觉耳畔风声骤停，再睁眼时，整只妖已经被裹进片片云絮，狼君正垂眸望着自己，顶好看的赤瞳里漾着细碎金芒。

　　“苍山云海，天下一绝。”

　　“福来，可还喜欢？”

　　霞光穿透云层，在福来的瞳仁里烧出琉璃般的烟火，他怔怔望着翻涌的云浪，尾巴扫落一片冰晶，叮叮咚咚坠入云海之下。

　　天下一绝...

　　“像大王的毛儿...好漂亮。”

　　“净说些傻话，我的毛儿哪有这云海漂亮。”狼君屈指弹了下犬妖的鼻头，话虽如此，可他眼里的愉悦却怎么也藏不住。

　　福来回过神，脸颊微微泛红，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的，大王，福来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景色，和您一样，让我...让我移不开眼。”

　　“喜欢的话，以后自会常带你来。”狼君闻言将怀中妖怪搂的更紧了些，“前提是得乖乖听话。”

　　福来被狼君那深邃的赤眸注视得有些心慌，他闭上眼，爪子不安地在狼妖壮实的身子上划拉几下。

　　这天下一绝的云海，也不如大王美色，福来暗自腹诽。

　　“大王...”

　　“嗯？”

　　“我好冷...”

　　自家狼君哪哪都好，就是体温太低了。

　　之后的日子里，福来照常乖乖跟着狼君修炼，可不管怎么努力，他始终感受不到灵力存在。

　　没有灵力的妖怪...狼君告诉他，无论是人间还是妖界，都以实力为尊，奉行弱肉强食，若非狼君庇护，像他这样的小妖怪，恐怕早已被抓去当奴隶了吧。

　　“那大王为何还要留着我？”

　　福来想起被狼君救下的那天，这头白毛巨狼，威猛英俊，若天神下凡，仅一招便将追杀的人类全部冰封。

　　不过他当时忙着跪地求饶，狼君的神色变化并未见着，只记得对方略带欣喜地邀请他加入苍山。

　　“福来你可还记得我喜欢什么？”

　　“啊，大王...大王喜欢美色。”

　　福来话音刚落，狼君的赤瞳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未等犬妖反应过来，便如一阵劲风，将黄毛小狗扑倒在地。

　　“你说，福来这般弱小，还无法修炼，我护你，是为哪般？”

　　狼妖凑得很近，清冽的体味混着鼻息喷洒在犬妖耳畔，壮实如山的狼躯将福来盖得严严实实。

　　福来觉着自己像是狼君捕到的猎物。他的耳朵竖得高高的，脸颊涨得通红，心脏砰砰直跳。

　　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王，我...我不知道...”

　　“噢？”狼君轻笑一声，嘴角挂上几分戏谑，爪尖轻轻挑起福来的下巴，声音低沉而带着蛊惑的意味：“福来，你真的不知道吗？”

　　福来被狼君的语气和动作弄得更加慌乱，眼神闪躲。他怎么不知道，虽然成妖还没多久，但在此之前的记忆还是有的，作为一条没有主人的野狗，在村子的夜里，可是见着不少欢爱之事。

　　如果大王要和我做那种事...

　　狼君样貌冷峻帅气，身型魁梧有料，性子虽然有时冷冰冰的，但待我多数温柔可亲，压在身上的那副躯体，肌肉紧实，凹凸有致，这样实力非凡的大妖怪...

　　无论从哪方面看，福来都觉得自己捡了天大的便宜。

　　我不过是一只连灵力都没有的小妖怪罢了，能被大王看得起，是我的福分...

　　“大王...我知道了...”

　　福来鼓起勇气，仰头伸出小巧的犬舌舔舐起狼君的嘴角。

　　福来这大胆的举动让狼君微微一愣，随即，他嘴角那抹戏谑被一抹复杂情绪所取代。

　　他没有躲开，任由福来的小舌轻轻扫过自己的嘴角，犬妖舌尖上的温热触感，好似一道电流，让狼君的心猛地一颤。

　　短暂的愣神过后，狼君缓缓直起身，轻轻放开了压在福来身上的重量，他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福来，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大王...我知道...我愿意。”说罢，他仿佛用尽全身勇气，伸手抓住狼君的爪子，缓缓覆到胸口，借着勾开衣领。

　　小犬略有些瘦弱的胸膛袒露在狼君眼前，微微起伏，肚皮上的绒毛是白色的，两粒粉嫩的葡萄藏在毛儿下，隐约可见。

　　狼君的目光落在其上，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那宽大的狼爪在犬妖胸膛上颤抖着，像是在触摸一件无比珍贵的至宝。

　　“福来...”

　　狼君的爪子从福来的胸口缓缓上移，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腹的肉垫摩挲着福来泛红的面庞。

　　“你这般行径，你为了讨好我，以求庇护，还是...”

　　他俯下身，咬住那竖起的犬耳，噬咬几下。

　　“喜欢我...”

　　“大王...我...”

　　我不过是一介小妖，没有灵力，什么也做不好，除了献身于你，什么也做不到...

　　“你犹豫了，福来。”

　　狼君动作轻柔地放开他，将敞开的衣领重新系好。

　　福来愣住了，耳朵微微耷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和失落，他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确犹豫了，并非不喜欢狼君，而且因为...他害怕，害怕自己配不上狼君，害怕自己只是狼君一时兴起的玩物，害怕自己最终被抛弃。

　　妖怪之间，实力为尊，你我如隔天堑。

　　“好生休息吧，福来，不必勉强自己。”

　　狼君安抚几下，转身离开，福来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

　　“纯洁无暇的爱么？”

　　“还没到时候，福来，你还没有真正爱上我。”

　　“我要的不是你的卑微委身，而是你的爱。”

　　狼君一改温柔模样，神色冰冷，喃喃自语。

　　“福来，我要死了...”

　　“福来...福来...不要让我失望...我可，有些爱上你了...”

　　“你会，爱上我的，吧？”

　　福来不知道的是，灵力，乃妖怪之根基，维持生命之根本，就如人类的“寿命”，像他这样天生没有灵力的妖怪，实属世间之罕见。

　　但狼君偏偏知道。

　　苍山典藏中有云：“无灵之妖，非妖也，实则情心果也，以无暇爱意两相浇灌，以绝情杀意采摘，食之残躯，令妖之本源灵力重焕生机。”

　　福来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白面狼君，修炼成妖不知道多少年岁，灵力深不可测，本源灵力却日渐枯竭，寻延寿之法数年，终是无果。

　　两年前，遣散苍山门下众小妖，独身一狼镇守苍山，只待坐化之日到来。照常巡山之日，偶遇一黄毛犬妖遭人类追杀，随手救下，却发现此妖身上无半点灵力可探。

　　「情心果」

　　狼妖知道，他的机缘来了。

　　“小妖，你可愿随我回苍山？”狼君低头看着这只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犬妖，赤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欣喜，“庇护一方小妖，凡入山者，需守规矩，尽本分。”

　　犬妖抬头，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感激与崇拜：“愿意！我愿意！福来愿意加入苍山！”

　　狼妖微微点头，嘴角装出一副温柔的笑意：“好，福来，从今以后，你就是苍山一员，吾名狼君，自会护你安全。”

　　他伸出爪子，轻轻将福来抱进怀里，感受到犬妖瘦弱的身躯在颤抖。狼君心中有些不忍，但很快被理智压了下去。

　　“我时日无多，福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狼君在心中默念。

　　...无暇爱意，两相浇灌...

　　这「情心果」，当真是荒唐，若非真是相爱无暇，又怎能催生出绝情杀意？

　　“大王...您要吃果子吗？”

　　“...”

　　“大王？”福来抓着几颗蕴灵果，戳了戳盘坐在石台上的狼君。

　　“...福来？”狼君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揉了下犬妖的黄毛脑袋。

　　“呜...”

　　福来被狼君揉得耳朵一抖，尾巴不自觉地摇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大王，您刚刚在想什么呢？”

　　自从他主动献媚后，自家狼君总是喜欢突然发呆。

　　狼君收回爪子，赤瞳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他低头看着福来手中的蕴灵果，温和说道：“没什么，这果子是你摘的？”

　　“嗯，大王您说这果子可以蕴养灵力，我看山下有很多，就帮您摘了些。”说着，福来低下头，“虽然我吃着好像没什么用。”

　　他只是个连灵力都不曾有的小妖罢了。

　　“我...永远也只能这般没用了...”

　　狼君看着黄毛小狗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一阵刺痛。他轻轻拍了拍福来的脑袋，声音温柔而坚定：“福来，只要有我在，没有其他人能伤害你。”

　　是的，只有我，才能伤害你，福来，你是我的。

　　哈哈哈，「情心果」是我白面狼君的！

　　“大王...”福来看着狼妖喘着粗气，亮出狰狞的獠牙，生出几分惧意，骨子里的本能竟催着他逃跑。

　　不，福来，你怎能害怕我，你不该这样，你该爱上我，快爱上我啊！

　　“呼...”

　　狼君察觉到福来的惧意，猛地回过神，獠牙瞬间隐去，急促的喘息也逐渐平复，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神色恢复温柔，缓缓开口：“福来...别怕，我刚刚...只是想到一些烦心事，别怕我，好吗？”

　　他语气很轻，生怕惊走眼前小妖。

　　福来看着眼前白毛巨狼，眼中惧意并未完全消散，但对于狼君的信任还是让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狼君，声音里透着颤抖：“大王...您有烦心事可以说给福来呀，福来虽然没用，但也想帮您分担。”

　　不，福来，你很有用，你是我最重要的小妖怪。

　　狼君心中泛起酸涩，他伸爪将福来搂进怀中，下巴抵在小犬头顶，声音冰冷压抑：“福来，你不没用，你在我心里...份量很重，很重...”

　　听着那有力的心跳，犬妖紧张的情绪也慢慢放松下来，他轻轻回抱住狼妖，呜咽着，挨蹭着。

　　狼君闭上眼，感受着福来的温度。

　　为什么，不能早些遇见你，福来。

　　一方面是对生存的渴望，那不断枯竭的本源灵力时刻提醒着他，「情心果」是他延续生命的唯一希望；另一方面，是福来纯粹的依赖与信任，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个满眼是他的小妖怪早已在心中生根发芽。

　　“福来，如果有一天，我必须要做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让你难过，你会原谅我吗？”

　　狼君，你真是个虚伪的妖怪，难过？福来会死的，会死在你手上！

　　不，妖怪之间，弱肉强食，这是你告诉福来的，他会理解的，会的...

　　福来从狼君怀里抬起头，自家大王那一向冷峻的神色满是挣扎与痛苦，他说：“大王，只要是您做的，福来都会原谅，相信您不会故意让我难过。”

　　是的，福来，我不是故意的...

　　狼君再次抱紧福来，像是要把这小犬妖融入自己的身体。

　　“福来，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到真正的伤害，不会的...”狼君在福来耳边呢喃，像是对福来的承诺，又像是对自己的安慰。

　　不会的...

　　相爱本无暇，何处生杀机。

　　福来的信任与依赖，是浇灌「情心果」的最佳养料，也是束缚狼君的无情锁链。

　　随着时日推移，狼君愈发贪恋与福来相处每一刻。

　　他会带着福来漫步在苍山的晨曦中，看朝露在草尖闪烁；也会在月色如水的夜晚，抱着福来于云海上遥望繁星。

　　福来越来越活泼，叽叽喳喳分享着新发现，或者还是个普通黄狗时的见闻，狼君则静静聆听，满眼温柔。

　　福来拢共不过数十年岁月，于狼君而言就如白驹过隙般短暂。狼妖一生冰冷似雪，却在暮年短暂窥见爱情。

　　狼君的身体每况愈下，本源灵力枯竭已如决堤之水，一泻千里。他的灵力时常紊乱，稍一运转功法，便会引起钻心疼痛。

　　他要死了。

　　他知道。

　　每当他独自一狼在苍山之巅静坐时，那割裂的本源灵力就如一把无形的刀，一缕一缕对生命处以凌迟之刑。

　　他的身体日渐虚弱，连妖形也维持不住，以白色巨狼原身面世，一向引以为傲的毛发不再如往日般顺滑，眼中赤色光芒也渐渐黯淡。

　　“大王，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福来蹲在狼君身边，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担忧，他伸出爪子，轻轻碰了碰狼君的前爪，“您的毛色好像没有以前亮了。”

　　狼君低头看着福来，赤瞳中闪过一丝温柔，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声音低沉而温和：“没事，福来，只是最近修炼过度，休息几天就好了。”

　　福来从未修炼过，他并不知道修炼过度是什么样的。

　　“大王，您一定要好好休息，福来会照顾您的。”

　　“好，福来，我会好好休息的。”

　　妖怪会知道自己死亡到来的那天。

　　那天夜里，狼君挣脱犬妖的怀抱，轻轻运气最后的气力跃至山巅，望着远处的云海，心中升起几分凄凉。

　　他的本源灵力已经到极限了，甚至连维持生命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

　　“福来...”狼君低声喃喃，神色痛苦，“我该怎么办。”

　　“我要死了。”

　　“我本以为死亡并不可怕，直到我遇见了你。”

　　“你是我生的希望，吃掉你，我便能活下去。”

　　“我骗了你。”

　　“你确实爱上了我，我也确实爱上了你。”

　　狼君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福来那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现在，他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消亡于此，世间再无白面狼君；要么亲手采摘「情心果」，延续生命。

　　但他下不了手。

　　“福来，这就是命吗？”

　　“相爱无暇...这就是，我的命。”

　　白毛巨狼盘踡身子，静待死亡降临。

　　“哈哈哈，白毛老狗，你也有今天？这破迷魂阵早就维持不住了吧？我算的还准吧？”

　　是某个仇家吧，但狼君无心在意。

　　福来已经用阵法藏好了，杀了自己，狼血洒在苍山之上，激活本源法阵，从今往后，苍山就会是那只小妖怪永远的庇护所。

　　“庇护...一方...小妖...福来...”

　　“啧，这黄毛小狗是你找的奴隶？半点灵力都没有的废物，就先拿他的血给我这刀开开刃吧。”

　　来者是只虎妖，狼君已经不记得他的来路了。

　　黯淡的赤瞳紧盯着被对方揪住后颈的小犬妖。

　　“大王...对不起，我想找您...”

　　废物，真是废物！福来，我已经放过你了，为何还是要寻死？不，是我的错，是我没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放了他，不然我就自爆肉身，拼掉你也不算太难。”

　　虎妖冷笑一声，爪子紧紧掐住福来的后颈，锋利的指甲几乎要刺入犬妖的皮肉。福来被掐的喘不过气，四肢无力地挣扎着，眼中满是痛苦和惊恐。

　　“自爆肉身？”虎妖嗤笑一声，眼中满是讥讽，“白毛老狗，你以为我会怕你？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还想跟我拼命？”

　　狼君勉强支撑起身子，白色的巨狼身躯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虚弱，他的毛发黯淡无光，赤瞳中的光芒也几近熄灭，即便如此，他依旧死死盯着虎妖，声音冰冷无比：“放了他，否则，你会后悔的。”

　　“对不起...大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只是个废物...什么也帮不到...”福来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眼中满是泪水。

　　虎妖却不再多语，一把丢下犬妖，持刀直冲而下，狠狠劈向巨狼。

　　一堵冰墙猛然抬起，兵刃相击，脆响与嗡鸣交织。

　　很好，来杀我吧，这里是苍山云海，水汽充足，我已再无留念，只求福来安好。

　　“福来，快跑！”

　　福来被丢在一旁，摔得浑身生疼，但他顾不上这些。看着狼君勉强支撑起的冰墙在虎妖的攻击下摇摇欲坠，犬妖心中涌起一股决绝。

　　对不起，狼君，都是因为我是个废物...

　　虎妖的利刃一次次砍在冰墙上，冰屑飞溅，狼君的力量也在一点点耗尽。

　　终于，冰墙在虎妖的猛击下轰然崩塌。

　　虎妖趁势而上，利刃带着寒光，直直刺向狼君。狼君此时已无力躲避，他闭上了眼睛，没有害怕，没有解脱，只有满心愧疚。

　　对不起，福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福来纵身一跃，扑到了狼君身前。利刃毫无阻碍地刺入了福来的身体，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毛发。

　　“对不起，大王...您会原谅我的吧...”

　　“那天...你问我...咳咳...我喜欢你...”

　　不...不...为什么...

　　温热的血液洒在巨狼身上，那是一生冰冷如雪的狼君最贪恋的温度。

　　为什么...你不肯听话...

　　相爱自然无暇...

　　一股热流自血液里融进狼君身体——妖界奇宝「情心果」

　　“大王...我很喜欢你...我不是废物了吧...”

　　福来死了，死在狼君面前。

　　“啧，原来你好这口？”

　　虎妖深知补刀的重要性，提刀欲劈，却惊恐发现冰晶自脚下迅速蔓延，不消片刻便将其彻底冰封。

小说相关章节：妖怪物语妖怪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