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小狗，小猫（5）

餐桌上摆着最优质的葡萄酒。

足足有七大瓶——对一个晚上来说也许有些过多了。

而对于平时没机会喝到如此优质葡萄酒的我来说，还是蛮好奇它的味道。

虽然这么说，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烟熏奶酪、金枪鱼点心（Tuna canapé）、杏仁……你想吃草莓吗？”

马罗尼尔身着淡蓝色的围裙，转过身问我。

“来点儿水果，挺好的。”

与葡萄酒相得益彰的是布兰奇亲自准备的配菜。

随意就能用手拿起来吃，而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肴。

“我来帮忙准备水果吧？”

“好的。”

从冰箱拿出一些新鲜的水果，用鼻子一闻，果香简直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草莓也有半个拳头那么大，一口吃不完。

将草莓和葡萄清洗干净，适当切块儿摆盘，香蕉也分成了适当的薄片，装入盘子后摆在了桌子上。

有了协作准备下酒菜的事件为帮助，空气终于温暖了起来。

希望这种氛围能缓解一些三人纠缠不清的尴尬。

----啵！

第一瓶酒的塞子被打开了。

凝结在瓶子里的酒香一下子喷入空气中，传入每个人的鼻腔，香气绕梁，令人垂涎三尺。

就连身为国树的马罗尼尔也睁圆了眼睛。

看来这是贵族也难以浅尝的美酒啊。

“你的身体状况可以喝酒吗？”

为了尽量不让山茱萸误会，我尽可能使用了温柔的语气。

她的身体状况真的能喝酒吗？就怕出现什么问题，那就让人头疼了。

虽说她最近抱怨疼痛的次数确实减少了，不过喝酒确实对身体康复有影响。

此外，她这两天拒绝了我的治疗。

山茱萸有些犹豫地回答着：

“…也许吧。”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虽说这句话未必对山茱萸适用。

毕竟她某些方面的感觉过于迟钝，连自己的病都不知道。

“真的吗？”

又问了一次，她还是没改主意。

相反，她小心翼翼地垂下视线，像是在探查我的意图一样：

“我…寺宪不让我在这里吃吗？”

不不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布兰奇听到这句话，惊讶地停下了动作。我也被惊呆了：

“不，我不会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问题。你当然可以在这里，想喝就喝，不想喝也没关系。你想吃点儿炒年糕吗？我来准备？”

“…寺宪一有机会就想喂我吃炒年糕。”

“呃，不，也不是那个。”

只是她喜欢吃炒年糕，我才会这样问。

不过还好，误会解除了，山茱萸这才安心地拿过了自己的酒杯。

“那么，你就只喝一杯吧？”

“知道了。没关系吧？”

“我只是有点儿担心。”

一杯应该没问题。

毕竟山茱萸最近一段时间没接受家族的实验了。

也许是我太多虑了，不过山茱萸并不愿意我干涉她的健康问题。

确实有点儿令人担忧，所以我也并没有给她倒满。

这葡萄酒里应该不至于掺了什么药物吧……

虽说有了小熊内裤的滤镜，贤者的形象变得可爱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认，其内心还是那样的狡猾难测。

给布兰奇也倒上红酒之后，我在她俩之前，第一个把酒喝进了嘴里。

舌头上萦绕着甜美的香气与微妙的苦涩，黏糊糊的酒精气息笼罩了口腔，醇香诱人，确实是好酒。

待了一会儿，并没发现身体有什么异常反应。确实只是在喝酒。

难不成是我杞人忧天？

如果贤者在山茱萸的酒中动手脚，我恐怕想尽办法也要追究。

现在来看，这酒并没什么不妥，这样的话，喝一杯应该没什么关系。

“好像挺好喝的？”

听了我的反应，她们俩也举起了杯子。

很快，二人也给出了反馈：

“甜。”

“这样甜美的葡萄酒，我也是第一次喝。”

即使不细品，只是大口喝下，也会觉得味道甜美。

虽说红酒不太适合那样囫囵咽下，那样子很容易就喝多了。

寻常来说我是不太习惯红酒的味道，然而这一款却蛮合胃口。

三人就这样啜饮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平时对优质食物也味同嚼蜡的山茱萸似乎也很喜欢这款酒，很是愉悦。

就这样，喝一口酒，吃一颗新鲜的青葡萄。

喝一口酒，再吃一粒美味的杏仁。

就这样啜饮着美酒，突然反应过来，环顾四周，感觉不太对劲。

另外两人也互相看了看，也许都有相同的想法。

想想看，我们到底是如何开始疏远的？

我知道山茱萸那边的原因，但马罗尼尔又是为什么呢？

难道【奴役化】已经被解除了吗？如果是这样，她现在会讨厌我吧？

在提出话题之前，布兰奇就先开口了：

“…你们——”

她漫不经心地放下酒杯，视线投了过来：

“——你们吵架了吗？”

其实我没打算讨论这件事儿。

但直接交流似乎比继续逗闷子要好。

这也是马罗尼尔会问的原因。

“呃，其实没什么。”

“谁看到都不会认为‘没什么’吧？你们俩明明之前很亲近吧？”

回复之前，我在自己的杯子里续满了酒：

“解释起来很复杂，因为涉及到【科纳斯·茱萸家族】的内部事务，所以无法透露给其他人。”

旁边的山茱萸也点了点头。没办法，事情就是这么严重，确实无法告诉身为局外人的马罗尼尔。

“…那么，至少，你们俩不要一副冷漠不安的样子好不好？”

布兰奇噘起了嘴唇。

尴尬的寂静再次回归。

这样的情况确实会让人感到不知所措。

通常来说，这些事情都会被时间自然而然地处理好——不过这次聚会是贤者撮合的，不得不来。

几人就这样喝着。

就在我仔细品味酒精韵味的时候，她的脸微微红了红，提起了心中所想：

“你们……之前听说，你们两位自然而然地就亲密了起来。”

“是的。”

“但是，人类和树人之间…有可能吗？”

有可能。当然，这里也有山茱萸实在不同寻常的原因。

说来也怪，我周围的树人居然比人类还多。

山茱萸的家族本该是独一无二的高贵，按照常理来说，人类压根接触不到那么高层次的贵族血统。

她当时也是碰巧对我感兴趣，我也能借机了解她。

还好她对当时的我并没有偏见。

毕竟那时我的外表完全与“得体”一次不挨边，即便是最善良的人恐怕也会因为看到我的丑脸而感到被冒犯。

“听起来像是童话故事一样呢。”

确实是相当少见的事情。马罗尼尔甚至将其比作童话故事，不难看出这段关系确实罕见到不同寻常。

“山茱萸确实很善良呢。”

这样咧嘴一笑，随口回应着，看向了山茱萸。

虽说她可能表达不出什么情感，不过她的品行和性格无意值得称赞。

大概是有了酒精的作用，现在自己的心里也稍微轻松了一些。

也许现在是与山茱萸衷心交谈的机会？

可这一刻，她的头晃了晃。

*摇，摇*

情急之下，我已经用手臂支撑住了险些摔倒的山茱萸。

酒精对她来说似乎有些超过了。

她的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

“嘿，所以我刚才才会那样问你能不能喝酒。差点儿摔倒了吧。”

“寺宪……对不起。”

生病的病人突然喝酒，也许本来就是个错误。

本以为她觉得没问题就好，不过现在来看她已经喝醉了。

“我去送她休息，马上回来。”

“知道了。”

扶着她站了起来，走出厨房，轻轻抱起她而后放在床上。

她的衣服有些凌乱，不过现在不是理会那些的时候。

只是用被子盖住了她的身体，擦去了那精致脸蛋上的汗珠。

确认她睡着之后，我悄悄使用了治愈之力，以免被她注意到。

----嗡。

绿色的能量从手中传出，渗入了她的身体。

肉眼可见，她的脸色明亮了一些。

这就够了吗？

至少现在我不用太焦虑了吧。

捏了捏那柔软的脸蛋，而后回到了厨房。

“山茱萸她没事儿吧？”

“嗯。我只知道她酒量不好。大概是最近她生病的原因，今天更是容易醉。”

“嗯……还有这么多酒，喝不光啊…嗝。”

丰富的下酒菜对两人来说大概也有点儿多了。

“没事儿。”

随意坐在椅子上，斟满酒杯，喝进嘴里。

今天干脆就一醉方休吧，喝得酩酊大醉才好。

收敛起体内全部的魔力后，现在对酒精的抵抗力并不高。

----咕嘟，咕嘟。

一口气喝下两大口，甚至还没来及品尝到什么酒香。

“你是不是……喝得太快了？”

“偶尔喝快些也没关系。”

布兰奇的目光有些模棱两可：

“配菜好吃吗？”

“好吃。”

听见毫不犹豫的赞美，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而后，一只酒杯推了过来：

“要不要……干杯？”

叮。玻璃杯壁碰撞的清脆声音很是悦耳。

杯中美酒的涟漪蔓延、回荡着。

二人几乎同时把一口酒喝入嘴中，而后咽下。

嘴中的甜味并没有停留太久。

也许是受到酒精影响，感官变得有点儿迟钝，喝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似乎觉得自己能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如同在梦里一样。

同样显得醉醺醺的布兰奇咕哝着：

“这一轮选拔过后……我将继续以【国树】的身份生活。”

“是啊…我也要回学院了……至于山茱萸？我也不知道啊。现在还是先不要讨论她的故事了。”

“老实说……我很羡慕你们俩……”

“羡慕吗？”

“是的。”

她总会说这样的话：

“因为我没有自己的自由可言。当然，也不是说你们就没有自己的苦难需要克服……我这样说也只是因为不知道你们的真实情况。”

“我理解。”

布兰奇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搓了搓手掌。

和单独面对山茱萸时一样，单独面对她时也不能采用平常的互动方式了。

“国树……没有自由表达自己想法的权利。”

她的脸涨得通红，显然被酒精陶醉了。

“其实不仅仅是国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只是也许没有你感受到的那么多……我认识的所有人都在努力地生存——”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摇了摇头，双手紧握。

也许有什么事情只能借着醉酒的影响下才能说出吗？

那双深邃而迷人的眼睛盯了过来。

没过多久，传来的话语险些让我摔了手里的杯子：

“…我甚至……不能告诉你……我喜欢你……”

空气中刹那间变得安静下来。

“我难不成听错了吗？”

“你希望我说错了吗？”

“不，不是，但……”

“对不起……我在尽力保持距离了。”

这就是她近期反应冷淡的原因吗？

灌下一大杯酒，尽力保持镇定。

布兰奇盯了好久，这才用清晰的韩语而非法语问：

“……你觉得……我怎么样？”

换成韩语后，真的不难发现她的嗓音有多动听。

毫不夸张地说，那样甜美的嗓音似乎充满了天然无瑕的深情——光是唱一首儿歌都能让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爱上她的程度。

果然，现在【奴役化】的状态还没解除。

可为什么自己会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内心感到宽慰呢？

但现在还是得说些什么才行：

“布兰奇，现在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听你说过很多次了……每次试图靠近你，你都会这样告诉我……现在对你的喜欢，并不是我的真实情感。”

“……是的。”

从她口中说出的韩语如此流利，仿佛她正是为了这一刻才学习了这门语言：

“如果我……真的在珍惜这份情感……你还会这样说吗？”

酒精真是太神奇了。

曾经那个懦弱的布兰奇现在也能作出如此大胆的发言。

“你是……我的初恋……”

那双眼中充满了焦虑，但还是直勾勾地看了过来。

我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高脚杯。

不知不觉中，三大瓶葡萄酒已经见底。

二人都喝得有些醉了。

醉酒——足以让理智在朦胧中变淡。

似乎是想抹去自己的思绪一样，她再次喝了一大口酒。

“布兰奇——”

作为对我声音的回应，她忽然站了起来。

一步，两步——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

如同想要告诉我什么一样。

即便步伐跌跌撞撞，决心却坚定不移。

不可否认，自己对她并非毫无感情。

身体翻来覆去，结果把事情弄的一团糟糕，落到现在的境地。

【奴役化】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然而更多的感情确实源自无可避免的无奈。

然而，我的内心果然还是难以接受以【奴役化】为开端的关系。

也因此，之前我才会说那样的话：

----“布兰奇，如果洗脑被解除了……如果到时候你还有类似的感受，我会承担好责任。”（译者:注:Ch.293）

这姑且算是权宜之计——不过她显然不这么认为。

她大概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现在会担心，恢复正常之后，那些情感是否依旧保持不变？

“不行。”

现在，洗脑还未解除，必须拒绝。

同时，在拒绝的一瞬间，布兰奇已经冲了过来。

短短几秒不到，二人的嘴唇已经激烈地碰撞在了一起。

一直以来试图建立的冰冷屏障瞬间瓦解，如同大坝决堤。

葡萄酒那特有的苦涩、甜美的浓郁香气就这样交织在二人口中，舌头也缠绕在一起，碰撞、盘旋，牙齿也轻轻磕碰在一起。

仔细一看，她的耳朵涨得通红，眼睛怯生生却又坚定地盯着我，仿佛在明知故犯什么罪一样。

五分钟，十分钟？还是更久？

意识有些褪色，对时间的感觉也变得模糊。

----啵噗。

布兰奇泪流满面地张开了双唇：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讲……”

清澈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我……果然不可以吗？”

----怦，怦，怦，怦……

“因为我是国树？”

积累的情绪一口气爆发，她的肩膀颤抖个不停。

同时，那一抹依恋的神色正悄悄从那张脸上溜走。

【奴役化】即将被摆脱。

在尘埃落定之前，她倾诉了最后的情感：

“我喜欢你。”

与此同时。

近些天都在顽强地束缚住她意识的【奴役化】灰飞烟灭。

洗脑被强大的精神毅力强行挣脱了。

说实话，我很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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