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冰冷而肃穆，四壁皆由暗色的精金铸成，表面布满净化封印与双头鹰徽刻。头顶的单一光源投下冷冽的人工光芒，影子在地面上拉长扭曲。空气中弥漫着焚香与机油的气息，仅有探测装置的低沉嗡鸣声在沉默中回响，监视着房间内每一丝气息的变化。

艾拉瑟尔被锁在审讯椅上，手腕与脚踝皆被精金镣铐牢牢束缚。她的守护者战甲与武器早已被缴去，最重要的是，她的魂石也已不见——在她被俘之时，便被帝国之手夺走。这一事实比镣铐本身更令她不安。

桌案对面，身着语言修会猩红色长袍的女子静静站立。她的审讯者——阿尔西亚。

她不同于那些粗暴拖拽艾拉瑟尔至此的帝国战士。她的战甲更轻，更具仪式感，表面刻满高哥特体经文。一只手握着数据板，另一只手靠近腰带上的净化封印。她的腰间没有爆弹枪，也未佩戴任何可见的武器，但艾拉瑟尔不会天真地认为她毫无防备。

阿尔西亚受过训练。语言修会的修女不仅仅是学者，她们是异形的解读者，精通银河间无数种族的语言，以便将其化为对抗他们的武器。

而此刻，她便站在这里，要“理解”艾拉瑟尔。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终于，阿尔西亚开口，声音冷静而精准：

“你的名字。”

艾拉瑟尔凝视着她。

这名女子的语气中没有明显的敌意，只有冷静的疏离。

艾拉瑟尔的语调平静，毫无波澜。

“艾拉瑟尔。”

阿尔西亚在数据板上记录了些什么。

“你的族类很少会选择投降。”

艾拉瑟尔微微挑眉，语气依旧不变：

“我没有投降。” 她修正道，“我是被俘的。”

阿尔西亚的神色微微一动，快得难以察觉。

是不赞同？还是她本就知晓？

帝国不会无缘无故地留活口，他们定然有所图谋——只不过尚未表明罢了。

阿尔西亚放下数据板，没有落座。

“你是在一座帝国研究基地的废墟附近被发现的。”

“你的小队在战斗中全员阵亡。”

“只有你一人存活。”

艾拉瑟尔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些记忆仍然鲜活——交火的怒吼、撕裂的惨叫、燃烧的血肉的焦味……

她没有立刻回答。

阿尔西亚继续道：

“你的任务是什么？”

艾拉瑟尔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已经决定了。

她不会哀求，不会屈服。

帝国的本质是恐惧、统治、奴役——他们以此驯服意志。

她不会让他们得偿所愿。

她平静地答道：

“保护我的族人。”

阿尔西亚的目光未曾动摇。

“免受何物的侵害？”

艾拉瑟尔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的微笑。

“你们。”

空气仿佛冻结。

阿尔西亚的表情依旧平静。她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净化封印，仿佛从其经文中寻求指引。

随后，她的声音低了一分，缓缓问道：

“你憎恨我们吗？”

艾拉瑟尔沉默了片刻。

憎恨？不。

帝国不值得她耗费情绪。他们如同自然灾害，无情、盲目、不假思索地吞噬一切。

她只是轻声道：

“憎恨……是人类的词汇。”

阿尔西亚微微皱眉。

“那你的族人，会用什么词？”

艾拉瑟尔再次打量她。这名女子……不同寻常。

她不是那些满口怒斥与狂信的牧师，也不是将异族视作污秽的督战官。

她在倾听。她想要理解。

这令她比其他人更加危险。

艾拉瑟尔轻轻靠前，镣铐在她的动作下微微作响，她直视阿尔西亚。

“告诉我，修女——”她低语，“你是否期待我说出什么能让你们心安理得地折磨我的东西？”

阿尔西亚的下颌微微绷紧。

“不。”

片刻停顿。

然后，声音低柔如呢喃：

“我只想要真相。”

艾拉瑟尔轻轻地笑了，那笑声透出些许讽刺。

她靠在椅背上，尽管镣铐束缚着她的手腕和脚踝，她依然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如同贵族在戏谑无知的仆从。

“真相？” 她重复了一遍，语调如丝般轻柔，带着玩味。“你们人类喜欢真相吗？”

她的目光扫过阿尔西亚腰间的净化封印，又落回到她手中的数据板上。

“你们的真相，早已被锁进这些陈腐的经文和教条之中。”

她微微偏头，绿眸中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芒。

“帝国的每一寸疆土都在燃烧，而你们却还在自欺欺人。”

“狂热蒙蔽了你们的双眼，使你们看不见即将到来的毁灭。”

她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在欣赏一场可悲的闹剧。

“你们高举帝皇之名，口口声声宣称自己是银河的主宰，驱使无数亿兆的子民前赴后继地赴死。”

“而你们得到了什么？荣耀？秩序？不，你们只有腐朽、战乱、与无尽的绝望。”

她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些许残忍的温柔。

“看看你们的世界吧，修女。”

“在这片黑暗的银河中，唯有你们仍然相信自己是光明的火炬。”

“但你们并非光明，你们只是另一种黑暗。”

她停顿片刻，缓缓吐出最后的言语，如同利刃划破空气。

“帝国不会长存。”

“你们所信奉的一切，终将化为尘埃。”

她微微前倾，镣铐在动作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要的真相，我已经给你了。”

“但你敢承认它吗？”

阿尔西亚的神情依旧平静，但那双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掠过一丝寒意。她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缓缓放下数据板，双手交叠在身前，像是在思考，像是在斟酌着最合适的回答。

然后，她轻轻笑了。

不是愤怒的冷笑，而是带着几分怜悯，几分冷酷的现实感。

“你说帝国不会长存？” 她的声音低柔，带着淡淡的讽刺，“那至少，它还在。”

她微微前倾，目光凌厉，仿佛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指艾拉瑟尔的骄傲。

“而你的族人呢？”

“曾经是银河的主宰，如今却如溺水之人，苟延残喘，抓着破碎的木板妄图自救。”

“看看你的世界。”

“方舟世界，一个个被撕裂、摧毁，被虫群吞噬，被混沌侵蚀，被半死不活的尸体帝国步步紧逼。”

“看看你的族人。”

“活着的，不敢奢求未来；死去的，连灵魂都不得安息。”

她微微抬起手，示意周围冰冷的金属墙壁，那些净化封印上的经文在幽冷的光芒下微微闪烁。

“你嘲笑我们帝国的狂热与野蛮。” 她嗤笑一声，“但至少，我们的帝国还站着。”

“而你的文明，早已是个死了的帝国，只不过还没有完全腐烂罢了。”

她靠近了些许，语调平缓却带着锋利的穿刺感。

“你说我们在自取灭亡？”

“那么请告诉我，艾拉瑟尔——”

她的声音微微压低，像是在逼近猎物的捕食者。

“在你死去的那一天，你的灵魂会归向何方？”

“被放进无限回路？苟延残喘地躲避那吞噬一切的噬魂者？”

“还是……被毁灭？”

阿尔西亚的目光紧紧锁住艾拉瑟尔的眼睛，没有一丝动摇。

“告诉我，异形。” 她的语调充满冷静而致命的审视，“你的命运，比我们的更好吗？”

艾拉瑟尔静静地听着阿尔西亚的反驳，听着她冷酷的讽刺，听着她用帝国的苟延残喘来嘲笑灵族的衰亡。

她不怒，也不反驳。

她只是微微一笑，带着一种淡漠的、超然的悲悯。

“无关紧要。”

她的声音轻柔，像是对一场早已注定的戏剧给予最后的评论。

“你的帝国、我的族人，这个银河中的一切——都在走向毁灭。”

她靠在审讯椅的冰冷背板上，抬起下颌，绿眸中倒映着阿尔西亚的身影。

“你们帝国终有一天会崩塌，被自己无法承受的重量压垮，被无穷无尽的战争与疯狂吞噬。”

“而灵族……我们的时代早已结束，我们不过是在延续一场没有未来的梦。”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无法动摇的认知，如同恒星燃烧至尽头，终归熄灭。

“一切种族都只是这场宇宙大灭绝的不同章节。”

她微微偏头，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冷笑。

“你嘲笑我的族人如溺水者苟延残喘。” 她轻声道，“但你们帝国又如何？你们不过是站在一座即将倾塌的城市中，向着废墟怒吼罢了。”

“唯一的区别是，你们尚未接受自己的终结。”

艾拉瑟尔缓缓地闭上眼，仿佛在聆听这片银河正在逐渐崩溃的沉默之音。

“最终，所有的光辉都会熄灭。”

“所有的帝国都会成为尘埃。”

她睁开眼，目光深邃而冰冷。

“这就是真相。”

她看着阿尔西亚，嘴角的笑意依旧，但那笑意中藏着某种可怕的平静——一个已经接受毁灭的存在，面对仍然挣扎着拒绝承认现实的人。

“你害怕吗，修女？”

她的声音低沉，如同命运的低语。

“害怕承认，你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拖延时间？”

她没有立刻回应。

她只是站在那里，注视着这个被锁链束缚的灵族，眼神沉静如深渊，却藏着某种无法撼动的信念。

然后，她微微倾身，缓缓地说道：

“是的，银河终有一天会毁灭。”

“但那一天，还没有到来。”

她的语调没有愤怒，没有咆哮，只有坚定，如同刻在石碑上的铭文。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们仍然要战斗。”

她直视艾拉瑟尔的双眼，语气冷静而不容置疑。

“你说帝国正在走向毁灭，那又如何？”

“你说我们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可这‘拖延的时间’就是亿万人的生命，是他们尚未熄灭的希望。”

她站得笔直，如同教堂中的石雕圣像，眼中闪烁着一种纯粹的信仰之火。

“你们灵族失败了，所以你接受了终结。”

“你们的帝国已经死去，所以你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意义。”

“但我们还活着。”

她的声音如钢铁般坚硬，透出一种无论面对何等黑暗都不会退缩的决意。

“我们的人仍在战斗，我们的世界仍在燃烧，我们的信仰仍在指引我们前行。”

她微微偏头，嘴角浮现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没有讽刺，只有一种深深的理解与怜悯。

“你说一切都会归于尘埃。”

“也许吧。”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会跪着等死。”

她后退一步，声音柔和下来，却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说你不害怕。”

“但我看到了——”

“你真正害怕的，不是银河的终结，而是有人仍然愿意反抗，而你却已经放弃了。”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不再是审视，而是仿佛看透了艾拉瑟尔内心深处的裂痕。

“这才是你最无法容忍的事，不是吗？”

艾拉瑟轻笑了一声，那笑容带着讥讽，又像是对某种荒谬事物的深切悲悯。

她摇了摇头，缓缓地说道：

“你们人类真是可笑。”

她微微前倾，手腕上的镣铐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的眼神如刀锋般锐利，直刺阿尔西亚的信仰核心。

“你们以为‘信仰’能够支撑你们，能够让你们度过黑暗。”

她冷冷地笑了笑，目光中满是轻蔑与怜悯。

“然而，恰恰是你们的信仰，才是将你们推向灭绝的真正原因。”

她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如同远古的幽魂在呢喃银河间的悲剧。

“你们狂热地崇拜一个怪物，为他献上亿万条生命，只为维系一个破碎不堪的帝国。”

“你们将异端、异族、甚至自己的同胞全部屠戮殆尽，仅仅因为他们质疑你们的信仰。”

她的语气缓慢而残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剥开阿尔西亚所坚持的一切，将那所谓的荣耀信仰暴露在血淋淋的现实之下。

“你们口口声声高喊‘人类的存续’，可看看你们自己——”

“你们的帝国已经变成了一座无形的监狱，人民被教条束缚，被狂热蒙蔽，被恐惧奴役。”

“你们不是为了生存而战斗。”

她抬起眼，绿眸中闪烁着冰冷的洞察力，直刺阿尔西亚的灵魂。

“你们是为了信仰而毁灭。”

她微微倾身，嘴角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语调如同毒蛇般缓缓逼近。

“告诉我，修女——”

“如果你们的帝皇明天突然复活，他会如何看待你们所做的一切？”

“是赞扬你们将银河化为战场，让千亿人类死于战争和饥荒？”

“还是震惊于你们已然变成了自己曾经最痛恨的怪物？”

她的语调轻柔，却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寸寸刺入帝国信仰的脆弱之处。

“你们一直害怕异端。”

“却从未察觉，真正的异端，早已藏在你们的心中。”

她靠回椅背，神色依旧平静，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看着阿尔西亚，等待她的反驳。

阿尔西亚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眼神微微闪烁，似乎有那么一瞬间，被艾拉瑟尔的话击中了某个深藏的裂缝。她的手指微微收紧，拇指在数据板的边缘摩挲，像是在思考，像是在克制某种本能的反应。

但仅仅是一瞬间，她便掩盖了所有情绪。

她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冷静与克制，仿佛那些话语未曾动摇她分毫。

“信仰的争论没有意义。” 她的语气依旧平稳，却没有了先前那份绝对的坚定，像是在刻意回避艾拉瑟尔的质问。

她低头看了眼数据板，似乎是重新整理思绪，随后将话题轻轻一转，仿佛刚才的争论从未发生一般。

“你为什么出现在研究站的废墟？”

艾拉瑟尔眯起眼睛，她听懂了。

阿尔西亚没有反驳她，也没有继续捍卫帝国的信仰。她选择了回避。

这意味着——她的言语刺痛了她。

艾拉瑟尔的笑意未减，然而那抹笑意中，透出了拒绝、嘲弄，和刻意的沉默。

她没有回答。

只是微微偏头，目光戏谑地打量着阿尔西亚，好似在欣赏她刻意转移话题的拙劣表演。

“怎么？” 她轻声说道，语调如同羽毛般轻柔，却藏着暗锋。“信仰的争论没有意义了？”

她缓缓靠向椅背，手腕上的镣铐在她优雅的动作中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刚才的那份坚定去哪儿了？”

她的目光直刺阿尔西亚，观察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她不需要用言语强攻——沉默本身就是武器，她已经看见了修女内心的那道细微裂痕。

阿尔西亚没有回应挑衅。她只是静静地站着，表情依旧冷漠，仿佛艾拉瑟尔的嘲讽不过是风吹过石壁。

但她没有催促，没有逼问。

她在等答案。

艾拉瑟尔微微一笑，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你想要我的目的？”

“真遗憾。” 她缓缓闭上眼，又轻轻睁开，目光漠然。“我不打算告诉你。”

她的语气平静而轻巧，没有愤怒，没有抵抗，甚至没有挑战。

但正因如此，她的拒绝更加彻底。

她不给阿尔西亚任何可用的情绪，也不给她任何可以深入的破绽。

她只是坐在那里，如同一块光滑的黑曜石，任凭阿尔西亚的审讯之刃滑过表面，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刺入的裂隙。

“继续问吧。” 她缓缓说道，绿眸中闪烁着一丝危险的戏谑。“但你不会得到答案。”

空气再次沉默了下来。

这一次，轮到阿尔西亚来决定，她要如何应对这个毫不妥协的灵族。

阿尔西亚沉默了片刻，目光冷静地打量着艾拉瑟尔，仿佛已经看透了她伪装下的倔强。

然后，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

“你以为沉默就是胜利？” 她轻声说道，语气不带愤怒，也没有冷酷的杀意，反而带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温和。

她抬起手，轻轻拂过身侧的净化封印，仿佛在整理思绪。然后，她的目光重新落在艾拉瑟尔身上，眼神透着一丝几乎令人不适的平静。

“你是灵族。”

“你们的神经比人类更加敏锐，你们的痛觉比我们更加剧烈。”

她的声音缓缓流淌，如同审判前的最后一次忏悔。

“你们可以比我们活得更久，但这也意味着——” 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一分，“你们的痛苦，比我们更深。”

艾拉瑟尔的笑意依旧挂在嘴角，但她的手指，悄然收紧了些许。

她当然知道这点。

她知道自己的族人比人类更加敏感，知道自己的神经可以感受到远比他们更加细微的触觉变化，知道当痛苦降临时，她将承受比这些笨拙的类人生物更加可怕的折磨。

但她不能屈服。

不能像他们希望的那样。

阿尔西亚注意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紧绷。

她微微一笑，但那笑意中没有得意，只有某种审慎的预见感——仿佛她已经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后退了一步，抬起手，向审讯室外的守卫做了一个手势。

沉重的铁门在机械臂的运作下缓缓打开，两个身穿黑色军服的审讯员走了进来，手中携带着一套简洁而残忍的工具。

艾拉瑟尔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加快了一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她只是冷冷地抬起眼，看着阿尔西亚。

“拷问？” 她低笑了一声，目光带着讽刺，“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真理？这就是你们对信仰的诠释？”

阿尔西亚没有回答，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审讯员调整装置，将金属电极缠绕在艾拉瑟尔的手臂上，另一端连接到墙上的控制台。

“你会坚持。” 她轻声道，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但你会失败。”

“你会发现，无论你的意志多么坚定，你的身体终究会背叛你。”

“因为你们灵族……太过脆弱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嘲弄，甚至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单纯的陈述。

艾拉瑟尔咬紧牙关，目光依旧冰冷不屑。

她不会屈服。

绝不会。

拷问开始了。

电流的第一次脉冲穿透了她的手臂，沿着精金镣铐传导进她的神经。她的整个身体猛然一僵，痛楚如同燎原烈焰般在她的神经末梢炸裂开来。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绷紧身体，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阿尔西亚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第二轮电击。

这次更加强烈，电流直接窜上她的脊柱，抽搐感令她的肌肉疯狂收缩，她的视线在瞬间模糊了一瞬。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皮肤因痛苦而泛起一层薄汗。

但她依旧没有叫出声。

第三轮电击。

痛苦的感觉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灼烧，而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撕裂，仿佛她的血肉正被一点点剥开，灵魂被逐渐撕裂成碎片。

她的牙关死死咬紧，嘴角甚至渗出了血迹。

但她依然没有屈服。

她的身体在挣扎，但她的意志……仍然如铁。

阿尔西亚的眼神依旧平静，但她看到了艾拉瑟尔指尖的颤抖。

她看到了她的呼吸已经乱了。

她看到了她的双眼开始涣散。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缓缓地走上前来，蹲下身，与艾拉瑟尔保持平视。

“你以为你赢了吗？”

她的声音柔和，甚至带着一丝温柔。

“但你输了，艾拉瑟尔。”

艾拉瑟尔微微睁开眼睛，目光仍然带着冷漠和抗拒。

阿尔西亚只是微微一笑，语调依旧是那种令人不安的温和。

“你的沉默，毫无意义。”

“你不会就这样死去。”

她伸出手，轻轻擦去艾拉瑟尔嘴角的血迹，动作近乎温柔，然而言语却是无比残酷的刺刀。

“你会痛苦。”

“你会害怕。”

“你会发现——”

她缓缓站起身，低头俯视着艾拉瑟尔，眼中没有嘲弄，只有冷静的预见。

“你不是被我们征服的。”

“你是被你的身体背叛的。”

艾拉瑟尔的胸膛剧烈起伏，她想要开口反驳，但喉咙里只能挤出微弱的喘息声。

阿尔西亚后退了一步，对审讯员微微点头。

第四轮电击。

这一次，艾拉瑟尔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住本能的反应——她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的痛呼，尽管微弱，却像是锁链断裂的第一道裂缝。

阿尔西亚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知道。

她已经开始动摇了。

她低头看着艾拉瑟尔，声音轻柔如哀悼般响起：

“你会告诉我的。”

“因为你终究是灵族。”

“太脆弱了。”

艾拉瑟尔缓缓地睁开眼睛，绿眸中仍然燃烧着一丝倔强的光芒，但那光芒已经被痛楚和疲惫冲淡了。

她喘息着，嘴唇微微颤抖，但最终，她还是开口了。

声音沙哑，却依然保持着一丝尊严。

“……一个预言。”

阿尔西亚微微眯起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艾拉瑟尔咬紧牙关，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意志凝聚在最后的防线上。但她已经失去了选择，她知道，如果她不说，痛苦只会继续，直到她的意识彻底崩溃。

她不是一个战士，她没有接受过如何在酷刑下保持沉默的训练。她的身体，已经承受到了极限。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虚弱，却依旧保持着一丝冷峻的姿态。

“我……是为了一个预言而来。”

阿尔西亚的眼神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什么预言？”

艾拉瑟尔闭上眼，像是在试图回忆，又像是在衡量自己该说多少。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些模糊的影像——星辰错位，命运的丝线交织，未来在混乱的影像中忽明忽暗。一个古老的预言指引着她来到这片废墟之中，一个尚未完全解读的命运碎片，让她不得不涉足人类的领域。

她没有选择，她必须遵循那些指引——否则，她的族人可能会迎来更可怕的命运。

她缓缓开口，声音虚弱却依然清晰。

“一块……碎裂的未来。”

她睁开眼睛，直视着阿尔西亚，眼神中依然带着一丝防备和不甘。

“这片废墟……隐藏着某个命运的线索……它不属于你们帝国。”

“它……属于整个银河。”

她喘息了一下，继续说道：

“它指引着我……让我来到这里。”

她没有撒谎。

但她也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

她知道的比她透露的更多。

但在此刻，她已经无法再保持完全的沉默。

阿尔西亚沉默了一瞬，似乎在分析她的言语。

然后，她缓缓地点了点头。

“你很好。” 她轻声说道，语气依旧带着那份令人不安的温和。

“但还不够。”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数据板，记录下艾拉瑟尔的话，随后抬起头，黑色的眼眸凝视着这个已经被痛苦削去一部分骄傲的灵族。

“你会告诉我全部的。”

她微微倾身，语气平静而笃定。

“因为你……已经开始了。”

下一轮拷问开始。

艾拉瑟尔的脊椎猛地弓起，镣铐锁死了她的动作，但肌肉仍然疯狂收缩，像是试图挣脱什么。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喘息，她的牙关紧紧咬住，却已经无法完全遏制疼痛带来的颤抖。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她必须选择：要么彻底失去意识，要么……开口。

她输了。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汗水顺着脸颊滑落，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屈辱感。她的唇微微开启，声音虚弱、沙哑，却清晰可辨。

“……是……一个水晶。”

阿尔西亚站在她面前，一直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依旧冷静，仿佛这场拷问对她而言只是一次必要的程序。

“详细说明。”

艾拉瑟尔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似是在整理支离破碎的思绪。她的声音极度虚弱，但却带着一丝凄凉的冷笑。

“你们……拥有一块我族的水晶。”

阿尔西亚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有一种习惯性的审视，仿佛在判断她的话是否真实。

“所以，你的任务是夺回它？”

艾拉瑟尔的目光微微晃动，她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在犹豫。

她想说“是”，但那不是真正的答案。

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伊欧拉的先知从未告诉她要夺回什么，只是让她前往废墟，只是告诉她——她的到来会引导更好的未来。

她想要这块水晶吗？是的。

她的任务是拿回它吗？她不知道。

但在此刻，她已经无法再去深究这些问题了。她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折磨，她的意志也已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是。” 她最终低声说道，带着一丝虚无的平静。

阿尔西亚注视着她，眼神深邃而难以捉摸，仿佛在透过她的眼睛，看向更深层次的东西。

“你们灵族为什么这么在意这块水晶？”

艾拉瑟尔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因为它……关乎整个银河的命运。”

“而你们……却把它当作一件普通的战利品。”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哀的嘲弄。

阿尔西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时，她的心中竟然浮现出了一丝不该有的疑问。

帝国真的理解它掌握的东西吗？

他们真的知道自己手中的这块水晶，究竟意味着什么吗？

她低头看了一眼数据板，又重新看向艾拉瑟尔，目光微微动摇了一瞬，但她立刻掩盖了所有情绪。

艾拉瑟尔的头无力地垂了下来，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不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不知道她的话是否会改变什么。

她只是知道，她终于……屈服了。

她输了。

这场审讯，应该已经结束了。

她等着阿尔西亚离开，等着那个象征着帝国意志的修女冷漠地走出门口，让审讯官继续他们的折磨——或直接结束她的生命。

但门没有打开。

审讯官们对视了一眼，接收到了某种无声的命令，随后沉默地退了出去，厚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将这间审讯室变成了一座只有她们两人的牢笼。

艾拉瑟尔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阿尔西亚。

修女静静地站在她的面前，黑色的眼眸深沉如夜空，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没有离开。

她要做什么？

她想继续……交谈？

阿尔西亚靠近了几步，审视着艾拉瑟尔，这一次，她的语调少了审讯的冷酷，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东西。

“你的任务失败了。” 她低声说道，“你被俘，你屈服了，你出卖了你的同胞。”

艾拉瑟尔没有反驳，她只是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疲惫、讽刺，以及某种超脱一切的冷漠。

“是啊。”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缕即将熄灭的火焰，“你赢了。”

阿尔西亚盯着她，黑眸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可是……你不觉得自己输得太轻易了吗？”

艾拉瑟尔的笑意未减，甚至多了一丝怜悯。

“你想让我说什么，修女？” 她低声呢喃，“向你的帝皇忏悔？乞求你赐予怜悯？或者承认你们才是银河的真正主人？”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阿尔西亚，带着某种不属于一个战俘的傲然。

“你是想要我认输，还是想要……证明自己没有错？”

阿尔西亚的神色微微一顿。

艾拉瑟尔看到了一丝裂痕。

她嗤笑了一声，靠回椅背，镣铐的锁链在她的动作下轻微作响。

“你的信仰，还能支撑你吗？” 她轻声问道。

阿尔西亚没有立刻回答，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腰间的净化封印，指尖在信仰铭文上摩挲。

她的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困惑。

“你们帝国，总是说自己是光明。” 艾拉瑟尔的语气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但我看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阿尔西亚的目光微微闪动，但她仍然保持着冷静的姿态。

“你们灵族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低声道，“你们的种族在傲慢中毁灭，堕落成了银河的鬼魂，却还自诩高贵。”

“是的。” 艾拉瑟尔轻轻点头，毫不否认。“我们是堕落的，我们是行尸走肉，我们是过去文明的残影。”

她顿了一下，眼神微微收敛，语气忽然变得柔和了一点。

“但你们呢？”

“你们披着光明的外衣，口口声声宣扬人类的存续，宣扬帝皇的意志。”

“可你们的光明，究竟照亮了什么？”

“你们活着，只是为了让帝国苟延残喘，你们的战斗，只是为了推迟最终的毁灭。”

“你们为了生存，毫无意义地杀戮。”

“告诉我，修女，这样的信仰，真的比我们的堕落更高尚吗？”

阿尔西亚的手指僵硬了一瞬。

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可她发现，自己无法立刻反驳。

她的思绪被刺痛了，仿佛艾拉瑟尔无意间触碰到了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部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疑问。

审讯室里，气氛沉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阿尔西亚本该反驳。

本该用帝皇的圣言去回击，用帝国的光荣去碾碎这个异形的谬论。

但她没有开口。

她在沉默。

艾拉瑟尔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眼神平静得令人不安。

她们都没有再说话。

艾拉瑟尔闭上眼，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输了，阿尔西亚也输了。

阿尔西亚深深看了艾拉瑟尔一眼，然后，缓缓地后退一步。

她的声音恢复了冷漠，却不再如先前那般坚定。

“处决她。”

门外的士兵听到命令，迅速推门而入，枪械的冷光在审讯室的白炽灯下闪耀。

艾拉瑟尔没有挣扎，她只是淡然地微笑了一下，像是接受了早已注定的结局。

枪声响起。

鲜血溅落在地面，温热的生命随之流逝，艾拉瑟尔的身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绿眸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她的最后一刻，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淡淡的……解脱。

她失败了。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阿尔西亚没有立刻离开。

她站在那里，看着她，看着那个曾经嘲讽她信仰的灵族少女，看着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带着讽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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