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丁格爾就說不要在床上玩手機，現在砸傷自己的眼睛了吧。」

　　昨天半夜為了看一下時間，結果手滑導致手機砸在夜鶯的右眼上。原本以為痛一下就沒事了，誰知道隔天一早便看到自己右眼有些腫脹瘀青。

　　夜鶯一臉無奈地拿著小冰袋敷著右眼，說：「請不要取笑我了。而且我也說過我只是看一下時間……」

　　瑟琳稍微拿開夜鶯敷在眼睛上的冰袋，她半瞇著眼，感覺吃力地想睜眼。

　　「我看妳今天還是休息吧，我傳訊息給局長。」

　　「不用了，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反正也不影響工作。」

　　夜鶯看了一下時鐘，準備穿制服上班。瑟琳默不作聲地收起手機，無奈嘆了口氣。

　　「眼罩戴著吧，免得嚇到其他人。」

　　夜鶯一臉失落地戴上醫療用的眼罩。

　　一邊戴一邊想瑟琳是不是也會被自己的這副模樣嚇到。

　　明明沒有很嚴重……我現在的樣子真的很難看嗎？

　　瑟琳看到夜鶯沮喪的模樣，就知道她又再胡思亂想了

　　「沒有很難看，只是不想別人批評妳而已。」

　　夜鶯穿上外套後，戴上了帽子。

　　「我認為管理局的各位並不會做這些事。更何況……嘴巴是長在他們臉上的，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

　　對夜鶯來說只要瑟琳不會討厭她就好了。

　　瑟琳語氣輕描淡寫地說：「沒事，要是誰嘴巴那麼閒，我會讓他閉嘴的。」

　　夜鶯牽著瑟琳的手走出了房門，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還請不要做得太過火……之前妳還嚇到了S－011。」

　　「我這是在機會教育，哪有過火？我倒覺得還可以加大力度。」

　　「那件事確實是她不對，但我覺得她至少得到教訓了，妳也不必針對她吧。」

　　瑟琳鬆開了手，走在前頭：「我哪時針對過她嗎？」

　　這時，前面的轉角處當事人正好走了出來。她一直看著手中平板的資料，並沒有注意到瑟琳的存在。

　　直到耳邊傳來那令她恐懼的冰冷機械聲，夏音才好奇似地放下平板抬頭一看。

　　瑟琳帶著一如往常的笑容看了一眼夏音，後者則是嚇到貼在牆邊，並加快腳步離開現場。

　　夜鶯看著夏音的背影，又轉回來看向瑟琳，說：「那她怎麼會怕成這樣？」

　　瑟琳雙手一攤，表現無辜：「不清楚，不知道，不要問我。」

　　夜鶯見狀，便立刻察覺到瑟琳在說謊。

　　不過夏音確實需要一些教訓，不然動不動就想把管理局給炸了，局長可吃不消。

　　夜鶯輕嘆一口氣後，說：「算了，我相信妳做事有分寸的。」

　　瑟琳夾帶笑意：「這麼有把握我做事有分寸？或許我並沒有妳想的那樣。」

　　「事情鬧大了，對妳或是對大局都沒有幫助。而且……妳不是那種衝動行事的人，妳做事一直以來都有適當的理由。」

　　雖然是這麼說，但不知道為什麼上次瑟琳會直接炸了夏音的房門。

　　瑟琳停下腳步，看著自己早已沾染鮮血的手。

　　「……大局嗎。」

　　夜鶯感覺到瑟琳細微的情緒變化，她來到瑟琳面前，雙手覆蓋在她那雙攤開的手上。

　　「每個人都有自己難以跨過的坎，也有難以說出口的事。但我希望妳記得……我永遠都會相信妳。」

　　我沒有辦法出言保證我能夠永遠站在瑟琳這邊，畢竟上庭和管理局的做法終究有別，但至少……我希望能夠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

　　瑟琳輕笑著：（南丁格爾，妳知道妳現在的模樣說話的氣勢是減半的嗎。）

　　夜鶯不滿地鼓起了臉頰，鬆開手別過頭去。

　　「我認真跟妳說，妳卻拿我作樂！」

　　瑟琳竊笑跟上夜鶯，來到她身旁再次牽起她的手，道：（要是哪天我們為敵了，我希望妳能用那把槍……）

　　夜鶯突然停下腳步，大聲喊道：「我不會這麼做的！就算我們為敵……」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夜鶯握緊另一隻手的拳頭，感受到指甲逐漸陷入掌中。

　　過了一會，她緩緩開口：「我的槍……只會對準真正的『敵人』。」

　　夜鶯的聲線帶有顫抖，她想打破瑟琳身上的枷鎖，卻又怨恨自己無能為力。

　　什麼時候才能讓她回歸正常生活，什麼時候才能讓她自由。一想到那些上庭人的嘴臉，她內心湧出了無止盡的恨意和憤怒。

　　「副官小姐冷靜些，妳的聲音引起其他人的關注了。先進去辦公室吧。」

　　兩人走進了辦公室，等門關上後，夜鶯背對著瑟琳整理著桌上的東西。

　　「還不是妳突然說了這些。」

　　「我說的也不無可能啊，防範未然也不為過。」

　　夜鶯回頭看了一眼瑟琳旁邊靜靜飄著的黑石英。

　　它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而瑟琳似乎也不怕上面聽一樣。

　　隱約之中，她彷彿看見黑石英的末端垂著數條鎖鏈。鎖鏈的尾端則是連接著瑟琳，束縛著瑟琳。

　　真的沒有辦法可以讓瑟琳脫離上庭的掌控嗎？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到……如果連聰慧的瑟琳都沒有辦法，難道我就只能接受這種結果嗎？

　　不，現在急躁也沒有用。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默默輔佐局長，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到達瑟琳所在的『世界』。

　　「怎麼一直看著我？」

　　黑石英所飄的位置剛好離瑟琳非常近，因此瑟琳才會以為夜鶯在看她。

　　夜鶯收回了視線，什麼都沒有說，坐回了椅子上，開始了今天的辦公。

　　瑟琳盯往身後的黑石英，搖了搖頭。

　　「話說妳牆上那三幅畫，不像妳會挑的類型，是誰送的嗎？」

　　夜鶯抬頭看著牆上的掛畫，頓時想起來這三幅畫到現在還掛在自己的辦公室裡。

　　「那是有人送給局長的，但局長的辦公室也放不下這些，就移來了我的辦公室。簡單來說就是暫放吧。怎麼了嗎，還是說這些畫有問題？」

　　瑟琳伸手撫過畫中熟悉的身影，啟唇輕語，道：「利貝爾……」

　　夜鶯停下了手中的筆，起身來到瑟琳的身邊。

　　「利貝爾……妳認識畫中的生物嗎？」

　　瑟琳俯首右手抵著胸口，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關於利貝爾的資訊。

　　「比起這個，這幾天我要回上庭，公文應該已經批准了。」

　　夜鶯愣了愣片刻，感覺心情就像是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拉進水裡。胸口的窒息感與內心的無助感，讓夜鶯不自覺悄悄地用手指抓著瑟琳的黑色大衣。

　　妳還會回來嗎？這次回去會不會有危險？

　　難道是因為這件事，所以她今天才會變得這麼奇怪嗎，這是在暗示我什麼嗎？她……

　　各種問題一起湧進喉間，夜鶯一時之間只能張著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夜鶯又看向了飄在一旁的黑石英。

　　這次他們又想要對瑟琳做什麼？

　　夜鶯默默鬆開了手，垂眸看著地板，手指反覆摸著左手上的戒指，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明白了。路上……還請注意安全。」

　　瑟琳知道夜鶯的憂慮，執起她的手。

　　「沒事的，只是慣例的檢查而已。」

　　夜鶯本想說點什麼，但又怕自己說錯話，而導致瑟琳陷入危險。

　　深思熟慮後，夜鶯開口說：「嗯，我會等妳回來的。」

　　瑟琳……請務必要平安回來。

　　夜鶯在心裡說了這句話後，更加握緊瑟琳的手。

　　瑟琳摟住夜鶯，蹭著她耳鬢：（我要是發生什麼問題，去找利貝爾，牠會幫妳的。）

　　那是夜鶯在她失聯前，最後聽到的話語。等再次有了消息時，她人已經在醫院加護病房。

　　夜鶯來到加護病房，一進來便聽到那熟悉的機械運轉聲。

　　黑石英靜靜飄在門口的角落，有人進來便會悄悄進行掃描，確定對方是否有威脅。夜鶯瞥了黑石英一眼，內心極度地不滿。

　　為什麼有它在還會出事？

　　夜鶯默默地握緊拳頭，來到瑟琳身邊，看著她胸口微弱的起伏。毫無血色的臉龐，更襯托出她柔弱的身軀。抬頭看向也在病房內的02。

　　「02女士，請問瑟琳她是發生什麼事，為什麼會檢測到進醫院……」

　　夜鶯說到後來聲線漸弱，害怕和擔憂持續湧現。

　　「儀器檢測時人員操作不當，導致小型爆炸，X腦部受到撞擊。」

　　操作不當？上庭幾乎不會容許這種失誤。倘若真的失誤，那又怎麼會讓瑟琳離開上庭來到新城接受治療？

　　上庭在盤算什麼……還是這場『失誤』也是他們計畫的一部分嗎？

　　02盯著那對湖水綠的雙眸猜測著夜鶯的想法。

　　過了一會，02似乎是有了答案，她的嘴角勾起了令人不解的笑容。

　　「X的生命跡象很穩定，妳沒有必要擔心。」

　　「瑟琳……不是你們的玩具。」

　　「X當然不是玩具。她可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傑作。」

　　瑟琳一直以來都只被上庭視為工具，這我很清楚。但是直接從上庭人的口中聽見這種話，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夜鶯咬緊牙，氣憤到說不出話來。

　　不行，我要冷靜，在他們面前，露出過多的情緒都是非常危險的。

　　「還有其他事嗎，沒有的話讓病人休息吧。」

　　02說完後，走出了病房獨留夜鶯一人。目送02離開之後，夜鶯坐到床邊的椅子上。才剛坐下去，便看見床底下閃爍著一對青色的雙眸。

　　夜鶯和黑影中的生物四目相交，耳邊傳來細微的爬行聲。

　　牠緩慢地往夜鶯的方向靠近，而夜鶯也好奇似地彎下腰去看，但夜鶯過於突然的動作，讓牠瞬間嚇到往後退，又縮回了暗影中。

　　那是……什麼東西？

　　夜鶯望著那雙青色眼眸，好像在哪見過。沒多久便想起辦公室裡的畫像，夜鶯遲疑地問出口：「……利貝爾？」

　　聽到名字的呼喚，利貝爾又緩緩地爬了出來，從床下探出小小的頭，對著夜鶯疑惑地叫了一聲。

　　夜鶯離開椅子，放慢動作蹲下來，說：「沒事的……我不會傷害你。」

　　利貝爾清澈的眼神盯著夜鶯，警惕著她靠過來的手。牠發出低吼聲，兩手撐著地板對夜鶯不斷咆哮。

　　夜鶯沒有因此感到害怕，她緩緩將手伸到牠的鼻前，但利貝爾本能性直接往前撲，狠狠咬住了夜鶯的手臂。

　　「唔！」

　　利貝爾的利爪緊緊抓著夜鶯的手臂，隨後嘴巴感覺到溫熱且帶有鐵鏽味的液體流入自己口中。

　　夜鶯忍著疼痛，用另一隻手摸著利貝爾的頭。

　　「……你是乖孩子，所以鬆口好嗎？瑟琳……現在需要幫助……能不能請你幫幫我。」

　　聽見瑟琳的名字時，利貝爾鬆開了口，望了眼夜鶯。像做錯事的孩子般，舔舐自己留下的傷口。

　　牠舌頭顏色和眼睛的顏色一樣都是青色。

　　濕潤且溫熱的舌頭仔細將夜鶯手臂上的血漬舔舐乾淨，過程中還時不時發出微弱的叫聲，似乎是想表達歉意。

　　雖然手臂上傳來陣陣的疼痛，但夜鶯並不怪牠。畢竟牠突然來到這陌生的世界，一定很慌張吧。

　　夜鶯將利貝爾抱了起來，起身坐到椅子上。

　　利貝爾短短的藍色小手緊緊抓著夜鶯的衣服，環顧著陌生的地方。

　　這時，利貝爾注意到角落裡的黑石英，牠開始對著黑石英張嘴咆哮。

　　尖銳的聲音迴盪在病房裡，但黑石英依舊靜靜飄著，似乎對利貝爾沒有任何反應。

　　夜鶯一邊安撫著利貝爾，一邊疑惑思考。

　　難道黑石英看不到利貝爾？還是說只是在觀察？

　　──『我要是發生什麼問題，去找利貝爾，牠會幫妳的。』

　　腦海中迴盪著瑟琳說過的這句話，可是牠該怎麼幫我。

　　夜鶯看往病床上的瑟琳，握著她插針的手。

　　利貝爾的手依舊抓著夜鶯，牠轉頭看著床上的瑟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似乎是察覺到夜鶯的情緒低落，牠撐起身子，摸了摸夜鶯的臉，然後叫了幾聲。

　　夜鶯輕撫著利貝爾的頭，安慰道：「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我看還是先回去吧，讓利貝爾吵到瑟琳休息也不好。

　　夜鶯站起身，手掌放在了瑟琳額間。

　　瑟琳……請好好休息。我一定會找到幫助妳的方法。

　　夜鶯背對著黑石英，用極小的音量說：「當然，我也會好好照顧牠的。對吧？利貝爾。」

　　利貝爾叫了一聲，回應著夜鶯。最後夜鶯在瑟琳額間落下一吻後，離開了加護病房。

　　說是這麼說，但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是一大問題。夜鶯看往趴在辦公桌一隅的利貝爾，牠正酣睡於夢。

　　她今天帶著利貝爾回來的時候，原本以為牠的出現會讓管理局陷入混亂，殊不知，似乎沒有人看得見牠。就連局長也和往常一樣，視線未曾看向利貝爾。

　　夜鶯深深嘆了口氣。

　　『去找利貝爾，牠會幫妳的。』──腦中又浮現出瑟琳說過的話。

　　奇怪……聽瑟琳這樣的說法，她好像早算到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也就是說……這其實是上庭計畫的一部分？但為什麼要這麼做……讓清理人陷入昏迷，難道會對事情有幫助嗎……

　　還是說……上庭需要瑟琳的意識去做什麼嗎？更何況，以正常的情況來說，利貝爾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而且還只有我看得到。

　　瑟琳究竟希望我做什麼……

　　處理完今日最後一份公文後，抬頭看了眼時間，正值晚餐時間。

　　不知道牠會不會餓，畢竟帶回來後牠都沒有進食。

　　「利貝爾你會餓嗎？」

　　利貝爾歪頭表示疑惑。

　　夜鶯不確定牠是否聽得懂自己說的話，這次配合手部動作，又重新說了一次。

　　利貝爾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餓。

　　「你平時有進食的習慣嗎？」

　　利貝爾思考了一會，再次搖了搖頭。隨後，牠開始指著天空，然後伸出手，短短的指頭反覆動著，之後再比了比自己。

　　「你是說……天空有東西……會攻擊你？」

　　利貝爾叫了一聲，表示夜鶯說對了。

　　夜鶯心疼地將利貝爾擁入懷中，溫柔摸著利貝爾的頭，說：「一定很痛吧……」

　　利貝爾蹭了蹭夜鶯的臉頰，尾巴開心地甩動著。

　　「還是你想跟我一起去食堂瞧瞧？有喜歡的也可以讓你吃看看。」

　　利貝爾叫了一聲，慢慢地爬上了夜鶯的肩膀，上半身貼著夜鶯，雙手扶著夜鶯的頭。

　　夜鶯並不覺得重，但她擔心利貝爾的安危，說：「你這樣不會掉下去嗎？」

　　利貝爾叫了一聲，這次聲線充滿著自信，確定利貝爾沒有問題後，走向了食堂。

　　稍微繞了一圈後，夜鶯小聲地問道：「有想要吃的嗎？」

　　利貝爾掃視一輪眼前琳瑯滿目的食物後，指向了披薩區。夜鶯來到披薩區，上面寫說可以按需求放置想要的配料，然後現做。

　　「有喜歡的嗎？」

　　利貝爾眼神閃著光芒，指著外殼帶刺以及特殊氣味的金色果實。

　　夜鶯面有難色地再次確認：「你真的要這個？」

　　利貝爾點了點頭，尾巴因興奮的情緒而導致甩動的幅度變大。

　　「我知道了，你冷靜一點。不好意思，請給我9吋的榴槤披薩。」

　　說完，夜鶯坐到距離披薩區最近的位子。利貝爾看著製作過程，不斷吞嚥著自己的口水，期待著完成品。

　　……總感覺牠和瑟琳都喜歡吃一些特殊類型的食物。

　　披薩還需要烤一段時間，趁著這機會夜鶯去買了自己要吃的便當。

　　在排隊等待的期間，披薩也差不多好了。

　　利貝爾看到披薩出爐時，不自覺用力抓著夜鶯的頭，身體不停晃動，同時也讓夜鶯的腦袋跟著搖晃。

　　夜鶯小聲地說：「我等一下就去拿了，請你別搖了。」

　　拿到自己的便當後，夜鶯快步來到披薩區，拿著榴槤披薩回到了辦公室。

　　將東西放到桌上後，利貝爾順著自己的身體攀爬而下，饒有興致聞著披薩外盒，拍了拍紙盒看向夜鶯。夜鶯輕嘆一口氣後，先拆開了披薩的繩子，再打開盒子。

　　熱氣伴隨著獨特的香味，辦公室很快就瀰漫著這個味道。

　　夜鶯看著利貝爾兩眼放光，隨後就看到牠的口水滴到了紙盒上。

　　她倒了兩杯水，將其中一杯放到利貝爾身旁，並囑咐道：「慢慢吃，別噎到了。然後這裡有水可以喝，小心不要打翻。」

　　坐下來後，夜鶯開始吃著一如往常的便當，同時思考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利貝爾拿起一片跟自己身體差不多大的披薩開始享用，起司牽出一長條弧度，讓利貝爾脖子伸得老長。

　　牠伸出青色的舌頭，從中攔截越來越長的起司，再一口氣將起司吸入嘴中。

　　尾巴愉悅地拍打著桌子，隨後一口咬下熱騰騰的披薩，臉上露出幸福的模樣。

　　夜鶯看見利貝爾吃得津津有味，嘴角上揚，問道：「合胃口嗎？」

　　利貝爾舔了舔嘴，遞了一片給夜鶯。

　　「嗚嚶？」

　　夜鶯伸手擦了擦利貝爾的嘴巴，再摸了摸牠的頭。夜鶯拿起手中的便當，刻意在利貝爾面前晃了幾下，說：「你吃吧，我也有自己的晚餐呢。」

　　利貝爾好奇地靠近夜鶯的晚餐，聞過後，嫌棄的撇開頭繼續吃自己的披薩。彷彿一陣冷風吹過，夜鶯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便當，不自覺聞了一下。

　　需要這麼嫌棄嗎？我覺得還不錯吃啊。

　　夜鶯埋頭吃著自己的便當，時不時注意利貝爾的狀況。利貝爾獨自吃完9吋披薩後，拿起一旁的水杯小口喝著，喝的方式相似蛇類。

　　過了一會，利貝爾放下了水杯，打了一個飽嗝。仔細一看，利貝爾的肚子有一點鼓起，看起來是吃飽了。

　　夜鶯小心翼翼擦拭利貝爾臉上的水漬和油汙。

　　不知道利貝爾能不能感覺到瑟琳……對了，他們能夠互相溝通嗎？

　　「吃飽了先不要躺下，你就先乖乖待在這裡。等我忙完再帶你回房間休息。」

　　夜鶯收拾著桌面的東西，準備起身拿出去丟時，利貝爾突然跳起來抓住夜鶯的上衣，快速爬上了肩頸的位置。

　　「等……我只是把東西拿出丟，等一下就回來了……」

　　利貝爾搖了搖頭，更加抓緊夜鶯。看著利貝爾堅決的樣子，夜鶯只能一同帶著牠。整理好之後，返回了房間。

　　開了房間燈，利貝爾左顧右盼觀察著每個地方，甚至落地探索。最終，利貝爾爬上了床，牠一看到鱷魚玩偶就好奇似地拿起來，鼻尖不斷聞著鱷魚玩偶，發覺上面都是夜鶯的味道。利貝爾的尾巴拍打著床鋪，牠將鱷魚玩偶緊緊抱進懷中。

　　這時，夜鶯將鱷魚玩偶拿走，利貝爾對著夜鶯叫了幾聲，眼中泛著淚光。

　　「先洗澡吧，等會再把鱷魚玩偶給你。」

　　夜鶯給自己受傷的手臂穿上防水手臂套後，帶著利貝爾進到了浴室。夜鶯轉開水龍頭，水流順著蓮蓬頭灑落而下，利貝爾被淋到的瞬間，強力地掙脫，躲在浴室角落。

　　難道牠怕水？

　　夜鶯轉身緩慢靠近利貝爾，在牠面前坐了下來。

　　「沒事的，只是水而已。」

　　夜鶯伸手想抱起利貝爾，卻見牠身體顫抖著，一直對著夜鶯發出嚶嚶聲。利貝爾雙手張開貼在牆上，表現抗拒。

　　「利貝爾，你很乖的，你要洗乾淨才可以上床。不然我們折衷一下，我幫你擦拭一下身體，好嗎？」

　　「……嗚嗚。」

　　利貝爾妥協地搭上夜鶯的手。

　　夜鶯順利將利貝爾抱進懷裡。身體沒有衣服遮掩，夜鶯透過肌膚緊貼利貝爾冰冷的皮膚。

　　她像哄小孩般晃了晃，再拿起沾濕的毛巾替利貝爾擦拭身體。擦拭完身體的利貝爾飛也似地逃向門口，抓著玻璃門欲想出去。

　　利貝爾拍打著玻璃門，淚眼汪汪的看著玻璃外通往房間的門，彷彿下一秒這裡就會發生命案一樣。

　　「我還沒洗完澡……好吧，你出去之後要乖乖待在房間裡，知道嗎？」

　　說完，夜鶯先關起水龍頭，打開玻璃門，再走出去推開外面的門。

　　新鮮的空氣順著縫隙灌入浴室，利貝爾抓準時機衝了出去，直接爬上了床，縮進了被窩裡。

　　確定利貝爾沒有其他動作後，夜鶯關上了浴室的門，轉開水龍頭洗澡。

　　水滴拍打於臉上，將思緒匯集在腦海之中。

　　夜鶯擠了點洗髮精，搓揉起泡，綿密的泡沫覆蓋著秀髮，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洗完澡後，夜鶯坐到梳妝台前吹頭髮。

　　她看著被子裡微微隆起，心想著利貝爾是不是已經睡著了。

　　然而，才剛想完，被子就動了幾下，利貝爾拉開被子露出一對青色雙眸看著夜鶯。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好一會，直到夜鶯吹完頭髮，利貝爾又縮回了被窩裡。準備就寢時夜鶯才發現利貝爾躺在床鋪的正中間。

　　「利貝爾你躺這樣我沒辦法休息，稍微移動一下好嗎？」

　　利貝爾發出了嗚嗚聲，拿著鱷魚玩偶縮在床的另一側。

　　夜鶯躺上了床，默默拿起瑟琳平時用的枕頭，不自覺將臉埋進去聞嗅。

　　枕頭殘有瑟琳獨特的淡淡氣味，夜鶯抱緊了枕頭，在心中一次又一次默念著瑟琳的名字。

　　她把自己的枕頭替換成了瑟琳的枕頭，希望今晚能夠藉由氣味讓自己安心一點。

　　夜鶯蓋好被子後，朝利貝爾拉開了一個入口。

　　「過來一起睡吧？」

　　利貝爾歪頭想了會，帶著鱷魚玩偶爬進了被窩。夜鶯伸手引導著利貝爾，讓牠找到適合自己的位置。

　　利貝爾靠在夜鶯的身旁，抬頭看了看夜鶯。隨後爬上了夜鶯的身體，抱著鱷魚玩偶縮成了一團。

　　夜鶯輕撫著牠的身軀，閉上了眼。

　　睡夢中來到一片白色的花海，那裡站著熟識的漸層髮色之人，她哼著不知名的曲調，夜鶯小跑步來到她身旁。正當夜鶯想從後方抱住瑟琳時，她正巧轉過身來，而夜鶯也因此撲進了她的懷裡。

　　瑟琳放鬆身體，抱著夜鶯向後倒去，兩人就這樣倒在花海之中。

　　夜鶯將臉埋在瑟琳的胸前，並緊緊抱著瑟琳。想說的話語一時之間一同湧出，她只能不斷蹭著瑟琳，感受著對方的存在。

　　「……我好想妳。」

　　瑟琳柔情似水的眼眸，述說著來日不見的思念，輕撫著夜鶯的髮絲，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愛撒嬌了，南丁格爾。」

　　夜鶯沒有抬頭。

　　「都這種時候了，妳還能開玩笑。妳知道自己出了多嚴重的意外嗎……妳的身體現在還在加護病房，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還有利貝爾牠……牠突然出現在病房裡，但黑石英似乎看不到牠……」

　　夜鶯一邊哽咽一邊說著，試圖將這段期間發生的事告訴瑟琳，希望能從中得到方法。

　　「我知道，因為是我讓意外發生的。」

　　「為什麼……？」

　　「還記得我說過時候到了，會對妳坦白一切的約定嗎，眼下就有個機會。」

　　夜鶯猛然抬起頭。

　　難道她冒險做這一切就只是為了向自己坦白？

　　夜鶯莫名覺得有些生氣，不自覺提高了音量：「為了這件事，妳差點就把自己的命賠進去了，這麼做真的值得嗎？如果因為這樣而失去妳，我寧可永遠都不要知道！」

　　瑟琳伸手觸碰夜鶯慍色的面容，說著：「南丁格爾……妳生氣了？」

　　夜鶯氣歸氣，但眼淚還是不爭氣掉落出來。

　　看到瑟琳躺在加護病房的模樣，她真的以為會失去她。

　　夜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沒有瑟琳那麼聰明，也沒辦法理解瑟琳的用意。

　　如果哪天事情沒有按照瑟琳所想的走，那她們之間是不是就……

　　瑟琳輕啄夜鶯的唇瓣，道：「我答應妳下次不會再做任何讓自己陷入危險的處境，別哭了，好嗎？」

　　夜鶯擦了擦自己的臉，盡可能重新整理好情緒。

　　畢竟誰知道還有多少時間，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那麼就只能先順著瑟琳的計畫。

　　夜鶯點了點頭，吸了吸鼻子，說：「所以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計畫這件事，究竟是想告訴我什麼？」

　　「他們準備執行『清零行動』，簡而來說就是要把局長的意識，投入在內海做實驗。」

　　「……什麼？這段期間局長都已經乖乖按照他們說的去做了，為什麼還要對局長做這種事！枷鎖帶來的副作用他們不是不知道，為什麼還要──局長每次進出內海，精神都變得非常不穩定，再這樣下去局長遲早會崩潰……等等，難道他們是想找理由來處理掉局長嗎？」

　　瑟琳輕拍著她的背，安撫對方：「冷靜些，南丁格爾。」

　　等待對方稍稍平復之後，繼續說：「處理掉局長，對他們沒有好處，因為她還有作為『工具』的價值，短時間還是安全的。不過局長這顆變數的棋子倒是很難說，但我相信她能找到解法的。」

　　局長總是一個人獨自背負著這些，就算任務回來弄得身心俱疲，甚至一身傷，也從未有過任何怨言。

　　深入內海是非常危險的行為，有好幾次局長都差點回不來，精神也多次瀕臨崩潰，但她依舊有辦法突破困境……可是瑟琳呢？她每下的一步棋都是險棋，一個不小心就會讓自己陷入死局。

　　「那妳呢……冒這麼大的風險告訴我，難道都不怕上庭的人知道嗎？我又該怎麼做才能幫助妳？」

　　「妳幫我轉達給局長這些資訊，就是莫大的幫助了……妳該從這片夢境離開了，南丁格爾，待太久也容易被發現。」

　　「等、等一下，我該怎麼讓妳恢復？妳叫我找利貝爾，可是牠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是這樣嗎，呵呵，那還真是困擾呢。記得帶牠去看那幅畫像，我相信牠會喜歡的。」

　　瑟琳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夜鶯就夢醒了。

　　夜鶯猛地睜開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吐出帶有顫抖的氣息。

　　感覺到眼角有些濕潤，夜鶯伸手去擦拭，發覺自己在做夢時的流淚，也影響了現實的身體。

　　夜鶯抓著帶有瑟琳氣味的枕頭，多麼希望此刻她就在身邊。

　　利貝爾似乎是察覺到夜鶯的動靜，牠也漸漸清醒過來，發出疑惑的聲音。

　　夜鶯摸了摸利貝爾，說：「抱歉，吵醒你了。」

　　利貝爾搖了搖頭。

　　夜鶯轉頭看向床櫃上的電子時鐘，已經到了平時的起床時間。

　　她慢慢坐起來，把利貝爾移到床上。

　　「如果還想睡的話，你就在這睡吧。我要準備上班了。」

　　夜鶯雙腳剛落地，利貝爾立刻衝上前從後方抓住夜鶯的衣服。

　　「嗚啊……」

　　「放心吧，我又不是不回來。」

　　利貝爾不停搖頭，似乎不願意離開夜鶯。

　　「我知道了，你先鬆手讓我換衣服吧。」

　　哄了一段時間後，利貝爾才甘願鬆手。夜鶯簡單盥洗並換上副官的制服。在穿上外套的瞬間，利貝爾也跳下了床，從夜鶯的小腿迅速爬上夜鶯的肩頸。

　　過程十分熟練，彷彿不像是昨天才相見一樣。

　　夜鶯笑著點了點利貝爾的頭，說道：「我們也才認識不到一天，你怎麼變得這麼愛撒嬌了。」

　　利貝爾疑惑地歪頭，隨後用牠短短的小手拍了拍夜鶯的頭，再指向門口的方向。

　　『記得帶牠去看那幅畫像，我相信牠會喜歡的。』

　　夜鶯摸了摸利貝爾的頭，朝辦公室的方向走去，同時腦中思考著瑟琳那句話的意思。

　　那幅畫像有什麼用意嗎？還是說……瑟琳話中有話？

　　開門走近了牆上的掛畫，夜鶯邊觀察利貝爾的變化，邊仔細端詳這幅在自己辦公室許久的畫像。

　　說來這幅畫也是上庭送給局長的……

　　不知道會不會有裝竊聽器還是針孔攝影機之類的，但我想上庭並不會做這種事……大概吧。

　　夜鶯順著畫框慢慢摸著，而利貝爾則是一直盯著畫上的自己。

　　確定畫框沒有任何異常後，夜鶯轉頭詢問利貝爾：「有什麼感覺嗎？」

　　陡然間，利貝爾跳向掛畫，用雙手的利爪抓著，因重量慢慢地滑落。

　　夜鶯見狀立刻抱起牠，望向被利貝爾抓出兩道拖痕的畫像，責備說：「你在幹什麼！？」

　　利貝爾縮起身子抵禦夜鶯的苛責，夜鶯無奈地低頭，發現地上突然多了一片記憶卡。

　　夜鶯彎下腰撿起記憶卡，仔細端詳著。

　　為什麼畫裡面會有記憶卡？

　　利貝爾發覺夜鶯沒有再繼續罵牠，而緩緩睜開眼睛。

　　「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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