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村回到了初始前不那麼劍拔弩張的日子。村中點點星光的池水蕩漾著少許炫目的波紋，林間絲縷陽光映射著靜謐祥和的氛圍。加上充盈流動的以太魔力，使得坐在圓木一邊的奈因以及他頭頂的玩偶熊都變得懶洋洋起來。

另一側則是正襟危坐的艾特和羅爾面面相覷，本該進行對話的兩人如此保持沉默約莫有十分鐘，換做安托萬早就急得起跳了——當然這次沒帶上他，以免再重蹈覆轍給他機會說些不必要的話。

艾特著實找不到開場白，對面的白髮少年因為某種原因躊躇不語。兩個人倒是很有默契地瞧著玩偶熊把奈因當做滑梯，從他的腦袋上一溜而下。小東西沒掌握好落地點，直衝到熄滅的篝火餘燼中，濺起陣不小的灰塵。它灰頭土臉地從木炭灰中拔出頭，從兩邊伸來的手同步拍了拍它沾滿灰燼的腦袋。

“噢……”“……”

手很快都縮了回去。

玩偶熊四肢著地抖掉尾巴尖的殘餘，快樂地爬回妖術師的膝蓋上坐定。向來講究乾淨的奈因寵溺地原諒了他布製毛皮上殘餘的灰塵，捏了捏它的布料縫合處。

“羅爾，身體沒事？”艾特下定決心開口，想了無數種對話方案，最終落得這平凡的開場。

“嗯……基本沒事。”少年生澀地回答，雙手交叉夾在兩腿之間袒露著顯而易見的拘謹，全然沒有先前張狂態度的分毫。畢竟奈因的話深深觸動了他，在這次的死亡回歸之後他的沮喪強制他思考了不少。

原本來自毒草哥哥的溫柔的邀請，怎麼會逐漸變成這步田地。確實煽動村民、挑釁拉赫衛兵都是他個人所為，而且每次都成功地燒起戰火。遺憾的是奪回家園並不是他獨自，抑或是整個村子藉由熱血就能完成的大事。他在循壞裡竭盡所能嘗試了各種方法，哪怕毒草哥哥笑臉盈盈地帶來黑色的騎士大人助陣，不知盡頭輪迴同樣望不到盡頭，甚至於他自己的死亡都變得麻木。

而毒草是他在漫長時間牢籠裡第一位的心靈支柱。這位外來的冒險者不僅僅看穿了他的心思，還主動在他萌發退卻之心時給予他鼓舞，說是他目前最信賴的、甚至有些崇拜的角色不為過。然而這些搭建用來填補他內心疲憊的脆弱補丁終於被上週目末尾妖術師和十字斬首者的話語狠狠地粉碎。

“羅爾？沒事？”艾特眼見少年仿佛縮小了一圈似的踡縮身體唉聲歎氣，覺得應該在此處表現關切，於是喚起對面的注意開始表達他思考了很久的意見：“個人認為，替別人做決定，很不好。啊，雖然羅爾的出發點，是沒問題的。”

“我沒替……！”少年奮起焦急地否認，而目光掃到旁邊笑臉盈盈妖術師，決定閉嘴聽超魔導師說完。

“魔法資質強的人，因為某種契機，終會發現循環的事實。你有想好，怎麼和知情者解釋合理性嗎？”艾特無表情的面龐上少見的顯露了威嚴感，他一鼓作氣繼續說下去，“其次，疼痛是確實存在的。羅爾因為循環，而對‘死亡’的本質麻痺，回復到正常，是非常危險的。最後，真的有確定過所有人的意願，是和你同樣的嗎？人是會，因為集團的氛圍，去做並不出於自己主觀意願的事情。”

“啊……啊……”少年聽聞，剛剛挺直的身體再次踡成一團。哪怕在毒草邀請前，他根本都沒有想過如此深層的問題，自認只要努力和行動絕對能藉著衝勁達成想要的結局。至於艾特提出最後的論點，當然明白。他自己何嘗不是在屢次的無用功中產生懷疑，但不得不被情緒綁架，繼續著連自身都沒有把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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