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德希尔似乎忘了她。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除了阿尔西亚送来的饮食以外，没有人造访她的房间。

今晚甚至更不一样。

阿尔西亚离开的时候，并没有锁上房门，那扇大门，那样留着一条缝，任由外边的光渗入。

像是一个邀请。

这是失误吗？

还是考验？

还是陷阱？

艾拉瑟尔并不知道，她也不想去思考。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不对劲——黑暗灵族不会轻易疏忽。可如果不试，她连失败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想再等了。

如果不能反抗，那就逃走。

她的身体还在因为几天前的折磨而疼痛，但是她无暇顾及。

她像一只受伤的动物，提着自己的脚镣，柔软的脚掌轻轻地贴着地板，不发出一点声响，灵族的体质让她能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精准而灵活的动作。

她就这样无声地前进着。

走廊也和她一样安静。

她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每一次急促的心跳声在胸腔里回荡。然后，她听见了别的声音——或者，她以为自己听见了。

石墙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仿佛在呼吸。

……在这里左转，然后经过这两个交叉道再一个右转，就是这里了，就是这个雕刻着铭文的大门。

她还记得她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她自然也知道怎么离开这里。

这是否太容易了？

黑暗灵族会故意留下陷阱，让俘虏以为自己能逃跑，只为了在最后一刻击碎他们的希望，艾拉瑟尔知道这一点。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要原路回到那个囚禁自己的镀金的笼子吗？

艾拉瑟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科摩罗的夜空，而是一个熟悉的景象。

熟悉的紫色的火焰，熟悉的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面，熟悉的甜香的气味。

而在这片景象中央，是一个奢华的天鹅绒长椅，一个身影慵懒地横卧在上边。

瓦德希尔。

“小学者，你怎么今晚来找我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艾拉瑟尔，“因为我好几天没找你，你想我了？”

他的语气带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温柔。

温柔。

这个词不应该属于瓦德希尔，但此刻它却让艾拉瑟尔的胃部狠狠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你一直都知道。”她的声音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羞辱。

他一直在看着她。

他一直在等着她。

他知道她会失败。

“我当然知道。” 瓦德希尔轻笑，眼中带着宠溺的耐心，“你真的以为我会失误？”

“再完美的监牢也会有疏漏。”艾拉瑟尔咬牙，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漠。

瓦德希尔叹息，走下长椅，慢慢地走向她，步调优雅，令人恼火。

“但是，好像失误的人，是你吧？”

“你还没明白吗？小家伙？” 他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沉静得近乎慈爱，“这里是你唯一的归宿。”

“闭嘴。”艾拉瑟尔甩开他的手。

但彻骨的寒意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胸腔中蔓延的不是恐惧，而是某种更可怕的东西。

——怀疑。

伊欧拉还会接纳她吗？

她想起自己屈服的模样，想起自己的喘息，想起自己的呻吟，想起她在瓦德希尔的触碰下颤抖的身体……

“他们不会要你的。”瓦德希尔看出了艾拉瑟尔的心事。

这个想法像毒蛇般缠上她的脊椎。

他是对的，伊欧拉的先知们只会觉得她已经被科摩罗腐化了。

“小学者，你难道觉得科摩罗的大街，会比这里更仁慈？”他语气中带着失望。

“你难道想被丢进兽栏？角斗场？还是一个根本不会珍惜你的主人？”

“好好想想，我的小学者……”

“倘若不是我买下了你，你现在还会活着吗？”

“你还活着，是因为我想要你活着。”

这句话让艾拉瑟尔的膝盖猛地一软，她不得不后退一步，靠在门框上。

他还是对的。

只要她踏出这个宫殿，她就会变成猎物，被这所城市的恶意吞噬。

当她落入瓦德希尔之手的时候，她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艾拉瑟尔又一次无言以对。

她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出路。

没有救星。

她心里早有一部分已经放弃了渴望自由，现在，它压倒了其它念头。

甚至不需要瓦德希尔在这里说服他。

因为，她早已知道真相。

“我不会惩罚你，因为我知道你肯定会这样做。”

“但是我很高兴，你终于认清现实了。”

“走吧，”他向艾拉瑟尔伸出一只手，“我们回去。”

艾拉瑟尔犹豫了一下。

她的手在空中颤抖着停留了一会，最终放入了瓦德西尔的手心。

她说不清楚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这样，两人向她的房间走去。

走廊依然安静，在她眼前延展。

他们走过的每一步，地上的影子都交错在一起。

艾拉瑟尔步伐不稳，她的呼吸急促。

而瓦德希尔就在她旁边，拉着她的手。

不像是在押送一样在她身后。

也不像是在牵引一样在她身前。

而是在她旁边，就像领着迷途的孩子。

瓦德希尔的手掌是温暖的，甚至令人安心。

艾拉瑟尔厌恶这种感觉，但她没有放开。

她本该恨他的。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人就这样无言地走着。

没有讥讽，没有斥责。

只有寂静，除了脚镣拖在地上的声音。

直到他们到了她的房门前。

瓦德希尔松开了手，转身看着她，金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慈爱。

但是艾拉瑟尔并不敢放松，她等待着。

也许下一刻，瓦德希尔沉下脸色，宣布对她的惩罚。

喜怒无常对黑暗灵族并不罕见。

然而，瓦德希尔依然温柔。

他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丝，就像在安抚一只终于听话的宠物。

艾拉瑟尔的身体僵住了，但她没有躲开。

他微笑，低语道：“好好休息吧，小学者。”

他转身离开，留下艾拉瑟尔一个人站在这里，困惑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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