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赤云在地平线上挪移，身边缓缓流过温热的风，伊蕾娜小姐双手合抱前胸。宁静的光线细微地变化着，从袖中双臂绕过前胸，伏在背后，终于隐而不彰。面前是高耸的石墙，吊灯和挂毯上遍布的灰绿斑点。潮湿的寒意从天花板上点点滴滴渗漏。房间里堆满了阴湿的书本卷轴，一股蠹虫的腐坏臭气萦绕其间，伊蕾娜的头开始疼痛起来，脖子也尽是酸痛。煤气灯的光线随之恍惚，四周灰暗，她逐渐看不清楚东西了。尽管如此，伊蕾娜仍然拥有勤奋好学的本性，从来都是手不释卷，她一手把煤气灯捻亮，一手把厚重的书本打开，读了起来：

荣誉是自保的另一种形式，如果笃信人类真的从自然状态起就存在自我保存的真理，那么为什么不承认这一真理继续衍生出了“荣誉”“法”“善”或“义”呢？按照个人的看法......

不知原因的头晕又袭来了，伊蕾娜不得不停止阅读，她感到眼睛有些胀痛，可能最近太用功了。她再次伸手去拧煤气灯，这时针刺状痛忽然击中了她的头部，“唉...”，伊蕾娜伏在桌子上。脑海际突然闪过一串清晰的字符，“请确认对象名称，伊蕾娜，请确定对象智商，130，优秀...”

“什么东西？”，伊蕾娜一阵惊恐，但是那头痛和字符都转瞬即逝。她呆坐了一会儿。可能是出现了一些幻觉吧，照理说也是时候睡觉了，只不过这里怎么没有钟表，算了，还是再读一会儿吧，刚才发生了什么来着？首要的事务还是学习，伊蕾娜照旧一门心思扑到了书本上：

文明社会是人的产物，文明社会的人也是人的产物，唯有自然的人不是人的产物，但是又如何解释自然的人的社会是如何进入文明社会的呢？言语作为......

眼前忽然模糊起来，行与行之间纠缠在了一起，“正在安装意识刷设备型号IM2035...请选择安装方式，HSIT，请稍候...”，“怎么会...”，看来伊蕾娜对自己头脑中发生的事情惊骇万分。正当她打算做点什么时，突然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意识刷设备正在安装中，安装进度28%...”

伊蕾娜勉勉强强睁开了眼睛，视线仍然模糊，头痛似乎有所舒缓，但是依旧强烈。

“意识刷设备正在安装中，安装进度52%...”

伊蕾娜尽可能用手撑地，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意识刷设备正在安装中，安装进度87%...”

“好晕啊...究竟怎么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伊蕾娜站稳在桌前，视线还是稍有模糊，让她看不清楚桌前煤气灯的轮廓。

“意识刷设备安装成功，正在启动...设备已启动，设备运转正常...”

心慌意乱的伊蕾娜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刹那间头痛已经无影无踪，她恢复了清醒，好像一切都是一场梦。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后，那些神秘的字符没有再出现了，伊蕾娜大气都不敢喘，又过了一会儿才敢向前挪动身体，希望今晚能够把这本书余下的部分看完吧，伊蕾娜这么想着，继续阅读：

人有别于动物的唯一标志——是人造抑或自然...如果是...那么社会当是自然的自然的自然的自然的产物，如果是人造的，那么人就是人造的的了了...

“对象已同步。”那些字符又出现了，但是现在伊蕾娜已经看不清楚这些字符的内容了，可能症状减轻了吧。

伊蕾娜下定决心不管这些东西了，“明天睡醒以后去看看医生吧。”，她这么想。

“检测对象智商，112，良好。”，伊蕾娜无视字符继续阅读下去：

如上述者且置之不论，如果我们

怎么回事？

如上述者且置之不论，如果我们

好像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了。

“检测对象智商，95，平均。”

再仔细读读看，后天可就要考试了啊。从来都是拿第一名的伊蕾娜自然有着卫冕的决心。

如上述者且置之不论，如

可能刚才的事情有点涣散了精神，那就逐字逐句念出来吧。伊蕾娜开始用手指点着语句诵读起来。

“如上述者且置之不论，如guowomenzhexiewenming...不反躬自问namezhege...”

读出来了，但是却没法理解。

“检测对象智商，78，边缘。”

思路总是被打断，真是太没意思了。伊蕾娜内心开始逐渐烦躁起来。

“问题就不会fuxsssssddwdwdewedasfaawf”

诵读也开始变得困难了，后面的字句念不出来，不知道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检测对象智商，65，轻度弱智...任务已完成，设备待机中。”

“太无趣了，不读了！”，伊蕾娜把书一扔，从凳子上坐了起来。这时面前那扇破木门打开了，门的后面是一片白光。

“伊蕾娜，过来。”，一个声音在门后喊。

“你是谁？我凭什么过来？”，伊蕾娜回答。

“你过来吧，你过来就知道了。”，声音这么说。于是伊蕾娜就离开了书桌，快步向门走去，没入了一片白光中。

那个声音没有提出任何进一步的要求，忽然一切都消失了。刺痛感瞬间随着黑暗扎进伊蕾娜的全身，“嗯...”，伊蕾娜的喉咙发不出声音，只能缓缓地呻吟着，在黑暗中没有时间概念，不知道过了多久，伊蕾娜就这样沉睡了过去。

醒来时在一个干净而狭窄的房间里。

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坐在伊蕾娜的身旁，见到她醒来，就牵着她的手，把她小心地扶下床。伊蕾娜被他带到一台机器前，坐在凳子上，一个锅盖套在伊蕾娜的头上。“你是谁啊，这个锅盖为什么要放到我的头上？”，伊蕾娜问他。

“先别问，我是医生，现在你看着这个屏幕。就是这边这块，对，你看着这个屏幕上的字，然后读下去，理解这些文字，现在就做。”

伊蕾娜读起那些字。

荣誉是...如果...承认...呢...看法...

单独的每个字都可以认得，但是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继续往下读。”，医生说。

可是继续读也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伊蕾娜只是麻木地继续读下去。

“稳定在了65左右。”，医生说。

“哦，看来伊蕾娜小姐现在是个笨蛋了。”，另一个男人从医生背后窜出来。

“我不是笨蛋！”，“别急别急，虽然是笨蛋，但是不要感到羞耻。”那个人说，“伊蕾娜小姐应该骄傲才对，因为是笨蛋嘛。”

“什么...”，伊蕾娜的表情惶惑，两根眉毛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看起来正在进行艰难的思考。

“她的记忆和其他的功能怎么样了？”，那人对医生说。“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缩水，你知道我们安装了功率最大的意识刷，现在她的工作记忆容量已经大幅减少，很难进行复杂的思考了，那些包含了复杂知识的记忆也就难以被现在的她理解了。”

“这太神奇了。”男人感叹，“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们通过催眠技术为她构建一个梦境，在梦境中我们可以将打包好的意识刷文件导入其大脑，这个意识刷就是一款有效的智商限制器，正如其名，刷掉了她的智商。每当检测到她进行复杂逻辑思维或进行复杂表达等思维活动时，刷子就会自动启动，分散其注意力，抹除其工作记忆。这个检测的阈值越小，她的智商就被限制在越小的范围内。现在这柄刷子正在高效运转，我们还可以让它更有趣一点。”，医生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软件，把其中一个选项打开了。

“笑什么！”，伊蕾娜突然喊起来，十分气愤的样子。

“这是？”，男人惊讶不已。

“我在刷子启动时添加了轻蔑的笑声，这样就可以建立一个简单反射，伊蕾娜一思考就会受到嘲笑，这样一来，她思维的积极性受到打击，很快就会主动放弃复杂的思考了。”

伊蕾娜显然正在因为那恼人的笑声而抓狂，她气得满脸通红，眼泪汪汪，自尊心几乎破碎了，在两人的注视下，她像蛆虫一样在床上扭动，撕扯拍打着被褥和枕头，这样闹了十几分钟，她也就渐渐平静了下来，哭声也小了。

“伊蕾娜是笨蛋吗？”，男人向躺在床上的伊蕾娜问。

“伊蕾娜不是笨蛋！”

“伊蕾娜为什么不是笨蛋呢？”

这句话起到了显著的作用，伊蕾娜又开始抱着头了，想必那残酷的嘲笑声正充斥其大脑，她绝望地呻吟起来。男人立刻抓住了她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伊蕾娜！”，伊蕾娜的脸上都是鼻涕和眼泪。“伊蕾娜，和我一起重复说，‘伊蕾娜是笨蛋’。”，“不要！”，伊蕾娜拒绝了。“那么伊蕾娜为什么不是笨蛋呢？”。“不要说了！”。“为什么不要说了呢？”。“不要说了啊啊啊啊啊！！！”。

“啪！”男人抬手就给了这少女一巴掌，一切都忽然安静了。

惊愕和恐惧。

“好点了吗？”，男人问。那笑声停顿了一下，还在脑海中环绕播放，男人的问题让笑声更大了，伊蕾娜一时间大脑超负荷运转。

“啪！”，又是一巴掌。“好点了吗？”，男人问。这次笑声停顿的时间更长了点。“不要再想了，这样就会好的。”

“啪！”，笑声微弱了些...

“啪！”，更微弱了...

“好点了吗？”，男人第三次问。

“好点...了”

“啪！”

“现在呢？”

“好...了”。

男人揉了揉伊蕾娜被打的有点微肿的脸：“做个乖孩子，好吗。”，“好的。”

“那么，伊蕾娜是笨蛋，对吗。”。伊蕾娜的眉头突然又有了一点皱起来的迹象，阴魂不散的笑声，折磨的笑声又要出现了。

“啪！”，又是一巴掌。笑声停止了。

“呼...”伊蕾娜叹了一口气，“谢谢。”

“不用谢，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总不能天天跟着你，帮你打你耳光吧，我有个办法帮你，痛苦都会消失哦。”

“什么办法？”，伊蕾娜挺直了腰板，十分期待。

“伊蕾娜是笨蛋，只要每次你感觉快要出现笑声的时候，就不停地默念这句话可以了。”男人说，“不信的话来试试看，你再看看这快屏幕，读读看。”

伊蕾娜转头看向刚才的屏幕，读起上面的字，笑声格外尖利地袭来，立刻钻入她身体的每一道骨缝里，她慌忙立刻大声地念出来：“伊蕾娜是笨蛋，伊蕾娜是笨蛋！伊蕾娜是笨蛋！笨蛋！笨蛋！伊蕾娜是...”，那些东西...止住了。

“很好！”医生鼓起了掌，“伊蕾娜小姐，看来你很快就会适应了，笨蛋的生活。”

伊蕾娜的脸涨红了起来，然后立刻开口：“伊蕾娜不是笨蛋！”，“那为什么不是笨蛋呢？”，“因为...啊...伊蕾娜是笨蛋！笨蛋！笨蛋！”

“没事的伊蕾娜小姐。”医生体贴地说，“做一个笨蛋没有什么不好的。”

“真的吗？”

“当然了，你看，你不做笨蛋的时候有人嘲笑你，可是你只要真心地做笨蛋，就没有人嘲笑你了，不是吗？”

“嗯...”

“那有什么好害羞的呢？就做笨蛋嘛，挺好的。”医生盯着伊蕾娜困惑的眼睛，“那么就好好地做笨蛋吧？”

“嗯...”

“用点决心啊伊蕾娜小姐！”

“嗯！”

“大声点，伊蕾娜要做什么？”

“伊蕾娜要做笨蛋！”

“伊蕾娜是不是低智商？”

“伊蕾娜低智商！”

“伊蕾娜是不是不要思考？”

“伊蕾娜不要思考！”，这时医生迅速打开了正反馈机制。

“嗯...嗯...”，一股快感震撼了伊蕾娜衰弱的神经，她从未想过，当然，以后也不会去思考为什么做一个笨蛋会这么高兴。

“伊蕾娜小姐，只要你内心坚定地认为自己要做笨蛋，并且拒绝思考，你就会很高兴哦。”

“知道了，伊蕾娜本来就是笨蛋啦！”，伊蕾娜的面部红润起来，活力逐渐充满四肢，看得出来她正在她有限的智商内尽可能向更愚蠢的领域进发。她爬下了床，开始走动起来消耗自己突然涌现的精力。

“伊蕾娜，给我们跳个舞吧。”，男人忽然说。

“好...好的”，伊蕾娜小心地思索着步伐动作，开始有些笨拙的跳起舞来，她大脑低劣的动作指挥和高超的肌肉记忆形成了滑稽的对比，令人忍俊不禁。

这时医生开始突击式地问问题：“伊蕾娜是什么？”

“大...大笨蛋。”，伊蕾娜的舞步有些慌乱了。

“智商呢？”，“低智商。”

“思考呢？”，“不思考！”。伊蕾娜开始逐步找回节奏，快乐一点点浮现心间。

“记住了！这些话你要记住，伊蕾娜智商65，是个笨蛋，念出来。”，医生点了一根烟，准备结束一天的工作了。

伊蕾娜似乎心领神会，开始在舞蹈中编排入这种歌词，一边跳一边唱：“伊蕾娜，大笨蛋，伊蕾娜，低智商，伊蕾娜，不思考，伊蕾娜智商六十五，伊蕾娜是个大笨蛋！唉嘿~”，伊蕾娜吐了吐舌头。

大家，包括伊蕾娜本人，都非常相信，她以后绝对会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大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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