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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其十五】在轮回中与落草为寇的青梅竹马再度相遇——【圣杯七】与【圣杯八】

小说:在轮回中与落草为寇的青梅竹马再度相遇 2025-09-03 11:10 5hhhhh 1510 ℃

(依旧是没有涩情的更新,估计之后只会有一次更新涩情的章节)

(收藏破百,感恩读者桑,再加小说内容已经发表超过一半,更换封面以表纪念!)

【圣杯七】

亚萨利•提阿马特,伊丽莎白•提阿马特之子,他们也因此共享着不详的名声。听家族的长辈说起过,他出生在绞刑台,头朝下坠在地面,脐带的一端连着已经死去的母亲。听着婴儿微弱的啼哭,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主意,就这样放任他在绞刑台上躺了半天,最后还是当时的提阿马特家主——亚萨利的祖父做主,才将他带回家里抚养。

“这孩子身上流淌着罪恶的血液,原罪的重量比常人重七倍,必须严加管教,防止他长成恶魔。”当地的神甫在受洗仪式上这样说,而祖父也深以为然,他将亚萨利安置在已经无人居住的旧宅里,断奶后派了名年老的男仆看守,平日里院墙紧锁,在保证温饱的基础上不再提供任何可娱乐的东西,连食物也寡淡无味,防止他因为享乐而腐化堕落。在亚萨利成长到可以识字后,老提阿马特没有照例请家庭教师教导小辈,而是亲自上阵,教授亚萨利阅读经书,严格地进行每日的餐前祷告和睡前祷告,还有更多的忏悔仪式。“用这条鞭子抽打自己,流出的血将洗清罪孽。”他送给亚萨利的礼物是堆积成小山的经书,一根晒干的荆条,一本笔记本和钢笔。“每日诚心忏悔,你将得到救赎。”祖父总之这样说,他还鼓励亚萨利写日记,但是会定期检查内容。

亚萨利一向在人们面前扮演模范学生,他并不想让祖父失望,在纸上记录的都是阅读经文后的感悟,当然,他也并未真正放弃写日记,他从那些厚重经书里撕下空白的扉页,用针线装订,东拼西凑成了新笔记本。幸运的是,那名看守他的男仆因为年事已高,经常在白日里不自觉地打瞌睡,亚萨利也自然不会去提醒或者向祖父告发他的失职,两人心照不宣,一个保住了饭碗,一个则有了些自由活动的时间。

老宅成了亚萨利的游乐场,他在里面来回奔跑,摆弄着没有搬走的物件,还从墙缝里找出来几本没被发现的故事书,这让他如获至宝,每天都要阅读几页。除此以外,他还发现了圣母像后藏着个可以活动的灯台,但一直尝试不出正确的顺序。他甚至还尝试借助绳子爬进后院被荒草淹没的枯井里,隧道入口本来用石块和铁水浇筑封死,但因为雨水长年累月的侵蚀,部分石块有所松动,亚萨利依旧是充满耐心地用一根断掉的钢筋,一点点地将那些松动的石块挖开,露出了道足以令孩童通过的窄缝。他在黑暗的隧道里穿行,最终到达了一处锈迹斑斑的铁栅栏前,两团鬼火正在空中漂浮。“别来无恙啊,提阿马特家的小鬼——”鬼火忽然逼近了,长着肉瘤与蘑菇的鼻尖顶到了他的额头,鬣狗似的尖笑声从铁栅栏后传来,“是小鬼伊丽莎白的小鬼,啊,我真是太久没见过她……”亚萨利什么都没听见,他直接被巫婆贴近的脸吓得魂飞魄散,嚎啕大哭地爬出了枯井。

要告诉祖父祖宅底下其实生活着怪物吗?……但他大概会以为自己在撒谎,而且,她似乎知道有关母亲的事情,并且也是个女巫,果然会跟母亲是朋友……尽管从未见过母亲,但他还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故事,而非那些用来恐吓他的危言耸听。思量再三,亚萨利决心保守秘密。

“喂,你……你也是女巫吗?”亚萨利鼓足勇气,手里高举着一只十字架回到了枯井下的地牢,“你不厉害,我不怕你!……你认识我妈妈,对不对?给我讲她的故事,我也会帮你做点事……”眼前的活人虽然像是从噩梦里走出的畸形肉球,但她应该对外界没有威胁……否则,她又何必待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呢?

“对祖先如此不敬会遭报应的,小鬼。”女巫摇晃着脑袋,脏若抹布的发间抖落无数臭虫与壁虎,她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恍若游动的鬼魅。“无知者当然不懂天高地厚,没嗅过血腥气味儿的初生幼兽只会对捕兽夹好奇,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觉得眼前只是个装神弄鬼的邋遢老太婆,只会被一道锈蚀的铁栅栏挡住,对吧?”

“我……你……”亚萨利感到自己膝盖的骨节又开始发出“哒哒”的动静,“你,你反正出不来,我才不怕你……”说真的,万一她真的可以呢?现在或许是赶紧撤走,再给祖父告状为妙,亚萨利冷汗淋漓,他的裤腰连带着后背已经湿透,已经准备拔腿就跑——

“小鬼伊丽莎白的确有些本事,结果被那些庸碌之辈害死了,真可惜……说起来,小鬼,你算是我的徒孙呢。”这句话令亚萨利暂且放弃了逃走,他瞪大眼睛,看着女巫埋在肉褶与脓疮里的面孔正在用力地提着嘴角,露出微笑。“只要果实足够甜美,鲜血与荆棘的道路上从不会缺乏胆大的冒险家,只是追寻长生与力量的代价嘛,总是出人意料……嘿,小袋獾,告诉我你母亲是怎么被那些凡人杀掉的。”

“我不是袋獾!我,我是……”亚萨利没敢说出自己的名字,他担心女巫会借此给他下咒。“我,我只知道我妈妈是被民兵捉拿,然后绞死的……”“民兵?只有白痴才会相信这个,你就是个小白痴,对不对?”女巫的声音陡然尖利,“算啦,到时候你会知道的……小鬼,想不想知道你妈妈的遗产在哪里?”本打算扭头就走的亚萨利立即转过身,“快点告诉我,否则我就叫祖父来把你烧死!”他高兴地回答。

……

依照女巫的指使,亚萨利解开了灯台的机关,密室呈现在他的面前,各处都落满灰尘,盛着不明液体的瓶瓶罐罐与散发着樟脑气味的书本呈现在面前,房间里有一张书桌,一张解剖台和摆满玻璃器皿的实验台,而在书桌上摆放着依旧摊开的笔记,抽屉里塞着婴儿的小衣服,上面别着缝衣针,袖口的纽扣尚未钉好,它们分为男女款式,男款绣着的名字是“约瑟”,女款则是“玛利亚”,亚萨利拿过男款的衣服来回打量,让脸庞深深埋在里面呼吸,又缠在自己脖子上。

“怎么样,这是妈妈给我准备的!”他满心欢喜地向女巫炫耀,而对方却发出了低沉古怪的笑声。“真可怜呢,小鬼,她的一半献给了自己与圣灵即将诞下的完美圣婴,并非给你……”“孩子?她只有我一个儿子!”亚萨利生气地回答,并用一根烧火钳从栅栏缝隙里伸进去,来回戳着女巫腐烂水果似的身体,后者则尖叫着躲避。“哎呀!臭小鬼,快点拿回你的小牙签!”“那其他孩子在哪里?他们都说我妈妈只生了一个孩子!”亚萨利深感到自己心中的母亲形象受到了玷污。

“她早就被那些攻破城堡的人带走,肯定被杀死了!”亚萨利停下手中的戳刺,女巫像暴雨里的蛤蟆那般喘着粗气,脸上鼓起气囊。“行了行了,小鬼,不用担心有人跟你争宠!”

……

在第六个圣母圣诞节那天,男仆给自己放了探亲假,亚萨利从祖父和女巫手里分别讨来了一份烤肉,他铺好毛毯,端着托盘,视若至宝地将放在了庭院的树下,再扣上餐盖,旁边还有一瓶从密室里找到的,嗅起来分外美味的“红酒”来做配。正当亚萨利拿着盐瓶回来,准备大快朵颐时,他却看见了一个浑身沾满泥巴的野人蹲在他的午饭旁边,抓着烤肉块往嘴里塞去,旁边的“红酒”也已经消失了大半瓶。“喂,你在干什么!从哪里进来的!”他用盐瓶砸向“野人”的后背,她转过身来,舔着嘴角的饭渣……是个跟他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她的手和头发好像从来没有洗过,红褐色的头发蓬乱如野草,身板细瘦,赤着脚,身上穿着件过分肥大且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连衣裙。“你赔我的东西——”见烤肉已经被吃的一干二净,亚萨利怒号着挥起拳头冲向了她,两人就在庭院里扭打起来。

令亚萨利没料到的是,眼前的女孩虽然看似干瘦,却颇具跟人缠斗的经验。“哗啦!”她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土甩向亚萨利,趁着他捂着眼睛大声嚎叫之际猛地踹向他的小腿,再在他重重摔倒后用膝盖压住后背,牢牢别住他的手臂。“呵,小少爷,你真的很弱诶,”她凑近亚萨利的耳朵,“不过,你身边怎么没有撑场子的侍从?教他们出来打我呀~我就喜欢欺负像你们这样吃蜗牛长大的主子,瞧吧,你的肉就像蜗牛的身子一样软……”女孩几根有活动余裕的手指刮着他的小臂内侧,“我,我才不会屈服……”亚萨利心里又羞又恼,但根本使不上力气,他放弃了挣扎,直接将脑袋埋在土里哭了起来。“你们都欺负我……连肉都不让我吃……”

“啊?居然还哭了……”这下轮到那女孩不知所措了,她放开了亚萨利的胳膊,但仍然没有抬起膝盖。“像你这种少爷,这时候难道不该说’我会让爸爸把你脑袋砍下来挂在城墙上’吗?”“我……我才不……呜呜呜……”亚萨利哭的更厉害了,“主说要宽恕七十七次……”

“哈?你在说啥?”亚萨利感到身上的压迫消失了,他揉着眼睛站起身,然后再一拳砸向女孩的脸——结果是她轻松地捉住了他的手腕,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好啦,小少爷,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她看起来已经原谅了亚萨利,甚至还用脏兮兮的手给仍在哭个不停的他擦拭眼泪,“我刚才就是太饿了嘛,毕竟你不吃这顿饭没什么事,我不吃可是会饿死的!所以,按照你说的那个’煮’的意思,这顿饭就该让我吃掉,对不对?”

“……”亚萨利抽了抽鼻子,他打量着女孩瘦巴巴的身板,忽然感觉她说的还真有些道理,难以反驳,但内心的不忿还是让他别过了脑袋,“我也很少吃肉……这顿饭对我来说也很珍贵,除非你赔给我……”他嘟囔着。

“哦,要赔给你是嘛?简单,以后我们就是同盟了!”她忽然兴奋起来,“你等我一会儿,可以在这里先烧火,准备切肉的刀子和餐巾!”她行动敏捷,在亚萨利的注视下从因年久失修而产生的墙洞里跃出去,像只身手矫健的动物。还是去准备吧,反正也不亏……亚萨利心想,他想象着从未尝过的羊腿的滋味儿,唾液溢出了嘴唇。不一会儿,她探出脑袋,重新回到了这里,而亚萨利已经用石头垒起来炉灶,用小刀削尖了枝条,面前摆放着两套餐具。“喏,我信守承诺,怎么样,小少爷?”她大笑着将半只羊腿丢在他面前,“一起吃!”

“……”尽管亚萨利非常想要询问清楚她到底从哪里得来的羊肉,但嘴里的馋虫还是令他听话地闭上嘴,只是用小刀切割着羊肉,将肉块串在枝条上烤。“别愣着,快撒点佐料……”她催促着亚萨利翻动肉串,洒上切碎的莳萝和盐。最终,两人都吃得满嘴流油、心满意足。“怎么样,小少爷?”她用袖子抹了抹嘴,亚萨利想了想,点了点头。“很好吃……你补偿了我,现在你没有罪了。”

“很好,那么我们赶紧收拾收拾这里的残局吧,将骨头埋进地里,不要让任何人发现咱们吃过羊腿。”面对亚萨利瞪大的眼睛,女孩倒是也不打算隐瞒。“羊腿是我偷的,不过既然你是贵族少爷,他们不会敢来过问的,只要把残渣收拾好,别让你老爸发现……哎,等等,别哭啊!”她抓住亚萨利的肩膀,让他跟自己对视,而他的眼睛里又已经溢满泪水。“你也真是奇怪,动不动就哭……算了,谁让我喜欢你呢?这么可爱的小少爷可不多见。”她笑着向亚萨利挤了挤眼睛,看着他目瞪口呆又立即满脸羞红的神情,女孩再度哈哈大笑起来。“逗你玩的,看看你,还当真了……不过,之后想不想再吃羊腿?”听到“羊腿”,亚萨利条件反射地点了点头。“那就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同盟,我有好吃的东西不会少你的份儿,只要你答应为我掩护……对了,我是玛利亚,你是谁?”她眯起那双烟水晶似的眼眸,“我……我愿意,我是亚萨利。”与她的目光交汇之际,亚萨利感到自己的胸膛里闯入了一群蝴蝶,它们正在扑扑簌簌地扇动翅膀,让他的肚子和喉咙发痒。

【圣杯八】

两人一齐处理掉了残渣,扯下枯藤遮挡墙洞,并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暗号——亚萨利会在二楼对着墙洞的窗台上挂出一黄一红的围巾,表示这里安全,可以会面。就这样,两人不定时地在庭院里共同烹饪享受了不计其数的生肉、火腿、干酪、熏鱼、果脯,还有从野外采来的蘑菇和浆果,甚至还有过一只乳羊,包括了任何可以靠双手拿来的东西,玛利亚来去就像一阵风,她似乎从未失过手,每次都能有不少收获,而亚萨利虽然从未说过,但也会期待她下次带来的东西,每次就像是打开礼盒般惊喜。

吃饱后,玛利亚也并不着急离开,两人会一起喝着“红酒”,亚萨利会掏出一本经书来阅读,玛利亚则会缠着他,让他讲讲内容,“你在看故事书吗?”“不,我这是在向主学习。”亚萨利骄傲地昂起头,“里面都是世间的至高无上的道理,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他将书塞给玛利亚,“你也看看吧,学着做餐前祷告,否则主会生气,然后降下惩罚的。”

“哦……”玛利亚意兴阑珊地看着书本,“我不认字,亚萨利,你可别为难我。而且,我从生下来就没祷告过,没有受洗,这不是也活到了现在吗?”

“怎么可能……”亚萨利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你家里人肯定会带你去教堂的,你只是忘了……”“不,他们不管我,只要我没有死在外面。”玛利亚的语气出奇的平静,“他们说过,只要收一笔钱让我嫁人,就再也跟家里没有关系,他们养我长大就是为了这个。”亚萨利的心陷入了悲伤,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安慰玛利亚。“抱歉,让你伤心了……”“不,我真的不伤心,因为我不在乎他们。”“……”亚萨利一时语塞,他思考了半晌,终于想出来新话题。“那么我教给你认字?……这样你也会自己读书了。”

“哦,好啊。”玛利亚愣了愣,答应下来,两人拿着木棍在土地上写写画画,写满字母,“上帝创造世界有六天,第七天,上帝就歇息了……”亚萨利也会想办法见缝插针地给她讲经书里的故事,但奈何玛利亚每次都会在中途就开始瞌睡,“你这些故事太没意思了,还是听我给你讲那个商人与四十个强盗的故事……”尽管为那些圣人心中不平,但亚萨利还是在心中承认自己逊她一筹,毕竟,就连自己也都是更喜欢她讲述的故事……

两人的秘密友谊就这样波澜不惊地发展下去,老提阿马特发现,自己的孙儿的学习进度忽然变快不少,就像是从梦里得了启示,他由此认为现在的教育方法分外正确,孙儿也走在正轨上。天气逐渐变冷,两人的会面地点变成了客厅,壁炉熊熊燃烧,将玛利亚的头发染成火红色。她穿的还是那件破旧的连衣裙,当亚萨利担忧地询问她如何过冬时,她满不在乎地拉开自己的领口——“你你你你在干什么!”亚萨利尖叫着捂住眼睛,“我不会看的!否则眼睛会烂掉!”“……傻瓜,想什么呢?”玛利亚给了他脑袋一记敲打,“我是让你看看我过冬的保障!”亚萨利睁开眼睛,从指缝里看去——她的身上用麻绳捆着稻草,里面塞着羊毛和报纸碎片,“抱歉抱歉,我误会你了……不过你还是没有鞋子,对吧?”亚萨利问道,她点了点头。“拿去这个吧,这是老汤姆丢掉的。”他将一双男士棉鞋递给她,老汤姆是宅邸里的男仆,现在他几乎已经不再管束亚萨利,每天只管瞌睡和抽水烟。

“哦,那个……我想说……其实你要是冷,可以在这里留宿……”亚萨利垂下脑袋,结结巴巴地说,“我有一个不被人发现的地方……”“谢谢,但还是算了吧。”玛利亚拒绝的分外干脆,“贵族少爷的床铺太干净,我会把它弄成猪圈的。”“抱歉……是我冒失了……”亚萨利拼命摇着头,“别在意,我只是随便说说……”“为什么?”玛利亚忽然打断了他,她像摆弄布娃娃似的将亚萨利转过来,“为什么你喜欢说’抱歉’呢?……你不用抱歉,我并没有因为你生气过。”

“我,我有罪……”亚萨利感到自己的鼻子又开始变酸,“所以我该多忏悔。”“这是谁立的规定?”玛利亚的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眯起的眼睛里重新闪烁起捕食山猫似的光芒,“告诉我是谁说的,我一定要教训教训……哎,怎么又哭了?”亚萨利的眼泪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下,“……真的没有人这样说。”我真是个无耻的懦夫,连承认自己有罪都会伤心……他将脸埋在了手帕里,试图藏住止不住的抽噎,但他的膈肌始终在痉挛,连带着胃肠都在翻江倒海。“……”他感到玛利亚的手臂搂住了他的背和肩膀,抚摸着他的脑袋,手掌的茧子摩擦着发根,传来微微的刺痛感。“嗯……不要在意他们怎么想,反正,你肯定没有错,错的是他们。”玛利亚思考了很久,终于憋出几句安慰的话。“我明天带你去捉兔子,怎样?只要你愿意从这里出去。”她成功地岔开了话题,亚萨利用力地在玛利亚的肩头蹭了把鼻涕,抬起破涕为笑的脸,点了点头。

第二天,亚萨利鼓起勇气从墙洞里钻出去,两人早早地跑到了附近的野地里开始捉野兔。两人拿着木棍和火柴,翻开野草来试图寻道脚印和兔子洞。“让我们把它熏出来!”玛利亚坏笑着用石头堵上了兔子洞的出口,只留两个,再将一团枯草点燃后塞进洞里。“盯紧你那边,兔子会从里面窜出来的!”亚萨利点了点头,他举着木棍,聚精会神地等候兔子现身——“咚!”棍子敲中了第一个窜出洞穴的兔子脑袋,打得它在原地转圈。“哇哦!这只兔子好肥……”玛利亚欢呼着跑向亚萨利,他则正小心翼翼地把兔子抱在怀里,这只啮齿动物因为恐惧和当头一棒的眩晕而呆滞,瘫软的四肢无力挣扎着,毛茸茸的耳廓和可爱的三瓣嘴颤抖个不停,亚萨利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摸着它的皮毛,感受着它心脏剧烈的跳动。

“这是我和玛利亚一起得到的东西……可是我以后该怎么养它呢?藏在哪里好?要不要再抓一只给它做伴……”亚萨利盯着兔子发呆,“玛利亚,你先抱着它,我需要思考。”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接过那只兔子,手搭在了这只动物的脑袋,“咔嚓,”玛利亚蹲下身,麻利地拧断了兔子的脖颈,并掏出小刀划来它的腹部,让血和内脏一并流出。“你……你在干什么……”亚萨利脸色煞白,一副几乎要昏厥的模样。“我其实想要养它……”他伤心的几乎要断气,眼泪再度湿润了他的脸颊。“呃……亚萨利,你很难养活从野外捕来的兔子。”这次玛利亚却没有再柔声安慰他,而是认真地解释起来。“它们只会在笼子里撞死或者绝食而死。”

亚萨利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那种无可奈何的伤悲,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掉了一路的眼泪,神情恍惚如丢了根的游魂,直至玛利亚将撒着孜然的烤兔肉塞进他嘴里,他才勉强活了过来,就着块烤土豆一起大快朵颐。“土豆是好东西,到处都能长,用火烤之后还好吃。”玛利亚嘴里塞满土豆,含混不清地说着。

之后数天里,尽管窗台上依旧挂着安全的讯号,玛利亚都没有前来拜访,起初亚萨利也没有过分在意,他试图依靠着看书打发时间,却总感觉心烦意乱。思来想去,他拿过彩铅笔在《路加福音》里做标注,却不自觉地画满了兔子,并且还是红毛的兔子。老提阿马特在检查作业时发现了亚萨利不敬的涂鸦,自是勃然大怒,责令他在忏悔室里跪着亲吻十字架,又要求他用荆条抽打着自己的脊背,直至皮肉布满血痕后才罢休。“这是对你亵渎神圣的惩罚。”祖父的身影依旧高大伟岸,令亚萨利心甘情愿地承认了过错。忏悔仪式结束后,祖父为他包扎伤口,不轻不重地斥责几句后再度离开,并留下伤药,嘱咐老汤姆定期更换纱布。

“……”夜里,亚萨利因疼痛而难以入眠,他在床上不住地翻身,冷汗直流,伤口渗出的血水和脓液已经浸透了纱布。他咯吱咯吱地抓着床板,无比想念玛利亚,希望能靠在她的身上,让她摸着脑袋入睡,那几乎就要成了他活着的唯一念想。但是玛利亚似乎消失了,难道她忘了自己吗?亚萨利越想越害怕,痛苦正在他的躯体里蔓延,撕开他的胸腔,而撕开的空洞里则是无尽的孤独和空虚,可预见的未来是如此灰暗绝望,只是不停下滑的无底深渊。他擦了擦泪水,将耳朵贴在墙壁上,聆听片刻隔壁房间里老汤姆规律的呼噜声,再翻身下床,穿好鞋子,披上外衣,悄悄打开了卧室门,溜出宅邸。

任何手臂的动作都会牵动背部的皮肉,进而加剧疼痛。亚萨利咬紧牙关,他顺着绳索下到了枯井底部,见到了女巫。“为什么玛利亚不来找我了?”他直接询问,“我必须见到她,告诉我她在哪里。”

“不然呢,小鬼?”女巫的声音如鬼魅般传来。

“不然我就今晚吊死在卧室里,我再也忍耐不了……”亚萨利回答,这次他没有哭。“我必须见到玛利亚!”他提高声音重申了一遍。

“呵,你倒是个一心一意的小鬼……”女巫的语气依旧不紧不慢,“你听好,她正在圣玛尔塔村最北端木屋后的牲口棚里,你记得先敲敲窗户,不要贸然进去,记得带上伤药和吃食。”话音未落,亚萨利就没了影,他提着那箱药,揣着几条面包,从墙洞里钻出,一路向女巫所说的地方跑去。“要是她拒绝见我,我就要在她家门口自杀。”他立下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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