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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在笼中吟,12

小说: 2025-09-03 11:08 5hhhhh 4040 ℃

谢奄兰长出一口气,她如吃了蜜糖般笑着点起头来,一般而言。这便意味着又有幸运儿获得了这位无冕女帝赏识,即将发大财了:“先前是我唐突了,能聘请魏先生这般高士,乃是我谢家的荣幸。”

他们顺来时方向一路回去,一时间谁都没有作声:谢奄兰正盘算着日后光顾这新建惩驯室时,该如何折磨这些大胆女贼,魏先生则是亦步亦趋缀在身后,兜帽下的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似也在憧憬自己的美好未来。

可谢奄兰终究是谢奄兰,再走几步,一种自她踏入这建筑时便涌出的无端不安感终于水落石出,跃入她的表意识示警:“我记得先生问我要钱款时,分明说是建了九排三列,二十九座对么?”

她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调教师似乎也讶异于她对数字的敏感:“家主记得无错,小人断断是不敢贪污贵府工程款子的——”

谢奄兰直接将他话头打断:“那时我只道是先生要为二十八女贼与卫瑟准备牢笼,可既然卫瑟已与她姊姊同笼——”

“那么请问,多出来的一笼,是先生为谁准备的?”

调教师没有立即回答,谢奄兰眨巴着自己明丽的眸子,心知随行侍女个个武艺不凡,又是在自家“主场”,因此即便在这关头,她仍未有所慌乱。

直到她分明听到一个截然不同的女声说:

“那自然是小人...为您准备的。”

大约一柱半香时间后,卫筝搓握着手上绳痕,一脸疲倦地接过“侍女”递过的淡黄窄袖女衣。在她脚下,已失去意识的谢奄兰家主已被剥得一丝不挂,为防止她醒转后惊呼,一方浸了迷药的帕子已结结实实填入了她养尊处优的小嘴中。

“姐姐帮我扯住袖子如何...”她因肩胛酸痛猛地抽了口凉气,“被捆了一天两夜,眼下是半点知觉也没有了...燕子姐你下手也忒狠了些。”

魏先生,或者说闻燕子已然摘下那张人皮面具,丢开斗篷,露出鲨鱼皮水靠夜行衣下那凹凸有致的娇躯,被自家姐妹数落,她病桃般苍白的俏脸也不禁一红:“谁叫妹妹你与我商讨这计划时,说要务必将戏做的逼真些...”

“三当家那是叫您做戏,不是假戏真做!”真正的小黄莺在侍女罗帽下愤愤不平地出言指责,“能骗过这姓谢的大肥羊也便罢了,谁成想您不光对那些谢府侍女狠,对她也毫不手软!”

“方才我扮作侍女在大肥羊身后观瞧时,差点便以为三当家是真被绞昏过去了,”她嘴上说着,手中扯开麻袋的动作亦是未停,“就算这般,瑟儿妹子被你的手笔生生虐昏这桩事,我看三当家也少不了跟你算!”

眼见这帮姑娘对卫筝维护有加,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二当家反倒无甚敬畏,女飞贼不由得俏脸青一阵白一阵苦笑起来——但又能怨谁呢?她性子跳脱不着调是山寨内公认的,当年在钧阴县若不是被激将法诱得玩心大起,十个元迩也休想将她擒住。

“末争了...燕子姐也是一片好意。”临了,还是卫筝出来打了圆场,“咱们还是把握这个时间差好好准备,大肥羊可是个忙人,保不齐随时便会有客人来拜访她——若在那当口功亏一篑,咱们可就要真的被扭送官府定罪抄斩啦!”

褙子、络束、裤袜,再过一会,这些衣物已完全套在与谢奄兰身形相仿的卫筝身上:“燕子姐,我嘱咐的那些面具带了没有?”

谢奄兰自诩勘破黄猄女匪们的谋划,殊不知第一轮对谢府的渗透强攻,亦只是掩护闻燕子潜入闺房印制人皮面具模泥的烟幕弹。而根据布置,山寨随大当家阎香“受俘”而宣告被破后,卫筝这计“偷天换日”才正式开始。

寨中诸美大多系统训练过脱缚,逃离这牢笼对她们而言不成问题,趁夜色将谢奄兰贴身侍女们捂晕换入惩驯室亦不算太难,以闻燕子功夫,杀死一个不会武功的调教师并将他抛尸大海更是小事一桩。唯一有些出乎卫筝意料的是,谢奄兰聘来的那位调教师对大姐也忒狠了些,直接使她们失去了反攻阶段的一大助力。

不过眼下这计谋总算是有惊无险执行到了尾声,套上人皮面具,再淋上特质紧肤水,卫筝只感觉外头那层凉丝丝的“皮肤”在迅速收紧,眨眼间,她已比躺在地上那位更像是“谢奄兰”了。

“现在该如何是好?”玩闹归玩闹,真到正事上,闻燕子将这位足智多谋的卫妹子视作主心骨,“大姐状态很差,已不能走路了——我们这两口麻袋,却要背瑟儿、肥羊和大姐三人——是否该分批撤出去?”

卫筝,不,现在该说是如假包换的谢奄兰摇摇头:“不消那般麻烦——先给肥羊换上我的面具,然后封入麻袋。至于大姐,恐怕要委屈她在此多待些时日了。”

闻燕子悚然一惊:“这可跟咱们说好的不一样!不是说由你扮作肥羊,我和大姐扮作侍女一同混出城去,再于把衣峰那处秘洞安顿下来,伺机向谢家索要赎金么——怎能将大姐抛下?”

卫筝沉默地看着手下姑娘们将人皮面具展开,套上真正的谢奄兰额头。沉吟几下,她摇摇头:“计划赶不上变化.....眼下只能事急从权。但大姐对我恩重如山,我拼了性命也不会把她丢在这魔窟中,请燕子姐信我。”

“你说得轻巧,怎就拿不出个具体方略来?”这下闻燕子也是急了,“好哇,筝妹子,那调教师的情报你也看过,我偏不信你没算到他会这般残虐大姐!什么事急从权,眼下事态分明在你预料之中,是也不是!”

“你若还拿我当二姐,便速速想法子救阎香姐同走,不然——呜呜呜呜哇!”

一面帕子,一面浸满迷药的帕子已在闻燕子最激动,防备亦是最疏松时捂在她口鼻上。女飞贼只感觉气血“轰”一声冲到天灵盖上,你们想造反不成!她无声怒喝着,却感觉被身后姐妹们擒抓的手脚愈发绵软,压根使不上力。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绝望地晃动腰肢,却被严厉压制在叛徒怀中,闻燕子的意识逐渐模糊,而从始至终,眼前她最信任的军师三妹卫筝竟是面无表情冷眼旁观,没有半分出言喝止的意思。恍惚间,闻燕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位曾经生性温柔和善的义妹,早已甚少微笑,而是变得如此冷硬以及...陌生。

抱歉,二姐,我骗了你和大姐——但请相信,这一切都是为山寨好。

从一开始这计谋便不是偷天换日,而是桃代李僵:我会成为谢奄兰,在姐妹们辅佐下经营这个家族——从一开始,我谋求的便是更长远的东西。

我知这是背信弃义,但,姐妹们早已不愿跟大姐和你做“劫富济贫”的义贼。她们合该有一个好归宿,我也一样。

而相信我便做得对了,不然,她们为何会选择追随我,而非你们呢?

就请二位姐姐,包容我这小妹最后一次的任性吧.....

这些苦涩独白,没有一句说出口,卫筝只是僵硬地摇摇头,然后合上眼睛,作出的吩咐中透漏着软弱、挣扎、自我厌弃以及更多复杂的情绪。

“给燕子姐戴上瑟儿的面具吧。”她说。

谢奄兰是被膀胱的酸痛感唤醒的,她想尖叫,想挥手,想迈开腿——可没有一个做得到。

粗略的目测,自己似乎正直立在一处凹槽中。娇躯各处反馈回来的极度挤压感令她颇为不适地蹙起黛眉,唯一还能正常工作的嗅觉,令她能够分辨出石膏、草灰和米浆的刺鼻气味。

“禀家主——那女贼卫筝已是醒了。”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在与她说话,但当眼中映入另一位自己时,冰雪聪明的谢氏家主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你们这些蠢货,没用的白痴!她哼哼唧唧的嘤哼起来,别被那女贼骗了,我才是真的!

可怜的谢奄兰哪里明白,便是她真能与假货对峙,出自《药石篇》秘法的人皮面具也绝对会令家仆摸不清头脑。更别说她正被黏性极强的“榈乳胶带”结结实实捆作了人蛹,只有头部可以露出,唯一可作为人皮面具破绽的脖颈接口,此时也被厚实项圈封的滴水不漏,被与另外两具人蛹一同链在墙上。

“这女贼还在挣扎,果然贼心不死!”有家仆恭恭敬敬附和着“谢奄兰”,“家主明断,将这卫筝、卫瑟与阎香三名恶级贼首封于花圃墙中,日后便是她们同党有心搭救,也再难寻到她们了!”

封于墙中?谢奄兰的瞳孔立刻因极度恐惧缩成针眼大小,倘若把她贬作奴婢带在身边,或只要让她保有一定程度的自由,她尚自信有逃出生天那一日——可是封于墙中?那岂不是半分翻盘机会也不留了么?!

再低头看去,更是把女家主胆也骇破了——原来这面墙是夹心设计,凭感觉便知,她背靠的那一面已然竣工,正面则已砌到了与她胸乳下缘平齐的位置。她、抑或旁边“卫瑟”与更远的正牌阎香裹于胶蛹中的下半身,都已被冷却的水泥浆牢牢浇固在了夹层内。

好在外头那西贝货没想让她们死——至少不是这么痛快便死。水泥浆只堪堪淹到她们胯根为止。但即便如此,硬化后的建筑原料也足以使她们动弹不得,若无外力辅助,怕是永生永世也不能从中抽身。

“嗯呜?嗯呜呜?嗯哼!”

大脑飞速旋转着,然而能想出的最好方案,也不过是用小脑瓜撞击脑后青砖,表达对于女贼毒计的愤慨。可眼见围上的瓦工掏出砌刀,要抹平泥浆盖上砖头时,矜慢傲骨如谢奄兰也顾不上那点自尊心了:开什么玩笑,万一真被封在这墙里,变成一个连自辩也不被允许的重罪女囚,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哼!哼!哼!”

惊慌失措地发出呛气声,可这些表现,只会让旁人觉得是穷凶极恶的女匪妄图反扑。再过一会,谢奄兰只好放下尊严,朝两位同病相怜的“狱友”投去求助的目光。

然而她注定要失望了,套着卫瑟面具的闻燕子可是“严管”囚奴,不想让她有机会道破自己身份,卫筝便下令,每当前者出现苏醒迹象,便要以药力最强的迷药帕紧紧捂住她口鼻,时间不足一柱香决不允许松开。因此重入囹吾的飞贼二当家眼下仍是彻底昏死的状态,之间她一对香腮被自家飞檐走壁半月未换的足袋塞得像只仓鼠,足汗发酵出的特殊酸味想必定是浓烈异常,不然闻女贼亦不会再昏厥中亦将秀眉皱起。

至于阎香,她意识到还算清醒,可戴着先前钢笼里那套马具“行头”,她压根就更不可能与谢奄兰交流,更别说卫筝还为这位素来桀骜不驯的义姐准备了特殊“礼物”:被鼻钩强制扩大的鼻窍里多了两根木炭滤嘴,不会阻碍呼吸,却绝对会过滤绝大多数气味;棉絮被压得紧紧实实塞入耳道,再以低温蜡油灌入固定,直到肌肉母狼的鼓膜和蜡块粘连一体再也无法接收哪怕最微弱的震动。于是,咱们两度叱咤风云的健美匪首阎香大人,就被她最信赖的义妹背叛下,彻底沦为了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目不能视、鼻不能嗅、手指更无法屈伸分毫的五感失能骚浪肉块废物。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想到在不远的未来,自己也会变成这副鬼样,巨大的心里落差使得谢奄兰崩溃地闷哼不止,口中那最爱的鹅黄棉袜被口水充分浸湿,渗出残留爱液的催情气息。膀胱软肉亦缴械开闸,将尿液源源不断泵进鹿角熬胶打制的细长导管中。她可不知道这条尿管末端截面是正好与外墙面泥浆平齐的,因此只要青砖上出现明显水渍,外头的观众便哄笑着指出左边这女贼吓得漏尿了。

而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正面墙砖已砌至只剩最顶上一排,意识到这是她最后机会的谢家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斗志与力量——只可惜,包裹住她的乳胶坚决地拒绝了她这无理请求。三、二、一,随着最后一块砖到位,谢奄兰彻底失去了照明手段,她的身份亦从此刻开始,变成了无名无姓,只有一个“叁”字编号的墙内淫奴。

“呜...呜....”

明明是坐拥满城财富,权倾半个南方大赵的雍泉府无冕女帝,却被那些贱民盗匪设计陷害,只能屈辱地吃着自己裤袜,双手服绑地紧贴大腿,期待着永远不会到来的解救。美人家主又羞又气,几乎要被这自己的无能折磨疯了。

开什么玩笑,你真要把我活活困死,饿死在这墙里么!

我是谢奄兰,雍泉府的女主人,我命令你立刻放了我!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的?!我要杀了你,我要一刀一刀亲手凌迟了你!

混账!贱民!姓卫的婊子女贼,你听到没有,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耳畔开始响起另一声闷软哼唧,谢奄兰心知这是另一位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室友”正在醒来,可还没等她作出反应,菊穴撕裂般的痛楚立刻将她摔回了名为现实的苦难沼泽中。

有什么东西从胶蛹的缝隙中顶上来了!

从未品尝禁果的处子家主可不明白,那正是由机关操纵的精钢马屌。她只觉得屁茓如同塞了个炮仗般火辣辣疼着,被那根冰凉钢棍捅得欲仙欲死。而不等她的直肠体温传递到这可恶东西上,钢屌已经如同色中饿鬼般,猴急地喷出大蓬灼热液体,冲刷着她养尊处优的后庭肠壁。

这...这是干什么啦!

“扑哧扑噗嗤噗嗤噗嗤!”

三位墙中美囚仿佛约好一般齐齐发出哀婉的闷哼。很少有人知道,若比例恰当成分齐全,人靠营养液也能存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更少人直到的是,要摄入这营养液,并非只能用上面那张嘴——万分不幸的是,这两点,咱们已经脱胎换骨的小医师卫筝,可全都知道....

接下来的故事,无甚好讲。最先被消磨殆尽的是那无谓的尊严,然后便是对时间的感知,再后来,连语言能力与复仇的决心都已一并忘却。

谢奄兰已不再记得自己叫什么,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入这般境地,或许她自出生便是这墙中的乖巧小奴,又或许世界真的只有这么大,又又或许她从来便未出生过?

可是,若自己生来便是如此,那为何总还会感到一股,钻心剜肺的不甘呢?

究竟过去了多久?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些干什么?

还有人记得我吗?

我真的还...活着吗?

一年后

月桂的香味总是令人愉悦的。送走最后一批千恩万谢的商行掌柜,“谢奄兰”突然觉得,是否该到花圃中走走,拜访几位老朋友了?

屏退左右,缓缓步入花圃——却发觉早有一道披着斗篷的倩影于此地等候了。“谢奄兰”瘪着嘴摇摇头,当真是什么想法都瞒不住自己这位小妹。

“没有外人,你可不用穿成这般的。”她轻巧绕至“魏先生”,她的御用调教师身后,“怎么,惩驯室那边太过无聊,想要上来透口气?”

“阿姐猜的真准......”

手指拢如发络间,就如无忧无虑的童年时那样,姐姐为妹妹编起发辫,一金一银,就如两株盛放的忍冬花。“你也该到嫁人的年纪了,莫要一天到晚泡在医术里...蓬头垢面,会把那些公子吓跑的....”

“知道啦知道啦...姐姐真是啰嗦,明明自己就对那位安公子惦念的不行....书信写了又撕,就是没胆寄出去...”

“还敢顶嘴,反了你这小家伙了!”

详怒拍打着自己妹妹的小屁股,看着她脱兔般远远逃开,在安全距离外冲自己大扮鬼脸,一向习惯了“谢奄兰”这层身份伪装的卫筝也不禁一笑。可这笑容瞬间便为责任、矜持与些许内疚抹平,再过片刻,她转身走向那面“特殊”的矮墙。

自夺去谢奄兰的人生,他已把那些熟悉前主人,会导致她露出破绽的家仆尽数辞退调离,眼下经历大换血的谢府上下,除去那些假扮侍女的姐妹,便没有人知道这堵不起眼的砖墙内,竟囚着三团绝望美肉。打理花圃的园丁最多只是奇怪,为何那面砖墙在晴天竟也流着水渍,那股若有若无的异味,又是哪朵花散发而出?

已一年了,阎香姐,燕子姐,还有亲爱的谢家主,你们过的好吗?

托你们的福,我过得,很好。

在里头表现不乖,是要延长刑期的哦...五年...十年...如果惹我不开心,就会把你们认认真真监禁到死呦。

尽管试着逃脱吧,这是我能想到最严密的囚牢,没有我允许,你们是出。不。去。的。

呐呐,也该开始明白这点,该开始认真反省思忤逆我的后果了吧?

将手掌摊平,轻轻贴在墙上,卫筝仿佛还能感受到青砖另一面,那三人歇斯底里地颤抖。只可惜她知道这只是她的幻觉,以这砖石厚度,根本不会有任何震动传出。

不过,她还是将耳廓也贴在这冰冷扁平的监狱上——这次,她当真听到了。软弱委屈的,是与她互换身份的谢奄兰,凄苦哀婉,仿佛仍不能接受背叛的,是梁上飞贼闻燕子。至于大姐阎香,她的呛气声最为单调,却也火爆狂野危险性十足,仿佛一只雌兽被激起凶性,嚎叫着想要自由。

只是,对于无名无姓,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墙内淫囚来说,这些声音代表什么,真的重要吗?

笑着,卫筝摇摇头,每当这种时候,她的股间便因这极度的施虐快意而湿漉漉的。

因为无论这些囚奴们究竟想表达什么,她都只能听到:

“呶呼,呶咕嗯.....”

“呃咕,呃咕,呃哼哼!”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后日谈《狼与忍冬花》 完

剑在笼中吟 拾贰 纵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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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没完全恢复,不妨养好了再去。”身穿黑色道袍的女子说道,她目光只停留在手中书卷上,全然没瞧陈琰一眼,“无需管那些俗人聒噪。”

“郁师叔说笑了。”陈琰平静地说,“他人鄙见我并不在意。只是身为上青峰弟子,舅父在上,我怎能坐观外门子弟与善道信众为我宗山纷纷而死呢?我修为浅薄,道行微末,但也足够斩贼除逆,以效宗山了。”

郁氏女修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用有些木讷的目光看了陈琰一会儿,然后扶了扶自己那架做工精致的读书石:“阿琰,我为什么觉得你在说我?”

陈琰当即醒悟,她身为上青氏之女,未青山主内侄,固然是山中至贵之种,但眼前女子却也不差多少。其人身为掌门次女,更是墨莎峰天书阁首席,日后必登大道,亦是山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虽然掌门轮流做,总比不得上青氏绵延万年,但此时她却并不输给陈琰几分,更遑论两人修为天差地别了。不过她素知对方性情,清楚这位师叔对此并不在意。“师叔受命督军,自有职责在身。”陈琰拱手说道,“俗人言语,何须放在心上。”

郁师叔嗯了一声,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继续将目光落在古卷上,再次像一截呆木头一样一动不动了。陈琰见状也是无奈,墨莎峰的师兄师伯们提领山中律法监察,有的是手眼通天的能人,却偏偏让这位天书阁的师叔出来督监军事,真不知道山中师长打的是什么主意,若是有心关照自家女儿,那掌门真人此举当真不妥了些。

不过不管师长们打的是什么主意,那都不是陈琰可以置喙的事情……至少现在还不能。

她离开暗室来到飞舸上层,穿过甲班上围坐着驭使剑阵的一群拿云峰弟子,向着飞舸“左功”前方望去。凡人的军阵如同两条扭打在一处的恶蛟,不断有败军从两翼溃走,但顷刻间,便有更多部队被双方主帅填进战场中心。戟、刀、骨朵以及长枪,成千上万把兵刃在不知疲倦地相互撞砸撕咬,金铁的怒吼几乎盖过了震天的喊杀声。号角苍劲呜咽,好似从无休止,彻地的鼓点更是越擂越响,催着两军儿郎速速上阵将性命掷在此地。联军沿治水向东至此,但这回胜利似乎不像在黄雀岭那样容易取得,东夷人弃城下野与联军交战,联军强攻一天却始终无法突破东夷人的阵线。连空中的激战也没有什么进展,甚至还更惨烈几分,同盟修士以及归附阏罗城的外道如逐火的飞蛾一样绕着飞舸飞舞,青山弟子的剑阵使他们无法接近飞舸,但这样疯狂的袭击也封死了通往九鹿原野的天空,不时有明亮的火焰自天空亮起直坠而下——那是身死道消的修士与其本命法宝留下的最后痕迹。

陈琰看着东面天空郁结的浓云再无犹疑,她唤出本命灵剑踏足其上,自飞舸边缘掠出,往另一艘打着白伏国旗号的飞舸“云弥”飞去。那艘飞舸不比主舰“左功”,原本是想要凭借轻快载着来自青山属国的天兵越过九鹿直入蓟地,结果被落日城贼军的修士伤了船内法阵,不得已先降下停留在战阵附近的一处高地旁。此处的战斗较主舰激烈得多,双方修士斗法如火如荼,以至于双方虽然都增兵不止,数十丈之内却不见一个完好的凡人兵卒。陈琰在主舰养伤多时,此地战况居然丝毫不见缓和。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还请小真人毋多停留,速速返回飞舸方为稳妥!”

“小真人不可轻易折在此处,我辈还指望您主持军务呐!”

“尊驾当心,当心!”

陈琰刚一现身,便有许多随军祭酒、观主们随之迎上,吵嚷声扰得陈琰头痛欲裂。倒也不必细听,她也知道那是在催促自己抽身离阵,保全性命,纵使不混进凡夫军阵当中,也可以去别个轻快之处建功。这些庸人唯恐他们傍上的大树有了不测,耽搁日后的乘凉大计。可值此危难之际,若还秉此门户之见,为无君无信的阏罗夷贼吞并天下,来日他们还有什么阴凉可言!况且自昨夜起连芙蕖谷的冶兵弟子都已抽调入阵,难道她一个实打实的上青峰真传,反要坐观外门弟子为宗山罹难么?

她猛地“甩开”簇拥在她识海中旁那几道疾呼示警的神念,穿抛下那殷切劝说的几人,径直顶上了飞舸前双方斗法的阵线。此刻绝非什么怜惜身家性命的时候,这一战非只是定鼎海内,为凡人重安天下,更要除灭邪魔,匡正世道,连掌门真人都已来此坐镇,莫说她是大山主的内侄女,就算舅父亲临,此刻也绝无推脱避战之理——总得有人站出来稳住这云弥飞舸外围防备才是!

左雷、右霆、剑辇,眨眼间陈琰已双手翻飞结出三道法印。但面对数不尽的阏罗修士,它们就像射向海浪的弓矢,至多稍稍阻其来势。这黑潮似乎永无止境地冲荡着云弥飞舸周围的防线,不时有青山道内外的修士丧命其中,陈琰双手持法诀相助阵中修士抵御攻击,同时分心驭使飞剑斩杀那些在剑阵扫荡下幸存的敌军。像是蝗虫一样满天乱飞的外道修士大约不过三四重天修为,陈琰一入阵中顿时局势转安,但毕竟如她这样亲赴此地的青山修士太少,而又无人如同军中将帅那样对这些世外仙人发号施令——未青山仙门示下的天兵督监正在飞舸暗室之中读书呢!云弥飞舸周围的联军修士终究是或因伤亡或因损耗渐渐显出颓势,而为阏罗爪牙的同盟修士似乎无穷无尽,真如永远冲荡着碣石礁头的海潮一般。

眼见防线豁口越撕越大,自己几乎未动已然渐渐成了阵线最前的一点,陈琰也不由得焦躁起来,尤其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真元已明显入不敷出,先前温养未愈的隐患也开始松动。她索性不再保留,宽袖猎猎狂舞间,将自己积储的针、瓶、灯、镜鉴、小鼎、葫芦等中低品秩法器统统催动甩出。

“咻吱吱吱吱吱吱——”

令人牙酸的爆鸣声中,打头三浪即刻被炸作肉糜,寻常修士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炼化的器灵,就这样被陈琰当做火蒺藜丢出杀敌——可还没等她为自己的豪奢行径心痛,阏罗剑修们已重整攻势,再度聚拢掩杀上来。当先冲在最前的是一名身上涂彩的雄壮男子,一瞧便是北地的獩貊野修,陈琰知道这是比不敬皇天的东夷诸族更野蛮的边鄙蛮子,但此人身上威势凛然,倒确实令她不得不重视,尤其是他周围护卫随侍的几人,虽然隐约因阵法与迎面攻势的阻隔而跟不上其人动作,术法挥斥间却能明显看出呼应之意。

若是让几人合作一处,定然又是一个棘手的强敌。陈琰没多思索,那几人的实力与当头的獩貊蛮子有明显差距,或许下一刻便会被剑阵直接斩死,但克敌制胜这种事情,难道可以寄希望于敌人的贫弱吗?

眨眼之间那獩貊蛮子已然冲至眼前,他在左右掩护下硬闯过剑阵封锁,身上已如浴血一般,但仍呼喝声如雷霆震耳,脚步中劲力如山。陈琰二话不说纵身出阵,轻轻一招间玉剑落入手中,剑光化作一道长练横扫而去。獩貊野修大声咆哮,手中长刀当头劈下,但陈琰已然自他身边轻巧掠过,迎在那被他落在身后的几名随侍面前。这些阏罗人也未料想她会如此悍勇不惜性命,一时间竟无力应对,玉剑翻飞间便被斩杀殆尽。陈琰没理会那回过头来怒而追赶自己的蛮子,这等只知修锻体魄的蛮子真如其族人一样粗鄙蠢陋,她直接御风而起远远避开,使云袖强以修为震开一波攻击,直直冲进了东夷修士的阵地当中。

这些修士为了给东夷同盟的凡俗军士让开送死的道路,大多御器滞空,仅以道诀术法与联军修士相抗,全然是依多成势,逼得对手无法离开云弥飞舸周遭阵法,并无丝毫护身的准备。陈琰猝然出阵搏杀,许多修士尚来不及催动钟罩法衣应对,便直接在错身而过间被她斩飞了头颅。“青山狗!”她听到身后古怪强调的大吼,“青山狗没胆吗!”

陈琰这些天本也听了许多凡夫俗子相互喝骂的粗鄙之语,本想回敬几句,但三丹田各自钝痛,提醒她自己的状态已不允许随便做这无谓行径。昨夜斗法已将她体内真元榨出十之七八,若非云弥舸此处实在捉襟见肘,师长有一味按兵不动,她理应在多休整几刻,平复气海的——可眼下哪还顾得上这些!甚至来不及拭去额角渗出的虚汗,上青氏女修咬紧牙关,勉强再接连递出十剑,在东夷修士中冲杀一阵,代价则是右肩空门大开,被削出一蓬瑰美血花,好痛!

她意识到这些人已然反应过来,开始试图用各式宝物术法束缚自己。正当此时她御风而起的那一口气已然微末,陈琰借最后一剑之势翻身跃上她本命灵剑,向着高空冲起,正巧避开一张烟雾缭绕的大网。未完全恢复便投身战场厮杀已让陈琰身心俱疲,但一时间其神智却前所未有的清朗,她在高空之中捋顺隐约震荡的气息,然后准备自天而降,再斩杀几个悖逆皇天的僭越狂徒。

但此时她瞥见了一个奇怪的情景,那个獩貊蛮子,他先前无法追赶御风而起的陈琰,此时却也再没有去攻打云弥飞舸周围的防线。他呆立在原处注视着东方,手中长刀不自觉地掉落在地,连远处剑阵的攻击落在他身上也毫无察觉,不过那些剑光到此已然微弱,只不过是斩伤他的皮肉,溅起一些血花。陈琰下意识地要回头顺着他的目光东望,但在那之前——

“至尊出阵了!”那貊狗子忽然喊道。

他声音虽大,但在万军之中却也转眼便被冲荡而去。但这一声呼喊却清晰地传到了陈琰耳中,她震惊地看着那身高七尺有余的獩貊人跪地顿首,像是在痛哭,又如狂喜一样嘶嚎,而从这向西望去,代军以及在青山号召下为其而战的联军反应则更加明显,有一瞬间他们似乎都迟疑了,不安地面对着东方的天空,似乎那本应进攻的方向已经展示出了他们奔向毁灭的末景,似乎有窃窃私语声像轻风一样掠过,却又终究只有一片寂静,恐惧和退缩沉重地盘桓在他们头顶,如青天一样笼罩四野。

但这一刻并不真的存在,至少没有任何人能够抓住这转瞬即逝的一刹那。陈琰耳中还留存着那一声嘶哑的呼喊,那獩貊蛮子肩头喷出的血还在拉出第十七颗血珠,为东夷人的战鼓所震撼的大地还在颤抖不已。然后天崩地裂一般,所有修士都坠向地面,像是雨点一样落在万军之中,引得人马争相惊走。陈琰先前的决意勇进现在有了回报——她勉强稳住身形却还是落在东夷军阵之中,迎上来的正是一队阏罗城的大戟兵士,如林的铁戟当即罩下。陈琰她挥剑乱砍,但她要面对的还不只是这些阏罗城精兵,东夷修士们本就身在低处,此时更是先一步反应过来,齐齐将飞剑法器抛洒而至,现在他们甚至不需要靠这些宝物来滞空了。周遭尚未溃散的两军兵卒也一拥而上:他们甚至不需知道她是何人,紧咬不放,冲坠而下的飞剑群就是她重要性的最佳佐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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