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十六

　　今天的东京也许要下雨，这是一个依靠生活习惯很容易就能推算出的结果。往窗外望去，就能找到昏暗的天色、行道树、与闪着细碎光亮的建筑群，天桥旁的公寓异常渺小，像浸湿的水彩画一般正在褪色。

　　时辰还早，以往直直向前延伸的上学路显出石灰一般陈旧的白色，看不到行人、没有鸣笛的车辆，只有闪着光的交通标志牌和间或从两侧住宅区里传出的风铃声，青灰色地砖如零碎的镜子般在明朗的蓝天下闪着亮光。

　　为了不让任何同学看到，立希不得不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刻就早早进校。趔趄地走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的少女从宛如正有三急一般紧紧并拢着大腿，没往前走一步，都要耗费巨大的精力。

　　“咕……怎么，这样……最差劲了…♥…咕哦哦哦………。”

　　在那天晚上，立希已经不记得究竟有多少次因为无法忍耐而尝试自己去排解那几欲喷薄而出的欲望，可这么做了之后，却仅仅是让情况变得更糟——不管是夹住枕头激烈的抚慰也好，还是双手共用同时刺激胸部和秘裂，都无法让自己迎来心弛神往的登顶，反倒是将快感进一步累积，却寸止在解脱前。

　　擦了擦嘴角不知何时滴下的口水，立希抬起头，看到自己的目标已经近在眼前。

　　在空无一人的校园里，立希的每一步都要与贯穿全身的酥麻感做对抗，趔趄的双脚总是止不住地颤抖。只有扶着墙，才能勉强做到向前移动。直不起腰的立希，只能就这么一步一挪的闯进了教室之中。

　　为了不让泛滥的津液沿大腿滑下，会侧漏的卫生巾完全不够用。因此，在出门前，还不得不穿上十五年前就不曾再用过的尿不湿……在这种事发生之前，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自己哪怕去死都不想被这么做的羞辱。

　　“竟然……让我，做出那么丢人的事情……那个混账…一定要把她……咿嗯♥……。”

　　立希扶着桌子入座，在坐下的时候椅子撑住了纸尿布，秘裂忽然遭到摩擦的立希下意识地娇哼一声。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红透了脸。

　　“……啊啊啊啊——！真是的！”

　　单是大腿根一次无心的摩擦，就快要叫人疯掉了。现在的状态又怎么真的可能还学得下去什么啊。

　　说到底，为什么还要来学校？都已经这样子了，难道不是请假更好吗？可是待在家里根本没办法解决问题，还要跟父母老师解释清楚现在的情况……被欲望折磨了一整个晚上的立希已经连思考能力都朦胧了。迷迷糊糊间根本找不出遵循日常习惯以外的答案。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不得不选择那个可恶的魅魔为自己规划的道路之前，立希还是想拼一把。说不定自己能找到一个可以提供帮助的伙伴，可以借助外置大脑找到一个守住自己的贞操的好办法。立希的脑海中模糊的想起几个人选，却又不十分确定，就这么思忖着坐在了教室里。希望能够盼来渺茫的转机。

　　在立希埋头待机的时候，太阳终于爬上了山坡，今天的天气很阴沉，低垂的积雨云已经开始提前在城市的上空淤积。每每用眼角的余光确认教室里新来的同学的时候，立希都会注意到她们带了至少一把雨伞以备不患。而自己出门太急，就连天气预报都没来得及看。

　　忽然间，一把黑色的雨伞横在自己的目光前，雨伞的主人低下了头，用冰绿色的瞳眸好奇的端详着自己的面容。

　　“看到你这么早来学校真是罕见，失眠了？”

　　海铃把自己的雨伞就这么挂在了立希的桌旁，没有收回。而是直起了腰，等待着伙伴一如既往地答复。

　　“海铃…我……。”

　　立希从自己的手枕中探出了一只眼，期许帮助一般的看向海铃的校服。像是盼来医生的病人。可刚要开口，粘稠的空气却好似封条，将言辞又哽在了苦涩的喉咙里。

　　“怎么了？”

　　不适时的，一些淫靡的画面钻进了立希的脑海中，背景是在学校里某个没人的角落，自己在海铃的双眼前拧巴着宽衣解带。一点一点把布料褪去，让那已经遭受了欲望一晚折磨的泛红肉体暴露在海铃前，然后海铃观察了很久，扶住了自己的肩膀抬起了头，自己看到了她的眼睛……眼睛……那会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

　　“…………！！！”

　　立希无法在脑海中填补这份空白，反倒空前的恐慌起来，自己在做什么？自己究竟要麻烦对方在学校里帮些什么忙？那个海铃，那个海铃会不会露出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说不定是恐惧……说不定是疏远……那是关系终结的信号，滕蔓般滋生的劣等感迅速爬上了立希的心头，在胸膛里留下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口子，每一个口子都流淌出黑漆漆的自卑和恐惧。

　　<“…………椎名立希，没想到你是这样子的人。”>

　　不！不是！不是的！！！

　　“……………………没事。”

　　立希扭过了头，浑然不觉自己的答复带上了些许哭腔。

　　如果答案的揭晓也许会导致痛楚的话，那不如把疑问埋在心底，等自己成为了更好的人，更自信的人，再去面对那些疑题。

　　“……没事？”

　　八幡海铃皱了皱眉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

　　按照以往的交流习惯，海铃在收到了明显的拒绝答复之后，便不会再进一步试图揭开对方的心防。顶多给些旁敲侧击，心理疏导。“如果她说不要了那就是不要了，代表她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一直是海铃所秉持的信念，鲜少动摇。

　　可现在的立希，却透露着一股浓烈的气息……一种让经历过许多乐队里的情感冲突的海铃无比熟悉的气息……她遇到了无法逃避，又无法自己解决的问题。在渴求着帮助，却又因为各种原因犹豫不决。通常来说，闻到这种气息就代表着对方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如果没能力克服心魔的话就会这么成为爆点。由此伤害自己，伤害其他人，就此导致一段感情的终结。

　　自己该斗胆试试主动帮忙吗？可是自己也不是没这么做过，说到底自己并不是当事人，情况真的不会变得更糟……？还是说让她想明白了再来找自己，那时候不就皆大欢喜？可万一立希想不明白呢？自己能够接受……失去立希的代价吗？

　　“……这不是完全不像没事的样子吗。不舒服的话就好好说出来，就算需要稍微陪陪你去保健室我也是不会介意的。”

　　海铃的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放在了立希的背上。希望能给她提供一些安抚，却没想到立希却像是怕痒一样，轻轻颤了颤身子。

　　……不要，不要在这个时候碰我。

　　“离早读还有30分钟，足够去拿些药了。不管想聊聊什么事情时间也完全足够。需要我帮忙带上你的书包吗？对于自己的力气我还是挺自信的。”

　　海铃一直假装自己不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一个优秀标准之上的超级美人的事实——实际上，海铃也有自信自己的容貌也应当不遑多让。可是……海铃能够感觉到，今天的立希很不一样。却又说不准心中的灵感。只能故作帅气。让动作显得更加果断自然。

　　放在背上的手又轻轻拍了拍立希的肩膀以作鼓励。这种同学间再正常不过的肢体动作却在两个人心中发酵着浑然不同的情绪。海铃可以很清晰的用手感受到，立希的身子只是在被接触之后，便不受控制的轻轻痉挛着……因此，在立希意图抬头的时候，海铃罕见的撇过了目光，一手装作摆弄刘海遮住了脸上的红晕，像是觉得直接目视现在的立希是一件非常冒犯的事情。如果立希还有余地去认真观察的话，会发现，往常一向处世游刃有余的那个她，这一次连不小心拿反了早餐饮料都没发现。

　　身体正在无尽渴求着另一个人的爱抚，就算立希如何堵塞。火烧的耳垂还是暴露了自己此刻的状态，如果现在抬起头，立希会让海铃看到一个被积攒的欲望弄得乱七八糟的自己。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吵死了！我都说了没事了不是吗！”

　　在情感决堤之前，立希宛如拼死绝命一般猛地站起了身。用生气的表情去掩盖脸上不自然的红晕和欲求。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海铃——海铃呆住了，用一种猝不及防的惊讶的表情看着自己，像是从未想到过会有这样的结局一般，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这段小插曲立刻吸引了班里所有的同学，建班以来，她们从没有见过海铃和立希“吵架”，如此罕见的情景根本不可能有人视若无睹，而是纷纷将目光加注在二人身上。

　　雨下了，风越来越大，雨幕中某处传来清脆的碎裂声，远处有学生大叫着为了躲雨跑进室内。几根断裂的树枝抽在窗玻璃上，远方一个黑色塑料袋颤颤悠悠地飞上天空。

　　窗内却寂静无声。

　　“…………………………对不起。”

　　立希低下了头，突然间抄起了桌上的书包，没有顺手带走桌边那把黑色的雨伞。就头也不回的往教室外冲去。

　　“……雨，等……立希同学！”

　　连接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回廊在早晨极少有人来，以往，因为能避开太阳直射又享受得到楼间的凉风。立希很享受在这悠然消磨的午后，如今却必须疾驰而去，不让懊悔和失落追上自己……。

　　立希不敢回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海铃正在身后追着自己。她不记得海铃跑步的时候脚步会那么慌乱。脑海里没来由的想起昨天的体育课，自己帮她看着解渴用的矿泉水。海铃矫健的双腿在操场上轻松的转了一圈又一圈。就连甩掉头上的汗的时候都帅气得令人火大……。

　　……不要跟着我这种人。

　　在走廊里奔跑毫无意义，在想通了什么之后，立希忽然一转头钻入了庭院的雨帘之中，终于，就连海铃的呼喊声都被倾盆大雨所覆盖。将立希吞没进了嘈杂的虚无中。

　　黑发少女走得太急，甚至没注意到恰巧在这个时候，走廊的另一端走来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

　　“立希，抹茶……啊，跑掉了。”

　　和乐队的伙伴刚刚相遇却又分离，看着在雨里远去的立希，乐奈困惑的歪了歪头，在注意到身后的视线后，才转过身去，直直看向了正提着一把黑伞，轻轻喘着气端详自己的海铃。

　　“……？”

　　海铃看着绵密的雨水，眼已不再能辨识出属于立希的像素。无奈的扶住了廊柱，意识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的时候，才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多么慌乱。

　　接着低头的机会，海铃又借助眼角余光看了看这位年幼的后辈，指关节上的茧给海铃带来了某种属于乐队人的直感。撩了撩头发之后，海铃对着白发的少女开了口。

　　“你是在初中部读书的学生……请问，你也认识立希同学吗？”

　　“嗯。”乐奈看了海铃几眼，似乎感觉得到对方身上那和立希一样讨动物喜欢的立场，才慢慢靠了过来。“要乐奈。”

　　“那么，稍微打扰一下。乐奈同学。”说着，海铃慢慢走到了乐奈跟前，轻轻半蹲了下来，保持和乐奈同样的高度。

　　“请问，你知道在立希同学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

　　…………

　　……

　　天公不作美，细密雨珠正恰时地滴落在干燥的白色地砖上。雨水仿若无数银线，被阴冷的风吹歪，在青灰色的天幕尽头无声晃动，巧妙地浸湿过路行人们的衣摆。

　　“哈啊，哈啊，哈啊……”

　　自己还能去哪里？自己应该去哪里？

　　立希在雨里迷失了，想要抬头辨别方向，却又被猛烈的雨水压制得不得不低下头颅。

　　立希从未有过这般渴望着温暖，渴望着能将自己交予她人，在懊悔和苦闷爬上心头的时候，又疼得立希不得不开始奔跑以忘掉脑海里的焦虑。下意识的追逐着心中那对港湾的渴求时，立希却只记得那亚麻色的剪影，曾经在雨中努力缝补，又在雨中失意的人……在面对每一个雨天的时候，她心中原来都抱怀着这样的苦涩吗？从她那里，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立希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跑出了校园，模糊中只记得自己不断撞开雨帘，在她人异样的眼光中穿过街道，看着从校裙上滴落的雨水，抓住电车的扶手不断地不安抖脚，又冲出站台，差点和一个阿姨撞了个满怀。直到立希拐过最后一个街角，可以看到那栋高耸入云的熟悉塔楼之时，沉入谷底的心才得到了些许抚慰。

　　自动门的开启慢得就像是涩谷高峰期的车流，一开出了个身位立希便摆出百米冲刺的姿态要朝里冲去。而刚要起步，一位西装革履的保安却赶紧走过来拦住了焦躁的立希——这里可是成功人士云集的六本木，对治安与身份确认的要求严苛到了极点。眼看难以前进，立希下线已久的语言系统这才被紧急激活。

　　“诶，啊，那个……我是来找45楼的长崎素世小姐的……。”

　　保安把立希迎到了柜台前，离开时还不忘跟那个带着完美的职业假笑的服务员说几句耳语。冲卡的立希很显然被当成了某种需要警惕的危险人物，湿透了的校服和黑发更是让人徒增狼狈。那个服务员惊讶的看了惨兮兮的立希很久，才一边吩咐同事去拿毛巾，一边拨通了内访专用的业主座机。

　　“……请问是长崎小姐吗？冒昧打扰您真是抱歉……这里是塔楼的大堂，有一位黑发的女高中生说是要拜访您……嗯，眼角边有颗泪痣……不不不，能为您提供优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我明白了，我们马上就让您的朋友上去。”

　　服务员放下了电话，刚要向眼前的少女鞠躬寒暄，可刚转头就看到那孩子已经风风火火的走向楼梯间。还来不及伸手招呼，对方的倩影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欸，那个孩子，怎么走得那么快……真是的，毛巾才刚刚拿出来呢。”

　　“也许这就是青春吧……。”

　　………………

　　“叮。”

　　从一楼到四十五楼比想象中的还要快许多。当立希来到电梯厅里的时候，本楼唯一的住客早就已经打开了大门。摇曳着立希魂牵梦绕的身影，仿佛一切艰难都在终点前得到了期许，一切罪孽都在光辉下予以免除。

　　“……小立希？”

　　那目光的终点，是一双美丽、湛蓝、如鸢尾般盛放的醉人双眸。

　　空灵间，立希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美丽会出现在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呢？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便觉得自己的双手充满了力量，觉得能够抓住这个缤纷多彩而不是索然无味的世界。

　　不自觉的，立希的目光被深深吸引了，然后像飞蛾扑火一般缓缓靠近……就算陨落在片澄澈的天穹之中，也绝不会是这份美丽的错——

　　被雨水浸透了全身的立希将湿漉漉的脑袋埋进了还穿着睡衣的素世怀中，在宽广的胸怀中寻求着那份应许的温暖。

　　素世连忙接住了那狼狈的黑发少女，扶住对方面颊的手刚要把那些雨水拭去，却在冰冷的雨珠之中摸到了温热的泪水。才刚积蓄在嘴边的怪罪，很快变成了担忧和心疼。

　　亚麻色少女顺从的被黑发少女抱了很久，很久。零落的水声不时从窗外传来，素世甚至能想象出窗沿弥漫的雾气。无言，素世轻轻地将手指探进了立希的长发之中，轻声抚摸，理顺，用掌心拂去碍事的滴露。

　　旋即，那张被雨和泪蒙湿的脸微微抬起，四目相接，立希轻声说出自己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

　　“素世……请帮我，找回自己的心吧。”

小说相关章节：决意背负十人人生的二三事绯雨染素唇——成为魅魔的素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