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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並不是所有智者都是活聖人,1

小说:騎士與女騎士 2025-09-03 11:06 5hhhhh 6190 ℃

法爾肯對於碧翠絲所說的話並不打算照單全收。

但現狀來看,他急需一名可以代替自己坐鎮城堡,以及能正經地出謀劃策的明白人也是事實。除此之外他也需要設法去建立自己的情報管道,好確定巴塔克蘭伯爵領是不是真如碧翠絲所說那樣,背地搞起了打劫商旅的不乾淨勾當。

為此有必要組織調查隊。

先是對南肯辛頓一帶調查這個所謂的學院派隱士是否真有其人。這可以直接用明表身份的騎士巡邏隊不成問題。

再者就是要派出一支滲透到巴塔克蘭領地內的───這就需要偽裝身份了,誰也不曉得巴塔克蘭對於剛剛交接政權的肯辛頓是抱著怎麼樣的政治觀點。

人選這方面則希望能夠記取上次的教訓,小心挑選適當的…

「…該不會您把那賤人說的話當真了吧,閣下?」

手執寫字板書寫會議記錄的麗茲聽到這裡不禁發起牢騷,對法爾肯投射出狐疑的目光,逼的法爾肯不得不中斷正在跟瓦格娜交代的注意事項。

「之所以要派人去確定,就是因為我從頭到尾都不信賴這傢伙說出的任何話。但除此之外,我們對外界的瞭解也差不多是處於一無所知的狀態。」

法爾肯轉頭望向瓦格娜,瓦格娜也點了點頭:「過去兼任領地偵查情報工作之匯整的人是黛朵騎士長大人,不過正如領主閣下所知的那樣,黛朵她已經…呃,變成那樣子了,您懂的。」

雖然兩人心知肚明,但瓦格娜一想起那個被斬去頭顱,剝得精光,橫陳在領主床上的幹練女騎士如今已經成了陪睡的肉抱枕,便不禁有些面露羞紅地別過頭去,不想說的太露骨。

因為看過主公和無頭的裸體女人睡同一條被單,又聽城堡裡的女僕們說過這方面的閒言閒語,所以麗茲也不禁變得滿面通紅。

「雖然克蘭寧女士已經升任新的騎士長了,但要重新掌握這方面的業務果然也需要時間吧。而之前與妳一起擔任情報蒐集的騎士應該也在修道院全滅了…所以也得重新選拔偵查隊的成員。」

「領主閣下說的是。所以我也贊成要導入新人才的基本方針。」

「但是,真的有必要嗎?我是說招聘這種跟那個滿肚子壞水的女人同一路的貨色到我們城堡來…光想就讓人覺得不舒服。」

見瓦格娜拼命搖尾獻媚以表忠誠的附和模樣,麗茲是感覺到自己是少數派而有些動搖了。然而麗茲的神情跟語氣仍然感覺得到明顯的敵意,法爾肯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說之以理地道出他的判斷。

「…要真是同一路人的話,那我想那個學院隱士估計就會去塔里安領地而不是我們領地了吧。所以別先入為主,等到真正碰面了再作評價也不遲吧。」

「這…倒也沒錯。是我太過武斷了,抱歉。」

意識到自己只是單純地討厭碧翠絲所以連帶討厭一切跟她有關人事物的麗茲,面對法爾肯說之以理的清晰邏輯也為之自慚,微微欠身低下了頭。

「我暫時不想離開城堡,而且新招募的騎士和吏員面試我也希望能盡量親自進行。剛才說的派往巴塔克蘭的偵查隊需要謹慎行事,就算晚到夏季再派也無妨,但出發前一定要呈報給我知道;倒是去南肯辛頓打聽有無這號隱士的差,我想妳指派好人選後,不必再知會我直接派出去吧。」

自認為這樣的安排堪稱萬無一失了…於是法爾肯結束了這個話題,回頭與麗茲開始討論起領地其他的日常行政事務。但沒想到的是,在過了三天之後,派往南肯辛頓打探消息的隊伍帶著沉重的氣氛歸來報到了。

「實、實在是非常惶恐之至!怎麼會變成這樣真是難以啟齒…」

臉色蒼白單的兩位女騎士一進門就慌忙跪倒在地,向肯辛頓的領主下拜,語氣中滿是不安與顫抖,任誰都聽的出她們並非裝作如此而是真正地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被瓦格娜指派前往肯辛頓南部查訪那位學院隱士的女騎士是一對法爾肯並不認識的搭檔:正騎士施佩希雅跟她的侍從蘿蒂。

由於只是去領地內查訪,也不是去什麼治安不佳的荒郊野外,她們的身上都穿著便於行動的輕皮甲搭罩衫這樣程度的輕裝備,並未穿戴戰陣之用、可以抵禦弩矢的厚重板甲。但倆人腰際的劍套卻空空如也,看她們滿頭大汗的樣子應該是還沒繳回武具回庫房更衣,而是一回來城堡就來晉見復命才對。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快抬起頭來向我報告。」

聽了法爾肯的提問,施佩希雅愣了一會兒,隨即有些遲疑地抬起頭來,並讓在場的與會者們都皺起眉頭。

不僅是同為女性的瓦格娜、莎賓娜和麗茲等人,甚至是連法爾肯也能看出明顯的問題所在:施佩希雅那垂在臉頰龐的鬢髮只剩下了左邊一道,右邊卻沒有與之對稱的,從耳際以下被整整齊齊切斷了右鬢髮。正常來說就算是趕時髦的女孩也不至於會理一個這麼突兀的髮型。

若細看的話,可以發現侍從騎士的蘿蒂也是淚汪汪的,她垂著偏單一邊的辮子頭,這不對稱的髮量可以很直觀地感受到她腦袋另一邊原本也垂著條辮髮。

「那個,我們在卡恩村附近向當地打聽著草藥巫醫的消息,但卻一日未有所獲。在投宿當地旅舍後隔天醒來,便發現被人潛進了宿處,裝備也都被竊取…」

「以髮代首是嗎…而且還被繳械。」法爾肯很快理解了她們動搖的原因,而那兩位女騎士都不禁把頭壓的更低了。

「…是在下思慮不周,派出去的人選太過缺乏警覺心了」

瓦格娜搶先打預防針的先發言扛下責任,但莎賓娜卻搖了搖頭插嘴道:「這顯然是預謀,派誰去都一個樣。這是要給我們下馬威的,想表示那邊處於這傢伙的勢力範圍之下啊。領主閣下,要想個方法對付…」

「示威嗎?我倒不這麼認為。雖然說是實力展示但也僅僅是點到為止的程度而已。」

法爾肯把目光飄向那兩位丟了刀劍跟幾許頭髮的女騎士,淡然的口吻配合著在自己脖子上抹一刀的動作:「如果真的要示威,今天這兩個人就不可能活著回來跟我復命。最起碼不可能兩個都活著回來。在我們北方來說,送口信只需要留一個活口就行了,另一個估計會割了腦袋裝在籃子裡要剩下那個提回來,有些壞心一點的呢,說不定還會在剩下那個帶口信的身上割個幾刀做點小花樣。今天這種處理法更像是不想跟我過不去…某種角度來說其實可以解讀成善意呢。」

跪在地上的兩人抬起頭來,面色從蒼白轉為鐵青而緊抿住雙唇。光是想像自己本來可能遭遇到的下場,就足以使她們不住地發抖而冷汗直流。

「是…這樣嗎?」莎賓娜狐疑地搔了搔腦袋,麗茲也按著前額,想著主公那套與本地人不太一樣的價值觀是不是能適用於薩費爾特王國的版圖內。

「啊啊真巧呢主公!在下也是這麼想的!」

…瓦格娜這做球也做的太明顯了,麗茲有些不滿地嘟著嘴低聲發牢騷自言自語,但還是憤憤不平地記錄下會議發言。

「好吧,看樣子是不能把對方當成普通的鄉下隱士看待了,我們這邊也得拿出點誠意來呢。」

「領主閣下您的意思是…」

「我要準備動身前往卡恩村。留守由路德斯坦小姐負責,克蘭寧騎士長妳提點其他兩名隨從,備齊必須之行囊物資,與我同行。」

「瞭、瞭解了,我的主公!我馬上去通知馬廄跟武器庫做好準備…」

得到了命令的瓦格娜喜形於色地,滑著小跳步歡快地朝外奔去,而被法爾肯任命留守城堡的莎賓娜則是目送這位雀躍的騎士長離開大廳後,半睜著眼皮轉過頭來挖苦地說:「果然還是會怕哦?」

法爾肯垮下雙肩,低聲吐出真心話:「當然怕啊。誰會想要再來一次大割草呢…」

「古讌亦云,猛犬就得親手捉著項圈呢。」麗茲也點了點頭評論道。

「或許吧。但是,有時候想要找出獵物,嗜血的猛犬也是不可或缺的道具。至少大家這麼覺得就行了。」

對於法爾肯的答覆,麗茲起先是疑惑地將這段話在腦海中咀嚼了一下,隨即才「啊」地發出了感嘆聲。

對於卡恩村的居民們來說,領主的到訪實在是令他們感到驚懼萬分。

雖說貴族巡視領地本身就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一般正常而言也不會有人特別去宣揚這樣的行動,而領主專程找上門來,則通常都是些不太妙的事───例如徵調軍糧、拉伕充軍要不然就是其他一些跟明搶沒兩樣的無理要求。

更別說即使是鄉下也都知道肯辛頓城堡的領主換人作了。

畢竟村子裡就算多數是農民,但總也還是有幾個駕著馬車定時把出貨的農作物運回城裡換成鹽啦油啦衣服啦農具啦之類的行商人會帶來最新的訊息。

雖說行商人的故事多半都是參雜了不少誇張水份、令人半信半疑的帶有神話色彩的東西;但從他們講述那些關於城堡前廣場發生的大規模處刑時,臉上帶有的懼色卻是真切無比的,足以將他們感受到的不安也傳染給聽講的村裡百姓。

也因此───當肯辛頓的新任領主帶著幾位隨從的女騎士全副武裝地開入卡恩村時,即使素未相識,但村民們仍很快認出了他們的身份。

「那、那身盔甲莫非就是…」

「啊啊錯不了的。是血染的紅色盔甲,奧特朗公爵家的小姐啊…」

比起沒幾個人認得、而且身穿諾德式樣的中古盔甲的法爾肯,果然眾人第一認出來的是身穿騎兵甲冑的瓦格娜。

跟在後頭的卡麗奈與克莉絲蒂也是穿著上好的盔甲。相較於穿著自己的板金騎馬甲的卡麗奈,克莉絲蒂就顯得非常不自在,因為她身上這件銀晃晃的盔甲並不是屬於她的───那是前幾天被大卸八塊的謀反者伊蓮維爾留下的遺品之一。雖說身高相近,而且克莉絲蒂發育的沒有伊蓮維爾那麼豐滿,理當並非是會讓她感到狹窄的尺寸,但她感到不自在的或許也包括心理上的因素吧。

「要穿上得體的裝備」這要求是法爾肯在行前要求的,出身有錢貴族的卡麗奈跟瓦格娜自是不必擔心。但對於實家只是卡恩村外的水車磨坊,雖說是比窮農奴有錢但也沒有富裕到能跟爸媽撒嬌要件新盔甲作生日禮物的克莉絲蒂來講,想要穿的體面上相也就只有揀現成的死人東西用這一途了。

而瓦格娜那套與城堡內著用的,使用鍛鋼打造的銀灰色步戰盔甲不同;瓦格娜乘馬時穿戴的是另一套當時差點讓法爾肯認不出來的淺粉紅色盔甲,這頗具意匠的顏色是在鋼鐵外頭再加工鍍上了一層玫瑰鋼(黃金、銅、鐵的合金)而非一般普通的漆色,在陽光之下顯得灼灼生輝。

這件為了騎士比武與閱兵而另外訂製的儀典騎甲,雖然厚重到幾乎難以下馬步戰時使用,視線也可想而知地惡劣,但頭盔和肩頸的防禦更加緊湊完善,除了眼部幾乎是一細線的窺孔外幾乎無法看見穿戴者的面容,也不可能被弓箭射穿任何隙縫。

雖然說像法爾肯這樣對武具小有研究的內行人知道那粉紅色是合金的顏色,但本地人卻穿鑿附會著那些從行商人聽來的傳聞,把那聯想成是被血濺上而形成的顏色而更加恐懼了。

村民們竊竊私語著,面色鐵青地相告走避,村中的長老也連忙換上了比較正式的衣裝,不敢怠慢立刻來迎接領主的行列。

「是伯爵閣下與騎士長閣下嗎?實在是誠惶誠恐…」

村長來到這隊全副武裝的隊伍面前,但還沒等到開口講完客套話,法爾肯就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開口了:「你是這裡的村長吧?我的部下前些日子聽說在這個村子被不法之徒奪走了武器盔甲,因此前來調查。你是否知道一些什麼消息呢?」

「什…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小的並不曉得啊。」

「那我換個方式提問吧。你是否知道本地有一處藥草巫醫的所在呢?」

「這…~!那個,小的,小的也對此並不清楚…」

原本還能勉強擠出笑臉的村長,在聽到法爾肯說出巫醫的事情後就臉色發白開始連吃螺絲,儘管還是矢口否認,但這麼差勁的說謊技巧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是連一旁伴隨著法爾肯的女騎士們也能輕易看出來的。

瓦格娜跨下的座騎忽然嘶鳴起來,原來是她輕輕用馬刺扎了一下馬肚,使其雙腳站立直起上半身後再重重踩下,村長嚇的哇地慘叫一聲,被宛如泰山壓頂之勢的馬步給嚇得跌倒在地。

「不好意思,我們領主閣下時間寶貴,所以可以請村長您盡量用簡單扼要、沒有模擬良可字眼的語句給出答案嗎?不然我也擔心這匹馬要是踩歪了該怎麼辦。」隔著厚重的競技用頭盔講話,因為重甲頭盔看不見瓦格娜的表情,再加上隔著盔面傳出變得厚重的聲音,發言者又是騎在高頭大馬之上,無形之中都增加了威壓感。

「噫噫噫…但是,但是那個,巫女大人…我是說那位巫醫…並不願意拋頭露面…」

「這是需要猶豫的事情嗎?」法爾肯長嘆了一口氣後,對村長輕聲說道:「可以的話我並不希望卡恩村會成為下一個肯辛頓啦。也許我會下命令這個女人…像是說,請她在這裡插一塊告示牌,上頭寫著這裡曾經有座卡恩村?」

冰冷的空氣中開始聞得到一股臭味,卡麗奈皺起眉頭將頭盔面罩合上,而克莉絲蒂則是搧了搧空氣伸長了舌頭,看起來是有人嚇得失禁了。

「請、請高抬貴手。我會讓人帶領主去找巫醫的…但那事是她擅自作主的,不關我們的事,我們村子畢竟…」

法爾肯露出笑容答道:「放心吧,我們並沒有要對這位巫女還是巫醫作什麼不利之事。相反的,這可是那位巫醫出人頭地的絕佳機遇哦。」

在得到了村民的引路後,法爾肯一行四人策馬往村民所說的森林中走去。

「哈哈哈,帶上克蘭寧小姐真的是正確的決定。」

「真的真的,看到那老頭屎尿都給嚇出來了。」

「原本還以為要花點功夫尋找的,有騎士長大人在就一下子搞定了呢!」

法爾肯跟另兩人熱烈地討論著方才的場面,只有瓦格娜的語氣聽起來是有氣無力的。

「我究竟在大家心目中是變成了什麼形象啊…」

克莉絲蒂笑著跟瓦格娜拍拍肩膀:「別在意別在意,對於跟妳站在同一邊的我們來說,這樣的前輩無疑是更加可靠的。」

「唷~瓦格娜~所向無敵!呃喀!」卡麗奈咯咯笑著,還差點把自己嗆到。

「先說清楚哦,這全部都是領主閣下事前出的主意。我也只是配合他的意思…」

「妳剛剛的臨場發揮也很不錯啊。我之前只提醒妳要適當的為我幫腔嚇嚇當地人而已,可是那個用馬蹄踏在村長旁邊的模樣真的是太有魄力啦,其實很會演嘛。」

聽到瓦格娜想撇清關係,法爾肯則露出了壞笑挖苦著瓦格娜的表演欲。這使得那身盔甲裡的人似乎更顯得疲憊而垂下了雙肩。

「好啦就不戲弄她了。」卡麗奈轉過頭來望向法爾肯:「但相信那些村民沒問題嗎?說不定把我們叫進森林裡也是為了方便滅口什麼的…」

法爾肯胸有成竹地答道:「要滅口的話早該在我們派第一批探子時就這麼做了。倘若不是活口被放回來,我們這邊至少要多花兩三倍的時間,也許要一個月才能搞清楚究竟發生什麼事,而我們想找的人也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這…說的有道理呢。」

「關於村長所說的不關村子的事,也就是我派出的探子被以髮代首繳械放回來,我也相信那是這個所謂巫醫慫恿他們如此處理的。依我看本地人沒聰明到怎麼搞政變,只是巫醫能提供的好處比遠在天邊的領主要更多,所以肯聽巫醫的話罷了。」

「說的好像…是對方在引誘我們上門來似的。真不舒服。」卡麗奈露出厭惡的表情。

克莉絲蒂有些不安地問:「這樣我們不就像是飛蛾撲火一樣嗎?」

「錯了。」法爾肯對三名隨行的女騎士說:「妳們才是火。我們以火燄照明黑暗、燒卻穢物,所以有什麼在眼前遲早也會知曉的,抱著這樣的心態前進吧。」

眾人愣了一下之後,瓦格娜隔著騎士頭盔發出了低沉的笑聲。

「淨是些好聽話。不過,火嗎,也挺不錯的。」

雖然發牢騷,但並沒有反駁,三名女騎士跟隨著她們的領主在林間小徑上前進著。

小徑的盡頭是一處座落於湖畔的木屋───雖然這種死水附近理應是多蚊蟲的沼澤,但湖畔的土地已經經過相當的開發,甚至建有水車和灌溉渠道,在木屋周邊的田野上種植著一排排的各式各樣作物和花草。

看著這片田園風景,瓦格娜也有些意外:「看起來就是這了呢。原本以為會是更陰森的地方…」

「我也以為是隱居在森林中的採藥破屋之類的感覺,沒想到這麼井井有條的,設施也很充足。」法爾肯打量著湖畔木屋,可以感覺到建設這一切的人本身應該是有某種想把東西都排列整齊的強迫症般地要求整齊。

「啊!那裡有人!在那裡!」克莉絲蒂眼尖地指出在湖畔有處木板搭的碼頭邊,有人正在裝水。

眾人將目光轉過去,可以見到那身披著灰色長袍、包著頭巾的人影裝滿了兩大桶湖水後,左右手各一提便將水桶提起向小屋走去。

「喂,您好!我們是肯辛頓來的───」克莉絲蒂扯著嗓門大喊,但那人影並沒有停下。

卡麗奈跟瓦格娜這時似乎已經發現有什麼不對勁之處而把手按在腰際的劍柄上,法爾肯揮揮手制止她們拔劍,並命令道:「妳去攔住那傢伙。」

克莉絲蒂點了點頭,策馬跑向那個長袍裹身的人影,並來到小屋門前擋在人影回家的路上,跳下馬背。那人見到路被擋住也停下了腳步。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您了,我們是肯辛頓伯爵麾下的…咦?」

克莉絲蒂愣了一下之後倒退幾步,先與人影保持距離後再睜大了眼睛仔細看。

「不、不是人啊?這個?是別的什麼…什麼東西!披著衣服的…東西!」

女騎士語無倫次地叫著,法爾肯也帶著卡麗奈和瓦格娜策馬上前想要支援她時,木屋的房門也被推開了。

「唔嗯,還在想說自動人形怎麼又給我鬧故障了…原來是客人啊。」

一個有些倦意的年輕女聲傳來,眾人轉過頭去,只見一名頂著亂糟糟的銀白色長髮、但眼窩深陷、眼皮半睜、看起來睡眠不足的年輕女子只穿著襯衣便走出來。

在法爾肯眼中只覺得是個看起來有些睏意的女子,但在同為女性的眼中則有截然不同的感受。

瓦格娜的眉毛從看到這白髮女子開始就抽動個不停。好聽的話是可以形容這樣的女子灑脫豪放,但講得難聽一點就是不修邊幅。即使是經過激烈的訓練或戰鬥,身為騎士的她們總是習慣隨時以最容光煥發的姿態、打扮梳洗乾淨並保持這個模樣直至死亡。

好吧,前一陣子因為情緒有點失控,不得不承認她自己也沒能隨時達到這樣的標準。但有心力的時候仍然是會盡量去達到的。有所謂天下沒有醜女只有懶女這樣的說法,只要有花心思打扮跟設計能適合個人條件的衣裝化妝,那也不可能會真的難看到哪去。

不過眼前的白髮少女卻像是要嘲笑這一切的存在般,就算毫無打扮的意思,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很健康或有精神,但她那對半睜的眼瞳仍然散發著紅玫瑰般深遂而鮮艷的色調,白淨的臉龐和肌膚上亦無任何皺紋、污垢或著粉刺跟脫皮等缺陷。

太不正常了。提高著警戒的瓦格娜緊盯著對方而保持著隨時能拔劍的姿態,而克莉絲蒂跟卡麗奈則對旁邊那個被白髮女子稱作「自動人形」的、披著灰色長袍的木偶圍觀打量著。

看著這三女一男的訪客,她搔了搔後腦杓,望著全副武裝的四名騎士卻並沒有特別感到有壓力的樣子,而是呻吟了一下作出邀請:「…肯辛頓伯爵派來的?如果不嫌棄的話,要進來喝杯茶聊聊嗎?」

儘管對眼前的白髮紅眼女子感到無法完全相信,但在並無敵意接觸之下,瓦格娜也只能強忍住心中的不安與懷疑感,將手從劍柄上移開並把頭盔摘下,以表示來者同樣沒有敵意。

瓦格娜、法爾肯、卡麗奈與克莉絲蒂四人排成一條縱列,跟隨著屋子主人的引領進了木屋。

一進木屋內,便能隱約聞得到一股異香───包括杏仁、香草、桂花與其他各式各樣複雜的,難以分辨的氣味混雜在一團。雖然室內幾乎所有空間都堆滿了放著這些有味道的箱子與桶子,但這些物品卻非隨意擺放而都整齊地分門別類,連從天花板上垂吊而下的乾物掛架也都排列地井然有序,各自標上了寫著數字或字母的木牌。

「雖然可能會有點不成體統…畢竟我也沒想過有一天要在這裡招待客人。請在那裡隨便找個位置坐下吧。」

白髮女子比了個在箱與桶的陣列中,一個用空木箱子堆疊而成的簡易桌子,周邊則散布著幾個木桶與木箱。待法爾肯與他的隨扈們都各自搬來充作椅子的木箱後,白髮女子也提著茶壺、端著盛有幾個木杯和各色瓶罐的盤子來到了他們面前。

「您就是那位新領主───勃倫堡的法爾肯閣下吧。」

屋子主人那對紅色的眼睛雖然略帶倦意,但卻仍然散發著好奇心的光芒,緊盯著法爾肯不放。

「能夠為您知曉實感榮幸。」

「哪兒的話,最近你可出名的很呢,即使是在這種窮鄉僻壤。您麾下那位鮮血收割者也很出名呀。」

「鮮血…收割者…」

瓦格娜欲言又止,已經放棄給自己的名聲,與不知何時何處從誰那裡傳出的中二稱號開口作任何辯解。

「有時候出名不見得是件好事就是了。」法爾肯搖搖頭,算是適時為瓦格娜的窘態───也包括自己身不由己的心聲作了些解釋。

「是嗎?在我來看,許多人急著想要出名卻不得要領,甚至丟了性命。」白髮女子露出狡黠的笑饜,將水杯跟茶壺擱在了木箱堆上,以手刀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而且您能找上門來足以證明,您對領地的控制能力是比前任領主要好很多的。」

「只是對農民們作了些唬人的把戲,這不就跟妳一樣嗎,招搖撞騙的草藥巫醫小姐?或著該說稱呼為學院的大師呢。」

「哎啊…那太肉麻了,別這樣。我還沒發表論文跟取得大師學位呢。我自己也很清楚,目前這種半吊子的身份實在是沒什麼資格抬出學院的名號吹噓…」

白髮女子作勢遮起了自己的臉部裝作害羞,但這種表現欲的部份讓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受到,其實她肯定是十分樂在其中而且也享受著被吹捧的快感。

法爾肯托住自己的下巴,直視的白髮女子問道:「不過還沒請教妳該如何稱呼呢,不然只有我被尊稱著這多麼令人不好意思啊。」

「我嗎?這個嘛…我現在的身份是亞蒂雅,請這樣稱呼我就可以了。」

聽到了這樣語帶保留的回應,瓦格娜的眉毛微微抽動,用平板的語調道出了威嚇:「現在的身份?草藥巫醫,不要裝神弄鬼的,這裡有四個全副武裝的人與妳共處一室。」

「不必太緊張,她沒說謊。畢竟這光聽起來就不像是個假名。」法爾肯笑著朝瓦格娜揮了揮手:「要取假名的話通常是菜市場名字,而不會起用這種特殊、好記、而且即使是用鏡射抄寫或換位密碼都不會有任何變化的名字。」

薩費爾特常用的字母來說這名字需要用五個字母書寫,而且正著寫或倒著寫的拼法是一模一樣的。而且唸起來也順口,沒有特別困難的發音,是很容易記憶的名字…但正因為如此所以適合用來作為魔法的啟動語,或著作為暗號與密碼而不容易出錯。

瓦格娜並沒有想到這一層,她對於魔法或著這些密碼學之類雜學方面的知識近乎於零,並對於自己的孤陋寡聞感到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亞蒂雅吹了聲口哨:「領主閣下,以諾斯人而言,您可比我想像的要博學。」

「諾德蘭以前打仗沒少吃過這樣的虧,嚴重時甚至曾因此損兵折將導致全盤皆輸,所以鑑於史訓,北王的廷臣對研究軍學更加熱心得多。」

「看樣子我也得更新一下我對諾斯的過時觀點了呢。」

「客套話就別多說了,既然妳也是乾脆俐落之人,咱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受某位人士介紹…說亞蒂雅小姐會是能為我治理領地起到幫助之人。」

聽了法爾肯的單刀直入之語,白髮紅眼的女學士笑盈盈地執起茶壺,逐一在四個杯子裡倒入了熱水。

「雖然我很好奇這麼介紹的人是誰,而且心裡大概也浮現幾個候補名單了,但我其實對於這樣的提議並不排斥。只是,我希望我們之間的關係並非上下的君臣關係。」

「這意思是…要看我能提供怎麼樣的交換條件嗎。」

「是的,在下希望能成為掌權者的合作對象而非雇員或臣子。倘若合作的話,希望能像是顧問…之類的感覺吧。您對我提出問題,我則提供解決方案。相對的,您那邊也提供能解決我的需求的協助就可以了。」

「這就是妳之所以不想被前任領主找到的理由?」

「那人該怎麼講…控制欲太強了,有點死腦筋。再說,她的道德觀念可能也不太能接受我所想要的那種【協助】,好不容易搞了快一整年才有了點像樣的據點跟研究成果,我可不想被搞到這關頭要捲鋪蓋跑路。」

雖然並沒有特意強調而講的十分平淡,但所有人都聽得出來,亞蒂雅所謂的協助並非是單純的贊助經費或著徵收土地程度的這種協助。

而是某種「沒辦法被一般薩費爾特貴族的道德觀接受的禁止事項」。

在沉默了些許後,法爾肯再問道:「那麼,妳大概需要的是怎樣的協助?」

「這個…如果那些傳聞沒錯的話,應該是領主閣下跟您麾下的團隊很擅長的。比起用語言解釋,我相信親眼看看應該會更好懂一些。請跟我移步地下室吧。」

跟隨在亞蒂雅的腳步後,法爾肯一行人來到林中小屋的地窖入口,卡麗奈與克莉絲奉令把守住地窖出口,而瓦格娜則跟隨著法爾肯一同下到地下室內。

「只有我隨行真的好嗎?考慮到各種狀況是不是該讓她們倆個也…」

面對瓦格娜的疑問,法爾肯答道:「既然她也沒在我們進門時要求我們解除武裝,那就應該是有充足的自信或保險面對全副武裝的騎士們而仍然能活命吧。真出了的妳所擔心的狀況的話,其實兩個或四個人結果大概不會差太多。」

「但是這麼一來…!」

「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妳也見識過大場面,而且我只有兩隻手,一次最多也就只夠拉住一兩個人。要是出了什麼可能會導致氣氛演變成拔劍對峙的狀況,下來三個護衛就有點太多了,我可沒辦法阻止所有人跑去砍了那草藥巫女。」

「咦…?」

直到法爾肯這麼一講,瓦格娜才覺察到,原來主公提防的是包括自己在內的其他女騎士嗎?

「怎麼樣,決定好要不要來了嗎?」走在前面的亞蒂雅回過頭來問道。

「馬上就來了。」法爾肯大聲回答道,隨即拉著瓦格娜的手帶著她下樓去。

卡麗奈與克莉絲則是彼此對望一眼,但都保持著沉默地,將手按在腰際的劍柄上把守著地窖出入口。

進到了地下室,光線變得十分有限,法爾肯與瓦格娜主僕二人只得跟著亞蒂雅掌中放出如燭光般的淡藍色光球的微弱照明慢步前進。跟隨著亞蒂雅走了一段時間後,法爾肯默數著自己走過的步數,已經超過了百步以上。

「…感覺這空間,比樓上的房子要大得多啊。」

「觀察力不錯,樓上那部份其實就只是偽裝。」

「即使放了那麼多東西在一樓,但真正重要的東西都在地下室嗎?」

「地表上的部分至多只能稱之為一本書的索引……而這裡則是我的圖書館。」

打響指節後,昏暗的地下室周圍亮起了柔和的光芒,那並非蠟燭或著油燈所能提供的亮度,同時也沒有溫度跟臭味。

瓦格娜提高了警戒,將手按到了劍柄上,而法爾肯則將目光投向了那些魔法光源照亮的空間---這個巨型地下室以石磚鋪成的地板和牆面延伸到遠處,但如此廣闊的空間卻被大量的容器所佔據著。

「那是…骨頭和肉?」

容器的外殼似乎是用玻璃製造而成,其中注入了液體,也許該稱之為水槽會比較恰當。而在水槽之中浸泡著的物體則是許多難以在第一時間辨認出形狀的骨肉團塊,直到一排排望過去,看到了走道盡頭上的水槽內容物,則讓瓦格娜與法爾肯都驚呆了。

相比起那些被肢解的分不出原形的骨肉內臟,一部分水槽裡的物體因為留有頭部而看的出來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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