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1月9日，下午7点26分。

　　广州城，广州塔广场。

　　晚间的珠三角明珠彻夜不眠，或者说，现在才到了她脉动的时候。

　　近百万广州市民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与工作，城上铁轨哐哐哐哐来到各大商业广场，准备在繁华琉璃灯光处释放自己一天的压力。

　　广州塔广场自然也不例外，明亮宽阔的广场内人声鼎沸，情侣、家庭、独行者，各色人等都在这充斥着消费主义的公共空间内上演人间百态。

　　商场内无数餐厅早已忙得焦头烂额，明亮华丽的招牌外早已坐着一排又一排食客等待叫号，机械的叫号女声不停的在商场楼层间回响，倒是显得有些荒诞。

　　但这一切的忙乱与消费与书店中的几名员工毫无关系。

　　今天是星期二，对于劳累一天的上班族来说，逛书店是周末有时间才能享受的闲趣，当下情况，还是先和几个哥们造一顿再说吧。

　　由是书店的员工们都有闲心腾出手来，两名瘦子刷着抖音，安德鲁坐在角落里，反正没有一个人是在书店里面读书。

　　瘦子刷着抖音嬉笑，而安德鲁则一直坐在角落里，看着手机沉默不语。

　　手机屏幕上是一条夜晚的街道，炸毁的坦克与装甲车残骸散落街道两旁，炸弹声，爆破声，枪械声，以及人惨叫的呼声不绝于耳。不时都有炮火炸开的灯光照亮街道，照亮的那一瞬，街道两旁避难的平民瑟瑟发抖，颤抖的眼神看着在大街上突进的装甲车与士兵。

　　这是香榭丽舍大街。

　　早在12月22号，国防政府的法西斯就已完全包围了巴黎，法国第一、第三师在枫丹白露会师，彻底合围法兰西岛。

　　随后便是大规模的炮轰与轰炸，国防政府的元帅丝毫不顾巴黎这座光之城的历史底蕴，他们将他们原先发誓守卫的法兰西祖国的首都用阵风战斗机与凯撒巨炮炸成废墟，将这座独步于欧罗巴的浪漫之都摧毁成烈火之都。

　　从22号到现在，安德鲁用手机不停翻看着外网任何有关巴黎会战的视频。但每多看一条视频，他的心就沉下几分。

　　所有的视频都显示共和政府无力支撑，每一条视频都显示着巴黎守军的溃败。纵使有无限战斗意志，纵使有玛丽安娜加身，英勇作战的民兵终究还是比不过法西斯的爪牙。而暗网上些许流传出来的处决视频，更是让安德鲁绝望，“救国者”们残忍的杀害他们每一个俘虏到的民兵，用机关炮、燃烧瓶、绞索，屠戮每一个他们俘虏到的共和战士，美其名曰去除国贼。

　　这一切都是那个该死的国贼——勒库安特的杰作……

　　正当安德鲁抚额叹息之时，他手中的手机突然嗡嗡嗡响起。低头一看，却发现手机顶端冒出来许多提醒弹窗，微博、百度、搜狐、甚至还有瘦子前几天推荐给他的抖音……一切能传递中国新闻的平台，全部都向他的手机发来信息，一下子就弹出十来个弹窗，让安德鲁目不暇接。

　　他想着把这些弹窗划开，可划走一个又蹦出来一个，连着滑了十来次，终归删不掉，有些烦躁的安德鲁无奈点开那个弹窗，手机自动跳转到了新浪微博的一个新闻界面。

　　热搜榜第一的标志被标在标题旁边，预览视频里面循环播放着一个拍摄角度十分怪异的视频，几个身穿越南军装的人踢打五星红旗旗杆，将五星红旗扯下，用他们那军靴疯狂摩擦那片赤红的旗帜，又将其踢落进泥土中。随后又拿着颜料，对着一块石碑涂涂抹抹，在上面画出一面越南国旗。

　　标题很简略，几个大字：

　　“中国甘泉岛遭越南强占！！！！”

　　有那么一瞬间，安德鲁感觉空气凝滞了。

　　前台的两个瘦子停止了嬉笑，他们盯着手机，聚精会神在看着什么。

　　书店外面，商场内越来越多人拿起手机，原本的欢笑与喧闹慢慢平静，一种怪异且令人压抑的议论越来越多。

　　虽然商场里依旧人声鼎沸、依旧有欢笑闹腾，但空气中却渐渐透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异样。

　　而就在这种不算沉默的沉默中，对面烤肉店的报号器突然喊到：

　　“703号顾客，703号顾客，美惠园烤肉请您用餐啦！”

　　………………………

　　于是，在1月9日的夜晚。

　　中华，举国沸腾。

　　微博超话上，甘泉岛事件以及越南数十年来，在南海争端的事件迅速超越无数明星绯闻与国家政策的超话，在一个小时内登顶微博热量榜第一；抖音上，越来越多关于越南强占岛礁的往事被翻出，一幕幕爱国短视频猛烈炮轰越南政府越南人种，一条条对越反击战时越南平民陷害解放军战士的剪辑怎么翻都翻不完，大量民族主义情绪与种族灭绝言论在评论区里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而B站上，更有无数时政区UP主彻夜更新，越南强占甘泉岛登上热搜后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有数位时政区大UP主发布视频。

　　“兄弟们，今天来聊一聊南边的越南啊，这几天不见，越南又给我们整了个烂活！”

　　“实质上，越南人利用咱们高素质、高道德的对外政策来恶心咱们，早已不是一天两天！”

　　“今天，我们来聊一聊白眼狼的终极形态，全国都是猴子种出来的越南！”

　　“对越自卫反击中，对我军战士伤害最大，同时心理打击最大的，不是越军的反击，而是所谓越南平民的偷袭陷害！”

　　“此次越南强占甘泉岛事件是一次前所未有的事态，我国首次公布了越南强占岛礁的视频，这说明我国已不愿再与越南政府进行无谓的妥协！”

　　“咱家现在强大了！前有蒙古，缅甸！下一个就是越南！！强悍国力空留不用，更待何时？！所有此前恶心过咱家的白眼狼，到最后一个都别想跑！！”

　　B站上，对越反击战的讲解视频的播放量顿时暴涨，几年前的讲解视频重新登上热搜，下面的评论区也从几年前夸赞解放军战士的勇武变成了清一色的“屠尽中南半岛，杀光越南猴种”一类的论调。

　　1月9日晚间22点，广西防城港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三名越南来华务工人员在吃烤串时被邻桌袭击，袭击者使用酒瓶击打三名越南工人的头部，随后使用烤签插入越南工人的喉咙，将其杀害。防城港公安在发布一条高度重视的通告后，再无消息。

　　长久以来被有意压制的反越情绪，在得到中南海的批准后彻底爆发。只需一条视频，北京的领袖便让越南在中国人民眼中成为了最低劣的狗种，全国上下凝而一心，让解放军的行动将再无顾忌。

　　中国就像一锅早已沸腾的热水，在揭开死死按住的锅盖后，铺天盖地的蒸汽将炙烤周遭的一切。

　　………………………

　　1月9日，晚间23点12分。

　　北京城，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驻华大使馆。

　　越南驻华大使范星海瘫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椅上，焦头烂额的看着方才使馆干事送来的报告。

　　整个中国已陷入一股前所未有的反越狂潮之中，这股狂潮的力度与疯狂甚至远超上世纪中越战争时的中国民间情绪。就连向来以亲华著称的范星海在这股情绪面前，都感到一丝恐惧与招架不力。

　　甘泉岛事件？

　　这到底是哪个狗东西一拍脑子做出来的决定？

　　他们不知道当前脆弱无比南海局势早就经不住任何进一步的过激行动了吗？

　　军方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范星海烦怒至极，到底是哪个短视的家伙？为了一个破岛，把事情拖到这种境地？

　　“备好通稿，联系中南海，我要请见李作成主席！”

　　身旁的大使副手点头遵命，刚准备出门与中南海方面联系，就有一位干事急匆匆推门进来，差点与副手撞了满怀。

　　“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范星海看着这个慌乱的干事，更是气打不出一气来，“端正点！”

　　“大使先生！中南海方面要求接见你！他们的措辞很强硬，要你半个小时就到中南海！车队已经在楼下了，他们现在就在等你！”

　　砰！

　　范星海一拳捶打在办公桌上，面色不变，但涨红的脖子已然证明他心中的闷怒。

　　办公室内的空气变得沉默而燥热，若换作任何一个普通人，此时怕是一定要吼叫爆发，掀桌子大骂了。

　　但范星海是外交官，外交官最应该做的就是控制情绪，喜怒不显于色。

　　他缓缓张开握拳的手，抬起那张僵硬的笑脸，一字一顿：“走吧，咱们去会见李主席。”

　　当一众外交官匆匆下楼离开大使馆时，大使馆外已经停了三辆红旗H7轿车，前后两辆车内部坐着四位黑衣人，中间的轿车早有一位安保打开车门，恭请范星海上车。

　　这个意思很明显了，中南海的大人物只想见范星海一个人。

　　“你们退下吧，我一个人去，没事的，”范星海支开身后的干事与副手，在向安保点头示意后，一身钻入轿车内。

　　当范星海坐入车厢中时，安保一把关，上车门，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盯了眼副手，登时将副手吓得后退一步。

　　“呵！”

　　安保不顾外交礼节，用完全能为越南外交官听到的分贝嘲笑了一声，在这一刻，一切外交措辞都被撕碎，露出那些标准公式措辞下的丑恶面目——帝国强权的华丽面具罢了。

　　今夜无月，阴云翻滚的黑夜中，红旗车闪的车灯，一溜烟向中南海开去。

　　徒留大使副手以几位干事呆站在大使馆门口，夜风吹过，刺骨寒意涌入心间。

　　…………………………

　　半个小时后，临近零点，在安保护卫以及几位官员的引领下，范星海再度走入中南海内那些隐于阴夜下的官邸之中。

　　这几年来，他也来过几次这里，唯有这次，他头一次觉得那明亮宽敞的走廊是如此狭窄逼仄，他与随行的官员一路无话，皮鞋踏在走廊地毯上发出的闷响几乎令人发疯。他感觉有十几根针筒扎在自己手臂上，将一种名为颤栗的物质打入自己的血管中，随着心脏的泵送传递全身。

　　按理说，范星海应该被官员们引领到会客室，但这一次，他却被径直带向中共中央办公厅，穿过无数个绘有各色江山图的大厅，走过无数条架满中华古典装饰的走廊，一众官员停在了一处厚重的双开门木门前。

　　像是预知般，范星海刚停脚，木门便从内部打开，两名身穿黑衣的安保人员仿佛早有预料，其中一人伸出手做出手势，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范先生请，总书记已经等您很久了。”

　　众官员退后，将范星海凸显出来，敞开的厚重木门后宛如龙潭虎穴，阵阵暖气从中溢出，好似一头巨龙在其中蛰伏已久，一刻不停喷吐着充斥着愤怒与血腥的吐息。似乎急不可耐想要吞噬着一切胆敢踏入这龙穴的无知之徒。

　　“佛祖保佑……”身为越共党员的范星海头一次向唯心主义寻求帮助，随后便闷头一步踏入房间之中。

　　房间被暖气烘着，不冷也不热，令人舒适，范星海调整气息，环顾房间。

　　这是一间标准的社会主义政权高级官员的办公室，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办公室内摆着整整一圈的沙发，而沙发上坐着几号人物，呈左二右二中一的形制。

　　一共五人，四人全部着军服，三名陆军上将，一名海军上将。

　　主座上的人一袭中山装，他那出身军旅的杀气不可掩盖，但脸上却违和的露出一丝微笑。

　　“星海，请坐！”

　　中共中央总书记、中央军委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主席——李作成笑意盈盈，伸着手示意范星海落座。

　　“呃……啊，好的好的。”

　　范星海在主席的指示下落座，可才刚一落座，他身为外交官的敏感察觉力便让他发现一丝不对。

　　为什么接见外交官会有如此多的军人出席？

　　他们是来干什么？

　　范星海一边琢磨这个情报，一边酝酿着外交措辞来向诸位领导人打个招呼，可那公文式招呼还没出口，正对面的主席就一言打断了他的思路：

　　“关于此次的甘泉岛事件，先生，或者说，贵国、贵政府，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啊？”范星海愣了一瞬，抬起头，呆滞的目光盯着对面的李作成。

　　“星海，我也知道你觉得很不可思议，”李作成收起此前春风如面的作态，眼神忽然锐利，眉毛微微上抬，就是这些小动作，让他浑身的侵略性提升了数个档次：

　　“从前，中越两国为了这些小岛礁争来争去，大家互相插旗，互相立碑，就是争着在这些无人的小岛上插上自家国旗。

　　“星海，我也知道，这是甘泉岛上你们的水兵做的事情绝不是第一次了，看看他们做的有多熟练，西礁、黄岩岛、日积礁……你们的水兵在这些小岛上都干过同样的事，这些岛有些我们夺回来了，有些没有。”

　　范星海察觉不对，也不顾外交脸面，急忙插嘴：“主席先生！我范星海向您保证，这只是一次下级军官的擅自越权行为！此次甘泉岛事件完全不代表我们越南中央政府的一切意愿！那些下级军官的月权形式实际上也触犯了我国中央政府的权威，在关于这一件事上，我们河内方面与您是有相同……”

　　铛！

　　陡然而来的响声，让范星海心脏骤停，嘴里的话也戛然而止。他抬头循声而去，却正巧与那名戴着眼镜的海军上将对上眼。

　　只眼神交错瞬间，范星海便感觉心脏一凉，像是一把汉剑瞬间刺穿自己胸膛，斩断上下四个心室，将他的内脏搅成烂汤，血腥剖开，流满一地。

　　“范先生，身为外交官的礼节就不提了，作为儒家文化圈的一员，你们越南人，难道不懂主人未说完话不要插嘴这个道理吗？”

　　常年和文官打交道的范星海，哪里受得住这种威胁？或者说，常年受外交辞令保护，常年受中国“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保护的越南外交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一个外交大使，被驻地国的军官赤裸裸的威胁。上一个得到这种待遇的，是捷克斯洛伐克的驻德大使。

　　“董军同志，不要这么暴躁，”李作成伸出左手虚按，只一个动作，就让董军重新靠回座椅，端起茶杯，静静喝茶，好似几秒钟前的事情从未没发生过。

　　“那么范大使，我们重新说回刚刚的话题，”安抚完唱红脸的人物后，李作成重新摆回那副笑面虎模样，“中越南海争端由来已久，我这几天也在查阅历来争端的导火索以及过程，越查我就越发现，所有争端无一例外，全是争议，然后仲裁，然后互相插国旗，到最后所有争议都没解决，新的争议反倒产生。”

　　“所以，本着确保南海永久和平稳定，我们中方这里有一份方案，想给大使你看一下，卫国同志，你把通令给大使念一下。”

　　一名身穿陆军上将服的降临拿起一出文件，翻开扫了几眼后读道：“第一，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需放弃一切南海九段线范围内所有岛礁主权；第二，越南方面需恪守去海岸线以外12海里为领海，不得有任何填海造陆行为扩展专属经济区及其领海；第三，越南方面需在中越边境线周遭20公里设置和平通行区，不得驻扎任何军队及武装力量；第四，越南需在中越边境上新开四个口岸，四个口岸均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驻守维和！”

　　李作成看着早已满头大汗的范星海，敲了敲沙发扶手，皮笑肉不笑：“范大使，越南驻华大使拥有全权代表权，也就是说在法理上，这份方案您可以当场签署。”

　　“不行！！”范星海忽然吼叫一声，随后便猛然一愣，发觉自己失言，但他却发现周围的人反应并不强烈，又沉下心来缓缓说道，“抱歉，我刚刚有些激动，这件事其实是可以和平解决的，我们越南现在将诚恳的归还甘泉岛以及所有我们越南非法侵占贵国的岛礁，主席先生，我们越南愿意同贵国放下争议，共同开发美丽的南海！真的！这一次，我国是真的愿意，绝不虚假！！”

　　“范大使，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李作成突然伸出食指，指向范星海眉心，这羞辱与侵略并存的手势，让范星海一时不敢妄动，浑身颤栗。

　　“现在这场密室交谈，不是磋商，不是中越之间的谈判，而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对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下发的最后通牒，”李作成从头到尾语气没变，“我们只是把这个方案告诉你们，你们接受与不接受，两种情况，我们都有后续方案。范大使，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这这这……主席先生……这我，我需要与河内方面通话！”

　　“不必了，”李作成摇了摇手指，“我们的驻越大使已经把这份文件放在苏林总书记的岸上了。”

　　“诶？”

　　…………………………

　　1月10日，凌晨零点35分。

　　河内，巴亭广场，越南主席府。

　　这座欧式小楼乃是前法属印度支那总督府，是当年法国在亚太殖民势力的最高代表，无数精美的法式建筑依旧保留。20世纪50年代，总督府在越南独立战争之后被北越政府启用为主席办公地点，并在接下来的几十年，成为越南社会主义共和国的权力中枢。

　　主席府通常是彻夜不关灯，方便主席紧急处理一些事件。这个惯例往日基本上不会用到实处，但在今晚，这个惯例倒是起效用了。

　　越南共产党总书记、国家主席苏林面无表情，他没有低头，只是用双眼瞟着桌上的两份文件。而主席办公室内，大大小小的越共官员与军队高层齐聚一堂，压抑的气氛几乎肉眼可见。

　　或许是十分钟，又或是一个小时。总之，在漫长的沉默后，苏林将手慢慢抬起，点在一份文件上，说：“这是那个西沙第六巡防队发上来的甘泉岛夺岛报告，是吗？”

　　越南国防部长潘文江弯下腰，片刻后回到：“是的。”

　　苏林又看向另一份文件，随后将目光移向越南总理范明政：“这是中国大使刚刚送来的所谓《南海争端解决方案》，是吗？”

　　范明政不语，只是点头。

　　苏林神色未动，只是用一种将死之人的速度缓缓起身，起身的动作僵硬而不自然，仿佛身上背了千钧泰山，奋力站起般。

　　“潘部长，刚才你们核实了，全越南各部参谋部通通没有收到甘泉岛夺岛计划的请求指示是吧……”

　　“主席同志，是的。”

　　“也就是说，这整场夺岛行动是那个小小的巡防指挥做出的？”

　　“是的……”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林忽然笑了起来，对于总书记来说，这是无比的失态，可在场的所有官员与将领们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提醒。

　　“好啊，一个小小的巡防指挥，就有权利指挥手下随便打上他国的领土？”苏林的声音忽然提高几度，声音中带着笑，怒极反笑，“他是总书记，还是我是总书记？我看我这顶总书记的官帽子给他带喽！这么有魄力啊！这么有胆量啊！他的眼光自认为比我还长远啊！”

　　说完，苏林忽然扭身抄起那份夺岛报告，将这份玩意儿展示在所有官员面前：“干完这蠢蛋事之后，还恬不知耻的发了个正式直通报告来向我邀功！？唉……想升迁想疯了！”

　　啪！

　　苏林狠狠将那份文件摔在地上，双手撑桌，一旁的潘文江实在看不下去，默默出了句话：“总书记同志，那个巡防指挥以及一切巡防负责人，还有那个执行夺岛计划的703号巡防艇成员，我们已经全部控制！总书记同志，我们要不要把这些人移交给中国？”

　　苏林抬起头，瞪大个眼看着潘云江，脸上看不出喜怒：“你真以为中国人的想法就是要几个人吗？潘部长，不要这么天真了。”

　　范明政捂着头，万般纠结下，他终于说出一句话：“那总书记同志，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苏林拉开椅子，身形一歪，瘫在椅子上。

　　“告诉范星海，接受所有条款，所有条款！全部接受，不要讨价还价！”

　　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争论，外交部长裴青山很自觉的离开办公室，前往通讯室。

　　片刻后，裴青山返回，向苏林轻轻点头，苏林看到，从椅子上直起身，示意诸位官员与将军们落座，所有人就这么沉默的呆在办公室里面候着。

　　等候着来自北方数千公里的一条消息。

　　煎熬的43分钟后，电话再度响起，犹如敲在办公室内所有人心头的鼓锤，让人胸口一阵发痛，心脏缩紧。

　　裴青山立刻起身接起电话，听筒那边是细微的急躁声音，像是一个蜜蜂在听筒那边飞来飞去。裴青山捧着听筒不时点头，然而这头点着点着，便僵硬在脖上。

　　这一僵硬，挑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苏林心中警铃大作，回答就在面前，回答是好是坏，就在面前，自己却无法第一时间得知……这种感觉，让苏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坐在讲台下，等候着老师叫着试卷上的分数。

　　终于，裴青山捂住话筒，眼镜下的瞳孔放大又缩小。

　　“中国人提了新条件……”

　　“什么条件？”

　　“将岘港设为特别市，允许老挝在岘港驻军，同时，允许老挝建设一条穿越顺化的铁路，给予老挝顺化省军事通行权……”

　　“这……”

　　“还有……将湄公河三角洲全部划归柬埔寨，将胡志明设为柬越两国共管城市，允许柬埔寨在胡志明市驻军，将胡志明市关税权转让给柬埔寨……”

　　有些将领已经吸了一口凉气，更有些将领握拳，心中窝着火。潘文江更是脖梗通红，只是出于仪态，才没有怒吼出来。

　　“最后还有一条……中国要求我们立马加入东亚防御协定，允许中国使用我们所有军事设施，允许中国在我们全境驻军……同时，中国要求我们与他在国际外交事务上保持绝对同步……”

　　“还有吗？”

　　“总书记，没有了……”

　　苏林全身后仰，眼睛看向天花板的华丽吊灯。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北京的目的，他们根本不想做任何谈判、抑或提供任何和平解决的方法。他们想做的，就是拿越南人民的血给自己的利剑开锋，任何忤逆巨龙意志的存在都将被武力抹除。即便同意他们的要求，割地求荣，之后也不过是又一次布拉格之春而已。解放军神兵天降，自己和党中央的领导层还能有活的机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数十次深呼吸后，数十秒的沉默之后，他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

　　“文江，下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明政，立马拟定主席令，马上宣布全国进行总动员，全国戒严，动员所有预备役民兵！同时为我安排一场明天早上的电视讲话，最后，下命令……让国家情报部看住所有河内正部级以上干部，河内的所有中央干部，包括我，驻守河内！”

　　“是！”

　　“明白！”

　　“青山！你马上联系我国驻日本驻澳大利亚大使，让他们开启屏蔽式密电通话，今天晚上我要亲自跟他们通话！”

　　“明白！”

　　说出那些话后，苏林一身轻松，纠结的抉择已过，接下来就是放手一搏。

　　“这是中国人给我们设的套，我们接不接受这些条款，对中国人来说无所谓，我们的反抗态度，对中国人来说很有所谓。”

　　说到这，苏林回声从主席府的玻璃窗望向外面黑暗的河内。

　　“法国人，美国人，中国人……他们都曾践踏过我们越南……但我们每次都挺过来了，不是吗？”

　　办公室内，越共的干部们纷纷将眼神望向他们总书记的背影。

　　“不过……中国人又来了，带着比法国人更强的意志，比美国人更多的军队，比上个世纪更先进的装备回来了……我有预感，越南这次挺不过去了……”

　　“总书记……您不要悲观……”

　　“我自有分寸，”苏林挥手，止住了范明政的劝阻。

　　“就算这一关越南挺不过去了，但我们也得像兔子一样，死之前咬下一口肉来！”

　　说完最后一字，苏林扭头看向干部们，发白的脸上带着一丝苦涩的微笑：

　　“带着这种信念，去准备吧。”

　　…………………………

　　北京时间1月10日，凌晨3点22分。

　　从广西防城港到柬埔寨的柴楨城，74、75两个集团军共31万大军集结完毕，南方军区倾巢而出，空军方面更是从西部战区和中部战区调来大批增援，顿时到云南，广西，贵州三省的所有军用机场战机密度大增，数量之多甚至不得不征用了部分偏僻的民用机场。

　　若将视角拉近到每一个军队的驻地中，会发现在这原本应该睡眠休息的时间点，各驻地的礼堂集会处依然灯火通明。

　　再将视角拉近，会发现，在这漫长边境线上，两大集团军各部在不约而同的进行同一场宣讲。

　　柴楨，合成42旅驻地。

　　全军将士分成五批，依次在大操场上坐着小板凳，看着临时大银幕上的投影，听着政委的演讲。

　　银幕上，黑白色的录像与古早彩色录像交替出现，但颜色再怎么变化，录像上的主体依旧没变。

　　那是一系列有关对越自卫反击战以及老山轮战的录像。

　　但与那些B站上常见的炮兵集群开炮、坦克集群冲锋的视频不同，这份录像显然要比那些激情澎湃的视频压抑许多。

　　无他，只是因为这份录像是一份记录，对越作战解放军死因的报告罢了。

　　身披绿色军装，头戴红星绿盔的躯体毫无生机的躺在地上，背部是一个血红色的枪口……

　　一具背着八一式的躯体跌在一个坑中，坑底的竹签将其身躯穿了个透心凉，肠子内脏脊椎的一部分被竹签带出……

　　一个年轻人睁大个眼躺在担架上，脖子处是一道尖刀抹喉过后的伤口……

　　一名身穿干部服的尸体被几个解放军抬着，摄像头不停跟拍，尸体胸口是一处弹痕……

　　几名解放军搜查着一处被攻陷的战壕，一个木桩插在战壕边上，木桩上钉着一个骷髅头，骷髅头上扣着一个中国八零式头盔，骷髅上未腐烂完全的肉引来几个苍蝇盘旋……

　　如此多的片段，只是漫长的录像中，短短的几十秒罢了。

　　这卷录像带共有7分钟长，详细记录了上世纪一系列对越作战中解放军出现的损失状况，一直以来作为解放军内部丛林作战的参考资料而存在。

　　而在今日，这种只有高级军队干部才能看到的内参片，在这个晚上全部放送给74、75集团军全军将士。

　　……

　　影片播完，政委拿着话筒缓缓上台，他扫了一眼操场上全程保持沉默，正襟危坐的解放军。

　　“同志们，看完这一段录像后，你们有什么感想，畅所欲言。”

　　十几秒后，一名战士举起手。

　　“报告首长，我从中看到了我军当初战备疏忽，从而导致了大量伤亡，但每一次前辈的伤亡都是我们这些后来者宝贵的作战经验，是先烈们用鲜血换来的经验，打造出我们现在这支强军！”

　　“说的很好！”政委用鼓励性的语气回应，“还有哪些同志想回答？”

　　很快又站起来几名士兵，纷纷谈着自己对录像中解放军尸体状态的理解，以及可能出现的技战术失误，还有其他的一些“总结性”言论。

　　政委环视一圈，举起手的战士越来越多，会场讨论热情也越来越激烈，气氛也渐渐烘托到位。

　　“同志们，你们的回答都很不错，都充分考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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