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1月7日15：17分老挝万象，西孟寺附近的加油站

　　王博海坐在一辆黑色雪佛兰SUV的副驾驶位上，紧盯着从对街口的一栋4层楼、有着一块日语广告牌的民房。他的队友们则在仔细地检查自己的装备和弹药。冲锋枪、霰弹枪、袖珍耳机、防弹夹克……这支武装到牙齿的小队是巨龙的斥候与猎手，他们悄无声息，仿若摇曳的风铃昭示着狂风的到来。

　　“头儿，整点烤串儿。这破地方就和我老家的小县城没区别，什么也没有，就是烧烤多。”

　　王博海啃了一口烤五花肉补充能量。的确，万象虽然是老挝的首都，但整座城市几乎就没几座高楼，基础设施几乎只有普通道路和路灯，甚至连高架桥也没有。不知道是城市设计故意而为，还是老挝根本没有能力建设大都市。对于这种小国来说，接到中国的海量援助简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代价就是自己的主权，不过对于这里的人民而言，国家主权和自己月入3000的生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烤的不错。任务结束后可以去那里多吃一点。小姚，把那地记一下。”

　　“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家烧烤店是一个女老板开的，人漂亮滴很呐……欸！头儿，目标！”

　　小姚指了指前方的路口，一辆白色丰田正拐过弯来在路边停下。还没停稳，车上飞奔下来一个穿西装的人，甚至连发动机都没有熄火。那人随后跑进楼中，失去了踪迹。

　　“动手不？”

　　“不必。他待会会下来的。”

　　王博海慢悠悠地吃着烤串，吃完后还有些不舍地舔了一口竹签。他打开手机看了看，然后转头对小李开口道：

　　“那人是日本人在老挝政府里的线人，他知道了老挝要把日本人的间谍全卖给我们，就跑出来通风报信。他刚刚进去的地方应该就是日本人在万象的总站点——或者接头地点。总之接头的人级别不低。这地其实早就被我们怀疑了，他今天来就是证实了我们的猜测。

　　“情报带到后日本人就要跑路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把来接头的日本人抓到，问出点什么来。至于线人——会有别的人去处理。嘿……怂的就像条狗。鬼子也是，给了多少钱能买到这么忠心的狗啊？”

　　“报告，无人机发现疑似目标，已同步到你们的视野里。”

　　一只“鸟儿”在小张的操作下扑翅飞到了民房一旁的椰子树上，通过它那毫无生机的眼睛把看到的一切传输到小张的屏幕中，接着共享给各位戴着墨镜的队员。

　　王博海戴的墨镜中立刻就出现了一副画面：画面里，民房的某处窗户中，线人正在和一名男子急切地交谈着。操作无人机的小张在操作终端上按了几下，队员们的耳机中立刻就传来清晰的人声——是老挝语。

　　“长崎先生！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了！支那人全部知道了……“

　　“冷静点!仔细说“…………

　　随后就是急促的交谈声。这些日本人宛若惊弓之鸟，哪怕是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警觉起来。王博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就好像农村的狸花猫在玩弄无处可逃的硕鼠，挠上一爪或者咬上一口，待到猎物流着血四散奔逃到丧失体力，才发动致命一击。

　　突然，在无人机的视野里，房间里似乎有什么灯光在闪烁。眼尖的他立刻就注意到设备上似乎有一个天线——像是某种未安装的大型传输设备。这里不可能是什么接头地点！很有可能是他们的安全屋甚至分站点！

　　王博海当即决定不再等候，他拍了拍驾驶员小江的肩，随后拉动手枪的套筒给子弹上膛。

　　“全体注意，准备行动。“

　　他一想到之前放跑了那个缅甸的死囚，便咬紧后槽牙，这一次他不能再失败了！

　　……………………

　　“为什么不到接头地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找我？“

　　名为“长崎“的特工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线人，像是一头受惊的野兽在瞪大双眼观察四周。

　　“没用的！所有接头地点全部有盯梢的，全城的公共电话最近都停止服务了，我只能来你们这里了。这里很危险，你们要赶紧撤……“

　　“路上有跟踪你的吗？“

　　“没看见……应该没有……“

　　长崎猛地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往墙上撞。线人余光瞥到，一把匕首已经顶在自己的脖颈。

　　“他妈的，你最好真的没有被跟踪！你害的我们没法在这里呆下去了，知道吗？“

　　“现在……整个万象都不安全，你们最好赶紧离开……“

　　叮咚一声，突然响起的门铃让长崎把注意力挪开，也给了线人喘口气的机会。屋内十几位特工都迅速放下手中的工作，抄起离自己最近的武器，推翻沙发或躲在墙角，准备随时进行战斗。

　　“您点的披萨到了，开下门可以吗？“

　　“谁叫的？“长崎低声问了问屋内的同伴。这时，一个弱弱的回应从角落里传出——来自一位情报设备的操作员。

　　“是我。但我叫他放在楼下的。“

　　此时，屋内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仿若凝胶般的空气让长崎感到急迫与沉重。他蹑手蹑脚的掏出自己的P226手枪，打开保险，单手举枪紧贴墙壁，就像电影《教父》中的经典一幕。线人也止不住地颤抖，压抑到极致的气息让他几乎无法放松。

　　“我放门外了，记得来拿。”

　　伴随脚步声的远去，众人渐渐放下心来。那位操作员笑着从角落里走出来，似乎是在庆幸刚刚就是一场误会。

　　“呼……我就说，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未落，操作员的脑袋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猛击一拳，飞溅而出的鲜血洒在白墙上，就像是他们的国旗一样，鲜血淋漓又惨淡无光。

　　“敌袭！趴下！敌人在对街的窗户！……”

　　砰的一声巨响，铁门被炸开。从浓烈的烟雾里飞出几个黑影，紧接着就是白光乍现，耳鸣发作。几乎所有在客厅的特工都受到了震撼弹的影响丧失了战斗力。王博海等人踹开铁门，架在门框上，用几发精准的短连射优先击倒手持冲锋枪或步枪的敌人，随后小张朝房间的走廊上倾泻火力，小姚快速进屋寻找掩体，用半自动霰弹枪迅速收割倒地特工的生命。小屋内顿时枪声大作，吓得路上行人四散而逃。

　　“斥候斥候！把屋子后半部分盯死了！”

　　隐藏在对街屋内的国安部“斥候”小队用射手步枪对屋内的己方单位提供情报与支援。通过消声器把自己隐藏在街道上的喧闹中，敌人几乎发现不了自己身处何处。狙击手回复了一声“收到”，之后转移准星，看向同层楼的后半部分——那里刚刚拉上了窗帘，不过也是于事无补。他打开瞄准镜的红外热成像视野，大量的白色人影就隐藏在屋中，甚至连拿的枪是什么都能分得清。

　　“尖兵尖兵，注意，你部正前方房间内藏有6-7名敌人，是否提供支援？”

　　“快打！打死这群狗操的！”

　　隐藏在房间内的几名日本特工立刻就被几发精准的全威力步枪弹钉死在墙上。武田弘毅本能地趴下身子，想躲过来自对街的枪线，但一声脆响从自己的脚边传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腿被什么圆圆的东西砸中，转头一看，一颗破片手雷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脚边——似乎是死神对自己的嘲弄。

　　轰的一声，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

　　不知过了多久，长崎才开始恢复些许意识。忽然一盆冰水泼过来，如电击般刺激着他的神经。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幽暗的小房间内，双手被铁链反吊着，有两个黑影在自己身前徘徊。看容貌一个老一个年轻，不过他们有着共同点——那就是都说中文。

　　“博海啊，可算是没让我们失望。你把日本人驻万象的情报站点端掉了，你这是将功补过了。“

　　“本以为只是抓个小贼，没想到捅了老窝。“王博海笑着瞥了一眼刚醒过来的长崎特工。他抄起一根电棍杵了杵长崎的脸，疲惫但又坚毅，似乎是有什么一直支撑着他撑到现在。

　　“这鬼子看起来是个硬茬儿，和我们之前审过的不一样。“王博海按了一下按钮，长崎的身体立刻痉挛起来，像还保留着神经活性的猪肉，让人恶心。长崎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他忍痛咬着牙，狠狠盯着面前的审讯者。

　　“一之濑达也，代号“长崎”，日本国家情报院（2025年成立的机构，统辖日本所有的对外情报作业）优秀驻外干员，曾去过韩国、越南、菲律宾、还有老挝。“老张用日语说道，紧接着拿着一沓档案拍了拍他的脸。”看这照片，就你啊？“

　　“我……我跟你们这群支那猪没什么好说……“

　　一记棍击猛地砸在他的腹部，让他疼得闭上了嘴。王博海的脸上收起笑意，又是一棍打在腰间，接着用力往脸上甩了一棍，鼻血霎时缓缓流出。

　　“别那么倔强，对你没好处。“老张翻过一页，继续说道，”为了自己的事业离婚过，留有一女。叫什么……长崎素世，对吧？在日本的同志和我说这是一个知名少女乐队的成员，看看这张照片，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一之濑先生，我不明白，是什么让你能远离自己的家庭，来到东南亚，替你的国家干脏活儿？“

　　“我要让我的女儿远离你们这群怪物……“

　　王博海突然狠狠抓住他的脑袋，朝石墙上用尽全身力气撞，如同捣蒜般砸了一下又一下，待到鲜血沾满双手后就抄起一柄大号扳手，对着他的左膝猛击。直冲大脑的疼痛感令他几乎瞬间晕厥，可他仍然清醒，仍能感到自己膑骨处传来的疼痛。他下意识地抬起左脚脚板，那里却再也没有知觉。

　　“逼养的狗东西，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随后第二记重击砸到他的右膝处。他的牙关几乎咬碎，凸起的青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十个指甲深深地嵌在掌心中，从喉咙中挤出的嘶吼好似一只被撕咬的野狼，塞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无尽的愤怒的双眼死死瞪着眼前的王博海和老张，目眦欲裂。

　　“你说得对，我们是怪物。”老张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似乎是在承认他的说法。“但就算我们是怪物，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也要把你们拽下去。只有战争和烈火，才能洗刷你们对我祖国犯下的罪行和我们之间的仇恨。

　　“博海，给他上药吧，没必要白费力气了。”

　　过了一会，几乎没受到任何抵抗，一根针就插入他的脖子，随后，他就失去了知觉。与其说是失去知觉，倒不如说是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仿佛自己的灵魂被拽出肉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身如同木偶一般被摆弄着，耻辱至极。

　　“你们在万象的任务是什么？“

　　“主要是……发钱。大……大使馆要拉拢老挝的政客，就把……把钱发给我们，让我们去贿……辉洛他们。还……还有，反对派政客……“

　　“那些皮包公司估计就是干这个的，和我们的猜想没有错。在军事上你们有什么主要任务吗？“

　　“训……训练老挝境内的反对武装。”

　　“还有吗？”

　　“制……制造边界冲突，中……中国和老……老挝的边界冲突……“

　　“说清楚点。把细节都讲清楚。“老张的语气夹杂着一丝焦虑，似乎事情要远比他们预料的严重得多。

　　接着，在一之濑达也迷迷糊糊地叙述下，一个惊天密谋就被透漏出来。日本人计划是：如果己方和中国对老挝的外交攻势势均力敌，则会派遣特工伪装成老挝边境部队士兵，通过侵犯中国领土劫掠边境村庄、袭击边防官兵来制造边境冲突，让中国放弃对老挝的争取，逼迫老挝倒向太平洋防卫条约阵营。人选、装备、具体袭击计划、撤退路线都已经安排妥当，就差命令执行。待到王博海记下最后一个字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这样一份计划疯狂到令人难以相信，但是日本人就是这样准备的。他们就好像赌桌上放弃一切的赌徒，来赌手里拿着的是最好的牌。

　　第一天的审讯完成后，王博海和老张走出审讯室，来到室外放松放松，呼吸夜晚下丛林中的新鲜空气。他们其实仍在老挝境内，只不过要进行突击审讯，就借用老挝安全机关的牢房一用，过几日就要押回国内。

　　“老张，审完的话，这人要怎么处理？“

　　老张没说话，只是点上一根香烟，发亮的烟头在夜晚下显得格外清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后，他回答道。

　　“转移，转移到北边，外蒙自治区。“

　　“为什么？是要拉去做苦力吗？“

　　老张摇了摇头，他把烟头扔在地上，用军靴踩灭。

　　“外蒙自治区最近成立了一个新机构，在温都尔汗，叫什么101号特种研究设施，直属于中科院。保密级别很高，我只是和你私底下聊聊，别说出去。“

　　“研究，研究什么？“

　　“听说这个设施的负责人是陈浩涵博士，那个想出冻死蒙古人的‘天才‘。”老张冷笑一声，“你觉得那是来干什么的。”

　　一阵无言，真相就在嘴边，但似乎嘴巴被封上了，怎么也开不了口。末了，老张叹了口气，他回想起档案上那个叫“长崎素世“的女孩的照片，亚麻色的头发让他记忆深刻。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女儿，乖巧听话，令人怜爱。

　　“我知道我们必须这么做，但是，小王，有时候我感觉，“老张咽了一口口水，”真他妈的黑啊，黑得没有尽头。“

　　王博海的耳边顿时回响起黄云玉的那句“你们令毛主席蒙羞！“，他拍了拍老张的肩，又给他递上一根烟，打着火，二人默默地抽起烟来。

　　今夜无言，唯有鸦声三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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