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2029年1月5日，下午4点26分。

　　老挝首都万象城，中华人民共和国驻老挝大使馆。

　　琥珀色灯影下，红木铺就的会议桌上，一场十几人的小会已然召开。

　　老挝外交部长通沙万与中国驻老挝大使李安毅对坐会议桌两旁，身旁，中国驻老挝外交官与老挝外交部官员们面带微笑，眼角翘起，春风如面，热烈的笑容洋溢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好似众人都是一群久别了数十年的知己，在重新见到兄弟的那一刻，喜不自胜。

　　当离开这气氛诡异的会议室后，让我们将时间拨回昨日……

　　在昨天，老挝政府收到了来自北京的密信，30分钟后，一封邀请老挝加入东亚防御协定的邀请函被呈至老挝政府首脑宋赛总理的书案前。

　　霎时间，整个老挝政府都被这短短数十字的邀请轰动了。

　　从2027年开始，东协与太约这两头亚太巨兽的外交攻势就将整个东亚搅的鸡犬不宁。或是操着汉语，或是说着日语的外交官们奔赴于亚太一个个国家，向着那些中立摇摆的小国抛出此前他们从未见过的价码。

　　昔日东南亚诸国自降国格都求不到的援助，如今却被这两头巨兽一把一把强塞进怀中；昔日赤道小国想都不敢想的科技，如今却被两个阵营的领袖们倾尽全力传授。

　　但这个馈赠是有代价的……

　　“加入我们……”

　　蛰伏的巨龙与大和樱花下的武士在这些小国耳边耳语，他们互相贬低对方是多么的卑贱，辱骂对方是多么险恶；夸耀自己是多么无私，展现自己是如此宽宏大量。

　　对于大国，这只是在布下棋子，但东南亚所有国家来说，这是一场豪赌……一场不是全胜，就是全败的豪赌。巨龙与武士在将来必有一战，而他们这些小国，必然要为他们跟随的霸主负出责任。无论是武士斩下龙首，还是巨龙撕碎旭日，一方的全胜必然导致另一方的万劫不复……

　　被瓜分……被践踏……被奴役……

　　每一个东南亚小国都要面对如此抉择，只不过先后顺序罢了，如今，这个抉择降临到了老挝。

　　宋赛总理捧着那张邀请函，在办公室中沉默了两个小时。

　　漫长的沉默后，一道简短又迅疾的命令被传至外交部：

　　“立刻与中国驻老挝全权大使进行磋商。”

　　……………………

　　中国驻老挝大使馆会议室中。

　　柔和的琥珀灯光打下，在双方点头致意后，中国大使李安毅率先开口：“通沙万先生，日久不见，你还是如此健康啊！”

　　“承蒙李先生关照，”通沙万笑回道，“像我们这种领导人都是有营养师跟着的，虽说健康，结果连嘴都没法自控，我想吃提拉米苏都得提前申请，你说我郁不郁闷？”

　　“哈哈哈哈哈……”

　　会议桌两旁，外交官们心神意会，不约而同笑起。这是一个好头，开朗打趣的环境更能拉近双方的关系，毕竟就算再怎么追求利益，人总归还是人，带点人情味。

　　“提拉米苏的事先放下吧，还是谈谈正事，”李安毅伸出手，手的方向正是通沙万桌前的文件。

　　“想必贵国已经收到了我们的邀请，在当前国际局势动荡的情况下，为了促进地区的稳定与和平以及中老两国之间绵延长存的友谊关系，中华人民共和国以诚挚的心态邀请贵国加入我们领导的东亚防御协定。”

　　说到这里，他突然虚身向前，语气怪异地问道：“不知贵国政府有何看法？”

　　通沙万晃晃手指，尽管他明白现在的对话可能将决定老挝这个小国的生死，但他依然面色不改，谈笑风生道：“我国对贵国提出的邀请产生浓厚兴趣，但兴趣终究是兴趣，关于是否加入贵国所领导的东亚防御协定，我国政府可能要充分考虑我国利益与贵国利益是否一致，以及加入贵国阵营对我国产生的利益。”

　　“只要能谈，一切都好说，”

　　李安毅扯了扯衣领，伸手接过副手递过来的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详细的中国对老挝援助计划，在此正式递交给贵国。只要老挝加入东亚防御协定，这一篮子援助计划将会在一个月后立刻落实到位。该援助计划范围涵盖了民生、金融、建筑、铁路、矿产业、农业、冶金业等一系列国家本源式的实体经济，我国将为贵国提供以上所有方面的各色设备、物资、人员培训，确保这些援助计划能够立刻为贵国所用！”

　　通沙万接过文件，在李安逸乐此不疲的介绍中，他翻看着一页页文件，眼睛逐渐瞪大。

　　中国开出的价码丰厚到无可想象，就算此前数十年老挝一直与中国保持友好关系，在中国对老挝的援助也从未间断的情况下，这一份文件上的援助力度，依旧远超以往数十年累积下来的各色援助。

　　只要这一揽子援助计划落实到位，萎靡不振、极度依赖第一产业的老挝经济将瞬间腾飞，在两三年之内，就能从一个农业国初步迈入工业国的门槛！

　　“这……李先生，单就一个邀请我们加入贵国阵营的要求，恐怕用不着这么大量的援助吧……”

　　“慢着，通沙万先生，”李安毅忽然伸出手，“还有些东西要呈给您……”

　　片刻之后，中国大使的副手再度将一叠更厚的文件放在老挝外交团面前，赤红色的八一军徽印在文件封面，只一眼就看出这文件出自谁的手笔。

　　“全方位军事援助、中国武官外派训练、中老两国军校交换生计划、军工产业线建设计划、以及贵国永远享有中老军火贸易价格的同盟国待遇。同时，只要加入东亚防御协定，贵国将立刻从我国这里获得一笔价值500亿人民币的军火无息贷款，贵国可以用这笔贷款购买我国任何外贸装备以及部分现役装备……”

　　这份提案一出，老挝方面的代表团每一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何等大气的手笔，500亿的无息军火贷款……

　　只要这500亿拿到手，老挝瞬间就能拉出一支拥有先进装备的现代化部队，而在中国教官的全方位指导下，老挝军队将很快从游兵散勇逐步走向正规化和现代化。

　　“贵国这是……这些援助，说实在的，我们也没有想到，想必贵国除了邀请我们加入阵营，还有些别的要求吧？”

　　通沙万老练地看出面前这些笑面客另有他意。如此丰厚的条件就好像在和恶魔做交易，签下自己的名字，就能获得今生今世都享受不完财富，但是，代价又是什么呢？

　　李安毅点点头，春风拂面的笑容更加和蔼：“鉴于当下毒品走私在我国云贵两省愈发猖狂，我国将派遣第76集团军进入贵国，协同贵国政府打击金三角毒品贸易。为了两国之间协同行动，我国政府希望贵国能为我军提供永久驻军权，并允许我国在贵国国土上建立永久军事基地。”

　　“军事通行权吗……”通沙万心情一震。果然，代价还是来了。

　　中老友谊延绵数十年，长期以来，两国官方的宣传口径都是将对方称为社会主义阵营的朋友，是平等相待的两个国家。是一同对抗美帝国主义在东南亚侵略的统一战线战友。虽然老挝政府都明白中国是老挝的大哥，但从1949到2024年间，中国始终没有撕下那一层面皮，始终将老挝当做一个平等的伙伴对待……

　　可如今……对于一头满目仇恨，渴望复仇的血龙来说，一切脸皮都是无用的。

　　签下这份协定，老挝就不再是中国的朋友，而是中国的小弟，中国的傀儡，是北方巨龙利爪下的一颗棋子。而这一届老挝政府也将永远成为老挝人民眼中出卖国家利益与主权的罪人。

　　但如果不签呢？

　　通沙万清楚明白老挝与中国之间的国力差距，隔壁九天就被速通的缅甸诸军阀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解放军那凌厉无比的攻势宛若巨龙龙爪的寒光，仍然历历在目，潜藏的杀气令人汗毛倒竖。

　　兹事体大，通沙万已觉此事不在掌控之中。

　　“李先生，您提出的条件以及一些大致上的条约条款，我们都明白了。这些条款可能需要我与我们政府首脑进行一些商讨，恐怕无法在这里第一时间给您答复了。”

　　此话一出，两边的人马都知道，今天的这场会议也就只能开到这里了。在这一瞬，老挝外交官的侥幸与为难、中国外交官的轻蔑与不屑，十几个人笼含着几十个心思。纵是如此，每个人却依旧笑若春风，站起身，伸出手，宛如老友临别之时，依依不舍。

　　两队人马离开会议室，三三两两在大使馆中下楼来到大厅，通沙万揉揉脑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如何抵挡中国的外交攻势。

　　可就在低头时，有人拍了他的肩。

　　是李安毅。

　　“通沙万先生，闻言您爱吃提拉米苏，正好，大使馆这里有一些西点师。今天晚上大使馆将会举办一场宴会，还请您和您的家人赏脸参加。”

　　盛情难却，加之拒绝提议内心有虚，通沙万只得道出一句：

　　“乐意之至！”

　　………………

　　北京时间晚7：30，中国驻缅甸大使馆，

　　水晶灯、美食、美酒，以及永不停歇的圆舞。而在夜色与欢宴的掩护下，不可告人的交易和最肮脏的密谋在低语中潜伏、无处不在。

　　通沙万喝了一杯又一杯红酒，接受了一轮又一轮的赞美和吹嘘。中方大使馆的厨师特意考虑到了他本人的身体原因，所做的菜品大多清淡可口，但是美味异常，甚至有几道老挝当地的菜肴，口味正宗。

　　通沙万很少吃晚宴吃的如此舒畅，晚宴接近尾声之时，他满足地坐在宴会厅一角的桌子旁，有些羡慕地盯着仍在舞池中欢跳的男男女女。他年事已高，身体也渐渐随着工作压力下走形，自然是没什么精力去做那些年轻人的活动。

　　看那，多么美好的夜晚。美丽的女士、英俊的先生，华丽的礼服以及繁复的礼仪，还有男女之间潜藏在言语之中的挑拨与弄情。似乎这一切与窗外危如累卵的东南亚是两个世界，在这里，永不结束的宴会和欢愉如鸦片般麻痹着所有与会者的神经，好像只有在这里才能在重压下喘息片刻。

　　通沙沉思着，但宴会总有结束的一刻，当一切终将落幕，这一切是否会变成烈火焚烧后的硝烟，消散于无形呢？

　　“通沙万先生。”

　　他抬起头，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来到一边。是李安毅大使。

　　“多么美好的晚上啊，要是没有遗憾就更好了。”

　　“大使先生，为什么要这么说？”

　　李安毅笑了笑，拉开凳子坐在他身旁。

　　“厨师前阵子和我说，原本有一批好酒会从国内运过来，但是因为铁路运载量有限，所以得过几天。大部分都是来自法国的好酒，干邑的白兰地、香槟、还有勃艮第的红酒——在内战前买回来的存货，以及我们贵州的茅台。若是这些精品能够及时送达，今晚的酒宴就会更加完美了。可惜啊，老挝没有港口，没法运更多的东西过来。”

　　敏锐的通沙万立刻就捕捉到李大使的话外之音。一瞬间，他脸上酒意全无，大脑则进入了激烈的思考状态。这是什么意思？是战争目标？还是领土诉求，甚至更进一步……中国人的谈判底牌。

　　“老挝的发展一直有一个短板——没有出海口。仅仅50公里的距离，那个国家就将你们与大海隔开……通沙万，你不觉得这很侮辱吗？”

　　通沙万抬起头，眼睛中出现了一抹色彩。

　　“部长先生，还记得我们上一次分别前说过，邀请您吃甜点吗？现在，请您陪同我到一个更利于谈话的地方。”

　　正当通沙万疑惑时，他跟着大使离开了宴会厅，来到了一处休息室。工作人员推开休息室华丽的大门，装饰精美的古风休息室中，那黄花梨茶几上早就摆好了几碟提拉米苏。

　　由此，通沙万明白了。

　　“请坐，”李安毅尽地主之谊，请通沙万入座，二人落座之后，通沙万盯着他最爱的提拉米苏，却久久没有动口。

　　二人沉默了许久，直到李安毅拿起一碟提拉米苏，用叉子划下一块放入口中，用舌头抿开。

　　“我知道，让另一个国家一整个集团军的部队进入到祖国的土地上，对于一个外交官来说，感觉确实不好，”李安毅扔下了那些烦人的外交辞令，直截了当的说，“可是，通沙万，你为难，我们也很为难。”

　　“如何为难？”通沙万心中起惑。

　　“老挝和柬埔寨，向来是中国的友邦，总归是带着一层感情在那，拉拢你们，也是为你们好。”

　　通沙万沉默不语，拿起提拉米苏，只是品鉴着自己的最爱的甜品，缓解心情。

　　“日本人是不是也拉拢你们了？”

　　“恕我无法告知。”

　　李安毅点了点头，放下提拉米苏，泡起一杯普洱茶：“直截了当的说，我们接下来要在东南亚进行一场大规模的军事行动，目标不用多说，你们应该明白。你们的国土位置恰好是我们进攻的最好跳板，我们要借助你们的国土，一拳彻底将目标拦腰打碎，将中南半岛彻底纳入我国掌控之下。”

　　“你们这是要把我国拉入战争了……”通沙万扶着太阳穴，有些无力。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李安毅举起茶壶，晃荡着，“这次行动我们已经拟定好了方案，失败的概率比一个人被蚂蚁杀死的概率还低，只要贵国加入我们，那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而且，还记得我们刚刚说过什么吗？出，海，口。”

　　“领土承诺”，这个即便出卖主权也能稳赚不赔的买卖，终于被他等来了。

　　“老挝能得到什么？”

　　李安逸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幅地图，像是早已准备好。

　　展开后，一副老挝及周边部分国家的地图被展示在茶几上，一些独特的红色斜杠阴影被绘制在泰国与越南的国土上。

　　“这是越南的岘港，越南中部最大港口，你们的边境线离这座城不过70公里……”

　　通沙万点头，等着李安毅说出完整的价码。

　　“对越作战结束后，岘港将会被划为中老共管特别市，贵国可以在这座城市内设置民事政府并且驻军。同时，该座城市的关税权我们将完整移交给贵国，港口区由中老两国共同使用。同时，我们还会帮助贵国建设一条从万象通往岘港的货运客运铁路，在事实上，让岘港成为贵国的出海口！”

　　通沙万眼光大亮，出海口……那是老挝梦寐以求数十年的东西……而如今，只需要为一群解放军提供驻军地，老挝便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越南中部最大港口——岘港！

　　“另一边，”李安毅大手一挥，指向老挝与泰国边境，密密麻麻的红色斜杠打在泰国与老挝接壤的十数个地级府行政区上，“只要贵国愿意为我国提供对泰作战的物资以及后勤线路，那么在对泰作战结束后，泰老边境线接壤的11个行政府区将全部移交给贵国管理！”

　　此话一出，通沙万手指一颤，几乎将手上的提拉米苏跌到地上。

　　太丰厚了……

　　出海口、领土、人口、资源、以及能光明正大将泰国越南这两个老挝死敌踩在脚下的权利……

　　“这便是我国为贵国开出的所有价码，贵国只需要加入我们阵营，提供一些土地，就能得到这些东西了，这是我们对贵国所能提供最丰厚的回报，我们希望贵国能够好好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就在通沙万想发话时，李安毅再度出口，不过这一次，他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当然，如果贵国仍然拒绝了我国的提议，我国将不得不修改对东南亚作战方案，到时候的作战目标，可能就不会局限在泰国和越南这两个国家上了……”

　　随后，李安毅端起提拉米苏，划下一块放入口中。

　　留下通沙万依旧为刚刚那句云淡风轻的话后怕……

　　“请允许我立马联系宋赛总理！”

　　“电话在休息室侧门，完全隔音，请便。”

　　通沙万火急火燎的跑去侧门，而李安逸依旧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吃着甜品。

　　一旦撕下外交辞令那张脸皮，巨龙疯狂凶恶的尖牙将在一瞬间将这群小国震慑的屁滚尿流。

　　剩下的，就只待好好欣赏他们跪下服从的恭顺样子。

　　……………………

　　“大使先生，总理他已经初步同意了贵国的条件。就是援助条款的细节仍待商榷。”通沙万拿起手帕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宋赛总理高度赞赏贵国对我国的援助，同时他也说了，他将会不遗余力协同贵国对金三角贩毒集团进行打击，也会履行作为阵营成员的责任，协同贵国进行军事行动。”

　　“总理先生果然明智，不愧是一国之首！”李安毅拍了拍手掌，“愿意加入我们一切都好谈，不过，关于日本人拉拢贵国的行动，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鉴于我国现在已经准备加入东亚防御协定，总理已经批准将一切关于日本的信息定义为敌国情报，”通沙万扯了扯领带，松了口气，“其中包括一些太平洋防御条约的商业贸易协定，以及一些日本国的在老挝资产，总理怀疑这些资产可能是日本渗透老挝的工具。目前，这些资产以及其名义负责人的名单将在明天传交给大使！”

　　李安毅忽然放下手中的甜品，将一杯普洱茶放在通沙万面前，随后高举茶杯，示意通沙万碰杯。

　　“我别无他言，唯有一句话与通沙万先生相对……

　　“敬，中老友谊长存！！！”

　　“同敬，中老友谊长存！！！”

　　一间休息室中，两位外交官就这样将两个国家的命运牢牢绑在一起……

　　恰如国家之间的外交，最致命的，总是隐藏于黑暗之中。

　　外交官们的笑声如风铃摇曳，唇齿间却吞吐着淬毒银针。

　　条约纸上，墨迹是石油与鲜血的调和物，落款处的大红印章烙印着千万人的命运。

　　当午夜钟声敲响，所有天鹅绒幕布同时坠落，露出墙壁上悬挂的提线木偶。

　　缠绕傀儡四肢的并非丝线，而是货运铁路与装甲履带编织的锁链，在世界舞台聚光灯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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