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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演告别

小说:【依路佟行】因为雨夜将终 2025-09-03 11:02 5hhhhh 7280 ℃

道别是一场提前预支的悼念。

与人的告别,用分道扬镳划开彼此的时间线,以再度相逢弥合记忆的断裂,自转与公转交替,断点与断点重连。

但与场所的告别更为易碎,将归处的生活痕迹清理与抹去,这个空间不再蕴含任何特殊意义,连回忆也都随着布局更替、装潢变更而褪色消逝,把此地变为另一个普通的火柴盒子。

玄关处,她们曾并肩抖落雨伞的水滴,或是提着超市的塑料袋靠着鞋柜一边脱鞋一边笑闹。夏依佟总爱在门口的花瓶里插上几株洋甘菊,偶尔清晨出门瞧见花瓣上垂着几滴露水,告诉路小染时,对方一本正经地纠正说这不是露水而是“吐水现象”。

路小染在家似乎不喜欢坐在书桌前正襟危坐地写论文,没思路时在沙发上东倒西歪,或是在餐桌上趴着奋笔疾书,时间长了脖子腰椎都开始抗议。但不知何时开始,沙发和餐椅长出柔软的靠枕和坐垫,全是她喜欢的材质和厚度,像是养猫家庭在小型猫科动物经常出没角落放置的窝点。

这间出租屋很小,临近市贸大厦的地段寸土寸金,哪怕夏依佟的实习工资与项目奖金再可观,也难以承担更宽敞的空间。路小染问过她租金几何,她不肯说,只是随手搜搜几个租房APP的均价就大概能猜到,路小染给她转了一半租金,半是威胁半是恳求地强迫对方收下了。

平心而论,夏依佟作为同居人实在无可挑剔,生活整洁有序,在家安静平和从不吵闹,用早晨挤好的牙膏、定时拉开的窗帘、毛绒绒的各种抱枕悄悄包容着她的生活习惯,路小染承认自己被哄得很好,这一半的房租她本就该出。

只是一居室容纳一人生活刚好,容纳两人就略显逼仄,大多数时间都不得不挤到一起:在狭小的开放式厨房背靠背洗碗和做饭,只会做寒碜预制菜的路小染沦为夏大厨的备菜助手和洗碗机;茶几和餐桌是同一张,俯身吃饭时都担心头会碰到一起,窄窄的桌下空间伸不直腿,只得常常膝盖相抵,或是把腿搭在对方的脚上…

在一个地方住的时间越长,属于她的物品也会越积越多。成对的拖鞋、牙刷、马克杯,床头的玩偶,散落各处的便利贴和拍立得相纸,现在路小染将之一一搜集,收进两人各自的行李箱。

看,猫眼下贴着“别忘了早餐!!!”,被另一个人用蓝笔在下方添上了“^^”的表情,萨摩耶形状的磁吸冰箱贴是上上周购物的赠品,灶台旁的墙上随意贴着一周食谱与排列组合的备注,撕掉之后只剩零星胶痕,用指甲轻轻刮去便消失不见。用到一半的调味料们孤零零躺在垃圾袋里。

书架也空荡荡了,夏依佟看完的书转手就会出掉,路小染把里面贴着的便笺偷偷留下,贴在她涂鸦的笔记本上,里面还夹着一叠拍立得照片。

八月的七夕,晚餐后在阳台上悄悄放了几支烟花棒就当作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小小庆祝,微弱的火花在夏依佟手中噼啪作响,路小染对两人当时在聊的话题已然记忆模糊,只记得夏依佟安静凝视烟花绽开夜色,火光在她眼中跳跃闪烁。

在燃烧殆尽前拍张照吧,路小染单手举起拍立得,留下了这个瞬间。

或许只那一个瞬间根本不够。夏依佟赖床的侧脸,洋甘菊绽放的姿态,带回家一起吃的甜品,躺在沙发上午睡时阳光洒在她身上的阴影,路小染都不知道原来她自己这么喜欢拍照,喜欢到两盒相纸都用光的程度。

沙发上的靠枕被单独塞进真空袋,抽气压扁,原本的位置现在光秃秃的。她们曾经很多时间都窝在这儿,在空调屋里裹紧毯子,看着全屋唯一的电视,夏依佟没有特别喜欢的节目或电影,路小染就让它随机播放,从纪录片放到B级片,从动物世界神游到重案六组。

关掉灯光后,电视机的荧荧白光与调低的音量将屋内的黑暗填满,路小染没有坐相,倒在夏依佟的腿上,洗完澡后的清香与毛毯柔软的触感让她感到舒适。

夏依佟坐得很端正,认真盯着屏幕,手指一下下摩挲她的眉毛,从眉头掠至眉梢,节奏很催眠,路小染由着她如此动作,把她当作大型玩偶搂住蹭了蹭。电影里主角此刻正穿越公路和巷口,光影被铁丝网分割,在其脸上游动,路小染侧头看得入神,荧幕里的吻却突然往下落至她的嘴唇。

不过,倒也并非全是如此单纯宁静的氛围。

食髓知味的餍足迟早会带来膨胀的好奇心与探寻欲,在家中各处肆意攀附生长。在洗手台上、床头、落地镜前,在柔软的新地毯、书桌上、狭小的一体式浴缸里,以随意找的理由,或者干脆不要理由,就这样一次次溶掉两人的轮廓,汗泪涔涔,黏腻紧贴的皮肤,与顺着下巴滴落的欲望,构成闷热夏季的共同记忆。

可越是亲近,就越能感受到夏依佟身上那丝拥抱与亲吻都无法驱散的忧郁,在抵死缠绵的时刻她总要她一遍遍将爱欲宣之于口,说的次数越多却越是犹疑,说者一知半解,听者无法笃信。

汗水打湿发梢,下垂的碎发紧贴额头与颊侧,就连这种凌乱也美得动人心魄,动情时分眼底却透出易碎的神色,路小染有时觉着她笑得荒凉,紧抱着又离得遥远。她想她真的不懂爱,她只想懂得她。

例如那条白色疤痕的来历,藏在只言片语里,与其他亲昵的话语一起随口提及。

那是个天气晴朗的周末午后,夏依佟托着下巴趴在她身旁,任由她的指尖在光滑的脊背描摹,戏谑地问路小染就这么喜欢她的背吗。

路小染不置可否,她明显对那条疤痕兴趣盎然。

“很介意吗?”夏依佟放平手臂,侧头看着她。

会造成这样的疤,不需要多锋利的武器,一根暴怒的充电线足矣,那时的她还太小,一个年幼的孩子能对自己的父亲有什么防备和反抗之心。伤人者彼时也经验不足,明明还有别的方法既不留痕又有同等效果。

稀松平常的语气,她笑着告诉了她。

“会痛吗?”路小染沿着伤口的边缘比划,比她指尖到掌根的距离略微长一点。

“时间太久远啦,早就不记得了。”

她用整个手掌贴上去,堪堪能盖住那道伤痕。

“会痛吧。”

那个松弛的笑容一瞬有了裂痕,夏依佟翻身钻进她怀里,头埋到颈窝,看不见她的神情。

“不会了。”她说。

有形的伤痕尚且可以触碰,看不见的创口却无从寻迹。

路小染想,夏依佟,你会懂你自己吗?你懂得的话,能不能也教教我?

最后把洗净的四件套叠好放进行李箱,拉上拉链,她抬头望向骤然空旷的房间。

这其实并不是路小染的第一次告别。

母上大人催了她好多次买回家的机票,最后她拖无可拖,买了八月中旬的机票。出发前一天晚上夏依佟还陪她收拾了行李。

凌晨七点的飞机,四点起床时天仍未亮,副驾这人迷迷糊糊明明都快要睡着,硬是强撑着精神跟她闲扯没营养的话题。

粘人的到底是谁啊,路小染笑着摁下音乐的播放键,她选了条红绿灯最多的路线,但是机场线快速路怎么一点也不堵,简直畅通无阻。路上没几辆车,她在最右道压着最低限速不急不忙地开着。

最后还是到达了目的机场的地库。

“你该走了,小染。”夏依佟这么说着,手放在安全带扣上却未摁下解开。

“别管了我腿麻了,让我缓缓。”路小染跟着她学会了睁眼说瞎话。

曲子放了一首又一首,两人无声听着。

安检与登机的时间渐渐迫近,这个座椅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为什么坐得越久越是难以调动力气起身?

夏依佟看了眼时间:“小染,你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

“我知道,来得及的,把这首歌听完就走。”

恰好放到最近两人循环多次的歌,到副歌部分忍不住哼出声,轻声唱到最后时,路小染忽然感到一股无法言喻的惆怅攫住了她。

她其实不讨厌告别,这也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只是将告别的对象换成眼前这人,重逢前的间隔突然有了鲜明刻度,路小染发现自己连一天都难以忍受。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对不住了母上大人,就当她睡过头错过出发时间吧。

“是呢,看时间真的来不及安检了吧小染…”

就算再贪心一点,再任性一点,从这个夏天再偷取十余个日夜,这也并非什么莫大的罪过吧。

夏依佟靠着行李箱在门口给房东发送退租的消息,路小染发现拿掉了点东西,又折返回去取。夏依佟静静等着,楼梯间应是有人开窗,穿堂风轰然呼啸。

她往屋里瞥了最后一眼。

下午的光照依旧耀眼,将残留家具的阴影拉长变形,细小的尘埃在空气里飞舞,没有一抹她们曾住过的痕迹。

直到大门落锁声响起,一切又复归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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