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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柳待阳春(上半部),4

小说:梅柳待阳春 2025-09-03 11:01 5hhhhh 4050 ℃

“你说什么?”唐钰抬起头来,双眼忽然迸发出幽深的震惊,那无论什么人对上一眼都会感到心惊肉跳的模样顾长生是真不想再多看一眼。

“这里,为乾宫,在坎宫之下,你却将它置于乾宫之上,兑宫之下。”顾长生将刻有乾宫的羊皮草纸置于坎宫之下,又将其他九宫八卦按顺序排至桌上。唐钰仔细查阅几分,又看了看顾长生带来的图纸和他本人。

“你……就凭这个,就想扰乱武林大会?呵呵,是燕王派你来的吧。”唐钰奸笑几声,竟然只凭只言片语就猜出来顾长生的来意,顾长生顿感背后冰冷无比,这个人,比他想象中危险太多了!

“你即已知晓,是打算帮我了?”顾长生硬着头皮问道。

“勾结叛党,把你交给朝廷,可是大功一件,赏钱,够我们唐门几年的出入了,我凭什么要帮你。”唐钰不以为然地回道。

“因为你要这样做,就不会跟我说这么多了。”

“也许我就是想让你死个明白呢。”

“除非?”顾长生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赌唐钰还有这个“除非”!

“……除非,你帮我完成‘八环夺命鸢’!”唐钰忽然脸色一沉,将桌上的几副羊皮纸卷全部摊开。

“八环夺命鸢?!可……这东西二十年前不就已经被朝廷销毁了吗?你怎么会有……”不会错的,娘亲口和他说过,这害死了顾天明的“天下第一暗器”八环夺命鸢,就在那一晚后被朝廷彻底销毁,就连设计图都被焚毁殆尽。

“你信朝廷的话?”唐钰嗤笑一声,“这个,就是朝廷给我的!”

“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朝廷自己也想得到这‘八环夺命鸢’,毕竟,这可是连游云快刀顾天明都能瞬间杀死的神兵利器,若是能得到这等兵器,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都可是不在话下,包括——

“燕王的首级……”顾长生低声自语,的确,不难猜出,朝廷军的节节败退也开始让天子坐不太住了,用八环夺命鸢取敌将首级,的确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说,什么人会不心动呢?可是……这已经是二十年过去了,还是没有人能复原,朝廷想尽了办法都没能成功,只好,请我出山……可是,就连我,都对此无能为力啊。”

“八环夺命鸢……你既然选择和朝廷合作,为什么还要与我……”

“老夫对这些事没有一点兴趣,老夫只希望能……将这八环夺命鸢造出来,这可是天下第一暗器!若是能让唐门传承下来,武林之中,再也没有人敢与蜀中唐门作对!哪怕是朝廷!与朝廷合作也罢,与燕王合作也罢,对我而言,毫无干系!”唐钰那可怕的双眸中迸射出诡异的烈火,他的心中有一股扑不灭的野心,这种人顾长生见得太多了。

“你要我怎么做?”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见过八环夺命鸢的模样,而活了下来……”唐钰转头看向了他,顾长生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娘亲……”

……

武林大会正是如火如荼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辈都已退散,现如今留下来的都是名副其实的武林高手,每当出现循序闹事的狂妄之徒,李田英和陈勋都会上台制止,并出言谁有不服则来与他一战,而众人也是鸦雀无声。

顾长生这几天始终心不在焉,唐钰要他去试探自己娘亲,问到八环夺命鸢的讯息,但他别说答应,自己现在连面见娘亲的勇气都没有。

自从那一晚后,这还是第一次自己和娘靠得这么近……娘身上的那股香味,不见了,没想到那股奇异的芳香,居然是……处子散发出的独特气息,这么一位大美人,到现在居然还是守身如玉,这么多年孤寡家人的,她不会寂寞吗……

呸呸呸!顾长生你简直就是禽兽!你怎能这样臆想!她是你娘啊!顾长生甩了甩头,不知为何,这两天自己脑子里总是蹦出些邪祟的想法,难道还能是自己食髓知味,被那淫秽之事给勾了魂儿吗?不,即使在看见一些容貌姣好的同龄女子时,自己也未曾出现过这种感觉……难道是……

顾长生极其小心地看向身边的南宫玉蓉——

素白广袖流云裙迤逦及地,银线暗绣的雪梅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似有暗香随步生。三千青丝仅以羊脂玉环虚挽,几缕碎发垂落玉颈,衬得颈侧那颗朱砂痣愈发艳烈如血。寒风掠过,裙裾翻卷似鹤翼惊飞。她略抬下颌,月光便顺着鼻梁的弧度淌进眼眸——那瞳色极浅,恍若冰湖映着薄雾,眸光扫过台下众多武林豪客时,连檐角冰棱都瑟缩着消融三分。眉间一道浅金花钿形如剑痕,非但未损冷艳,反添七分肃杀之气。

广袖轻扬间,腕间缠着的冰蚕丝绦随风轻晃,末端系着的翡翠铃竟不闻声响。足尖踏雪无痕,唯见裙摆扫过的薄霜上,绽开朵朵冰晶梅印,最慑人的却是那截裸露的皓腕。素手执剑时,霜刃与冰肌几欲融为一色,唯有蜿蜒至袖中的淡青血管,似雪原上蛰伏的苍龙。

这时,台下再次传来了喧闹杂音——

“唐门欺人太甚!”轰然一声震响,一位嵩山派高人从台下飞步上台,一掌将使毒唐门弟子掀翻在地,命门下弟子将受伤者抬下后,又是一掌拍向对方。

“昊天行!你好大的胆子!唐门的人你也敢碰!”唐钰大吼一声,簌簌暗器破空之声向男人飞来,昊天行连忙收手后退,几根毒镖穿过木桩,瞬间在中间烫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窟窿。

“唐门果真是邪门歪道!卑贱下流!”昊天行咬牙切齿,这老匹夫都这时候了还想着毒杀他,真是狠毒至极!

“我唐门用的就是暗器毒药,不用这个比武用什么!”唐钰这次却是义正辞严,从道理上讲的确如此,唐门确是以如此出名,但只不过不被武林正派所接受罢了。

“少废话!我今日就要替中原武林除了你这个祸害!”

“宵小之徒,先过老夫几招再说!”

天字号酒楼二层,青瓷酒盏尚在案几上打转,唐钰的九节鞭已如黑蛟出洞,鞭梢淬毒的倒钩直取昊天行双目。这位嵩山掌门怒喝一声,蒲扇大的手掌泛起赤铜色,竟徒手攥住毒鞭!鞭身与肉掌相触处青烟骤起,混着刺鼻焦糊味——正是嵩山绝学“熔金手”。

“唐门的毒,不过尔尔!”昊天行声如闷雷,臂上肌肉虬结,竟将铁鞭寸寸绞断。唐钰冷笑弃鞭,袖中滑出乌木机匣,七十二枚牛毛针暴雨般激射,针尾缀着的朱砂在空中碎成断渣。

“都住手!”

南宫玉蓉的剑鸣便在此刻破空而至。

霜刃未出鞘,众人都只觉寒意刺骨,抬头望去,但见白衣女子踏着飞旋的冰晶飘然而落,广袖翻卷似雪浪拍岸,月白裙裾扫过之处,地面积水尽数结为霜花。

“南宫夫人要管这闲事?”唐钰指尖暗扣三枚锁喉钉,机匣齿轮隐隐作响。

“擂台比武,点到为止。”南宫玉蓉玉指轻按剑柄,鞘中软剑嗡鸣如鹤唳,“唐掌门若执意见血——”

话音未落,昊天行已挟着熔金掌力扑来。南宫玉蓉身形未动,左袖轻扬,袖中冰蚕丝绦倏地缠住横梁,借力腾空三丈。熔金掌轰在青砖地上,竟拍碎出五尺见方的青石地砖!

唐钰趁机发难,袖底机关弩连发七箭,箭箭直取要害。南宫玉蓉凌空折腰,软剑终于出鞘——

刹那间满堂皆白。

剑光如银河倾泻,毒箭的轨迹在如影随形的剑锋之间全部击落;冰蚕丝绦化作游龙,缠住昊天行的熔金掌。众人只见白衣翻飞处,剑尖轻点唐钰腕间“神门穴”,机匣应声而落;足尖踏过昊天行肩井穴,熔金掌劲顿时溃散。待她飘然落回擂台中央,两派掌门兵刃已齐齐钉入梁柱,入木三寸。

“好!好一招‘雪压千嶂’!”二楼雅座,武当陈勋兴奋地手中茶盏都握不稳了。

南宫玉蓉归剑入鞘,霜刃触及剑鞘的刹那,光影在空中都仿佛被一剑刺穿。她扫过面色铁青的二人,眸光比剑更冷三分。

“多有,得罪。”

娘亲……原来这么厉害,居然能一人连战两位武林掌门而不落下风,难怪徐衡一定要请娘前来镇场,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那几位名满天下的真人才能与娘相提并论了。

可娘这么厉害,那天晚上为何……

“我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我们可是……可是母子啊……”

怎么又在想这种事了,难道我……真的对娘……可我们……我们到底算不算母子,如果不算,那我到底该怎么办……顾长生这一想脑子里连连拐了好几个弯,差点没给自己都绕晕了头。

“顾公子,徐大人请您陪郡主一叙。”南宫玉蓉刚收剑回到座位,门外却又传来了侍从的声音,顾长生对郡主没有一点意思,但这种事他确实不好拒绝。

“去吧。”就在这时,一直对他沉默不语的南宫玉蓉忽然开口道,顾长生抬眼望去,却发现南宫玉蓉还在盯着台下的比武,这一声好似随口一说般随意。

不知为何,顾长生心中还涌现出一抹失落,上一次被迫和郡主相处都还没有这种感觉。

而顾长生也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南宫玉蓉也双手攥紧衣裙,依依不舍地看向他离开的地方……

……

陪完郡主后已是黄昏,顾长生回到家中,却忽然听闻家里除了母亲还有别人说话的声音——

“弟妹,你这几年过得可还好?”

“多谢兄长记挂,我和长生过的都很好。”

“嗯,长生是个好孩子,以后他一定能像天明一样,干出一番事业来。”

“不,我不指望他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活着。”

是娘和大伯吗,现在他们还在叙旧,不如就在门口等会儿再进去吧。顾长生本想推门而入,但想来现在打扰也不为礼数,还是等等吧。

“我知道,天明的事对你的打击很大,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你有时候不必一个人承担所有,你还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我……我虽是你兄长,但……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心悦与你。但天明与你关系甚好,我做兄长的,也希望他能幸福……可如今,天明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你我都未曾婚嫁……”

什么……顾长生听到此处,心中仿佛千万斤巨石压在胸口,他甚至连呼吸都喘不上来,大伯……这是在……追求娘亲?我该怎么办?冲进去!不,为什么我要阻止,她是我娘,我这样激动作甚?大伯为人正直,武功高强,甚至……

“你说的没错。”片刻而后,南宫玉蓉淡淡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与天明,也确实有几分相像。”

对……

这才是关键……

他,不是南宫玉蓉和顾天明的孩子。

他一点都不像顾天明,这么多年以来,母亲甚至都在和一个与自己丈夫完全不同的孩子生活在一起,还要强迫让自己认他为儿,自己甚至都不如大伯与“父亲”有几分相像……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管南宫家的闲事呢……

想到此处,顾长生自嘲般地冷哼一声,脚步似是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茫然若失地走在一片寂寥的街道上。

……

“这么说,你是……”顾柳岺惊喜地看向南宫玉蓉,可南宫玉蓉还是那般冷漠淡然的模样,丝毫没有一点起伏,甚至,看向他时还有几分莫名的嫌恶。

“我早已对天发誓,终生不嫁,往后的岁月中,我只想与儿子一起度过余生,兄长还是,另寻良人。顾家,与我再无瓜葛了。”

……

“大人,快看,那不是顾公子吗?”

一双鹰眼,再次锁定在了顾长生的身上。

“后生!” 徐衡立马迎上前来,数十位随从横在街上,硬生生挡下了顾长生的去路,“这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徐大人,有什么话快说吧。”顾长生心境极近崩毁,现在又遇到徐衡,早已是火上浇油,就差一点就炸了。

“明人不说暗话。”徐衡甩袖震声道,“三日后武林大会既要闭幕,若令堂不肯坐这盟主位……”

“你要做什么!”少年瞳孔骤缩,即便如此,娘亲依旧是自己的逆鳞,他决不允许徐衡动她一根汗毛!

“江湖能人,多得是,谁来坐盟主之位都一样,我愿意给她,已经是给足了她面子,她不坐,那就是不愿为国效力,那就是通敌叛贼,论罪……抗旨谋逆,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徐大人好手段。”顾长生忽的轻笑,指尖穿透掌心,渗出一股股热血。

“只有三天,你说不动她,刽子手就来帮她说动。想清楚,后生。”

待到人群散尽时,顾长生掌心已掐出血痕。他望着南宫家方向的灯火,忽然想起七岁那场大雪——娘亲抱着他唱《采莲谣》,腕间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徐衡……”少年咬碎齿间蜡丸。

我一定,要杀了你!

……

元宵佳节,正街大道早已人满为患,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又逢朝廷军大胜,朝廷特意将宵禁解除,连开七日,通宵达旦,举城欢庆。

“闪开!让开!”顾长生快步穿梭在人群之中,与悠闲逛街的人们形成鲜明对比,一片片整齐的队伍被他一人打乱,而他只想尽快赶到——

要想杀朝廷命官,明着来肯定毫无机会,那就只能从暗处下手,试问有谁还能比唐门更会这一手呢?

“走……走水了!咳咳!西门的山上走水了!”忽然,一声尖锐的喊叫声再次轭住了顾长生的脚步。

西门……那不是……我家?

“你说什么!!!西门哪个山上?!哪里走水了?!”顾长生一把拽住那人的衣领,大声质问道。

“我……我不记得了!我就看见西门那边的山上火光冲天,我想起来那里好像还住着一户人家,就想着来喊人帮忙救火……”

顾长生甩开众人,又马不停蹄地向家中奔去——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徐衡怎么会这么早就动手?!这雨雪天怎么会失火!娘……娘!

“闪开!”

子夜的风裹着焦糊味窜入鼻腔时,顾长生正踩碎第七根枯枝。远处山脊腾起的赤光将雪云染成血痂,他盯着南宫家方向那抹狰狞的红,喉头陡然涌上铁锈味。

“娘——!”

嘶吼撞碎在林间,惊起寒鸦如墨点乱溅。少年发疯似的狂奔,腰间机关匣的铜扣被震开,沿途洒落铁蒺藜也浑然不觉。待他踉跄扑到院门前,却见青瓦白墙完好无损,唯有西厢房檐角挂着半幅焦黑的旗——原是邻山猎户失火烧了柴垛。

“......娘?”

推门的手在发抖。庭中石径积雪未扫,他赠娘亲的生辰礼“引路木鸢”碎在阶前,翡翠眼珠滚进冰缝。正厅八仙桌上,药炉尚温。

“不在……怎会不在!”

母亲为什么不在家中,明明刚才还在和大伯说话,现在又去哪儿了?!

此时的朱雀大街,灯河倾天。

千盏琉璃走马灯将飞檐照成透亮的茧,鲤鱼灯衔着金箔在人群头顶游弋,糖画摊子腾起的蜜雾里,嫦娥与玉兔的轮廓正被孩童的惊呼惊散。顾长生攥着半块蟠龙佩挤过人流,额角冷汗把鬓发黏成墨线——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胭脂香粉,此刻都成了刺鼻的硝烟味。

“让让!”

他撞翻了一簸箕元宵,白玉团子滚进青砖缝,卖汤圆的老妪咒骂声淹没在爆竹声里。

“砰——”

一朵金牡丹在夜空炸开,霎时火树银花。

“诶!好侄儿,你这样慌张,是去何处?”这时,一抹铁掌突然掐住自己肩膀,顾长生定睛一看,原来是道宣和陈勋。

“我娘,我娘去哪儿了?!你们知不知道?!”顾长生发了疯似的抓住陈勋的手臂,声嘶揭底地喊着,再找不到娘的下落,他都快发失心疯了!

“冷静!顾施主,南宫夫人多时不见你归家,是上街寻你去了,方才贫僧在南巷看见过她,你可去那处寻觅。”道宣安慰他道。

“多谢大师!”顾长生再等不了其他,立刻又转身向南巷跑去。

“母子情深啊,是吧。”陈勋暗暗感叹,“我要是也有这么个孝顺儿子就好了。”

“娘!”嘶哑的呼唤卡在喉头,奔波辗转,顾长生已是没了气力,喉咙处的铁锈,心急火燎的攻心,身心俱疲的他此刻哪怕只是见到南宫玉蓉也是死而无憾了。

为什么,还是找不到!娘,你在哪儿?!

就在顾长生就快力竭倒下地瞬间,他总算是听到了那一声魂牵梦绕的呼唤——

“长生!”

……

上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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