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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云层压在海露港上空，克洛琳德倚着监狱外墙的铁栏杆擦拭铳枪。金属部件折射出冷光，她垂下眼睑看着枪管上凝结的水珠顺着凹槽滚落。

"克洛琳德！"

清脆的女声穿透潮湿空气，娜维娅拎着白绸伞快步走来，珍珠色手套沾染着几点泥渍。她身后跟着两个刺玫会成员，肩上扛着用金丝绒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

"都这个时间了，牢房通道的积水还没排干净？"娜维娅踮起脚尖张望监狱正门，"三点钟的接见许可不会延后吧？科尔特最讨厌不守时......"

"蒸汽阀门五分钟前开始运转。"克洛琳德将铳枪插回枪套，雕银皮扣发出细微咔嗒声。灰蓝色披风扫过娜维娅的裙摆，"再过七分钟，闸门会开启。"

娜维娅突然凑近，克洛琳德闻到她鬓角残留的杏仁粉香气。"你总能把时间算得这么准，"金发姑娘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昨晚上说好三十分钟，结果二十分钟就......"

"娜维娅小姐。"克洛琳德不动声色后退半步，紧束的立领遮不住耳尖泛起的红晕。她瞥见不远处狱警制服的金属纽扣折射出模糊人影，"典狱长的卫队正在轮岗。"

铁闸门轰然升起的水雾遮掩了娜维娅憋笑的表情。克洛琳德望着锈迹斑斑的齿轮绞盘，突然伸手按住搭档的肩膀："让康斯坦丁他们走前面。"

"怎么了？"

"发霉的金属味。"紫眸扫过潮湿的青苔痕迹，"滑轮组长期维护不当，负重绳的断丝率超过警戒值。"

娜维娅刚要开口，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炸响。两米外的铸铁闸门突然下沉半米，大块锈渣砸在水泥地面。克洛琳德已经拽着她退到安全距离，披风罩住两人头顶。

"审判庭年度经费该重新审核了。"克洛琳德掸落披风上的铁锈粉末。她察觉到某种粘稠的视线，转头正对上科尔特隔着铁窗的注视。

男人的囚服领口露出新愈合的鞭痕，灰蓝色瞳孔缩成针尖。当狱警打开牢门时，他脖颈青筋暴起的面容已经换上恰到好处的疲惫。

"大小姐亲自来接我？"科尔特哑着嗓子笑起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真令人感动，想当年我进去的时候，你还只有那么大......"

"迈勒斯死了。"娜维娅突然说。

空气凝滞了三秒钟。克洛琳德看见科尔特的瞳孔剧烈收缩，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吞咽着什么。他佝偻着背走向娜维娅，十指颤抖着伸向她的肩头："什么时候？怎么......"

"白淞镇涨潮。"娜维娅的伞尖插入地砖缝隙，金丝滚边的伞面垂落遮住表情，"他和西尔弗去救被困在平台下的孕妇，胎海水突然漫过警戒线......"

克洛琳德突然横跨一步挡在两人之间。她的右手看似随意搭在腰间的乌木枪柄上，左手拽下披风系带，黑绸如夜瀑滑落在娜维娅肩头："雨要下大了。"

科尔特保持伸手的姿势僵在原地。指甲缝渗出的血珠滴在积水里，绽开细小涟漪。娜维娅从克洛琳德的披风下探出头，睫毛上的水珠分不清是雾还是泪："我让人重修了你家的老宅子，科尔特叔叔。"

巡轨船鸣笛声撕裂沉默。克洛琳德注视着科尔特抽搐的嘴角，突然闻到潮湿空气里混入某种熟铁烧红的气味——那是从男人后槽牙渗出的血腥味。

马车颠簸在通往白淞镇的碎石路上。娜维娅蜷缩在克洛琳德披风里，数着对方胸前神之眼镶嵌的碎钻。科尔特面朝车窗坐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翻新的橡木座椅。

"当初我父亲总说这种流线型导水槽不实用。"他突然开口，指尖拂过车壁雕刻的玫瑰纹样，"卡雷斯会长非要设计成海沫的样子，被迈勒斯嘲笑像长了鳞片的八爪鱼。"

娜维娅噗嗤笑出声："所以后院里那个珊瑚喷泉其实是爸爸的设计？我就说迈勒斯画的图纸不会出现海豹尾巴......"

克洛琳德无声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紫眸倒映着科尔特翕动的鼻翼，男人太阳穴青筋随着马车颠簸跳动的频率比常人更快，这意味着他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新换的枫木地板容易招白蚁，最好每月用艾草熏一遍。"科尔特踢了踢脚下地毯，"西侧墙基的螺纹桩要定期......"

他突然僵住。对面座椅的软垫上，娜维娅不知何时睡着了，泛红的眼角还沾着水痕。克洛琳德用枪柄挑起窗帘，黄昏的光晕给金发镀上一层暗红。

"她三天没合眼。"克洛琳德的声音比幽灵鲨滑过海底还要轻，"重建工程，遇难者家属赔偿，卡布里埃商会资产清算......"

"这些本来都该是迈勒斯的工作！"科尔特喉结耸动，布满老茧的手掌拍在榆木桌板上，"卡雷斯会长把刺玫会托付给迈勒斯和西尔弗，不是让大小姐在这玩过家家......"

克洛琳德的枪管抵在他喉结下方两公分处。寒芒顺着青筋游走，最终停在锁骨凹陷处。"我听说，十二年前你在北港仓库失手，"她的吐息掠过弹匣卡榫，"是卡雷斯会长用半条命换你出狱。"

殷红在科尔特的麻布领口洇开。他咧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所以现在轮到大小姐玩骑士游戏？拿着决斗代理人的枪威胁真正的刺玫会元老？"

娜维娅的睫毛微微颤动。克洛琳德突然收枪入鞘，金属摩擦声惊醒了半梦半醒的人。"到了。"她掀开车帘，夕阳将白淞镇镀成琥珀色。

科尔特的老宅伫立在半山腰，新砌的玄武岩外墙还残留着凿痕。娜维娅蹦下马车时打了个趔趄，被克洛琳德拎着后领扶正。"花园里移植了你最爱的晴雨百合，"她拽着男人衣袖往门廊走，"记得吗？小时候我总想摘来烤蛋糕......"

克洛琳德停在铸铁院门前。她的食指抚过门框内侧隐蔽的棱形凸起——这个位置可以卡住绝大多数制式铳枪的准星。翻新的青瓦屋檐下，铜制排水管发出细微震动。

"这屋顶......"

"按照当年科尔特叔叔你留下的图纸复原的。"娜维娅转动黄铜门把手，"只有烟囱位置调整过，防止火星溅到露台——克洛琳德？"

决斗代理人突然按住她推门的手。海风掠过门廊，带来新栽的鸢尾花香。克洛琳德的瞳孔微微收缩，某种熟悉的铁锈味混杂在油漆未干的气味里。

"厨房有刚烤好的杏仁饼干。"她侧身挡住门缝，"要不要先......"

科尔特已经推开了橡木门。夕阳穿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虹光。玄关墙壁上，迈勒斯的等身画像正对着门口微笑，铜质画框边缘残留着新鲜的车前草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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