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你是【花】吧？（5）

“咳咳咳咳……”

泰阳的呼吸都呛住了，止不住地颤抖。

“你还好吗？”

“咳…咳咳，我……咳咳咳！看起来像是很好吗？”

这副模样，断了几根骨头都不足为奇了。

脸颊和眼睛整个儿肿了起来，衣服也变得破破烂烂，可以直接进垃圾桶了。

“奥莉啊，你怎么把他揍得一团糟呢！哎，刚才为什么不轻点儿动手呢？”

虽然我这么说，不过内心深处忍不住挑了大拇指。

机灵的奥莉自然抓住了我的话外之音，俏皮地闭上一只眼，也竖起了大拇指：

“如果不做好，以后就没脸面见大王了！”

“咳咳！……脸面个屁…我……快死了……！”

泰阳忍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要是他能表现得更聪明一点儿，脑子再灵活一些，就好了。

这家伙并不笨，不过也许是掌握的情报过多，他总是抓不住重点，总是拿一些我不感兴趣的话题出来说个没完。

“所以，以后如果你觉得有什么要报告给我，就早点儿说，说重点。”

“……”

“懂了吗？”

“咳咳咳，大哥，我真的，咳咳……抱歉，我甚至可以用母亲的名字发誓！但能不能先治好我——”

“不可能。我还得留着治山茱萸呢。”

“卧槽，无情——咳咳……”

用治愈的力量在这种地方，简直就是浪费啊。

再说了，外伤和内伤也不一样吧？如果考虑到痛苦的程度，以及对生命的威胁，山茱萸的情况显然要严重太多。

出于这个原因，我甚至为了保存治愈之力，连一些被鲍波打伤的地方都没主动治愈，而是放它们自然痊愈。

这才是合乎逻辑的决定，重心得放在山茱萸身上才行。

“那是因为大哥生命力比小强还强啦！我只是个脆弱的普通人，断一片指甲都会疼得叫出来啦！”

“那就闭嘴吧，看你叫唤得这么欢快，估计是死不了。”

“…我真闭嘴了啊？”

赶紧安静吧。

该回到正题了，双手相握，看向了本该是会议主角的玖瑟。

她看起来相当惊讶，甚至张开了嘴巴，仿佛在问我们到底在闹什么一样：

“……你们在拍搞笑段子吗？”

“他总这样。”

不知何故，气氛居然缓和了下来。

但场面依旧严峻。【花】的成员和【木令王】的传承者。

这次谈话会带来何等影响，不得而知。

两个人也没办法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完全无视掉。

玖瑟对那些旧事儿并不感兴趣，所以只是笑了笑：

“我猜到过你们和时宪会有接触，只是不知道会走这么近。”

我也没想到啊。现在对待这两个恋树癖，相互还挺亲近，都怪这俩人总是不断越界，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玖瑟终于开始慢慢说正题了：

“那么……你也知道了？【花】是个什么样的组织。你刚才已经亲耳听见了。”

如果这个组织的本质真的那么纯良，而且一直贯彻至今，我自然愿意加入。

“我们中有激进派，但不能代表所有人。”

无数年轻的生命被【花】拯救。那些被世界树抛弃的人，被这个世界的阶级所放逐的人，许多都是无辜的。

我刚才听的时候就明白了，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所以？你想让我加入【花】？”

“……”

这就是要点了。

玖瑟的姿态摆得很高。考虑到她的身份，这是不可避免的。

我是被夹在两大阵营之间的人，若是能让我以比较低的姿态加入他们，自然能比较轻松地制衡我，同时在与世界树阵营一方的舆论战中获胜。

可是也不能过于咄咄逼人，以免把我赶跑了。这应该就是玖瑟迄今为止小心翼翼地平衡威胁与奉承，用胡萝卜加大棒的方式试图吸引我。

但现在不是我下决定的时刻，因为故事还没听完整。

“…正是。”

玖瑟犹豫了一会儿，揉了揉衣服前襟，目光看向了泰阳：

“你说的……半错半对。”

“嗯，大哥，【花】并不全是坏家伙啊，如果不是他们，我和奥莉都早就死翘翘了啊。”

泰阳点了点头，认可了她。

“那么，你也知道有多少人被杀害吧？你不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这个组织被视作恐怖组织吧？”

“这也是真的啊大哥，那些混蛋也杀了不少人。”

这家伙又认可了我的话。

墙头草两边倒，都不得罪，好样的。

从刚才开始，这家伙就吵个没完没了，现在又闹起来了。于是我抬起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用力到如同要留下一个凹陷一样。

----嗙！

“嗷哟！”

终于安静了。

再次冷静下来后，需要认真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这种时刻绝对不能让个人感受影响理性判断。我的决定会牵扯到许多人的脖子。这种时刻三思而后行都不够用，至少得百思，小心小心再小心。

“奥莉，把他带走。”

“是！”

见奥莉又一次兴奋地把泰阳拖进卧室，我叹了口气，用魔法清理了桌子上的茶具和零食。

把翻译器放在一旁，而后在二人周围创造了一个屏障。

在这个范围内，电子设备都会失效。

只要确认衣服里没有隐藏任何电子设备，外人就不会知道这次谈话的细节。

玖瑟也明白我的意图，把手机和其他物品放在了一旁。

“很好。”

从这一刻开始，终于能开诚布公地谈谈了：

“从我的角度出发，你觉得我会介意毁掉【花】吗？你有什么能让我必定加入你们的理由？”

“这一点我无可奉告。”

“当然，你会保守这个秘密。”

如果我加入【花】，能得到什么位置？能做到那些事？只要了解这些，就能大致猜测这个组织的运作模式。

只要我背弃世界树，对【花】只有好处。

“如果你什么秘密都不讲的话——这种毫无诚意的劝降有意义吗？”

“你才是主动开启这次谈话的人吧？我本打算再观察观察你的。”

“那么你就不应该一早透露你的意图。”

对我来说，世界树也好，这个组织也好，都是我需要打倒的目标。

但既然我迄今为止目睹了那么多极其不愉快的场景，现在自然会带有偏向性。

不久之后，玖瑟再次开口：

“李时宪，【花】并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来吧，听听这家伙打算讲出什么道理吧。眯起眼睛，我靠在了沙发靠背上。

“如你所知，【花】的权利被各个派系分割。”

“可以分为激进派和保守派吧。”

玖瑟微微点头，举起了一根手指：

“那些不惜代价行动的人大多是激进派。我所属的，也是你要加入的派系…”

“并不是保守派，对吧？”

“没错。准确来说，是近期才改变了立场。第八叶，一旦有了领头人，立场和倾向都会发生重大改变。”

那要真是这样，我自然不需要犹豫了——这个派系在我的优先级里处于最低水准，该杀。

也许是读出了我的想法？玖瑟连忙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我们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哈哈，你的玩笑还挺有创新点。”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声明。

不管他们进行什么行动，肯定都有底层无辜者被伤害，天下兴亡百姓苦。

尤其是像【花】这样不惜煽动极端恐怖气氛的组织更是如此了。

“就算有——”

“也不是故意的，对吧？是不是？”

作为一个亲手杀害过很多人的家伙，我无意在这一点上谴责他们，也没资格。

毕竟我也好不到哪里去，亲手终结掉数百名猎人或者其他人，相当于毁了数百个家庭的生活。

然而我并没有蠢到把自己托付给这么一个谎话连篇的恐怖组织：

“而且，不杀无辜？那我呢，我算什么？”

当然，被带进这个世界是因为我犯了罪。

可现在我就莫名其妙成了国王的继承者，确实太荒唐了。

“你们对无辜者的定义是否狭隘了些？”

“……你也犯过罪。”

嗯，行吧，如果是这种逻辑，那我无话可说。

“哈，太对了，我应该道歉吗？”

这逻辑就像是：旁边走来一个陌生人，我直接上去就是一拳。结果他竟然是个罪犯？所以我没打错人，他就该白挨我的打。

如果玖瑟口中的“不杀无辜”确实如此，也许我还能改观一丝对【花】的看法。虽说这个说法可不可信，就又是另外的问题了。

可事实是，身边就有两个恋树癖，在【花】的帮助下幸存。

咲和金秀妍都知道这个组织存在的原因。

种姓制度社会的天然缺陷，世界树阵营的日渐颓废。

为什么【花】能在世界范围内造成如此之大的影响？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被称为“恐怖主义”的势头居然日益增强，而非减弱，这也是有原因的。

就算这个世界的“正统”正在想尽办法清洗恐怖势力，但不能否认，时代的潮流显然对【花】更有利。

考虑到这一点，玖瑟的话虽然听起来夸张，似乎也有可信的一面。

“但在个人情感上，我仍然难以信任你们。”

听了我的话，玖瑟闭上了嘴。

“你听听看。”

我会一一叙述自己的经历。因为【花】而忍受的磨难，意料之外的灾难，甚至未来注定要面对的劫难。

“就说我最近经历了什么吧。金达莱的过去——这点你相当清楚，我们就跳过这部分的说明。可是数十名无辜的平民因你们而变成Ent，随后在混乱中死去，对吧？还有会自爆的小孩儿，给我炸得半死不活的，这也是事实吧？另外我认识的人们也都被瞄准了，我有说谎吗？”

听一听吧。

这是事实：

“我周围发生的几乎所有糟心事，都能归咎于【花】。”

明明有那么多事情还亟需解决，可现在告诉我“事情就是这样”，这能让我相信吗？显然不能。

“可那是——”

“是激进派，对吧？你想说是那些极端的人做出这种勾当，而你的派系和他们不一样。或许事实是这样，但在我来看，你们都一样。”

“……”

“世界上不会有只行善事的人。对【花】还是对世界树来说都是如此。”

现在一看，世界树里也是有帮助过我的树。

【治愈之世界树】就帮了我；【时间之世界树】，白阳，更是不用提了。

【纯洁】，虽然我连她树都没见过一次，可她确实在暗中支持我。

也许很快就会长大的玛丽，将来也会对我有帮助。

玖瑟叹了口气：

“呵呵呵，说服你果然不容易。”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受。

可她似乎还有很多话要说，自信地笑了起来：

“不过，李时宪。”

笑容相当从容自信：

“总有一天，你会加入我们。”

像是沉静的宣告，回荡在我耳边。

“为什么是我？”

“好奇原因吗？有很多。”

她又摆出了那副玖瑟式的笑容，可皮下也蕴含着冷冰冰的情绪：

“李时宪，你想保护的人太多了。”

一句话就说清了我的处境。

这是真的。

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个出了岔子，都足以让我疯掉。

可无论我现在怎么努力，也无法确保能保护所有人无恙，万无一失。

总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刻。

“而你所珍视的人会不可避免地采取行动。无论是为了保护你，还是以其他任何方式支持你。”

“……”

“人际关系就是这样无情。也许你自己不在乎自己受伤，但是那些人可未必。你所认识的人中，没有一个是甘愿被动接受现状的存在。”

世英也好，达莱也好——或者准确来说，所有人。

如果真到了我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恐怕不管我如何阻止，她们都会尖叫着冲上来。

“……她们可能甘愿为你牺牲。”

嗯，很有可能。

“另一方面，你不也是这样吗？不是吗？”

玖瑟的意思是，我现在维持的关系可能成为某种意义的绊脚石。

可是这并没有错。

不知不觉中，她甜美的声音巧妙地瘙痒着我的耳朵，以至于让我被带入了她的话题中，只是认真听着。

“总有一天，你需要自己解决这个难题。‘木令王’，你的敌人太多了，难道不是吗？终将有一日，你会为了自己的路而做出抉择。”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无论我如何全力以赴也无法战胜现实，那么玖瑟所建议的事情恐怕就是唯一正确的选择了。

“难道说，你一定只能在失去某人后才能彻底清醒过来？”

似曾相识的感觉。泰阳和奥莉在某个时候说过这种话。（译者:注:Ch.237）

这一点我自然相当清楚。

尤其是窥见了失去重要之人的“未来”后，更是如此。沉默良久，而后我笑了笑：

“很精彩的解析。”

“谢谢你的赞美。”

最后，选择权在我手里，不是吗？

把最后的决策权留给自己，这是最正确的谈判方法。

显然，她不是无缘无故就被【花】分配到我身边的：

“如果……你改变了想法，随时联系我。”

“当然。不过——”

看了一眼她得意的表情，我也跟着咧嘴一笑：

“——这意味着我可以继续粉碎那些与你派系无关的【花】的阴谋吧？”

计划针对【护林者选拔赛】的袭击。

似乎没预料到这一点，玖瑟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如果你们不同派系的部队一起来了，那可真是太难区分了吧？毕竟你的派系已经在和激进派合作，所以我可以自己决定杀多少了吧？”

“…随便你。”

“而‘你’也可能在这个名单，知道吧？”

考虑到两个势力的作为，现在我对世界树阵营的态度更偏向与中立，而对【花】则是更加敌对。

回想起那些疯子对我和周围人所做的一切，我无法容忍那些事情就此翻篇。

没人知道这段关系什么时候能解冻。

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那一天的来临。

“会议结束。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世界树也好，【花】也好——说到底，我们只不过是相互平行的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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