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伊文·斯凯勒道别，目送他沿走廊离开。

　　你转身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巨大麻袋——里面装满金子。七千五百九十六格，你回忆着暗精灵从食指上拎出巨型包裹的动作和话语，我那份是四千九百八十四格，罗兰跟我一样，这里是总账单，之后还有十倍的黄金会到手，不过得再等一段时间。他说完拍了拍你的肩膀，太少了，我也这么觉得，绝对不止这些，我再去调查一下，下回见。于是暗精灵就像一阵爽人的劲风似的离开了房间。

　　暗精灵在表明真实来意之前跟你闲聊了两句，提醒了一下城内的局势变化。“之后几天可能会有骚乱，别被卷进去。”这种事怎样都好。

　　少？

　　哪变出来这么多钱？王子该不会把那些房屋地产全卖了吧？在所有者全体失踪的情况下？

　　“八云紫。”你虚弱地呼叫妖怪的名字，身子一瘫倒在床上。

　　没有回应，你简直要哭出声来，从刚才开始就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八云紫啊啊——”你精神错乱地大叫，卯足了劲捶打床板，眼泪无法控制地落下，“给我出来啊——”

　　“呀？”隙间妖怪突然收到式神的讯息。“噢，糟糕。”紫放下饭碗，“我出去一趟。塔克，蓝说塔克在发癫，不停叫我。”“那小子又在整哪出啊。”萃香扬起眉毛。其他人微微点头。“快去快回哟。”哆来咪含着半口饭含混地说。

　　“怎么啦怎么啦。”是她的声音，传进耳朵，“我来了。”“瞧你干的，”你已经冷静，“快把那东西拿走。”你忌讳地说，仿佛那袋子里装的不是黄金而是大量肮脏病原菌，你话音未落那大袋子就落进了隙间。“伊文·斯凯勒刚刚来过一趟，把那玩意给我了。”“你是觉得太少了吗。”隙间妖哼哼道。

　　“之后还有十倍多的钱要放你那边。”

　　妖怪嗬嗬笑着离开了。

　　魔法书。

　　这个念头着魔般闯进你空空如也的脑海。

　　你动身前往贝勒塞最繁华的地带——路德维希市街。

　　“这治安比以前糟糕太多。”人偶从最后一名盗贼喉咙里拔出镶金长剑，切开后者整条脖颈。甩开血污，任尸体自由倒下。“治安...”谭斯体力不支，拄着长柄双手锤半跪在地上喘气，“荒郊野岭的哪来什么治安。”厄芬的小臂在混战中中了一箭，薇恩坐在他身边帮忙包扎伤口。她的战斗技巧可圈可点，几乎游刃有余。没想到三人中最能打的居然是唯一的女性。她的迅捷剑技总是以最轻的动作造成最严重的瘫痪——那是针对韧带的切断技。相比这种残忍的技能，井上的剑法相当直率：每一剑都指着喉咙，甚至常常把敌手的整个头颅齐口斩落。一行人身上因此溅上了瓢泼般的血迹。

　　这些恶棍没有十足把握不可能现身。理论上在被雨水浇透的树林里十八打四怎么说也不会被全灭。只可惜其中混着一个叫做井上旅葵的家伙。战斗刚开始时大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双方都诧异地看着盗贼们一个接一个被看不见的某种东西斩首，一秒后薇恩发现人偶早已离开她的左肩，正拎着筷子般的长剑飞行于敌阵之中。

　　战斗没有持续很长时间。

　　“你好强啊，井上旅葵。”厄芬说，箭矢的伤势似乎没有给他带来不便，“我还以为准要栽了。”“如果你跟我一样小，那你会比我更厉害。”人偶心不在焉。“之后要更加小心了。”薇恩坚定地说，她的斗篷被血水和蓄积在树叶上的雨水浸透了，“很可能会遇上更凶恶的家伙。”

　　遇袭地点是德罗斯山脉西侧某支山谷。这座临近东部大海的巨大连绵山脉很靠近德尔诺齐地区几个主要城市，其中一部分是连接城市群的必经之路，有强盗蛰伏并不令人惊讶。法律只“起效”到山麓边缘，踏入山脉后就要自己承担所有后果。

　　“多亏有你。”薇恩致谢。“哪里。”人偶有点不好意思，扯了扯长裙，掸开血珠——血液流动在人偶衣服上时就像荷叶上的露珠，一拍即落。

　　出门在外又遇到了伊文·斯凯勒。

　　“噢，兄弟！逛街？”一个穿着米色大褂的高个子拍了拍你的肩膀，你花了一秒钟辨别出没有穿着轻型盔甲或者黑色斗篷的暗精灵。“欸你怎么也在这里。”“我家就在那边楼上，”他指指左手边一溜建筑物的第三栋楼，“我在散步。”“之前你不是说有啥资料的吗，”你想起这茬，“去你家看看？”“喔对对对，我忘了，没想到你还记得！过来吧！”他一拍脑袋，指引你走进一条巷子。

　　你询问了魔法书的事情。

　　“有，不过没放在家里。净是些没用的老古董，改天我帮你拿过去。”暗精灵哈哈笑着，“欸，罗兰女朋友好像是魔法师来的，你可以去问问他。”“哦？帮大忙了，谢谢。”“你想学魔法？”“呃，没有那么想学，只是好奇。”“你现在能使用魔法冷气对吧，之前见识过几次。”“嗯。”“就杀人而言确实不太利索，”王子无恶意地微笑着，“但我们操纵元素并不是为了杀害。”“你的火...总感觉更像别的...”暗精灵抿起嘴唇点点头，“这个保密。不过你这么好奇我给个提示：火焰总是由于‘有什么被点着了’才出现。”伊文·斯凯勒神秘地笑了笑，“初等火焰魔法燃烧的是使用者的法力，稍微厉害一点的就能引导火焰燃烧大气魔力并用法力塑性。再往上就有数不清的岔路了。”暗精灵托起下巴，“那些早就不属于‘魔法’，我选择了其中一条而已。”

　　燃烧吗。

　　真要陪王子玩这个猜谜游戏，你手上还有一条线索：暗精灵曾被八云紫拖入隙间，他自述在其中无法点火。

　　答案是什么呢，猜不出啊。

　　暗精灵的居所位于楼的顶层。在楼梯走廊上你们遇见一个咯吱窝下面夹着大簿子手里还捏着笔和纸的中年本地人，穿着一身浅色的厚毛织衣服，眉毛很粗，嘴唇边留着一圈厚厚的胡须。伊文向他打招呼。“噢，中午好，你朋友？”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男人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微微朝你点头。你们擦肩而过。那人沿着走廊朝楼下走去。

　　“那是房东卡特·韦瑟比，”暗精灵小声说，“是个挺不错的人——只是有时候有些神经质。”

　　“请进——随便坐，我给你找找——”暗精灵推开没有上锁的木门。你进入房间。

　　只有窗边一个小书架上插满了书。那显然是王子自己的东西，其他的好像几乎都是和这个房间配套出租的物品。这个暗精灵似乎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想到这一点你不禁露出微笑，暗精灵，灭国之后他们到底还能待在哪里。世界上应该还有许多像伊文这样的暗精灵在四处游荡，白白消耗几乎无尽的寿命，不断见证世事轮转。不排除有人身居高位，生活富足。那百年以后呢？或千年以后？精灵和暗精灵在社会上都是莫名受到尊敬的群体。这种习惯或许来源于时间赐予他们的智慧，使他们看起来都仙气飘飘，令人着迷。人们总会不由自主地尊敬看上去有智慧的人。

　　伊文·斯凯勒看起来不像一个暗精灵。大多数时候他都像一个可靠的朋友。当然，他的对手不会这么想，大概不免会认为这是一团老是在狂笑的烈焰，吞噬一切，然后吞噬掉他们。

　　“找到啦。”

　　胡思乱想被打断，你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厚书，硬化的封皮是深红色的。翻书时你看见了紫水晶戒指——从地牢里捡到手之后你就一直戴着，几乎完全忘记。它能让你的动作更加敏捷。

　　“看不懂啊。”书中写满的奇怪符文令你束手无策。

　　“哈哈，我也是。”

　　“啊？”

　　你俩面面相觑。

　　“这种文字太古老了，”他正色道，“我这种小辈哪里看得懂，当初抢救出来的时候也没想太多。”

　　“那你怎么知道这里面写的什么？”“因为封面是新换的，嗯，一百三十年前新换的封面，封面的字我会读...‘最最荣耀斯卡雷特’。”“？一百三十年？”

　　“我可以去找会读的人，”他托起下巴，“这得等上一段时间，那时候你很可能已经老死了。”“天哪。”你嘴巴已经不能正常闭合，“这实在是...”突然你灵光一闪，笑容爬上嘴角，心里的话不觉脱口而出：“我知道谁会读！”

　　“哦？”

　　答案就写在谜面上。斯卡雷特姐妹！

　　...可是...

　　“挖藕，你居然认识这么博学的人。”王子夸奖道，“谁？”

　　可是，这书里面写的什么？斯卡雷特当初为何前往幻想乡？如果这书里记载的是她们宁愿忘记的事情......

　　你回忆起谈到“过去”时，蕾米莉亚·斯卡雷特脸上的那抹微笑。那是“无奈”。

　　“兄弟？”

　　“噢，对不起，”你点点头，“我记错了，这字跟另外一种挺像的，刚刚仔细想了一下，搞混了。”你确实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这样吗。”

　　你思考权衡这件事，对书的内容产生了奇怪的兴趣，但又害怕探究其中会触及斯卡雷特的逆鳞。

　　唉，暂时不管它了。

　　回旅馆的路上你一直在想伊文·斯凯勒的事。从他想到蕾米莉亚，再想到芙兰朵露。

　　长寿的人真是令人困扰。

　　“帕琪帕琪，念故事书给我听好不好。”

　　“没空。”魔法使随口拒绝，诧异地瞥一眼好朋友，怀疑自己听岔了，“怎么？”

　　“没怎么，跟以前一样不是吗。”

　　“小恶魔，茶。”“好的，帕秋莉大人。”

　　“你今天起得好早。”“因为跟芙兰约好出去玩嘛。”“现在？”“过会儿就出门。”“阳光不会太刺眼吗。”“偶尔也要体验一下白昼的乐趣嘛。”“...搞不懂你。”

　　“帕琪也不要老坐在这嘛，出门对身体有好处哦？”“昨天出过了，爱丽丝叫我去她家帮忙。”“是吗。”

　　“姐姐？”“芙兰！这里噢。”“走吧姐姐，帕琪再见再见！”“...你俩小心点。”魔法使目送着两名小小的吸血鬼从大门离开图书馆，埋下头继续看书。魔法使脑海中重现着芙兰朵露雀跃的样子——才没几天，她已经恢复得跟以前没有分别。多亏了蕾米和马可的关心...虽说原因本来就是马可失踪...莫名其妙消失那么长时间回来之后居然还在找灵魂之源，完全搞不懂他在干啥。

　　魔法使的注意力渐渐被书页完全吸引，不再思考其他事情。

小说相关章节：照章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