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南，對吧？」耳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正是前天跟他撞上的風速狗，笑得有點隨性。「歡迎加入我們，我叫做布雷頓。負責擔任你第一天的指導員，放輕鬆點，不用急。」

　　「布雷頓？」楊士南原本想盡量表現得自信而不失禮貌，但是他聽到這個名字時，忍不住驚呼。「你就是那位常常在寶訊上發布跑步成績的風速狗嗎？0.6秒跑出50公尺紀錄的那位？」

　　「喔！對啊！」布雷頓似乎很訝異，這個剛入行的新人居然認得出他。「你也喜歡快跑嗎？」

　　「呃......我沒試過。」楊士南想要表達的熱情一些，可是這似乎不是他的興趣。他眉頭緊皺，回答得很勉強。「不過我有在關注運動類的比賽。」

　　「太好了！我可以跟你分享更多快跑的秘訣......」布雷頓興高采烈地說著，然後變得嚴肅起來。「不過現在是上班時間，還是讓我們回歸正題吧！」他先是認真地自我介紹。「接下來三天，都會有不同的同事擔任指導員，讓你熟悉這裡所有流程。」布雷頓笑著解釋，伸爪拍了拍伊布的肩膀。「這三天後，你就得自己上手了。但放心，只要不炸掉收銀機，應沒問題。」

　　楊士南聽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會努力不把它炸掉的。」他能猜想到，布雷頓可能曾經闖過類似的禍，才會特別提到這麼誇張的事。

　　「哈哈，不錯不錯。」布雷頓大笑，尾巴在背後愉快地甩動。「那咱們就開始吧，先從收銀開始。」

　　楊士南跟著他來到收銀櫃台，眼前是一台看起來簡單卻有點繁瑣的收銀機。鍵盤、條碼掃描器、現金抽屜，各種按鈕讓他眼花撩亂。

　　「這裡是條碼掃描器。你要把商品標籤對準這裡掃，嘟一聲就算成功。」布雷頓示範了一遍，掃過一瓶樹果汁，機器輕快地發出一聲「嘟！」。他笑了笑，指著螢幕上的金額。「看，這就是價格顯示。」

　　楊士南點頭，看起來沒那麼複雜。他耳朵微微豎起，彷彿給自己打氣。

　　「接下來呢，就是收現金或者刷卡。」布雷頓說完，打開現金抽屜，硬幣和鈔票的聲音隨之響起。「記得。找錢的時候要小心，算錯了可是會扣薪的。」

　　「了解。」楊士南低聲應道，努力記住每個細節。他學得很快，雖然偶爾還會對某些按鈕感到困惑，但布雷頓總是在一旁耐心指導。

　　「明天你就可以自己操作了。」布雷頓笑著說，眼神帶著鼓勵。「但別急，接下來還有別的流程要教你。」

　　楊士南跟著他來到貨架區，布雷頓指著一片需要補貨的貨架。「這裡就是挑貨和補貨的地方。你要根據倉庫的清單，把缺的商品拿出來，填滿貨架。每天收銀結束後，這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楊士南低頭看著那些貨架，心裡暗自計算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掌握這些流程。「聽起來還挺忙的。」

　　「嗯，剛開始是有點亂，但等你熟悉了就會得心應手。」布雷頓仰起頭來，自豪地說道。「放心，我在這裡三年了，還不是一樣活得好好的？」

　　楊士南尷尬地笑了笑。儘管這個世界的一切，還是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但至少，這裡的工作規則他能理解。只要照流程做，就不會有大問題。

　　「來吧，讓我們繼續。」布雷頓拍拍他的肩膀，帶著他進一步熟悉賣場的每個角落。「我會介紹一下其他賣場的同事給你認識。接下來的幾天，你要跟他們混熟才行。」

　　布雷頓帶著楊士南來到調味料與包裝食品的區域。在這裡，有一隻身手矯健，靈活地利用自己的藤蔓把架上的各類商品整理整齊的妙蛙種子。他相當忙碌與專注，沒注意到有同事在身旁。直到布雷頓輕咳一聲之後，才意識到他們。

　　「喔嗨！布雷頓前輩。」妙蛙種子停下手邊的工作，禮貌地向他的同事以及新人打招呼。「這位就是傳說中的賣場新成員嗎？」妙蛙種子立即自我介紹。「我叫做芃芃，請問該如何稱呼你？」

　　「叫我士南就可以了。」楊士南有禮地回答。　

　　「你好，士南。」芃芃把一隻藤蔓伸到伊布身前，似乎想跟他握手。「有緣與你共事是我的榮幸。」

　　「感謝您的認可！」楊士南伸出前爪，輕拍芃芃的藤蔓。

　　「芃芃雖然有點害羞。不過，她可是賣場裡理貨效率最高，有機會提升到管理職的人才。」布雷頓語氣溫順，緩緩告訴楊士南。「將來她很有可能是你的主管，我很樂見你們對彼此有個好印象。」

　　「布雷頓前輩，別給新人太多壓力。」芃芃回頭繼續她的工作，一邊說。「我們是一個大家庭，互相照顧是應該的！」

　　忽然間，對面轉角處傳來一陣粗曠的聲音。「嘿！布雷頓，你帶新人來啦！」來者是一位同時高舉四個大箱子的怪力。「你有告訴他新進成員的傳統嗎？」

　　「那位是泰坦。他和我同時期入行，是個老損友。」布雷頓在楊士南耳邊低聲說道，然後回答名叫泰坦的怪力。「我稍後會告訴他，你用不著擔心。」

　　「什......什麼傳統。」對於未知的事物，楊士南忽然緊張起來。

　　「用不著害怕，下班之後你就會知道了。」布雷頓咧嘴笑著告訴他。

　　之後布雷頓繼續帶楊士南認識賣場的各個區域，以及剩餘的幾位員工。像是夢妖「尼西里斯」，擅長在最頂層的貨架工作。以及比雕「天刃」，他是一個比攝影機還方便的賣場監視器。很快就到中午時段，一些員工紛紛放下手邊工作，輪流到內場用餐。

　　賣場方提供的員工餐點很豐富，他們甚至有專屬的員工餐廳。楊士南在員工餐廳吃得很過癮，重點是這還不花任何一毛錢，讓他備感這份工作非常值得。不過當他豎起耳朵，聽到有員工在吃飯時討論這次的‘新人傳統’會辦在哪裡的時候，一股莫名焦慮感又不自覺地攀上他的背，尾巴不安地晃了晃。

　　他很想直接詢問布雷頓所謂的‘傳統’究竟是指甚麼？可是既然布雷頓告訴他，等下班的時候他就會知道，楊士南也就打消了預先探問的念頭。畢竟他已經來這工作了，就要遵守這裡的規矩。他現在身無分文，可經不起失去工作的風險。

　　下午的時光過得特別快。在布雷頓介紹完最後兩名負責清潔的員工。蚊香蛙「波爾納」以及小磁怪「鎂光」後，今天的教學基本上已經結束了。最後在布雷頓的陪伴下，楊士南成功完成了一次結帳與收銀的任務。隨後鐘聲響起，到了下班時間。

　　「阿，對了。我還沒告訴你關於迎新的傳統。」布雷頓這才想起他露了甚麼，他一派輕鬆地問楊士南。「你今晚有空嗎？」

　　「呃......」楊士南想了一下，這也許是他避開這個‘傳統’最後的機會。不過他終究還是豁出去了。「有呀！怎麼了嗎？」

　　「那代表我們今晚又有一頓免費的餐點可以享用！」布雷頓熱切地說道，雙眼閃閃發光。「店長會請所有員工到外面的餐廳用餐，然後我們會玩一些遊戲。」

　　「聽起來不錯。」楊士南誠實地答覆，然後追問。「甚麼樣的遊戲？」

　　「每名員工都要講兩件事。一件是自己喜歡的事，一件是自己討厭的事。可是不能先透露哪件事喜歡或討厭，要在場的所有同仁來猜。猜對最多次的同仁，可以獲得今年的額外一天休假當獎賞！是不是很有趣？」

　　「呃......聽起來確實很有趣。」楊士南鬆了一口氣，緊繃的肌肉也逐漸放開。至少不是什麼會讓他感到尷尬的活動。

　　「喂！布雷頓。」此時泰坦走出貨架區，大聲呼喊。「這次的迎新活動要辦在《元素饗宴》！你聽說了嗎？」

　　「哇喔！店長這麼大手筆啊？」布雷頓聽了一臉驚訝。

　　「甚麼是元素饗宴？」楊士南問。

　　「那是一間九環市最大，也最貴的吃到飽餐廳。」布雷頓笑著回答，尾巴興奮地轉圈圈。「他們的自助吧檯相當豐富，有適合所有屬性寶可夢食用的餐點，所以才稱元素饗宴。」風速狗從背後咬起伊布，把他甩到自己的背上，興高采烈地跑出賣場。「既然已經決定要辦在那裡了，我們先過去吧！我已經餓得肚子咕嚕咕嚕響了。」

　　「嘿！等......等等。」楊士南沒得選擇，只得讓風速狗擅自決定載他一趟。

　　布雷頓的奔跑非常快，坐在他背上其實相當過癮。路上沒有一輛車能追過他的速度，這比自己開車或坐車在城市內穿梭還要有效率。楊士南緊緊抓著風速狗背上的毛，把身體壓低跟風速狗的背貼的緊緊，深怕自己被強烈的風壓吹飛。

　　不到十分鐘的路程，他們就了抵達元素饗宴的門口。那是一間設立在高級旅店大樓中的餐廳，有專員負責帶路。顯然提前出發的員工不只有楊士南和布雷頓。芃芃、尼西里斯、天刃，已經在門口等待了，看來他們全都很期待這次的聚餐。

　　不久，店長洛坎德跟泰坦，還有波爾納和鎂光也陸續到場。確認人數到齊後，由洛坎德跟門口的專員攀談。之後在專員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個長方形長桌的位置就坐。

　　大家就坐後，便紛紛起身去自助吧檯取餐。店內氣氛被各種裝飾與燈光打點得恰到好處，各類餐點飲食琳瑯滿目。楊士南不知道自己喜歡吃什麼，幾乎每種都拿了一些。布雷頓把他的餐盤裝滿大量蛋白質肉製品，豪邁地回到座位大吃特吃。芃芃似乎沒有很餓，他用藤蔓勺幾匙湯後便回去座位。其他員工也都只拿自己喜歡的餐點就開吃。

　　等到大家都吃飽喝足之後，終於來到今晚的重頭戲。洛坎德拿出幾張紅色與藍色的紙張，開始向所有員工說明待會的遊戲如何進行。

　　「我手上分別有兩疊紙牌，一半紅色、一半藍色。」洛坎德把顏色相同的紙牌疊在一起，然後說「這些紙牌只有一面有顏色，另一面都是白色。待會我會發給在座同仁，兩張紅色與兩張藍色的紙牌。」九尾把紙牌拿起來，讓大家看得清楚一些。「各位要分別擔任莊家，在一張紅色紙牌、與一張藍色紙牌上。寫下你討厭或喜歡的事物，然後攤開來給大家看。再把一張紅色或藍色的紙牌拿出來，反著以白色那面擺在中間。至於另一面顏色，取決於你喜歡的事是紅色還是藍色。」洛坎德邊說邊示範遊戲過程，他把紅白兩張紙牌各放在自己左右兩側。之後在中間擺了一張反面的白牌。「接著大家要猜莊家白牌背後是什麼顏色，也就是這位同仁喜歡的事。一樣以反面白牌的形式擺在自己面前。等到大家都決定好後，再一起把白色紙牌翻面。我們就知道誰猜對或猜錯了。」

　　語畢，洛坎德把紙牌與筆從左邊的布雷頓開始，往後發下去。「新人士南是這場遊戲的壓軸，猜對他的喜好將獲得三分而不是一分。」每個人都很清楚遊戲規則，並開始在紙牌上寫字。楊士南收到紙牌後，也開始思考要寫什麼。他叼著筆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快速寫下他喜歡與討厭的事。

　　「那麼我們從新人士南的順時針起。」洛坎德主持著遊戲。「第一位，芃芃。」

　　芃芃把她的牌攤開。紅牌上寫的是「植物」，藍牌上寫的是「動物」。大家看了紛紛倒抽一口氣，沒想到第一題就這麼困難。因為芃芃的入行時間僅僅比楊士南早幾個月，大家不是很熟悉這位同仁的喜好。而且她入行時的那場歡迎會，不是同樣的題目。

　　「植物和動物嗎......」楊士南手中拿著紅藍兩張牌，努力地推理芃芃的思緒。妙蛙種子從出生的時候開始，背上就有一顆植物種子。這顆種子會漸漸地長大，最終隨著進化而開花。紅牌上寫的植物，指的可能是她背上的種子。但是要猜芃芃是喜歡或討厭這顆種子十分困難，畢竟他們還不熟。「好吧！賭一把。」楊士南整理完他的思緒，把一張紙牌反面擺在桌上。

　　不久，大家都決定好擺哪個顏色的牌後。洛坎德輕咳幾聲，用爽朗的喉音說。「請攤牌」

　　所有員工都把自己的白牌翻開。大部分都選紅牌，只有楊士南、鎂光、尼西里斯選藍牌。之後芃芃翻開她的白牌，背面是藍色。

　　「喔！拜託。」泰坦不悅地拍桌抱怨。「妳不是草系寶可夢嗎？為什麼妳討厭植物？」

　　「在我背上的這顆種子是個負擔。」芃芃笑著回答，隨後開始解釋。「我這個年紀的妙蛙種子。應該像其他同類一樣，開出漂亮的花朵。但是我沒有......」芃芃露出失落的神情。「於是我開始質疑自己的身分......到底是植物還是動物。走過悲傷階段後，我有了自己的答案。」

　　「士南、鎂光、尼西。為什麼你們知道？」布雷頓好奇地問道。

　　「因為只有成年寶可夢有需要出門工作的理由。」楊士南嚴肅地分析闡明。「芃芃她到這個年紀了，還是一隻妙蛙種子。肯定對自己的身分有過迷惘，才會打出植物還是動物這個題目。」

　　「所以你選擇動物，是因為你認為芃芃覺得自己不是植物？」布雷頓繼續追問。

　　「沒錯！」楊士南平靜地回答。

　　「我也是類似的想法。」鎂光用他僵硬的合成聲音跟著附和。

　　「老實說，我是猜的......」尼西里斯不好意似的摀嘴笑著。

　　「恭喜你們三位答對。」洛坎德把一塊用來表示分數的代幣發給楊士南、鎂光與尼西里斯。接著宣布。「下一位，布雷頓。」

　　布雷頓自豪地笑著，然後把他的牌攤開在桌上。紅牌上寫的是「陰莖」，藍牌上寫的是「陰戶」。經過嚴肅的題目後，所有員工除了洛坎德、楊士南與芃芃以外，紛紛仰頭大笑。楊士南睜大眼睛，痴痴地望著題目，以為自己看錯了。芃芃則是遮著臉，面露難色，雙頰發紅。

　　「這根本就是送分題嘛！笨蛋。」下一位的泰坦從背後猛拍洛坎德，繼續嘲笑。

　　「你這傢伙！可不可以不要每次都這麼無恥！」尼西里斯紅著臉大罵。

　　「嘿嘿嘿......快來猜啊！」布雷頓挺著胸，大言不慚地對所有員工說。

　　究竟，除了新近員工的芃芃與楊士南以外。大家都是跟著布雷頓，混過好長一段時間的老油條了。加上布雷頓本身就是一個喜愛表達自我、外向好客的傢伙，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性取向。所以這一題對他們來說很簡單，可是對於新進人員就不同了。

　　芃芃與楊士南想了很久才出牌，其他同仁似乎早就決定好。等到所有同仁出牌後，洛坎德盡力保持形象，嚴肅地說。「請攤牌」

　　這次芃芃和楊士南是藍牌，其他所有員工都是紅牌。之後布雷頓翻開他的白牌，沒意外地是紅色。

　　「哈哈哈－！你這該死的基佬！」泰坦用他的四隻手緊緊抱住布雷頓，猛力地鑽著他的頭頂。「彷彿要全天下都知道你是基佬才肯罷休。」

　　「別這樣！泰坦。」布雷頓把泰坦推開，自豪地說。「我就是我！沒人可以阻礙我表達自我！」

　　「布雷頓前輩......」芃芃用桌巾遮著自己害羞的臉，低聲說。「太可惜了......」

　　楊士南看著芃芃對布雷頓的反應。冥冥中已猜中，芃芃其實暗戀著布雷頓。只是這次的遊戲已經明確告訴她，這段姻緣不可能成形了。他替芃芃感到可惜，同時也對布雷頓感到一絲微妙的灼熱。

　　洛坎德發完分數代幣後，之後遊戲繼續進行。泰坦的紅牌是「拳擊」；藍牌是「電玩」。大部分員工都猜紅色，只有少部分猜藍色。等到答案公布是藍色時，一些老員工當場看傻眼。因為他們認識的泰坦曾經是一位拳擊手，沒理由他不喜歡拳擊。但是泰坦說，最近幾年他發覺自己更喜歡打電動，而非拳擊那種暴力活動。他不喜歡揍寶可夢，也不喜歡流血。只有電玩的幻想世界，可以滿足他血氣方剛的需求，又不會傷害任何寶可夢。

　　遊戲繼續進行下去。很快就到了壓軸，楊士南這裡。這不只是最多分的一題，同時也是最後一題。在分數方面，所有同仁都沒差距超過三分。所以這一題將會決定勝負。

　　當洛坎德請楊士南把他的牌擺到桌上時，楊士南心平氣和地用他的小獸掌攤開牌。

　　紅牌是「來世」；藍牌是「現世」。

　　所有員工們看到這個題目都傻眼了。在過去的迎新傳統歷史上，從來沒有人提出這麼抽象的題目過，況且還是壓軸。

　　大家都想的焦頭爛額，有的寶可夢拿起筆在自己的頭上戳，有的寶可夢手持兩張紙牌猶豫不定。只有布雷頓看起來不慌不忙，緊緊嘆一口氣，就用他的橙色大狗爪將選擇牌擺到了桌上。

　　終於到攤牌的時候。所有同仁都選了藍牌，唯獨布雷頓選了紅牌。而在楊士南翻開他的白牌的同時，大家都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看。

　　是紅牌。

　　「為什麼？」泰坦不理解。「你們過的日子有這麼不順遂嗎？怎麼會討厭現世？」

　　「如果有這種選擇，我當然會選擇來世。」布雷頓宛若替楊士南解答，溫順地說。「我的意思是。誰不會對未知的事物有所憧憬？當你厭倦了自己的人生，當你有機會可以重來一遍。沒有人不會抓住這麼好玩的機會，不是嘛？」

　　楊士南看到布雷頓轉頭對他微笑，感到內心一陣溫暖。也許他現今住在一個荒誕的世界，總會有人理解他的心境。

　　「那麼勝負已經很明顯了。」洛坎德閉上眼睛，靜靜宣布。「贏家是布雷頓，他今年奪得額外的一天休假！」

　　「喔耶－！讚啦－！」布雷頓從座位跳起來。然後他緊抓著楊士南的前腳，尾巴轉成電風扇，興奮地說道。「你家住哪裡？今晚我送你回去怎樣？」

　　楊士南沒說什麼，只是點頭答應。

　　於是他搭上布雷頓的快車，在市區裡穿梭，很快便回到了趙雷的小公寓樓下。他們在途中聊了很多事情，關於職場或是其他同仁的小八卦，布雷頓都沒有掩飾。特別是關於他的損友泰坦，曾經跟他一起在體育館工作。後來他們辭職之後，那傢伙就從原本愛運動的形象，慢慢轉變成電玩遊戲成癮。

　　在布雷頓離去前，楊士南不自覺地多看了風速狗的的胯下幾眼。那對深黑色的陰囊與蓬鬆的鞘，像一股禁忌的煙燻，燻得伊布面紅耳赤。他好奇地詢問。「泰坦再怎麼無恥，起碼他還有穿褲子。你不穿褲子......難道不會覺得難為情，或是沒尊嚴之類的嗎？」

　　「褲子？」布雷頓愣了一下。然後想起前天第一次和楊士南碰面的場合，對方就穿著一條萬聖節裝扮用的短褲。他哼笑了一聲。「當然不會！假如我穿了褲子，我就沒辦法跑出0.6秒50公尺的成績了！」接著他低聲在楊士南的耳邊問說。「所有四足寶可夢都不會穿褲子工作或生活，這是常識，不是嗎？」

　　「好吧。謝謝你載我一程，以及為我釋疑。」楊士南意識到他是在自討沒趣，就轉身往公寓的方向走去。

　　「明天見！」布雷頓隨後離開，沒想太多。

　　當楊士南打開公寓的大門。發現趙雷早已下班坐在沙發上，手上拿著一包樹果零食，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觀看一齣名叫《風起莓果村》的鄉土劇。故事發生在一個名為「風稜山谷」的寧靜小村落「莓果村」，住在這裡的寶可夢們各司其職，維護村莊和平與繁榮。並以化解各類不同種族、屬性寶可夢之間矛盾為故事的主軸。

　　「喔！嘿。你終於回來啦！」趙雷看到楊士南拖著疲憊的身體進門，忍不住好奇關心他。「你應該沒搞砸吧？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沒搞砸。」楊士南慎重表示，然後打個大哈欠。「只是晚上不得不跟同事們應酬。」

　　「聽起來很順利嘛！居然還懂得交際應酬。」趙雷啃著樹果零食，尾巴偏著一邊搖晃，繼續用關心的語氣詢問。「那麼，今後需要我繼續為你準備早晚餐嗎？」

　　「呃......」楊士南停頓下來。想了想，回答道。「應該不需要了，謝謝。」他想起早上趙雷還有留有一些餐卷，和零用錢補貼他的日常生活。在他領到第一份薪水之前，靠這些資金應該足以度過難關。

　　「我會把吃剩的東西放在冰箱。你如果有需要，就自行取用。」趙雷隨興提起。彷彿早就預料到，目前還是身無分文的楊士南會遇上糧食危機。

　　「謝了......」楊士南在房間內唯一一張小床邊轉了個圈。然後躺下來，用捲曲的尾巴蓋住自己身軀，大睡起來。

　　「我說......」趙雷看了伊布一眼。不理解地抖動耳朵，溫順地說道。「我已經習慣睡沙發了，那張床就讓給你睡吧！」

　　「沒關係。當寶可夢久了，很自然想席地就睡。」楊士南堅持。

　　「好好好。你習慣就好，社會伊布。」趙雷回頭繼續看他的電視，不再打擾楊士南休息。

　　楊士南在入睡前深吸一口氣，心裡默默告訴自己。不管往後日子多困難，他都會撐過去。新生活的第一步，他已經踏出去了。現在，只剩下做好它。

　　接下來的幾天裡，楊士南在賣場的工作逐漸上手，然而讓他印象最深的卻不是流程和操作，而是那些老員工們優雅自如的動作。

　　他第一次見到布雷頓在貨架間補貨時，差點看呆了。那傢伙四肢靈活得像水裡游的魚，尾巴輕巧地勾著一盒果汁，準確無誤地塞進貨架的空隙。整個過程毫無多餘動作，尾巴和爪子配合得天衣無縫。效率完全不比天生擁有藤蔓可操控的芃芃，或是擁有四隻手的泰坦慢。

　　「這才叫效率。」布雷頓一邊補貨，一邊甩了甩自己的尾巴，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殖器隨之晃動。「穿什麼衣服啊？光是尾巴不受限制就快多了。」

　　另一邊，店長洛坎德也毫不遜色。這傢伙在收銀台前熟練地翻動鈔票和硬幣，一邊還能用一條尾巴勾起掃描器，八條尾巴勾起客人帶來結帳的商品，快速掃描條碼。楊士南看著他們工作時的流暢動作，不由得心裡暗暗讚嘆。

　　尾巴、四肢、鼻子。每一個部位都靈活自如，彼此配合毫不違和。沒了衣物的束縛，這些四足寶可夢的行動完全不受限制，甚至達到了一種「優雅」的境界。

　　起初楊士南還試圖用尾巴遮住自己的身體，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漸漸明白。對這些同事來說，衣物就是負擔。

　　他親眼見過一次。布雷頓在倉庫搬貨時，原本一切順利，但有隻臨時來幫忙的寶可夢，為了好玩穿了件小馬甲。結果那馬甲在搬貨時勾住了箱子，差點讓整堆貨物倒下來。

　　「看吧，我早說過。」布雷頓瞥了那傢伙一眼，甩甩毛皮上的灰塵，語氣輕描淡寫。「我們這些四條腿的就該裸奔，還穿什麼衣服？真想找罪受啊。」

　　楊士南站在一旁看著，耳朵不由自主地垂下來，心裡暗暗感覺到。趙雷說得沒錯。穿短褲在這裡，才是異類的行為。

　　到了第三天，楊士南終於完全放下那些多餘的顧慮。他不再覺得需要用尾巴遮掩身體，也不再為自己晃動的鞘和陰囊而感到羞恥。

　　「嘿，不錯嘛！你看起來開始習慣了。」布雷頓笑著說。他脖子上的鬃毛隨風搖曳，樣子帥氣許多。「再過幾天，你就會覺得這樣才是真正的生活。」

　　楊士南沒有反駁，只是在心裡無聲地嘆了口氣。或許，他已經逐漸融入了這個世界。

　　周五的晚上，趙雷和楊士南一起窩在沙發上，觀看那齣《風起莓果村》的鄉土劇。窗外的街燈在夜色中亮起，給小公寓裡添了些微的光線。伊布疲憊地靠著扶手，尾巴無精打采地搭在沙發邊，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卻透著一種未曾見過的踏實感。

　　電視劇正演到一隻炎系寶可夢與一隻水系寶可夢相親相愛，但卻因為屬性與家族的問題不得不刻意疏遠彼此，然後又趁著夜深人靜偷偷跑出來幽會。十之八九，他們的戀情會被雙方家長察覺，預料中的灑狗血節目即將到來。

　　趙雷一邊啃著樹果，一邊緊盯電視。「所以……」然後，他想起明天又要放假了。於是開口問身旁剛出社會不到一周的伊布，偏頭打量他。「這幾天怎麼樣？還能撐得住嗎？」

　　楊士南打了個哈欠，耳朵不自覺地扭動一下。「挺累的，但不算糟。」他伸展了一下四肢，耳朵輕輕抖動。「至少我不覺得自己會搞砸。」電視機發出的細微光芒，照在他疲倦的臉上。

　　「哦？」趙雷挑了挑眉，尾巴在空中愉快地甩了甩。「你這話聽起來怎麼有點自信了？跟幾天前那隻唉聲嘆氣，一直抱怨自己沒衣服穿的伊布完全不一樣啊！」

　　楊士南翻了個白眼，但嘴角卻不自覺地勾起一絲笑。「說不上自信，只是……我現在知道，自己至少能勝任這份工作。」

　　趙雷愣了一下，耳朵動了動，像是對這番話感到十分意外。「這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真挺新鮮。」他笑嘻嘻地調侃。「嘿！人類大人。你不會真的開始享受這個光溜溜的世界了吧？」

　　楊士南輕輕搖頭，尾巴在地上啪地甩了一下。「說不上享受……但至少沒那麼抗拒了。」他抬眼看著皮卡丘，語氣裡多了一絲堅定。「而且，這感覺……比我想像的好。」

　　「哇哦，你成長得可真多啊！」趙雷咧嘴笑，電袋因為興奮不自覺地冒出火花。「看來我真得為你的成人禮準備一點特別的東西了。」

　　楊士南懶得理他的玩笑。只是靠在沙發上輕輕喘息，耳朵不再那麼僵硬地豎著。「至少，我不再需要靠你養，才能在這個荒誕的世界生存了。」

　　「嘿！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養你，而是在投資你。」趙雷壞笑著說，尾巴愉快地拍了幾下。「希望你永遠用不上我留給你的急難救助金，不然我就白疼你這麼多天了。」

　　「少來。」楊士南悶聲笑了笑，尾巴捲了起來，像是在打斷皮卡丘的胡扯。「明天開始，我得好好睡一覺，準備下禮拜自己上崗。」

　　「放心。」趙雷眨了眨眼，語氣忽然柔和起來。「你會做得很好的。我這麼說，可不是隨便哄你。」

　　楊士南側頭看向他，耳朵輕輕抖了抖。趙雷的鼓勵雖然直白，但卻出奇地有份量，讓他的心裡湧起一股隱隱的安定感。「……謝了。」他低聲說，眼神裡透出難得的平靜。

　　趙雷只是咧嘴笑了笑，輕輕拍了一下伊布的背。「兄弟，這是我們的生活。光屁股也要過得漂亮。」

　　楊士南噗嗤笑出聲來，尾巴在地上快樂地甩動。「你還真是沒救了。」

　　夜晚在笑聲中靜靜流逝，兩隻小寶可夢在這個荒誕的世界裡，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節奏與步伐。

　　那天晚上，難得爬上小床睡覺的楊士南，被客廳傳來的一陣混亂的噪音吵醒。是電視沒關，畫面一片雜訊夾帶著刺耳的轟隆音鬧得他沒辦法好好睡覺。他好奇地揉眼睛，下床，往電視的方向走過去。心想他和趙雷睡前，明明已經把那台電視關了。怎麼會大半夜的突然開啟來。

　　楊士南走到電視機前，正想把電視關起來的同時。他發現了電視機上的異樣。

　　是那個古怪的半月形，中間則是一個睜開的眼睛。正以深黑不見底的顏色，烙印在雜訊的中心。楊士南瞇眼盯著這個圖形。想起上禮拜，他和那些警察在酒吧裡的對話，以及之後他向趙雷透漏，曾經在撞上自己公車的油罐車上，看到同樣的符號被漆在上面。

　　為什麼大半夜的，這符號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們公寓的電視螢幕上。

　　楊士南把身體靠得更近。想進一步檢視這個符號，看能不能想起什麼。沒想到「啪」的一聲，電視機已經被關掉了。而關掉他的寶可夢，正是同樣也從沙發上起來的趙雷。

　　「怎麼搞的......？」趙雷尾巴偏著一邊搖擺，不安地自問。

　　「你都看到了嗎？」楊士南好奇地探問。

　　「不是，我只是對電視機在半夜突然自己打開，感到有點詭異。」趙雷回答，彷彿他沒看到螢幕上的那個符號。「你問我看到什麼？」

小说相关章节：寶可夢：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