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御树之道（12）

〖你为什么不来了……？〗

那个家伙不在乎自己的试炼了吗？

就算我有那么一点点残忍，难道人类真的会有如此剧烈的改变吗？

〖……那个愚蠢的家伙。〗

所有人都一样，没人会始终如一地接近我。

所有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没人会真诚地支持我。

以自然村。

〖…是因为我无法成为世界树吗？就算这个原因？〗

好吧，好吧，我被这样对待是因为在某些方面有欠缺。

大概是因为树高太矮了吧，不配成为世界树。

如果我成了世界树，他们还敢无视我、贬低我吗？

----“那棵树的脾气太臭了，一有机会就抱怨，谁喜欢她啊？”

……是我要求太高了吗？

其他树木不也是如此吗？

好吧，那些家伙不喜欢我。

----“我只想找机会给她树枝揪下来。那么矮的树，一伸手就够到了。”

那些家伙会在背地里咒骂我。

好吧，那些低劣的下等物种，只会在背后抱怨。

只有这样想，自己内心的愤怒才会稍加抑制。

----“…我想，大概我无法让您满意吧，玛丽。”

心里感到空虚的原因是，只有这个家伙，唯一一个家伙，当面表达了不满。

这也是为什么他更加与众不同。

并不是严厉批评我，而只是说无法让我满意。

〖李时宪。〗

情不自禁地嘟囔起来。

〖李时宪，李时宪。〗

居然为一个人类而沮丧。

〖为什么我这么慌张？〗

不过是树生里的过客，早晚会分开，这是什么感觉？

双方本就没有共同语言可说。

我是负责提供试炼的树，他只是来比赛的EL学院的学员而已。

就是简单的关系，不会持续太久。

可他居然任我闹了一个星期……

〖哎。〗

没心思喝水了。

默默呼吸着氧气，茫然地凝视着灯光。

〖……我也想成为世界树啊。〗

小时候一直期骥的梦想和希望。

曾几何时，自己也幻想过，能将枝条伸展到远方。

〖想变得伟大，能战胜所有人。〗

让那些胆敢无视我的人付出代价。

一直过被所有人真心实意供养的日子。

〖……〗

真心实意喜欢我？

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就算成为了世界树，人们崇拜我，可他们会真心喜欢我吗？

世界不是围着我一棵树转的。

许久之前，当自己被限制在这个孤独的房间，只能靠一成不变的营养品生存时，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样的想法总是在脑海里浮现。

后悔。

如果当初再努力一点儿，会有改变吗？

如果把根系扎得更深，会变得更好吗？

如果结出更绿的叶子和果实，会得到改善吗？

如果——

*开门声*

挺齐树干看了看，很遗憾，并不是李时宪。

但至少这个人可以传达我的意图。

〖怎么样？〗

他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一些。

默默凝视着地面，双手礼貌地合十：

“我来是因为，有一件事必须通知玛丽女士。”

〖李时宪呢？〗

“这件事情与李时宪选手有关。”

果然还是看不到他吗？

心里恨不踏实。最近，看护人的声音似乎越来越柔和。

可每次喊他来，自己还是会焦虑。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了快一周。

然而，那个人类……面孔和气息却能牢牢铭记在记忆里。

〖什么事？〗

面前的人犹豫了片刻：

“我来通知您的是，负责李时宪选手第二轮选拔的树木，可能会发生变化。”

从未想过的情况。

〖什么？〗

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管理了多少次护林者选拔赛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案例。

这一轮选拔也是有规则的。

选手不能简单因为自己的喜好就改变负责自己的树木。

〖你在说什么？〗

“抱歉，我无法提供任何细节。”

〖凭什么？凭什么？〗

“您还记得【护林者选拔赛】条例中的额外条款吗？”

选手的一切试炼内容都可以依照世界树的意志而进行更改。

当然，负责比赛的世界树有很多，无法控制到每一个细节。

可修改这一轮选拔的负责树木——

〖……什么？！〗

所以简而言之，有一棵世界树介入了李时宪的选拔过程，给他分配了另一棵树。（译者:卧槽，关系户无形的大手发力了！）

目瞪口呆，什么都说不出来。

自己看不起的人类，居然能在另一棵世界树的庇佑下，通过这一轮。

可是自己无法多说什么。

毕竟对方是世界树，比自己高一个等级。

最高的种姓。

〖……〗

无法言喻的不公正感袭上心头。理解，但是很伤心。

〖那……难道我就得接受吗？就因为我不能世界树吗！你们是不是打算就这样抛弃我！〗

“不是的。”

〖你什么意思？〗

情绪迸发出来。

〖什么叫“不是的”？〗

泪水从树叶上滴下。

〖就因为我个子小，对吧？树干很矮，扎根浅，对吧？！永远像一棵小树一样幼稚，是不是？！〗

我一直都知道。

〖好吧，好吧，都怪我！对不起，我太苛刻了，但是……不可以！〗

看护人似乎很吃惊。

不过这不重要！反正这家伙肯定也在某个时刻说过我的坏话！

〖就一次也好，让我再见他一次，有这么难吗？〗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那么，让我去见世界树！〗

【树联网】。

世界树之间的专用信道。

在经历了【木令王】与【天魔】的劫难后，链路网络经历了无数次重构，现在只有世界树才有资格主动连接使用。

我也可以连接——然而非世界树在网络中的分量太低了，没资格表达自己的意见，只能单方面接受来自世界树的信息。

采用这种低效的通讯方式，主要是因为【木令王】与【花】的阴谋，多次导致世界树的真身位置泄露。

只要获得许可，我也可以连入网络。

当然，现在我没有正当的理由。

可自己还是忍不住感到万分沮丧。

树根紧紧地收紧，树枝止不住地颤抖。

哭得太厉害了，漂亮的衣服都湿透了。

〖……〗

那些世界树在滥用权力——

可我没资格这么说。

到目前为止，我做的不过是表达对人类的蔑视，随意嘲笑他们的努力，同时操纵他们的试炼结果。

自己的作为和世界树并没有什么不同。

保持沉默时，看护人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那带有遗憾的嗓音听起来真是太烦心了：

“看起来就是这样，很抱歉。看来玛丽女士在本轮选拔的试炼负责树角色从现在开始正式结束。”

一旦选拔结束……

我又将回归到日复一日被困在这里日子，与看护人们相互诅咒。

如果生长仍然迟缓的话，考虑到最坏的结果，我可能会被遗弃至野外。

听起来像是一种放归山林，实际上这就是类似于死缓的判决。

习惯了充满魔力的土壤和充满养分的肥料后，一棵树就很难在寻常的环境里成长了。

估计很快，就会因为难以获取足够营养而枯萎。

“请您好好休息。”

什么也说不出来。

无力改变现状，甚至无力表达自己的感受。

〖呵呵呵……〗

只能自嘲一样地笑了起来。

〖…果然我不能。〗

很渴望再见他一次，听听他的真实想法。

难道他也觉得我很烦吗？

好吧，好吧，也许他因为我吃了很多苦，而我一无所知。

如果他当时忍受了一切，依旧对我友善……

如果他最初真是为了接近我……

我愿意道歉。

〖哪怕再说一次话也好。〗

----簌簌。

树枝缩了起来。

树根向上移动。

想说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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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

纤细的树根正缠着我的腰。

树枝完美地依偎在腋下。

用人类的话说，我们似乎正在双手双脚地拥抱，胸膛贴得尽可能近。

【治愈之世界树】柔软的树干正摩擦着我的脸。

〖…我做得好吗？〗

“是啊，当然，你做得很好。”

〖诶嘿~！〗

轻轻拂过树的身体，能听见她的声音欢快起来。

这到底是树还是人？

----咕叽咕叽咕叽…

脸上被亲得全都是类似于唾液的液体。这大概是类似于相互亲吻双脸？

可我无法判断自己被当成了配偶还是小狗？

〖我手下只有一个要负责的树人，所以立刻把你换来啦！听说老公在第二轮选拔里吃了不少苦，所以想让你轻松一些，对吧？〗

多么棒的保护伞。

这就是树（人）脉在日常生活中如此重要的原因吗？

【治愈】只是挥了挥树枝，所有人就老老实实地噤声，什么话都不敢说。

也多亏于此，我不用再和玛丽打交道了。

呃，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本来还打算借机彻底改变玛丽的心态了，但现在也似乎没必要了。

挺好，能稳定过关，不比在没有确定性的情况下走钢丝要好么？

看了看热情拥吻的世界树，而后尽力扭过脖子，瞥了一眼远处的马罗尼尔。

她正用微妙地眼神盯着我。

可是【治愈】并不愿意我的视线移开，树枝立马收得更紧了：

〖老公~你好香啊！〗

“这话太变态了。”

〖现在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行叭，随便吧。

我的身体什么时候属于我自己了？

“李时宪？”

“嗯？”

“不……没什么。”

远处的罗尼似乎想说点儿什么，不过还是停了下来，鼓起了挪开了目光。

她是不是还处在【奴役化】的状态下了？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她现在像个悲情女英雄一样坐在那，一脸沉重肃穆悲情的原因。

可如果真是奴役的关系，她是不是现在很听我的话才对？

“布兰奇。”

“别那么喊我！”

“说实话，这依然是你的名字，毋庸置疑，不论你是否有【国树】的头衔，这依然是独属于你的名字。”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老公~〗

听见世界树的想法，她噘起了嘴唇：

“…我不喜欢。感觉很怪。”

如果能表现出这种程度的拒绝，也许她现在并没被彻底奴役？或许就是泰阳说的，受影响程度小一些。

介于“被奴役”与“正常”之间。像是个不稳定的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偏向其中的一边。

听他说，需要我主动进行一定程度的维持，或者说一些甜言蜜语之类的话，才能更彻底地奴役一个人。

出于好奇，我问了问：

“…你也想坐到我腿上来吗？”

好吧，我因为这样轻蔑的话直接挨一耳光都不足为奇。

对不熟的人说出来，这就是纯粹的骚扰，立刻被逮住扭送警察局都不足为奇。

悄悄瞥了一眼，马罗尼尔正盯着我的腿。

于是，我伸了伸胳膊，可她立刻开始猛烈地摇头了：

“你，你疯了？！”

而后，立刻把头转了过去。可随后又悄悄瞥了过来。

内心的动荡显而易见。

终于，她红着一张脸走了过来，眼神飘忽着，站到了我面前，而后，微妙地坐在了我的膝盖上，看向别处，又用手捂住了脸。

从这个表现上来看，【奴役化】绝对还在生效。

“我……我大抵是疯了……我不知道……”

听着罗尼不知所措地嘟囔声，随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柔顺的发质从手中传了过来。就在左右抚摸头顶的时候，她悄悄地凑近，巧妙地靠在了我身上。

〖老公，老公，那我呢？〗

“来吧。”

〖嘿嘿嘿~〗

在左右拍拍的时候，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马罗尼尔疗法”似乎也具有重大战略价值。

【奴役化】是一种类似洗脑的效果。可她刚才既然能公然表示拒绝，就说明受到的影响很小。终于，我对她的心理现状有了比较完整的了解。

距离第二轮选拔结束，只剩下两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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