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輕柔，帶著點誘惑，帶著點渴望。從來沒見過沙耶香展現過這種舉動，小鈴似乎被弄得措手不及，羽翼緊縮，雙手僵硬地放在身側，一副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模樣。她甚至能感受到沙耶香的吐息打在自己的腺體上，從未體驗過的刺激讓她無所適從，但並不討厭。不如說，或許可以被稱為喜歡。

「等、等等！沙耶香小姐！」

「怎麼了嗎？」

用臉隔著磨蹭，視線時不時往上瞟，雙眼緊閉像在忍耐什麼，但下身已經坦率得立起來，把袴撐起一頂小帳篷。

沙耶香只是順勢脫掉小鈴的袴，把嘴湊上前，正要，被阻止了

「誒！？為什麼！？」

「嗯？不喜歡嗎？」

盡力擺出自己能做到最和藹，最順從的姿態，抑制自己打從心裡的反感，做出服務她的姿態。畢竟，已經不想再懷上她的孩子了。

「不……但這樣不會有孩子的吧？」

「知道嗎，小鈴さん。這個時代的人類做這種事通常不是為了孕育下一代喔？」

小鈴像是被這句話給震住了，一時間睜大了眼睛，似乎無法理解這個概念。

「……！原來是這樣嗎！」

看著她因為這句話而產生的強烈反應，沙耶香內心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她幾乎要笑出聲來，但又有點想哭。這個妖怪明明擁有強大的妖力，卻在某些方面單純得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

可憐，但不值得同情。不能被這樣的情緒動搖。

已經決定了。

「對啊。」她壓下心底的動搖，露出一個笑容，語氣輕柔地說：「所以，小鈴さん，你不用那麼緊張。」

九、

「今天會有訪客過來，希望沙耶香小姐可以待在房間裡。」

小鈴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仍舊輕快，甚至還帶著些許不好意思的神情。

沙耶香微微頷首，沒有表露出太多情緒，轉身回到深處的房間。

也得虧自己被小鈴保護得很好，沙耶香沒有見過其他除了小鈴以外的妖怪。這很好，她的心裡清楚，一個人類在妖怪面前露面，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這間房比起其他地方更隱蔽，窗戶開得極小，僅僅容許少量的光線透入。門上安著沉重的木栓，即使從內部推開，也需要費力才能移動，幾乎像是一座牢房。

不久後，外頭傳來一陣喧囂聲，妖怪們的訪問開始了。

「小鈴ちゃん，你那位人類妻子呢？我們還沒見過她呢。」

「她今天身體不太舒服，就讓她休息了。」

「誒～～真是可惜呢。」

他們的聲音帶著妖怪特有的沙啞與變化莫測的音調，與人類的語言相似，卻又透著一絲說不出的異樣感。沙耶香靠在門邊，靜靜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姬芽，萬一她看到我們而被嚇到，可就不好了。」

「呀～～畢竟是人類喔？在被妖怪被制約這麼多的現在，能娶到人類做妻子的妖怪可是少之又少呢。」

「啊啊，這麼說起來，小鈴，你真的沒有動過吃她的念頭嗎？」

語氣雖然帶著玩笑意味，卻藏著一絲探究。

沙耶香蜷縮在房間內，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指甲幾乎要嵌入掌心。這種談論方式，讓她感到強烈的不適，來自於「食物」的視角，被獵食者審視的感覺。

「當然沒有。」小鈴的語調依舊輕快，「小鈴可是很珍惜她的喔。」

「是嗎——」

有妖怪拖長了語調，語氣中帶著一絲懷疑。

「不過話說回來，小鈴，許久不見，你變得很有人類的感覺了呢」

「畢竟小鈴也是第一次接觸人類，要多學習他們的文化，才能讓沙耶香小姐覺得待在小鈴身邊能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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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談話持續著，然而沙耶香卻逐漸沉默了。

她應該要慶幸，這些妖怪並未強硬地要求見到她，也沒有展現出敵意，甚至算得上「友善」。

她的心中卻充滿矛盾。

理智上清楚，這些妖怪對人類的看法並未改變，在他們眼中，人類依舊只是低等的、脆弱的、理所當然該被吞噬的存在——只是因為小鈴的關係，他們才沒有付諸行動。

然而，她卻又感到某種異樣的「安全感」。

這裡明明是她被囚禁的地方，可她卻習慣了這個房間，甚至……在這裡找到了某種能夠安心的感覺。

沙耶香開始意識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對小鈴的依賴，遠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深。

只怕這就是被稱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症的預兆。

說不定內心哪處早就認為會這樣度過一生，放棄掙扎了。

我才不要。

十、

夜色濃稠，無月的夜晚讓整片山林陷入幽暗。風聲低鳴，吹過樹梢，如同無數細碎的耳語。

沙耶香屏住呼吸，蜷縮在陰影之中，等待著最後一道燈火熄滅。

今夜，是她唯一的機會。

小鈴不在。

妖怪的宅邸深藏於山林，築有高牆，結界層層包圍，一旦發現異動，便會將她的行蹤洩露出去。但這段時間以來，她已經摸清了一條小鈴經常忽略的路徑——一條只有她這個人類能勉強擠過去的細縫。

她穿不習慣草鞋，植物莖的纖維對嬌生慣養的現代人來說過於粗糙，綁繩在指縫中摩擦，指尖顫抖地撥開藤蔓，將自己的身子壓低，緩慢地前行。泥土沾上了她的掌心與衣角，林間的枯葉發出微不可聞的碎裂聲。

不能發出聲音。

不能讓任何人察覺。

宅邸寂靜無聲，她不知道山中是否有其他小鈴的眼線，乃至其它對人類感興趣的妖怪。但她明白，若是被發現，自己絕無可能再有第二次機會。

指甲掐進掌心，沙耶香逼迫自己動起來。

不能猶豫。

她要離開這裡，回到人類的世界，回到家人身邊。

她來到結界的邊緣。

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內心的恐懼，將自己整個縮進細縫之中，竭力不去碰觸結界的紋路。這段狹窄的通道幾乎容不下她的身體，每一次移動都像是被無形的手拖拽著，汗水浸透了衣襟，背部的傷痕傳來刺痛。

但她沒有退路。

身體終於穿過了屏障，迎來久違的自由空氣。

她不敢停留，撐著力氣爬起來，拔腿狂奔

黑暗中的樹影飛快地從眼角掠過，涼風拍打著她的臉頰，草叢的鋒利邊緣割破了她的小腿，她卻顧不上疼痛。心臟劇烈跳動，喉嚨裡充滿了鐵鏽般的氣息。

但她沒有停下來。

她逃出來了。

她要回家。

當她踏進村口時，熟悉的一切映入眼簾——道路依舊是兒時奔跑過的那條，井邊的水桶還擺在原處，屋簷下晾著剛洗好的衣物，燈火在窗戶內透出溫暖的光暈。

心猛地一縮，幾乎要哭出來。

撐著發顫的身體，一步步走向記憶裡的家門。

推開門的瞬間，熟悉的木頭氣息撲面而來。

「……我回來了。」

她的聲音顫抖，帶著壓抑不住的期待與激動。

可是——

前來應門的人愣住，目光裡沒有驚喜，沒有淚水，只有疑惑與警惕。

「請問……您找誰？」

沙耶香的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攥住，呼吸瞬間停滯。

「你們……在說什麼？」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母親，「我是沙耶香啊！你的女兒！」

母親怔怔地望著她，臉上閃過不安與遲疑，查覺到門口響動出來查看的父親，皺著眉，警戒地看著自己。

「抱歉，我們家沒有叫沙耶香的人。」

不……怎麼會……她發瘋般地環顧四周，她想過很多到家時家人對反應，憤怒於她的不辭而別、慶幸她終於回來，快的喜極而泣

但絕對沒有這種，像看陌生人一樣的反應

心臟劇烈地抽痛，沙耶香的手無力地垂下，這個世界還是拋棄了自己。

明明回來了，可是這裡，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家了。

她的存在，被完全抹去了。

「抱歉，我們找錯地址了。」

是小鈴的聲音。

沙耶香猛地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化為人形的徒町小鈴，穿著現代的服飾，靜靜地站在夜色之中，粉紅色的眼眸裡映著搖曳的燈火。逆著月光的面龐看不清表情，但她能感覺到，小鈴的表情肯定是跟往常一樣，帶著輕快的笑意，卻在月光下顯得異常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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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的大門在身後闔上，將她與人類世界徹底隔絕。

小鈴鬆開她的手，低頭看著她，眼底有一抹難得一見的柔軟：「沙耶香小姐是小鈴好不容易找到方法復活的……小鈴不希望沙耶香小姐再受到任何威脅跟傷害了。」

她笑了笑，伸手輕輕地撥開她額前凌亂的髮絲

「小鈴會一直保護妳的。」

沙耶香怔怔地站在原地，身體彷彿被抽空了一般，不再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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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彷彿回到了從前。

小鈴依舊對她細心照顧，不讓其他妖怪靠近她，確保她不會再次逃離。而她，無法離開，也無處可去。

漸漸地，沙耶香開始習慣這片土地的氣息，開始照顧那些半妖的孩子。

明明她仍然害怕他們身上與妖怪相似的特徵——身後的翅膀、異於人類的瞳色、偶爾流露出的非人性氣息——可她卻無法忽視，他們也是她的孩子。

哪怕他們的出生不在她的期望之內，哪怕他們擁有與她完全不同的血脈，仍然無法割捨。緊緊抱住他們，將自己的一切投入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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