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风事先打了招呼。奥罗拉也能理解在太空中不太可能做得像地面上那样豪华，哪怕是这样的巨大船只也一样。尽管如此她仍然感叹这座太空旅馆的巨大：处处都是漂亮且别出心裁的装饰物，长长的阿拉伯风格的连廊里点着非常雅致的熏香，客房总数很少，但每一间都大得像别墅。尽管结构本身没有很多人造光源，但是巧妙且精致的导光板把白色太阳的阳光自然地引导到走廊中，不足的亮度由衣着繁复的少女值守的长明油灯补充。太阳在这个点不是很明亮，走廊中每四五米就有这样的灯。

此前迎接他们的少女们一个都没有跟上。取而代之的是十二个穿着乳白色长袍，手执灯具的女仆。她们穿着不算高的厚高跟凉鞋，快速地踩在铺着细小圆形地砖的地面上，完全不发出任何可察觉的声响。奥罗拉试着观察她们的脸，发现这一样是十二张美丽且挑不出毛病的年轻脸庞。

“您是对她们不满意吗？”法荷问。奥罗拉能感受到，尽管没有任何动作，但少女们纷纷感到低落。

“我只是想观察一下而已。”奥罗拉摇头：“我对她们的表现非常满意。”

连廊其实不算很长。一行人在漠然的气氛下走到宴会厅门口，其间拐过三四个弯，每次都有不同的少女带队。她们换班也如此迅速，如果没有仔细看其实很难注意到。奥罗拉并不理解这样频繁的换班是为了什么。

宴会厅的大门非常沉重。胥风悄声招呼值守的白衣少女拉开门。每侧四个少女握住洁白的扶手，轻轻把门拉开。婴儿脑袋那样厚的大门，八个人拉开竟仍然无一点动静。

奥罗拉不得不抑制住用灵视仔细看宴会厅的冲动。举目望去几乎全都是各式水晶制品，墙壁上无处不贴满精确打磨的水晶，几乎将整个大厅的天穹和墙壁裹住。浓烈沉重的阿拉伯风格冲击着她的大脑，裹挟着她用历史知识辨认着水晶上的画作，但没有找到任何对应的模样。

“您对这些画作感兴趣吗？”卡辛问道。

“对。请给我讲一讲吧。”

卡辛拉开座椅请她坐下。座垫是真皮制的，非常柔软舒适，而座椅本身则是坚固的非金属材料，和地砖非常相像。四人依次就坐，无数侍女从各处涌来，大部分看上去都和奥罗拉一样年轻。

“我们一起上菜就好。”胥风吩咐侍女：“按照惯例就不要上特别刺激的菜了。”

他转头道：“请您这一餐听我的就好。我们这里的食物，粗糙的反而显得刺激。”

“好。”

卡辛请侍女拿来激光笔：“您是更想听这些故事，还是更想听这些壁画的制作呢？”

“为我简略地讲一个故事就好。我在这里逗留的时间还长，细节的东西都可以自己去看。”

卡辛点头：“您可以随意打断我。外来人大概不太能接受。”

他指向最靠近奥罗拉的壁画，画的内容抽象得难以分辨，但是奥罗拉可以想见，应当是君王处决罪犯的场景。

卡辛尚未开讲，就有侍女端来头盘冷菜。她们显然特殊演练过步伐配合，为四个人上菜和餐前酒时竟未挡住一点视线。

“这故事应当和您的想象有很大偏差。”卡辛说：“您可能认为这是处决罪犯。”

奥罗拉抿了一口酒，此地哪怕不能够幸存，也应当保留其酒业。这是一杯完美无缺的鸡尾酒，酸，甜，微苦，混杂着非常微不可查的金属味道。

“但这其实是历史上最大一次的封赏——我们对异族发动的唯一一次征伐战争。”

那应当是处决敌国俘虏了。敌国意识形态不同的话，这很常见。

“这一幕正是在——呃——用您能接受的语言说——献祭战争英雄。”卡辛略微有些卡壳。他在寻找一些易于被接受的说法。

献祭。奥罗拉感觉自己的理解出了偏差，她见到的画面简直是在凌辱被捆绑住的人。

“按照我们的话说应当比较简洁。当时的国家元首在处死她。这是一种荣耀。”胥风说。

奥罗拉看了看盘中的菜：火腿和蜜瓜。这两样菜被很简单地穿在一起，切成片的火腿不住地让她想到画面中君王切开战争英雄手臂的模样。

卡辛想说些什么，但法荷拦住了他。

餐点非常美味，蜜瓜很接近地球上原产的顶级品种，果肉非常多汁，而且显然是在昼夜温差巨大的地方积累了额外的糖分，火腿则不用说地出品精良，油脂浓郁，口感可说甘甜。

“剩下的我们等到吃完再说吧。”奥罗拉把四块前菜一口气吃完，把牙签放到旁边。迅速又有两个女孩从两侧撤下碟子和牙签。奥罗拉注意到，她们和上菜的孩子不是同一批人。

她意外还看到三人如释重负，并感觉其中有些深意。

前菜是某种塔塔。这种考验肉质的菜品居然更加出色。哪怕这是在一艘远离地面的船上，这被切碎的肉粒依然彰显着它的品质：奥罗拉可以感觉出它是刚刚才获得的新鲜肉类，主厨为了这一百五十克肉杀了一整头高品质的牛。

其他三人默默地品尝着这顿餐食。

盘子再一次被撤下，新的侍女送上汤品。

汤是很浓的蘑菇汤，老实说水平并不如做肉那么高，但原材料一如既往地优质，奥罗拉吃出六种蘑菇，其中有两种她没有品尝过。奶油的口感绵密顺滑，是很高级的乳制品。她见到法荷略微皱了皱眉头，随后不动声色地喝完了汤。

“这道菜有问题吗？”

法荷摇头：“只是感觉口感不如我在奥塔上喝到的那样。哦，奥塔是星系里的第四颗星球。”

随即有两位白衣女仆微微躬身，快速向后厨走去。

奥罗拉摇头，品尝接下来端上的主菜，罗西尼牛排。肥肝和里脊的配合非常优秀，主厨对油脂的使用也非常完美。配合烤制水准一流的面包，制作极为简单，但意外地显示了主厨的实力。奥罗拉猜想这块顶级牛里脊可能是从刚才的那头牛身上切割下来的，她对这些食材的品质统一程度更惊讶，这很可能是这个国家历史上最高级的晚餐，尽管显示为相对简单的形式。佐餐的红酒非常醇厚，除了那同样存在的增添风味的金属味，它和她品尝过的圣物随葬品红葡萄酒几乎没有区别，这也许是某种不坏的结果，但奥罗拉本以为侍女们会把所有预备好的佐餐酒都准备好，但她们只端上来了预备好的那一种而已。

又一组女仆再次把餐具撤下，身穿黑色围裙的甜品师们端来自己的力作。奥罗拉一眼就看中修道院蛋糕，她没有俄罗斯血统，但是这种蛋糕实际上在帝国的非俄语区也很流行。甜品师似乎显得有些兴奋——尽管她在隐藏这一点，但她讲解的语气实际上没有隐瞒。

甜品是最容易做好的东西，厨师做的从来只是锦上添花，但这蛋糕的制作比帝国绝大部分甜品师都好得多。年轻的厨师特意提到，她有在制作甜品之前做过处理，以免自己的手汗和皮肤上的污垢污染面包胚。可以看出她的收尾很急促，在最后的时间里只是堪堪讲完而已，也几乎是话音刚落，她看了看表，便和其他甜品师们便整齐地将车推走，倒退着从另一个门离开了房间。很难说这些剩下的甜品会被谁分食，但想来它们的水准也是一样高。只可惜便宜了别人。

法荷微笑道：“甜品您如果没有吃够的话，厨房应当还有准备。”他拍拍手，又有两位白衣女仆快速地移向厨房。

奥罗拉本来打算趁这个小小的间隙聊上几句，却见到甜品师们已经带着新的甜品进入大门。她挑选了柠檬挞，新的甜点师亦带着兴奋向她介绍了这份甜点。她实在是感到这顿饭比自己在出门前吃的更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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