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吻上了晚霞，脸红透了半边天。云彩由白至红再到紫，渐渐地与夜空如胶似漆地缠绵，光线流逝着，远处的高楼只剩下剪影，想象不出里面是无数个普通人的小小天地。

我朝后仰去，将中性笔丢到桌子上——去你的三角概率导数统计圆锥曲线排列组合——看向窗外，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对着窗外发呆，倒也是赏心乐事。爸妈出远门，没人管我的作业，而且，肚子饿了。

门铃一响，是谁我心里大抵有数，一开门，果然。

江飖站在门口，一如既往的jk短裙，踩着一双小皮鞋，脸上一半无奈一半傲娇。手上拎着个塑料袋子，没等我说话就丢到了我手上，她则自顾自地进了门。

“阿姨和我妈一致决定，晚饭一起解决，”她说着冲我晃了晃手机上的信息，随机甩开鞋，融化在沙发上，一边用手扇着风嫌弃我不开空调，一边晃着两条玉腿打开电视。

她，江飖，我从小到大的上学搭子吃饭搭子掰手腕搭子，说文艺点叫青梅竹马，在学校是校花学霸兼班长，人美心善乐于助人，活泼开朗胸大腿长，在我面前是原形毕露爱开无双，火大嘴欠容易破防，故而，今天之前我都没意识到，她竟是这样的绮丽可人，像晚上夜空上的云彩。

显然，饭是我做的，碗是我刷的，酒足饭饱后，某人还拉着我陪她看电视，还笑嘻嘻地不知道从哪掏出的《午夜凶铃》的光盘。

“大晚上看这个不好吧？”

“你害怕？”江飖歪着脑袋看向我，秀气的眉毛挑了挑，右手肘搭在我的肩上（她从来不把我当男的，当然我也从不把她当女孩子），随即坐到我的腿上，在我耳边轻轻开口“害怕可以抱着我。”气体喷在耳边，也不知道是它温热了我的耳朵还是我的耳朵温热了它，江飖的嘴唇就在我耳边……我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这样…她又该嘲笑我了，这样不行…！

于是，我心一横，双手按在江飖的肩膀上——女孩很轻易地被我推到在沙发上。

好像被我吓傻了，江飖呆呆地看着我，小嘴微张，我脑子一抽，眼一闭，这么吻了上去。

是我未曾领略过的触感，轻轻的，软软的，带着少女的温度与香气，美好，就像是在亲吻一整个宇宙的绚烂旖旎，脑中片刻空白，我将眼睛睁开，意外地，江飖并未反抗，只是微微闭上眼眸，修长的睫毛近在眼前，好像挂着水珠。

一只手伸向她的脑后，轻轻地抚摸她乌黑的长发，熟悉的顺滑（我不止一次摸过她的头，只是这次意义非凡）此刻，我感到一双纤细的手臂抱住了我的腰，再近一些，再紧一些。江飖睁开了眼，她的瞳孔并非全黑，而是带上了一抹珀色，秋水盈盈，带着我没见过的柔情与喜悦，同时又点缀着少女特有的纯洁与美好。

我忽地发现，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才是最美好的。

若是在此刻死去，我也愿意。

空中忽地一阵甜香，伴着一股滑润的感觉，我再次看向江飖，那琥珀般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脑子里又一阵空白，回过神时，江飖从下面来到上面，嘴唇仍未分开，我觉得脸要着起来了。

我亦伸出舌头，回应江飖的热切。

交织，缠绵，像傍晚的云彩和天穹，合二为一。

宛若三万年光阴弹指过，我与江飖的双唇分开，连着丝丝晶莹，不由联想到了藕。少女脸上一阵绯红。我凝望着她，只如初见。

江飖，江飖。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还是…看电视吧。”

接吻后的沉默比接吻本身长三千六百万倍，我终于从回味里醒来，同江飖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只是水到渠成。

“好。”

“还看午夜凶铃？”

“当然！”江飖起身，拿来薯片和可乐（她怎么比我还熟悉，这是我家啊？！）顺便关上了所有的灯——上次这样还是小学时看柯南的时候，我依稀记得那时她吓得直往我怀里钻，可惜七八岁的小崽子懂个啥……

两人坐定，江飖摁下开始。

……

结束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感觉——我不信，就算有也是来算账来报仇的，我一个普通高中生，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小朋友糖果，怎会被女鬼找上呢？

但由几何关系可知，江飖被吓崩坏了，紧紧地抓着我的左胳膊，像只小鹌鹑缩在我身边，我轻轻地戳了她一下。

哇啊，鹌鹑炸毛了。

“已经结束了，”我看看表，已经十一点了，“该回去睡了。”

“好…”，江飖像是在地上飘。

“用不用我送你上楼？”

“不用！区区女鬼，有什么可怕的？”江飖挺起胸脯，一对兔子颤了一下。

“那你晚安。”

“安~”，她随即出了门。

我洗了个澡，上了床，可是并没有睡着，她大抵是会回来的。

不出二十分钟，门铃就响了。

我说啥来着？

江飖还是那个江飖，只是换上了白色的睡裙，胳膊底下夹着个枕头，脚上踩着可爱的兔子拖鞋。

“怕你晚上吓得睡不着，本小姐特地来陪你，感谢我吧！”她说着进门，把门卡上，出了一口气，随即霸占了我的床。

我本不想和她一起睡的，因为小时候她总抢我被子，可是今天…

我爬上床，躺在江飖身边。

深夜，万籁俱寂，连蛐蛐都睡着了，我不爱拉窗帘，苍白的月华倾泻而入，如一临广寒的孤寂。

“顾星，你睡了吗？”

“没。”

“你今天，是认真的吗？”

“是…我喜欢你，江飖。”表白比我想的顺利，本就是心里所想，说出来就好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审讯呢？”我笑笑，“不清楚，也许是刚才，也许是很久之前。”

“嗯…”

三万年的沉寂

“我也喜欢你。”

“什么时候？”我学着江飖的语气发问。

“过去，现在，将来…一直一直，憧憬着，在意着，喜欢着。”

“爱着。”我补充道。

“对，爱着——顾星。”

“在。”

“来接吻吧。”

没等我回答，江飖的嘴唇就迎了上来，我轻轻地抱住她，少女的身体有些单薄，但让我无比清晰地感受到生命的重量，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活着，如此生动地活着，我的血脉在鼓动，我的大脑在思考，我的恋人在怀里。

交织，缠绵，像傍晚的云彩与天穹，合二为一。

分离，她坐起，喘息着，白皙的脸蛋透着绯红，幸福地微笑着，开始一粒粒地解睡裙上的扣子，褪至腰际，玉兔从月亮上跳到她的胸前。

好大。

江飖露出小腹，白皙紧致，一条马甲线卧在上面，宛如新开封的绿格子稿纸，再往下，再往下…

在我面前的，是纯粹的江飖，不加任何修饰与注脚，纯粹的美，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美好，也是“击空明兮溯流光”的潇洒，亦可是枕边悄悄逃走的某个幻梦。

心跳的好快…

“就…我一个人脱吗？”

少女娇羞地问我。

而我确实愣了，那瞬，我眼前的江飖不再是江飖，她是杜丽娘，她是朱莉娅，是马奈特露西，是少女那股能冲破维多利亚主义铁律的勇气，一声梆子响，我将手放到了裤腰上，轻轻地…

既然如此，我就做你的柳梦梅，做你的史密斯，做你的卡顿…

不合时宜地，那个东西弹了出来，好像带着某种效果音，将两人吓了一跳。江飖愣愣地看着它，霎时间，我竟是有几分羞耻，正垂头丧气地想着偃旗息鼓时，那里传来一阵酥麻，江飖纤细的小手已经落到了上面，像是在笨拙地操作着游戏手柄，搓起了秘籍。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BABA，上上下下…

搓成了，脑子里打更似的一响，我不由干咳了一声，一阵炽热，伴着生命的混沌…

我曾好奇，明明那玩意凸出身体的目的就是保证其在35°下的活性，为什么…

是热的？

奇怪的味道逸散开，江飖用手指沾了一点，舔了一口，从表情可以看出味道并不好，毕竟我没有吃菠萝的习惯。

正思考宕机走神的当口，江飖整个人扑上来，犹如流萤对火的钟情，扑向我，扑向生命。

开放，包容，互鉴，共赢。她并未多说什么。

轻拢慢捻抹复挑，金针挑破芙蓉蕊。

江飖颤动了一下，紧咬着嘴唇没有出声。

“江飖…你还好吗？”

“嘿嘿…很舒服…”

床俨然不再是床，是花海，是三月的草长莺飞，四月的细雨朦胧，是五月的姹紫嫣红，六月的艳阳高照。

百合，鸢尾，矢车菊；芙蓉，玫瑰，郁金香。

模糊的，清晰的，伊甸园树上的娇艳果实被亚当夏娃悄悄摘下，不念过去，不问将来，只于当下，节律变得神圣。没错，这本该是纯洁的，美好的，本该是献给生命的礼赞，本该是友情爱情亲情的至高升华，是世俗让它染上了功利的尘土，同谐里便掺了不谐和音，让传播生命的仪式从天堂坠落，成为浊秽，成为禁忌，成为让人们三缄其口的伏地魔。

没事的，没事的，此刻，即为永恒，此刻，纯美犹在。

安琪儿的颂歌中，一切迎来高潮，汇作新生的诗篇，永垂不朽！

……

轰的一声，像是宇宙大爆炸的回响，万万年的光阴，细胞分裂，繁华竞逐。万万生灵的呼声与脚步声，欢笑着，忧伤着，希冀着，追逐着。

交织，缠绵，像傍晚的云彩与天穹，合二为一，镀上生命的光辉。

……

我从床上醒来，一缕阳光洒下，天亮了。

云彩与天穹分开来，似从未融合，但…

我的左手正握着江飖的右手，紧紧地，十指相扣

永远，永远，不再分开……

……

“顾星，我把两个第一次都给你啦——你要负责哟！”

她叫江飖，我从小到大的上学搭子吃饭搭子掰手腕搭子。

还有…

人生搭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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