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瞄了一眼镜子，希儿就涨红了脸，扭过头去，不好意思看见自己这副模样。镜中的女人快变成了一颗肉粽，密密麻麻的扎带罗织起一面刚好把自己困住的网。优美的身材轮廓凸显得淋漓尽致，本就澎湃的胸部由于扎带紧勒，几乎要蹦开胸前的纽扣。包臀裙因为在地上扭动而向上翻起，格外丰润的黑丝屁股露出大半，随着弯腰的站姿翘出优美的弧线，像极了那些电视剧中被绑架的女人，严实的胶带，动弹不得的捆绑。羞耻感冲击着大脑。

和预料中的一样，手机老老实实躺在洗手台旁，然而过高的台面无论如何都很难让双手触及，拼命地踮起脚尖和弯下腰，希儿第一次觉得标准的台面这么高。

只能用下巴勾下来。这个高度，手机应该不会摔坏。视线伏低，脑袋离台面越来越近。屈膝弯腰，希儿尽力保持平衡，让身上每一处力都反馈在脚掌与脚背，双腿丝袜摩擦出“嘶嘶”声，脚踝、小腿、膝盖和大腿。发梢不停摇晃，眼皮上密密的汗珠让些许反光出现在脸颊上。

不堪重负的脚底打滑，没有经历过俘虏训练的女武神终归不知如何控制这副被紧缚的身躯，希儿重重摔在了地上，房间在她眼中颠倒了九十度。屁股与胳膊被砸得生疼，双腿因拘束带来的麻痹感，反而疼痛小了许多。女孩丝毫不在意已经凌乱的刘海，杂乱的鬓发贴在被汗水渗盖的通红脸颊上，在一大片封嘴的胶带上，小鼻尽力吞吐的气息荡漾。手机就落在一旁。

右脚大脚趾贴上屏幕，袜尖在解锁界面划出毫无意义的折线，九宫格密码区如同冻结的湖面。她不死心地加重力道，丝袜在屏幕留下雾状擦痕，趾甲隔着布料刮擦玻璃的嘶嘶声像某种濒死生物的哀鸣。

快动啊……

汗湿的丝袜纤维在屏幕留下浅浅水痕，输入的密码在涟漪中扭曲，却始终无法触发任何识别信号。她有些后悔为了安全保险没有设置容易被盗取的指纹和面部识别解锁——即使被胶带牢牢包住的双手和下半张脸显然无法通过识别。

通风口灌入的风掀起发丝，她盯着“希儿”无力垂落的手，再次尝试起身。

打开水龙头，等待过多的水漫至走廊，路过的人察觉到异样进而发现她们，再眼下的绝境中，希儿只能想到这个办法。女武神从不坐以待毙，可这还来得及么？

第一声金属撕裂的尖啸传来时，溢出洗手台的水刚刚湿润希儿的脚底，整节车厢突然向左倾斜，她的身体被甩向玻璃隔断。后脑撞上墙壁的闷响被更巨大的噪音淹没——车轮与轨道摩擦迸射的火星从门缝溅入，在天花板点燃一串躁动的火星。坠落顷刻结束，希儿的后背紧贴车顶，倒悬的视野里，遗落的手机在空中旋转。接着是山崩般的巨响，河水从车厢每一处缝隙喷涌而入，耳朵像被塞进贝壳里，鼓膜在压力差下一阵剧痛。最先漫过鼻尖的水流带着焦糊味，希儿却没有在意自己，她的视线中，源源不断的气泡从“希儿”口中溢出，水正从口球的孔洞争先恐后地奔向她的肺。希儿发疯般地挣扎，可扎带在浮力作用下反而勒得更紧，仿佛有无数水鬼在拖拽四肢。

视网膜开始脱落色彩，她看见布洛妮娅在孤儿院外的雪地上教她组装信号枪，掌心贴着她手背调整瞄准器的温度她怎么也不会忘。“活下去”的口型在记忆里反复闪烁，却被咸腥河水冲散成回旋的泡沫。

怎么就这样……

黑暗即将笼罩意识的时刻，几道荧光绿的光束刺破水幕，希儿涣散的瞳孔里映出潜水镜的轮廓。液压剪咬断扎带的震动顺着水流传来，她像被剥壳的软体动物般瘫进对方臂弯。最后记得的触感是呼吸面罩压在脸上的橡胶味，以及救生索勒住肋骨的钝痛。

她被捞了起来，身子落在生锈的船板上，身边又响了一声，又一个人被搬上了船。

得救了……？

重新听见的声音像隔着十层棉絮，迷糊的意识里，眼睛仍然被粘稠的河水糊得睁不开，四肢没有恢复知觉。

“报告……都接……两个希儿……”

模糊的人声当中，甘甜的气味从氧气面罩中涌来，拥抱按摩起她饱经折磨的身体，希儿如释重负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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