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40岁，我的人生都堪称完美。我叫比尔，是一名老师，直到两年前，我还拥有着一个男人渴望的一切。我与大学时的恋人蕾妮结了婚，在缅因州加德纳的一所高中教生物；我的妻子教社会学，我们和双胞胎儿女——加比和罗恩——在加德纳过着相当舒适的生活。一切都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骤然改变，那天蕾妮带着加比去沃特维尔参加一场体操比赛。她们乘坐的斯巴鲁翼豹撞上了一头驼鹿，汽车爆炸了，夺走了我妻子和女儿的生命。

要说我们的生活天翻地覆，那都算是轻描淡写。整个城市都来支持我们，葬礼办得非常隆重，高中以我妻子的名字命名了社会学教学楼，加比的队友们赢得了州级比赛，并将胜利献给了加比。我依然感觉失去了一切，但至少还有罗恩。我活着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我的儿子，这个我与挚爱的妻子之间仅存的血脉纽带。

罗恩非常想念他的母亲，但我感觉他更想念加比。自从出生以来，他们俩就形影不离。他们一起做所有的事情，一起去所有的地方，分享着只有双胞胎才能理解的内心秘密。

罗恩以前对体育运动并不感兴趣，他一直像我一样喜欢读书，或者喜欢钓鱼，他喜欢和我一起在肯纳贝克河上钓鱼。但是现在加比去世了，他似乎突然热爱上了体操。事故发生后仅仅几周，他就告诉我他想开始上体操课。我答应了他，希望这能让他与姐姐产生某种联系。很快，他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体育馆里，加比的队友们也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事故发生一年后，我终于整理了房子，把加比和蕾妮的大部分遗物都捐给了慈善机构，只留下了一些珍贵的纪念品。罗恩很难放下加比的东西，我让他保留了他想要的一切。他想留下加比的一些衣服，这让我有点惊讶。我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我们都为失去亲人而悲痛欲绝，所以就由他去了。当他开始在家里穿加比的衣服时，我甚至都没感到震惊，只当那是另一种应对悲伤的方式。我人生中最大的震惊发生在事故两年后的一天晚上，罗恩来找我说：“爸爸，我需要成为一个女孩。”

我惊呆了，我必须承认，我的第一反应是拒绝。“不，儿子，这不可能。你是我的儿子。你不可能成为一个女孩。”但罗恩很坚持。

他告诉我，他从3岁起就开始渴望自己能变成一个女孩，因为从那时开始加比说她想加入体操队。他感到自己被排斥在外，并开始越来越认同加比。他说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女孩，而成为一个男孩是个错误。他曾试图忽略这种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觉反而变得越来越强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不想失去我的儿子。我不想让他受苦。我不希望他变成我不认识的人，但我也不想让他变成他不想成为的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们沉默了很久。我无法直视他。我不想看到他眼中的痛苦。我希望一切都回到从前。我希望加比和蕾妮回来。我希望我的儿子回来。

最后，我问他：“你为什么认为自己应该是个女孩？”我知道，这是个愚蠢的问题。但我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

“我不知道，”他轻声细语地说。“我只是感觉到了。在我内心深处。就好像……这就是我。”

我无法否认他声音中的真诚。我看着他长大。我知道他有多热爱体操，虽然之前他从未参加过体操运动。知道在加比去世后，他如何全身心地投入其中。知道他如何成为了那些女孩们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你认为呢……也许你可以试试心理治疗？”我问道，希望也许有人能帮助他理解自己的感受。帮助他应对失去姐姐的痛苦。帮助他找到与真实的自己和平相处的方式。

罗恩摇了摇头。“不，爸爸。我需要成为真正的自己。我需要成为一个女孩。”

“你的朋友们，加比以前在体操队的那些朋友们，知道你想成为女孩吗？你知道女子体操和男子体操是不一样的吗？”

罗恩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一直在研究这方面的东西。我想我仍然可以参加比赛。也许达不到以前的水平，但我可以做到。我仍然可以代表我的姐姐。我仍然可以让她为我感到骄傲。”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撕裂了。我想紧紧抓住我的儿子，但我知道，如果我不让他做他自己，我就会失去他。我无法承受失去两个孩子的痛苦。

“那学校怎么办，罗恩？你认为你的朋友们会作何反应？你知道同学们会是什么样子的。他们可能不理解。他们可能不会像你希望的那样支持你。”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痛恨自己，但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他。害怕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世界。

罗恩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泪水。“我知道，爸爸。这些我全都考虑过了。但我不能继续活在谎言中。我不能继续假装成我不是的人。我需要做我自己。我需要成为真正的我。”

他的话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不希望他不快乐。我想保护他不受这个世界的伤害，但我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替他做这个决定。我不能强迫他过他不想过的生活。

于是，我做了我唯一能想到的事。我告诉他我爱他。无论如何，我都会永远爱他。我向他保证，无论他决定做什么，我都会在他身边支持他。

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知道这个决定将永远改变我们的生活。但我内心深处知道，这是正确的事情。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于是，我含着泪，帮罗恩穿上了加比的一件连衣裙。我梳理了他的头发，并在他的脸上化了妆。当他照镜子时，我看到的不是我的儿子，而是一个正回望着我的年轻女孩。一个美丽，勇敢、坚强、充满活力的女孩。

“你喜欢吗，罗恩？”我声音哽咽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吗？”

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是的，爸爸。我感觉好多了。”

“罗恩，我想我认识一个可以帮助我们的人。罗恩，如果你要走这条路，如果你真的想成为一个女孩，那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知道，爸爸。我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我不能继续活在谎言中。我渴望快乐。”

那时我就知道，一切都无法回头了。无论我说什么或做什么，罗恩都会继续走这条路。我必须接受这一点。我必须接受我的儿子，接受他本来的样子，以及他想成为的样子。

这将会非常艰难。会有很多挣扎。数不清的心痛。但我爱我的儿子，无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他。即使这意味着我要一直在他身边，自始至终都要亲眼看着我的儿子，从一个男孩变成一个女孩。

“好吧，”我终于看着他的眼睛说。“如果那是你渴望的，那我们就一起想办法。”我咽下了喉咙里的哽咽。“我们会一起渡过难关的，罗恩。一起。”

他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谢谢你，爸爸。”

我们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默默地为我们失去的家人们流泪。也为那个仍然在世、努力寻找自己在世界中位置的孩子而哭泣。努力寻找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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