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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向草原之時,孟根琪琪格阿姨也開始起身爲我們熬煮早餐的奶茶,一天的牧民生活由此再次拉開序幕。早上起床後,我們喝了一碗孟根阿姨煮的加了炒米的奶茶,之後就拿起套馬桿,推開蒙古包的大門,尋著駿馬的嘶鳴聲與羊兒的咩咩聲而行。「叔叔,這匹馬的肚子爲什麼這麼大啊?」櫻奈指著一匹看起來正處於孕期的母馬問道。「因爲牠快要當媽媽了啊!」大叔答道。「也就是說牠要生小馬了!」,大叔:「對啊!剛生下來的蒙古馬駒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在這樣的jiŋdüü öwöl。」「大叔,你後面說的是什麼意思啊?」我問道。「蒙語:嚴寒的冬天。」大叔答道,「 抱歉,一不小心就把這個用蒙語說了。」。我:「沒關係啦!畢竟大叔是蒙古族人,蒙語是大叔的母語嘛!」「放心吧!叔叔,等小馬出生後我一定會照顧好牠的!」櫻奈信誓旦旦地保證道。「謝謝妳,小妹妹!」大叔答謝道。「好了,我們現在就去把牲畜們放出來吧!牠們也餓了,該吃草了!」言畢,大叔就拿起套馬桿緩步走向馬圈和羊圈。「好的!我們也一定會當一個sain malchin(蒙語,意爲:好牧民)的!」我信心滿滿地跟著大叔走了過去。「櫻奈也會好好照顧那些小馬小羊,當sain malchin的!」櫻奈也跟著我們跑了過來。放出牧群之後,我們馭馬將牠們趕到了莫日格勒河畔,然後就靜靜地看著牠們歡快地飲水吃草,享受這片屬於牠們的天堂。此時,大叔也從蒙古包裏拿出了他的馬頭琴,熱愛音樂的櫻奈自然也興奮地走了過去。這次大叔拉的馬頭琴曲的曲調也是非常優美,極富草原特色,讓我和櫻奈聽得如痴如醉。我想蒙古族人應該都是天生就會拉馬頭琴的吧!就像他們天生就是善於乘奔御風的好騎手一樣。「叔叔,這首曲子又是什麼啊?」大叔一曲終了後,櫻奈趕忙問道。「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大叔平靜地答道。「叔叔,讓我來試著彈一下這首曲子吧!」我們的音樂小天才興致勃勃地說道。「好啊!」大叔將懷中的馬頭琴遞給了櫻奈。「讓我先想一想曲調。」櫻奈冥想了一會兒後便輕鬆地將剛才的那首馬頭琴曲完美無誤地演奏了出來。「大叔,這首曲子叫什麼啊?」在櫻奈認真地彈奏的時候,我忍不住問道。「《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大叔淡淡地答道。我:「哦!蠻好聽的嘛!」「對了,小妹妹,要不要叔叔再敎妳一首曲子?」「好啊!」櫻奈開心地拍了拍手。「這首曲子叫做《tsagaanhad mini*》,意思就是:我的查干哈達,是一首歌頌家鄉的蒙古民歌。好了,我先唱一遍吧!」,大叔從櫻奈手中接過馬頭琴,面對著草原遠方的地平綫上冉冉升起的朝陽彈唱了起來:「uniartan uniartan höhrööd baina,montsog uuliin baraa yuu daa?(漢譯:霧靄朦朧青翠欲滴,那是蒙朝克山的輪廓嗎?)」,而櫻奈也跟著學唱了起來。就在大叔彈唱完了之後,另一個牧民大叔卻騎馬趕了過來,下馬之後就和大叔聊了幾句,然後上馬離開了。「大叔,剛才你們聊的是什麼啊?」看到那個牧民大叔離開後,我立馬開口詢問道。「今天上午我們巴彥哈達嘎查要舉行敖包祭典,烏雲賀西格-也就是剛才那個人來通知我去參加,不知道你們要不要一起去?」大叔回答道。「好啊!」櫻奈看起來蠻興奮的。我:「可是我們不怎麼懂你們蒙古族人的祭祀禮儀,要是不小心做了什麼禁忌的事情…」,大叔:「如果要去的話,我會提前告訴你的。小夥子!」「那好吧!我還是去體驗一下蒙族祭祀文化吧!」聽了這話,我便稍稍放心了。
回到蒙古包放下套馬桿和套馬繩後,我們大家便跨上駿馬,帶上獻祭用的奶茶和哈達,向著嘎查的中心區域進發。這裏也是當地牧民舉行大型集會的場地,因此在我們來到這裏之前,牧民們就早已雲集於此。駐馬之後,在嘎查達(蒙語,意爲:村長)和一些喇嘛的帶領下,我們拿起了迎風飄揚的哈達,向著山包上的敖包前進。環顧四周,參與祭典的牧民都是一臉虔誠莊重的表情,凌冽刺骨的寒風儘管將他們手中的哈達吹得隨風飄蕩,卻絲毫沒有撲滅他們的熱情,反而讓他們更加激情盎然,我想也許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來到敖包前後,首先是幾個喇嘛焚香點火、誦經唸詞,然後嘎查達帶領牧民們紛紛將自己手中五顏六色的哈達放到敖包上,並獻上奶茶、奶酒等祭品。獻完祭品後,牧民們便繞敖包三圈,雙手合十祈求長生天降福,我和櫻奈自然也不例外地參與其中。
敖包祭典完成後,牧民們便打算一起去伊和塔日牙圖海運冰。呼倫貝爾屬於半乾旱區,儘管不比那些滴水不見的戈壁大漠乾旱,但比起我們這些降水豐沛、風調雨順的地方,缺水依然是當地蒙古族牧民生產生活所面臨的一個重大問題,而在乾燥酷寒的冬季,這個難題就被徹底擺在了大家面前,採集冰塊貯存備用就顯得極爲必要。伊和塔日牙圖海位於陳巴爾虎右旗南部,與巴嘎塔日牙圖海是姊妹湖,當地很多牧民都選擇在這裏採冰。敖包祭典之後,我們跟隨牧民們騎著駿馬,趕著勒勒車,來到伊和塔日牙圖海邊,先是用鎬子敲擊冰封的湖面,取出冰塊,然後放入勒勒車中,準備在採集完成後一齊運回巴彥哈達嘎查的蒙古包中供牧民們過冬。站在伊和塔日牙圖海畔,那木爾巴特爾大叔忽然間凝神遠眺,仿佛在思念著遠方的什麼。「大叔,您在想什麼啊?」我放下冰鎬問了問大叔。「沒什麼!不過是觸景生情想起了我的兒子:Nasanurt-納森烏日塔罷了!」,櫻奈:「叔叔,您的兒子怎麼了?」「在烏蘭浩特市讀大學,今年寒假有事不回來了!在他小的時候,我經常和孟根一起帶他來伊和塔日牙圖海邊坐木筏、看天鵝。」「伊和塔日牙圖海還有天鵝啊!?」櫻奈有些驚訝地問道。「是啊!不過冬天就很少見了。」大叔答道。我:「我昨天在大叔家的照片框裡看過一張在一個湖邊拍的、好像是大叔家的全家福的照片,裏面那個孩子應該就是大叔您的兒子吧?」「嗯!這是他5歲時我們一家在伊和塔日牙圖海畔拍的全家福。」大叔答道。「真是幸福的一家人!」我衝著大叔微微地笑了笑。「是啊!他也是我們一家的希望,所以我才給他取名為:長命百歲,也就是:納森烏日塔。當時就是希望他能夠健康成長,將來立業興家。現在他在外面讀書,一年中很少見面。況且今年他也不可能回來參加冬季那達慕和白月節了!不過還好現在科技發達,通訊很方便,我們還是可以在微信上見面,但那畢竟不是真正的面對面。」「大叔,子女總有一天會離開父母獨立生活的。我們台灣的作家:龍應台在《目送》中說過:所謂父女母子一場,不過意味著兩者的緣分就是目送孩子的背影漸行漸遠。其實我現在就已經和爸爸媽媽距離得越來越遠了。因爲我的爸爸媽媽都忙著做生意,長年不在家,就留下我『獨守空房』,但畢竟『山與山會相遇,人與人會相逢』,我們還是有見面的機會,並不像那些家破人亡的人們那樣,與親人陰陽兩隔、人鬼殊途,今生今世再也無法相見了。與他們比起來我們其實還是蠻幸運的,您說對不對?大叔!」我勸慰道。「嗯!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看到伊和塔日牙圖海我就想起了納森幼年時的那些往事。」大叔正了正頭上戴著的蒙古棉帽,然後對著我們釋懷地笑了笑。可此時櫻奈卻是一副失落的表情,剛開始見她這樣我還有些不解,過了一會兒我才意識到我剛才的話不小心說到了她的痛處。不過,現在我還是繼續幫大叔採冰吧!用冰鎬將冰塊採出後,牧民們都是徒手將冰塊搬上勒勒車,但這樣做不會把手凍傷吧!?「大叔,這樣徒手運真的沒問題嗎?」我摸了摸戴著四簷蒙古棉帽的腦袋問道。「是很冰手,但也沒辦法,畢竟沒有什麼工具替代。不過我們早就習慣了,但對於你們這樣的南方人來說可能就無法忍受。不過你可以將手藏進袖子裡搬,這樣應該會好一點。」大叔答道。「哦!」我點了點頭。「哥哥,櫻奈也要搬!」櫻奈笑著朝我揮了揮手。「可是妳太小了,力氣這麼小,怎麼搬得動?萬一搬不動讓冰塊掉下來砸傷妳怎麼辦?再說徒手搬冰很冷的!」我趕緊勸阻道。「可是人家就是想幫哥哥忙嘛!」櫻奈用有點撒嬌意味的語氣說道。「哥哥知道櫻奈最乖,也很謝謝櫻奈!但現在真的不需要!妳在一旁坐著看一看就是幫哥哥忙了。聽哥哥的話,好嗎?」我摸了摸她那戴著粉色蒙古棉帽的小腦袋。「好!」櫻奈笑著答應了。
大家齊心協力採完冰後,牧民們似乎並不急於回去,而是利用一些小一點的冰塊,在伊和塔日牙圖海光滑的湖面上來了一場撞冰遊戲,我和櫻奈也拿起冰塊向著對方的冰撞了過去。撞上的那一刻,伴隨著清脆悅耳的撞擊聲,冰塊瞬間化爲一堆冰渣,在冬日陽光的映照下散發出了彩虹般絢麗的五彩光芒,而就在此時牧民們都歡呼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在蒙古高原牧草枯黃、冰封千里的冬日,如此簡單的遊戲卻能給草原上的人們帶來這樣的歡樂!這大概就是五柳先生所說的「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簡單而又自然純粹的快樂了吧!
進行完這樣的遊戲後,牧民們便跨上駿馬,趕著運載著冰塊的勒勒車向著巴彥哈達嘎查進發。我和櫻奈也是坐在勒勒車上,一面欣賞沿路的美景,一面跟大叔一起唱著悠揚悅耳的蒙族民歌,一路上充滿了歡聲笑語。回到我們的嘎查時已是正午時分,在大叔家門口下車之後,我們趕緊幫大叔將一塊塊冰塊放到蒙古包旁的貯藏架上貯藏。孟根阿姨也是趕緊烤了一隻烤全羊,再將剛採集的冰塊放入鍋中煮化並放入磚茶,熬了一段時間後再撈出茶葉,加入羊奶、鹽巴、炒米、奶皮子、牛肉乾,一鍋香濃可口的蒙古奶茶就此熬煮完成。烤全羊、奶茶再加上一點奶豆腐,就是我們今天的午餐了。而櫻奈似乎也漸漸習慣了喝這種鹹奶茶,這次喝了兩碗之多。午餐後,我們便在蒙古包溫暖的被窩中午睡。畢竟呼倫貝爾的冬天實在太冷,跟在草原上放牧比起來,在蒙古包裏睡大覺就顯得安逸得多。蒙古族著名歌手:齊峰的歌曲《我的根在草原》中有一句歌詞是:住遍了瓊樓玉閣,蒙古包裏睡得最甜。如今面對蒙古高原的嚴冬,我算是真切地體會到了。但就在大約兩點左右,一陣敲門聲將我們從夢鄉中拉回現實,大叔開門後,發現原來又是上午來的那個叫:烏雲賀西格的牧民大叔。他們兩個聊了一會兒之後便一起來到了馬圈。「大叔,冒昧地問一下,你們是要去哪兒呢?」我詢問道。「今天蒙牛公司的收購員來我們嘎查收貨了,我們得去嘎查的牧民委員會那裡簽字交貨。」大叔答道。「叔叔,我也想去!」櫻奈興奮地說道。「好的!」大叔點頭同意了。就這樣,我們跟著那木爾巴特爾大叔和烏雲賀西格大叔一起騎馬來到了嘎查中心的牧民委員會。牧民委員會由幾個大型蒙古包組成,上面掛著的匾額上分別用蒙漢雙文寫著「巴彥哈達嘎查牧民委員會」、 ᠪᠠᠶᠠᠨᠬᠠᠳᠠ ᠭᠠᠴᠠᠭᠠᠨ ᠤ ᠮᠠᠯᠴᠢᠨ ᠤ ᠵᠥᠪᠯᠡᠯ。進入之後,作爲大陸知名的奶產品公司的蒙牛公司的收購員早已等候多時,大叔在用蒙漢雙文分別印刷的兩份文件上簽完自己的名字:巴彥賀西格·那木爾巴特爾/ ᠪᠠᠶᠠᠨᠬᠡᠰᠢᠭ ᠦ᠋ᠨ ᠨᠠᠮᠤᠷᠪᠠᠭᠠᠲᠤᠷ之後,收購員便開始驗收貨物。驗收完畢,雙方用手機轉賬付款後,這筆交易才算完結。「叔叔,擠奶是怎麼擠的啊?」櫻奈好奇地問道。「就是用手捏住奶頭,然後往下捋啊!不過捏的時候不要太用力,要不然牠們會痛,奶產量就會下降。待會兒讓妳來試試吧!」大叔答道。櫻奈:「好!」
回到我們的牧場之後,大叔提著奶桶來到一隻母羊面前手把手地敎我們如何擠奶。聰明的櫻奈很快就學會了,我則有時因爲用力過猛而擠不出奶來。過了很久,我才終於看到母羊的奶頭出現了幾滴奶汁。擠完奶後,我們以手沾奶放到嘴裡品嚐了一下我們剛才的「戰果」。「好香啊!」櫻奈驚喜道。大叔:「如果煮成奶茶或者釀成奶酒的話會更香的!」。話音剛落,一聲響徹天際的嘶鳴聲從馬圈中傳來,我們趕緊趕過去查看,發現原來是那匹懷孕的母馬要生小馬駒了!只見母馬早已是有氣無力,但依然竭力地想要讓自己的孩子降生在這片美麗的草原上,而小馬駒的身體已經出來半截。我們則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哥哥,馬媽媽好像很痛苦,小馬也好像出不來,我們要不要幫助牠們?」櫻奈問道。「不,每個母親,無論她/牠是人類還是動物,在生孩子的時候都會經歷一個很痛苦很煎熬的過程。這是大自然的法則,人不可逆天而爲。」我蹲下來望著櫻奈細聲回應道。「媽媽生我的時候一定也很疼吧?」櫻奈有些憂傷地望著母馬和即將降生的小馬駒問道。我:「嗯!」「媽媽爲了生我遭受了這樣的痛苦,我卻沒能讓媽媽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子欲養而親不待。好了,既然是來玩就別想這些傷心的事情了!」我小聲安慰道。不一會兒,小馬駒就完全脫離母體,降生到了這個世界上。剛出生的蒙古馬駒無疑是非常虛弱的,還無法站立,更別提像牠父母一樣在草原上自由奔馳了。見小馬駒出生,櫻奈便走到牠身旁一臉憐愛地望著牠。「哥哥,叔叔,小馬寶寶好可愛!~」櫻奈一邊撫著小馬駒一邊乖巧可愛地朝我們微笑道。「沒錯,就跟櫻奈醬一樣可愛!」我溫柔地望著她笑了笑,這番話也弄得她小臉通紅。「嗯!小姑娘,妳可要好好照顧小馬寶寶喔!」「嗯嗯!」櫻奈笑著點了點頭。
接下來櫻奈真的兌現了她的承諾,如母親一般悉心照顧這匹剛出生的小馬駒,一會兒將牠抱到牠母親的身旁,讓牠含住母親的奶頭吃奶,一會兒又帶牠去曬太陽,一會兒又幫牠擦身保持清潔。看著她爲照顧小馬駒而忙碌的身影,我不由得又開始胡思亂想:未來小丫頭真的成爲一名母親之後,她一定會是一名盡職盡責的好媽媽!一想到這裏,我也臉紅紅地笑了。就在這時,大叔拿起套馬桿向我走了過來:「小夥子,我們上馬吧!」「嗯!」我接過大叔手中的套馬桿,跨上駿馬,繼續我的草原牧民生涯。
又到了日暮時分,我們像昨天一樣踏著夕陽的暮光將牧群驅入圈中,然後回到了蒙古包裡。這時孟根琪琪格阿姨也早已爲我們準備了晚餐的手把肉和奶茶了。晚飯後再走出蒙古包,只見太陽已經完全消失在了草原與森林構成的地平線上。隨著夜幕降臨,我們也在大叔的蒙古包中一邊喝奶茶一邊跟大叔一起看今天的新聞,不過大叔看的是內蒙古蒙語衞視,我們聽不懂太多蒙語,只好聽大叔耐心地爲我們翻譯電視上的蒙語新聞的大致意思。看完新聞後,我們跟大叔阿姨一起玩了一會兒羊拐(蒙古族的一種遊戲,其實我們也是似懂非懂地玩),再上了一會兒網(大叔和阿姨上網主要是用微信跟他們的兒子聊天)。到了10點,大叔關了蒙古包內的照明燈,大家也都紛紛鑽進了被窩中。
約摸是要到凌晨的時候,蒙古包外突然傳來噼噼啪啪的刺耳聲響,將我們從睡夢中驚醒過來,而大叔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好!是白災!」「大叔,白災是什麼啊?」我轉頭問道。大叔:「就是白毛風!遇上這種天氣就跟沙塵暴一樣。不過沙塵暴遮天蔽日的是沙,白毛風則是雪。 」,我:「就是雪災嗎?」,大叔:「差不多!要是在發生白災的時候還在草原上放牧的話,就很可能會在風雪中迷失方向,最後被凍死,你們來之前遇到的就是白災。現在我最怕的就是牧群炸群,跑到別的牧區還好說,要是跑到外蒙的話就可能再也要不回來了!」大叔隱隱有些擔憂地說道。我:「跑到外蒙!?陳巴爾虎旗到外蒙還是有一定的距離吧!」,大叔:「還是有可能!畢竟蒙古馬耐性極強,可以一直跑很遠,在草原上幾乎是來去自由。這風是向南吹的,炸群的牲畜也一定會向南跑,越過海拉爾河就差不多到了新巴爾虎左旗,經過新巴爾虎左旗繼續向南就到了諾門坎地區,在那裏的哈拉哈河一帶就能進入外蒙。」,我:「這倒也是。」,大叔:「小夥子,別忘了元朝時我們的祖先就曾經騎著這些馬從蒙古高原一路西征到了歐洲,蒙古馬的耐性哪怕是在所有的馬種中都可以說是第一的。」話音剛落,剛才大叔最擔心的事就發生了-伴隨著幾聲嘶鳴,牧群掙斷木柵欄的聲音立馬傳來。走出蒙古包後,夜色的籠罩加上疾風驟雪的阻擋,我們幾乎看不到任何東西,許久才看到了前方四處逃散的馬群。「大家快把牠們追回來!」話音剛落,大叔自己就用套馬桿套住了一匹奔逃中的馬匹並用他一貫敏捷矯健的身手跳了上來。而我們也是一手擋住撲面而來的大雪四處追趕馬匹,努力地把牠們拉回馬圈。「小馬們,不要怕!我們會照顧好你們的!」櫻奈呼喚道。但馬兒們依然是四處奔逃。「也許妳要用蒙語說牠們才聽得懂,要不然就是雞對鴨講。」我打趣地對櫻奈說道。即使是在這麼危急的情況下,我也不忘幽默一下,畢竟射手男生就是天生的樂天派!「哥哥,可是櫻奈並不知道這句話用蒙語怎麼說啊!」櫻奈一臉無辜地望著我。我:「好了,當前的要事不是和牠們動嘴皮子,而是用我們的手把牠們拉回來!」,櫻奈:「嗯嗯!」。在白災來襲的如今面對炸群的馬兒,我們真的像鐵血丹心中描寫的那樣「哪懼雪霜撲面」,冒著如寒光閃閃的刀刃一般尖利的塞北寒風與讓人睜不開眼的鵝毛大雪四處尋找馬群,經過大約一個多小時的努力後,我們才終於將所有的馬群趕回了馬圈,而大叔也很快將馬圈的殘損處修好。幹完這一切後,我們早已精疲力盡,劇烈的奔跑與冬夜的嚴寒大大消耗了我們的體力,這時首要的事情自然就是回蒙古包補覺。然而疲憊不堪、滿腦子只想著休息和取暖的我、大叔、阿姨三個人卻都暫時忽視了櫻奈,直到回蒙古包小睡了一會兒之後,我才發現櫻奈不見了。「咦?櫻奈這丫頭去哪兒了?」腦子稍微清醒一點之後的我環顧四周卻沒看到櫻奈,不由得疑惑了起來。「該不會是在草原上和我們走散迷路了吧!畢竟剛才能見度那麼低!」大叔說道。「那怎麼辦?現在風雪還那麼大,要是她找不到回來的路的話,那她會被凍死的!」我這時也是急得快哭了。「現在雪還沒停,我們貿然出去也會迷路的。現在我們還是先休息,等大雪停了來再說吧!」大叔勸道。「好吧!」我也只好和大叔阿姨一起待在蒙古包的被窩裏等待這場大雪停下。可是剛鑽進被窩我就漸漸地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站在蒙古包門口望著櫻奈在風雪中歸來,心裡自然是欣喜不已。櫻奈見到我也是非常開心:「哥哥,我回來了!」。可是此時她那稚嫩的小臉上卻是毫無血色,當我打算抱抱她給她溫暖時,伸出的手剛一接觸到她的身體就像觸電一般立馬收回,因爲此時她的小身軀就像冰塊一樣冰冷。「櫻奈醬,爲什麼妳的身體這麼冷啊!?」我關心地問道。「因爲櫻奈和哥哥馬上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小丫頭用如往常一樣空靈甜美的稚嫩童音說道。「什麼意思?」我問道。此時櫻奈的身旁立馬出現了另一個櫻奈,只是這個櫻奈躺在地上雙眸緊閉,好像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臉上也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就像一具屍體一樣,或者說這根本就是一具屍體!難道我的小乖乖櫻奈醬已經…再看看那個站著的櫻奈,我才發現她根本不是站著的,而是像一個幽魂一般飄著的。「對不起,哥哥!櫻奈以後不能陪在哥哥身邊了。希望哥哥一定不要忘了櫻奈喔!櫻奈也會一直想念哥哥的!」櫻奈對著我露出了甜美迷人的微笑。「什麼啊?」話音剛落,一陣風吹來,眼前的櫻奈立即隨風而逝,頓時我就驚醒過來。「小夥子,做噩夢了吧!?」大叔問道。「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櫻奈!她都已經那麼可憐了,我絕對不能讓她再受到一點傷害!」我堅定決絕地說道。「小夥子,我已經把所有情況告訴我們巴彥哈達蘇木的森林公安了,還是等一下消息吧!現在出去很容易迷路的。」大叔用穩重的語氣對我說道。「可是…好吧!」雖然說很擔心櫻奈的安危,但我還是聽從了大叔的安排。此時大叔也跪了下來雙手合十並小聲地祈求道:「Möŋh teŋger örshöög!(蒙語,意爲:長生天保佑!)」。阿姨則是拿起一大碗奶茶走到蒙古包門口,然後用勺子將其撒向空中。這應該就是蒙古族向長生天獻奶以祈求平安的習俗吧!看到那木爾巴特爾大叔和孟根琪琪格阿姨都在為櫻奈祈福,我也跪了下來雙手合十默唸道:「老天!拜託!千萬別讓她出什麼事啊!這麼可憐的孩子,難道你還忍心讓她遭受那麼多苦難嗎?」
祈禱一番之後,我們接下來能做的只有安靜地等消息,無論結果是好是壞。大概到了正午時分,我們終於接到了警方的消息:一名警官來到大叔家的蒙古包外向我們遞交了一張紙,這張紙上方的大字寫著「内蒙古自治区失踪儿童信息表」以及對應的蒙文,大字下方則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身穿一身粉色的帶有牡丹花圖案的蒙古袍,頭戴同樣顏色的蒙古棉帽,那熟悉的臉龐和笑容,讓我一下子就驚喜了起來。然而當我看到名字那一欄時頓時就驚了,不過這次並不是驚喜,因為名字那一欄分別用漢蒙雙文寫著「萨仁乌日塔/ ᠰᠠᠷᠠᠨᠤᠷᠲᠤ(汉名:白月久)」。「薩仁烏日塔…」我驚道。繼續看看下面的信息,年齡是10歲(這個倒和櫻奈醬的年齡相符),家庭住址是呼倫貝爾市巴彥哈達蘇木巴彥哈達嘎查(這個也符合),然而民族一欄再一次讓我目瞪口呆:「民族:蒙古!?」,再下面的信息則是關於照片上的小女孩被警方發現的情況:「2016年2月2日巴彦哈达苏木公安局森林警察部门发现于临近巴彦陶勒盖草原的密林之中」以及對應的蒙文,再往下就是落款「巴彦哈达苏木公安局」(同樣也有對應的蒙文)。「薩仁烏日塔!?蒙古族!?可是從照片上看明明就是這丫頭啊?著裝也一樣!」「那麼莫名其妙的幹嘛?你們不是蒙古族?那你們穿蒙古袍住蒙古包幹嘛?很少會有漢族人願意去草原上當牧民的!」其中一個警官用奇異的眼光看著我,「就問你們一句,這小姑娘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孩子?」「是!是!」那木爾大叔趕緊回答道。「那就走吧!」警官做了一個跟上的手勢。
來到蘇木公安局後,我們見到了這個小女孩,而且她果然就是櫻奈!「ah!aaw!」櫻奈見到我們後立馬開心地飛奔過來。我也伸出雙手抱起了我可愛的小櫻奈溫暖柔軟的嬌軀。「蒙古族小姑娘就是活潑好動,喜歡在草原上自由自在地跑來跑去,一不小心就跑到大草原的最深處消失得無影無蹤。要是平時還好,在這種白災多發的時節是很容易出事的!你們以後一定要看管好她喔!」一個身穿警服的警官走了過來。「是!警官先生,我們今後一定會照看好她,不會給您再添麻煩!」我向警官保證道。警官:「好了,你們可以走了!記得帶上那兩匹馬喔!」「謝謝警官叔叔!」我懷裡的櫻奈朝警官露出了一個超級可愛的微笑。「小姑娘,再見了!」警官微笑著朝櫻奈揮了揮手。「再見,警官叔叔!」櫻奈也朝警官揮手作別道。「警官先生/同志,再見了!」「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臨行前,我和大叔也向警官們說了一些道別、感激的話。
回嘎查的途中,我問了櫻奈是怎麼走丟的。「其實櫻奈並沒有走丟,走丟的是小馬寶寶。在哥哥和叔叔把炸群的馬趕回馬圈之後,放心不下的我去馬圈查看卻沒有看到小馬寶寶,而牠的媽媽還在那裡傷心呢!在這樣的大雪之中,小馬寶寶待在外面肯定會有危險,所以我才決心要去找小馬寶寶。」
櫻奈的回憶:就在我們以為已經找回了所有炸群的馬,紛紛回到蒙古包裡取暖休息的時候,本打算跟著我們回去休息的櫻奈卻發現了那匹初為馬母的母馬急躁不安地朝著遠方抬起前蹄發出陣陣嘶鳴聲。走近一看還能發現牠的眼睛在積雪反射下映出的淚光,而牠的身旁並沒有那匹小馬駒的身影。看到這一切之後,櫻奈立即就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小馬媽媽,放心吧!我一定會把小馬寶寶平安地帶回來的!」櫻奈溫柔地摸了摸母馬頸項上的鬃毛安慰道。在櫻奈的安撫之下,母馬很快平靜了下來。「對了,現在草原上那麼冷,小馬寶寶在外面肯定會餓的。所以還請小馬媽媽允許我爲小馬寶寶帶點食物,這樣好嗎?」櫻奈問道。見母馬沒什麼異常反應,櫻奈便小心翼翼地拿出自己的水壺,用那木爾大叔敎她的擠奶方法將馬奶擠入壺中。「morin eej,bayartai!(蒙語,意為:小馬媽媽,再見!)」在和母馬道別之後,櫻奈便奮不顧身地抱著裝滿了馬奶的水壺,冒著狂風暴雪向著母馬剛才嘶鳴時朝著的方向跑去。然而極度的嚴寒卻讓櫻奈越跑越沒力氣,手腳也越來越僵硬,最終堅持不住的她一下子栽倒在了冰雪覆蓋的草原大地上,「小…馬…寶…寶…」倒在地上的被凍得渾身僵硬無力的櫻奈用微弱的聲音朝著前方呼喚道。就在已然絕望的櫻奈不再掙扎,而是面帶微笑地迎接這即將將她帶到天國與她的母親團聚的塞北風雪之時,卻聽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馬蹄聲,隨即便感受到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壓在了自己身上,讓她冰涼的身體暖和了不少。恢復些許知覺之後,櫻奈努力地坐起來轉過頭一看,才發現原來剛才壓在她身上讓她取暖的正是疾風。「疾風,謝謝你!bayarlalaa!(蒙語,意爲:謝謝)」櫻奈滿懷感激之情地抱著疾風腦袋親暱地將自己的小臉貼在牠的臉上。接受完櫻奈溫柔似水的愛撫之後,疾風便一下子彎腿跪了下來。「疾風是要幫助我,陪我一起找小馬寶寶嗎?太好了!」櫻奈欣喜地騎上了牠,讓牠載著自己繼續向草原深處進發。
即使是到了這時,風雪還是沒有一點減弱的意思。趴在疾風背上的櫻奈也依然是四肢僵硬、昏昏欲睡:「好冷!好睏!」,然而就在櫻奈想順從自己的睡慾,閉上雙眼好好睡上一覺之時,尋找小馬駒的強烈使命感又讓她重新振作了起來:「不行的!小馬還沒找到,我怎麼能安心睡覺呢?」。於是乎,櫻奈強忍著一波又一波衝擊著腦袋的睡意,不顧猛烈襲來的風雪,睜開了自己的雙眼,雖然眼前只是白茫茫一片。沒多久疾風就載著櫻奈進入到草原盡頭的一片森林之中,在森林的阻擋之下,風雪沒有在草原上那麼猛烈了。揉了揉雙眼之後,櫻奈便發現了前方有一點火光,策馬過去之後就看到了一堆尚未完全熄滅的篝火,篝火旁有一匹小馬駒正在休息,櫻奈定睛一看頓時就喜上眉梢-這正是那匹失蹤的小馬!櫻奈下馬走近牠的時候,牠剛好就醒了,頓時就驚得跳起來發出了一聲嘶鳴,於是櫻奈趕緊安撫牠:「aihgüi!aihgüi!(蒙語,意爲:別害怕)」,待小馬不再那麼躁動之後,櫻奈便伸手摸了摸牠,然後拿出了裝有馬奶的水壺給小馬駒餵食。餵食完畢之後,看了看茫茫夜色籠罩下的森林與草原,櫻奈不由得歎了口氣:「唉!不知道哥哥他們怎麼樣了?還有你的媽媽。本來想安全地把你帶回你媽媽的身邊,可惜我現在已經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櫻奈摸了摸小馬的鬃毛之後,便躺在篝火旁昏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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