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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秀才客舍娶鬼妻

小说: 2025-09-02 08:12 5hhhhh 7690 ℃

明初有一位书生,名叫庾山,字梁卿,有事出远门,行至扬州,投宿在一旅舍中。晚上看书时,忽见门外有一倩影徘徊,须臾响起叩门声。那人进来,原来是一个妇人,约摸二十岁上下,容貌姣好,身姿婀娜,手里捧着一小盘糕点。妇人道:“妾身是店家的外甥女,舅舅见公子读书辛苦,让妾身做了些点心,给公子当宵夜。”庾山道:“多谢店家和小娘子,让你们费心了。”吃了一口,称赞道:“甜而不腻,的确可口。”妇人问道:“公子读的什么书?”庾山答道:“这是杜诗,杜甫的诗。”妇人道:“这杜诗有何妙处?”庾山道:“杜诗包罗万有,章法句法,变幻无穷,特别是夔州以后诗,炉火纯青,妙不可言。”妇人道:“无怪乎得诗圣之名。”庾山好奇道:“看来小娘子也通文墨?”妇人摆摆手:“不过识得些字罢了,杜诗妾身是读不懂的,平生只爱些轻绮文章、俗词俚曲。若说登得大雅之堂的,妾身最钟意李义山之繁缛绮艳、朦胧哀婉。”庾山笑道:“义山可是学少陵学得最好的诗人哩。小娘子这个年纪,喜欢些华美流丽之作,实乃人之常情,将来的好尚难免要变的,怎么能轻易说平生就如此了呢?”妇人道:“公子能看出妾身的年龄吗?”庾山道:“我观小娘子不过二十岁左右,我已二十三了。”妇人微笑道:“公子眼力不错,妾身今年二十一岁。”庾山以为难得聊得投机,问了妇人姓名,乃知其名徐氏,庾山亦报上姓名,妇人问道:“令尊令堂喜欢庾兰成?”书生来了兴致,两人各自讲起身世,原来庾山本是徐州府一位秀才,后来家里突遭变故而败落,只好投奔松江远亲,无奈盘缠本就不多,行至扬州地面,算算路途,肯定到不了松江,只好暂住旅舍,想办法赚些路费。徐氏则是父母早亡,由店家舅舅抚养成人,出嫁不久,丈夫亡故,公婆认为她克夫,百般刁难,只得回到舅舅家。秀才道:“你我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虚长你两岁,不妨认作兄妹。”妇人见这书生相貌俊朗,谈吐优雅,虽然落魄,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贵气,看得人喜欢,便应允下来,道:“公子之文,字迹隽秀,辞理畅达,不如代人写信赚钱,这里是旅舍,欲寄尺素者不少。兄可在此安顿,生活琐事由妹妹照料。”

这庾山和徐氏郎才女貌,青春年少,秉性爱好都相投,相处日久,不免暗生情愫,可惜都不敢表明心迹,只是常在一起读书吟诗而已。转眼已是新年,秀才与店家一家人过了除夕,吃饭时,他不时与徐氏眉目传情,店家倒也不管。到上元夜时,庾山独在异乡,前路未卜,看着街上张灯结彩,游人如织,心境悲凉,吟诗道:

富贵亲朋贫贱疏,寒窗元夜独观书。

相如年少何萧索,只道身居人境庐。

徐氏进屋和道:

隔户闻琴意不疏,知君学富五车书。

德馨应可文君意,陋室非关诸葛庐。

庾山听了,又惊又喜,道:“愚兄未曾想到,妹妹竟如此深情厚意。”徐氏道:“有道是君子固穷,一时失意坎坷,何足哀叹,妹妹长倾慕古人的情操,若能为黔娄之妻,别无所求矣。”庾山建议私下结为鸳侣,徐氏只说不急。秀才想想,这事毕竟不合礼法,妇人不敢轻易托付终身,不为无理,笑笑作罢。徐氏岔开话题:“外面这样热闹,妹妹不忍兄独坐愁叹,想以音乐为君解忧,未知可否?”秀才自然答应。妇人取玉笛吹奏,悠扬清越,秀才听得入迷,曲终赞叹道:“此真仙乐也,若不逢妹子,何由闻得!”分别时,徐氏解下香囊赠给庾山。

春去秋来,到了七夕,庾山问徐氏乞巧会如何安排,然徐氏并无姊妹,朋友亦甚少,不去乞巧。庾山乃约其往荷塘竹径一会,妇人欣然应允。

庾山细细打扮,换上干净衣裳,来到荷塘竹径,惟见月色朦胧,波光荡漾,翠竹参差,晚风断续吹拂,竹叶沙沙作响,光影斑驳。徐氏香步袅娜,面带羞涩,亦来到池边。只见她发绾双髻,妆容娇媚,身着轻薄的衣裙,披帛与襳缡随风飘摇,裙摆下金莲微露。二人互诉衷肠,情意绵绵,不多时,庾山已将徐氏拥入怀中。秀才心有所感,吟道:

夕雾敛丹霄,翩翩鹊架桥。

佳人登绮阁,仙子惜良宵。

叔夏情安寄,楚襄愁未消。

银河地上有,咫尺叹迢迢。

妇人亦吟诗道:

月清河汉垂,牛女恨逢迟。

方朔窥窗处,戚姬翘袖时。

金针纫自巧,玉杼弄还悲。

争及穿花鸟,雄飞雌永随。

二人相拥泣涕,乃指牵牛织女星起誓,约为夫妇,永结同心,不相分离。回到屋里,正欲与徐氏同宿,妇人道:“公子学识渊博,妾身出个对联让公子来对,对得出便可同床共枕,对不出则还须用功,学成再同宿,亦不为迟。”秀才信心满满,道:“这有何难,你讲便是。”徐氏道:“妾身是女流之辈,不可居人上,出一下联即可。”乃曰:“六月池中欲见莲。”庾山略作沉吟,对曰:“七襄机上终成匹。”妇人听了,心花怒放。庾山抱了妇人上床,边亲吻边褪去衣裙,一个挺腰猛刺,一个娇喘连连,各泄身数次,方才作罢。妇人面上红霞未退,叹道:“不知夫君功夫这般厉害!”秀才亦道:“娘子何等娴雅的人儿,到了床上竟也风情万种。”见妇人羞赧不接话,秀才转而问起其闺名,妇人自称小字白环,父母在时常呼之曰环娘。秀才道:“人如玉,名亦为玉,可谓相称。只是店家好心留我,我却做了这事,教他知道,如何饶我?”妇人劝慰秀才:“既已结为兄妹,平日亲近些,无人见疑,只是同宿不宜太频繁,最多七天一次,定不致事泄。”庾山乃依计而行。

然而,庾山这样青春年纪,一个美人日日在旁,望而不得,忍了月余便受不了了,频繁找环娘求欢,妇人拗不过,只好依他。过了不久,店家忽然对秀才说:“公子与我家小女关系融洽,固然可喜,不过男女之间还是要保持分寸。”庾山以为事泄,找环娘说了,想带她私奔。妇人见事已至此,瞒不得了,叹口气道:“妾身并不是人,而是吊死鬼。”秀才大惊,转念一想,这徐氏小名白环,岂不正是以白绫结缳自缢之义?不过他仍是难以置信,道:“娘子,你不愿私奔,径可直言,玩笑不好这样开的。”妇人无奈道:“夫君仔细看好,不要受惊。”说罢掏出一条白绫带子系在颈上,变成吊死鬼模样,两只眼睛凸出,舌头吐出一尺多长。庾山强作镇定,道:“无论是人是鬼,你终究是我的夫人,走到今天这一步,想必有很多伤心事。”环娘恢复了常人容貌,解下绳带,叙说身世:“其实妾身并非店家的外甥女,那是骗夫君的托辞。元末天下大乱,江淮之间贼寇蜂拥而起,到处劫掠,妾身跟着丈夫逃难,至此旅舍时,深感足弱难行,拖累夫君,便决计让他自己走。夫君自是不肯,于是妾身将他灌醉,珠宝首饰都换成钱放在他身上,雇来马车将他送走。为了不被歹人所侮,妾身便解下白绫脚带悬梁自尽了。之后贼寇果然来洗劫此旅舍,妾身显出缢鬼之形吓退了他们。店家是一对慈祥的老夫妻,对此事很是感激,便收留了妾身,为妾身梳头缠脚,换了新衣服,日日供养饮食,妾身吊死之室,便成了如今自住的闺房。日子就这样过了十余载,现在这位店家,是老店家的儿子。”

庾山听罢,心中悲伤,道:“没想到夫人经历这样坎坷,为人如此贞烈。你我暗通款曲,店家却不管,还有你要求至多七日一同宿,都因为你并不是人吗?”环娘道:“正是。人鬼本为殊途,不可结合。然而当初给夫君送糕点时,妾身见夫君相貌堂堂,气质儒雅,不禁倾心,才有了之后偷香窃玉之事。奈何人受不了阴气侵蚀,鬼受不了阳气炙烤,同宿太频繁,对你我都无益。店家大概觉察到夫君近来气色不好,故而提醒。”庾山道:“看来店家尚不知道你我的事。”环娘道:“他只知你我过从甚密,不知道私定终身,更不知道妾身已委身于夫君。人鬼交合,不见容于俗世,此事不可声张,待妾身想想办法。”这秀才本是个好事之人,鬼怪故事不曾少读,落魄至此,行囊里还带着《搜神记》,如今真见了女鬼,惊恐之后,满心好奇,问那妇人自缢是什么感觉,做人和做鬼有何区别。环娘解释道:“妾身死志已决,坦然引颈就缢,然而踢了凳子,脖子立时教那带子紧紧勒住,头脑胀痛,胸口憋闷,身子止不住地挣扎。不消多时,虽未至咽气,却已缢成了这副吊死鬼模样,俄而痛苦渐渐消失,似乎适应了无法呼吸的境况,挂在半空中摇晃,像要飞升似的。最后双腿蹬蹬,幽幽地咽了气,灵魂飘飘渺渺,离开躯窍,在屋里游荡了一圈,才知已经缢死了。为人时的感受,妾身记忆已经模糊,大约除了肉体束缚,并无太多差异。除此以外,只是受不得阳气太盛,如曝烈日。”庾山兴致盎然,听她讲完,竟拿起绳带把玩。妇人连忙制止:“此物正是妾身上吊用的脚带,阴气极重,且妾身的魂魄就附在它上面,不可随意触碰。”秀才笑道:“那我倒知晓夫人命门了。”妇人佯装气恼,夺回脚带,吐吐舌头,道:“故事听够了,时间也不早了,赶快歇息吧。”

到了九月,天气渐凉,环娘自谓颇擅女工,兴致勃勃为夫君做起寒衣来,立冬前刚好制成数套,庾山穿了穿,正合身,式样亦精美。某个深冬之夜,寒风呼号,月色惨白,庾山心神不宁,披衣起床,见环娘在门外徘徊,手里拿着那双足带,这里藏藏、那里藏藏,最后放在了一棵梅树下,飘飘悠悠地走了。秀才拿起足带,悄悄跟着环娘,只见那妇人走进一户人家,烛光摇曳中,有一少妇半夜织布,面带愁容,不时哀叹。环娘道:“夫人,我们妇道人家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嫁个好人,安安稳稳度日,可你夙夕操劳,身心俱疲,这样辛苦为了什么呢?你丈夫是个赌徒,你还要把卖布赚的钱拿给他败家吗?”少妇啜泣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又能怎么办呢?只有多干些活,替夫君还债而已。”环娘微敛蛾眉,脸上闪过一丝悲戚,沉吟片刻道:“夫人毋忧,妾身自有解脱之法,夫人只需按我所说行事,便永不再受你家先生的气。”她抬手在空中画了个圈,里面显出亭台楼阁,阡陌纵横,路上行人往来,两旁商铺林立,炊烟袅袅,好不繁华,远处湖光山色,风景秀丽,一派鸟语花香。少妇惊讶不已,问这是何处,环娘做出一副魅惑的神情道:“此谓绫缳秘境,其中地无水旱之灾,人无生计之患,实难求之天府,乃可到之桃源。”少妇心动,只恨不知如何去得?恳请环娘相助,脱离苦海。环娘喜笑颜开,又是拍手、又是行礼,请那少妇先探头进来,自己去取法器,施展法术,引其往秘境中去。少妇懵懵腾腾,已踩着凳子,解下腰带系在房梁上。

环娘才出门,便见庾山站在旁边,面色阴沉,拦住去路。环娘阴气森森,道:“想必夫君拾了吊死妾身的足带,请还给妾身吧。”秀才冷冷道:“你自己来拿。”妇人只觉夫君周身正气炽热,不敢近前,又柔声细气地恳求:“夫君大人,那足带是妾身随身之物,你留着无用,妾身正需要呢。”秀才道:“你若不讲清楚要它何用,我绝不给你,就让你永远无所依附。”环娘只好坦白自己正欲求替,如此才可投胎转世,若没有那条缢绳,便不能引诱别人听话做替死鬼。秀才怒不可遏,决计不肯坐看缢鬼害人,当即推门而入,救下少妇,道:“您为吊死鬼所惑,险些寻了短见!”少妇如梦初醒,千恩万谢,秀才又安慰她几句,方才告辞。环娘站在屋外墙角,委屈巴巴地摆弄着手帕,听秀才令她回家,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走了。

庾山训斥环娘:“吊死鬼,你之前忙着做寒衣,恐怕是借机寻觅替死之人吧?”妇人跪在夫君面前,一味哭泣,不停地用手帕拭泪。秀才道:“我原以为你全贞殉节而死,人品无瑕,岂料竟做出引诱人自尽的事来。看来鬼就是鬼,不管生前如何高洁,死后免不了要害人。”妇人涕泪涟涟,无法回话,秀才见状,又道:“你以她为替,将来她又不知以谁为替,循环往复,冤冤相报,哪有尽头?”妇人勉强止住泪水,道:“妾身固知自尽者无福投胎,幸蒙店家供养,不至为孤魂野鬼,已经知足。然而谁料遇着夫君,造就一段孽缘,妾身岂不想做明媒正娶的夫人呢?岂不愿日日夜夜与夫君厮守亲昵呢?唯一的法子便是找人替死,投胎转世。”庾山始悟环娘心意,心生恻隐,而今日之事,恰由自己而起,正在为难处,妇人道:“请夫君烧了那双脚带,让妾身这个厉鬼恶妇魂飞魄散,这样既赎了妾身的罪,也算夫君积了功德,造福一方。”秀才道:“说什么傻话!”攥紧了脚带不撒手。妇人凄然一笑,道:“妾身能与夫君相识相恋,有夫妇之实,共度一载春秋,已经了无遗憾。”说罢起身猛地夺过脚带放在蜡烛上,秀才忙打翻烛台,又抢回脚带,二人拉扯一番,相拥恸哭良久。待心情稍微平复,环娘问道:“夫君以鬼为妻,不怕损耗阳气么?”庾山道:“娘子因我之故,险些精魂消散,损耗阳气又有何惧?况纵欲无益,我应听夫人劝告,节制情欲,发奋用功。”环娘道:“妾身区区一吊死鬼,不知修了什么好,遇到夫君这般深情之人。话说你我许久未曾亲热,早不止七日了吧?”庾山道:“近来你一直躲我,今夜送上门来,可要受罚了。”他抱起环娘上床,这回比之前都要更尽兴,被翻红浪,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屋外寒风凛冽,更衬得屋中温暖,二人恨不得这良宵无穷无尽。

翌日,庾山若有所思地问:“娘子若真投胎转世,这茫茫人海,如何寻我?即使寻到,长大成人还需十余年。依为夫愚见,反不如做一对阴阳眷侣。”环娘正在梳头,嗔道:“什么阴阳眷侣?你们读书人总编些怪词出来。你登前路阴阳倦旅,我守空闺日夜遥思。”秀才被逗笑了,道:“这般娇妻,我怎舍得留她孤零零做个幽闺思妇?”他顿了顿,轻轻抱住妇人,伤感地说:“娘子如今若跟着我出远门,再也不会不方便了。”环娘道:“以往不谏,夫君不必为妾身的死而哀伤。倘无当年一缢成鬼,也没有现在你我的相逢了。”秀才点点头,心情转好些。环娘想索回缢绳,秀才哪里肯依,后退几步,攥着不给:“你做人时已自尽了一回,我不能眼看着你做了鬼再自尽一回。”环娘柔声道:“夫君放心,妾身不去害人,也不寻短见。我毕竟是个吊死鬼,总不能连缢绳都让人拿了去,这物什之于缢鬼,就像衣裳之于人。你难道想看自家夫人光着身子出去……”庾山连忙打断环娘,归还了缢绳,妇人将它系在粉颈上,飘飘而去。

庾山不放心,跑去环娘闺房,却见那妇人挂在梁上,修长的粉颈被足带紧紧勒着,面色青紫,翻眼吐舌,做缢鬼模样,身子缓缓摇晃。秀才手忙脚乱地将妇人解下,尚不及开口询问,妇人嗔道:“夫君做什么?你不会以为吊死鬼还能吊死吧?”秀才不解,问她为何又行投缳,妇人娓娓道出个中原由:“夫君有所不知。大凡走投无路,自尽成鬼者,胸中充盈一股怨气,生时种种皆已忘怀,唯自尽一事,记忆犹新,故而每每重复。当初在此屋中,解带结缳、引颈踢凳之情形,历历在目,此为平生最难堪之事,妾身虽为鬼日久,仍不自觉地反复为之。”庾山得知原来还有此一说,十分怜悯环娘,并要记下来,日后写进小说里。环娘嘱托他,记得在文中告诫世人,千万不可轻生。

到了除夕,庾山仍与店家一家人过年,其乐融融,元夜时更是和环娘一起出门游玩。店家老两口心照不宣,只是暗暗担心人鬼结合毕竟不合天道,这对野鸳鸯未来如何相处?

建卯之月,草长莺飞,庾山望着窗外的柳树,已经抽了芽,带着些许鹅黄嫩绿,他对环娘说:“我思量许久,以为应当给你个名分,风风光光办一场婚礼。此事固难,然亦须一试。”妇人道:“夫君不要说笑,吊死鬼嫁人,闻所未闻。若幸得为君侧室,妾身便知足了。”庾山只是带着她去找店家,讲明二人经历。店家直言此事不合天道,若欲结合,务必考虑清楚。庾山牵住环娘的手,道:“心之诚者,虽金石其可开;爱之深者,纵阴阳其何限。婚姻只在情意,俦侣无关人鬼。”环娘举袖半遮莲靥,眼中泪光莹莹,面颊绯红。店家道:“好,你二人虽无明媒,亦当正娶,我来为你们张罗婚礼。”庾山拿出金簪一支、玉镯一对作为聘礼,写了聘书,择定吉日。

万事详备,二人回去,庾山道:“夫人已是青春永驻,可我年龄日长,将来成了白头翁,你不会嫌弃我吧?”环娘道:“若无夫君,妾身不知自己存于世间,凭着一股怨气日日游荡有何意义。夫君恩深似海,妾身报答尚且不及,怎有嫌弃之理?”秀才将环娘缠在颈上的足带放在掌中揉揉,玩味道:“娘子欲报恩么,我忽然发现,这带子似乎极称手,日后共赴巫山时,我双手拽住,想必如骑马驰骋一般……”环娘羞得满脸通红,道:“怎么大白天谈这种事,你少作些淫词艳曲,多读点圣贤文章!”边说边踩着凳子,将脚带灵巧地绾系在梁上,自己挂了上去,宕出眼睛,伸长舌头。庾山见状道:“这真是不自觉而为之?”妇人笑道:“非也,此番直是不想睬你罢了。”随后转过脸去。秀才哄道:“婚礼之事已定,难免得意忘形,你快转回身来,店家还要做生意哩!”妇人只调皮地哼了哼,秀才笑着摇摇头,不再管她,径自看书。过了一会儿,环娘娇声呼唤夫君,让他放自己下来,庾山抬眼瞥了瞥,教她自己下,妇人便捏出一副幽怨腔调道:“你的夫人悬梁自尽,你却见死不救,妾身好命苦也……”秀才受不了她撒娇,解放下来,妇人顺势倒在夫君怀里,周身酥软,二人亲吻,不知不觉滚到床上。环娘挣开秀才,低声嗫嚅:“骑马……”庾山欢喜道:“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也。”落下帷帐,尽情玩乐。

婚礼并无嘉宾,却也不失温馨欢乐。环娘是鬼,害怕红色,穿了白色罗襦,外套紫色半臂,下着白藕丝裙、粉色绣花弓鞋,服饰风格仍依元代,头上覆着白色盖头,绣满金色凤凰云纹,白皙的脖颈缠着似雪长绫,相得益彰,流苏髻系成同心带模样,垂于两肩,饰以珍珠和纨带。庾山着一袭青衫,头戴乌纱帽,脚踩皂靴,腰带上佩着美玉,风度翩翩,神采奕奕。新人拜堂,牵巾结发,饮过交杯酒,一家人有说有笑吃了晚饭,即算礼成。进得洞房,庾山细细端详新妇,抚摸她柔嫩的香腮和系着白绫的秀项,环娘道:“怎么,没见过么?”庾山道:“名分已正,处境复殊,固是旧相识,却有新况味。再说了,我可生怕自己的宝贝环娘被调包,岂能不仔细看好?”环娘道:“就该先变作缢鬼模样,给你好好端详。”庾山道:“夫人何不上个吊给我看看?”环娘望望夫君,满眼妩媚,松开罗带,半露亵衣,朱唇贴在秀才耳边道:“上吊有何新意,妾身今夕恣君玩弄,百无禁忌。”于是拥被交欢,自不待言。

清晨,环娘尚在梦中,庾山早早醒来,见妇人罗帕落在枕边,上头有诗一首,辞曰:

仓皇避乱满襟尘,全节捐生叹世屯。

佳偶忍分空墮泪,香魂自断永伤神。

白绫缳映芙蓉脸,朱栋风吹杨柳身。

岂料多年成缢鬼,一朝缘至嫁良人。

后来,庾山与环娘辞别店家,到了松江,偶遇一道士,得仙经一部。二人修炼十年,白日飞升。庾山与环娘回到旅舍,庾山搬出一个木箱,对店家夫妇道:“在下感激二老玉成姻缘,今娘子与我俱得道成仙,临别之际,遗二老黄金百镒、白璧五十双,虽不足以报答二老之恩,尚堪略表心意。”环娘亦上前道:“当年老店家收留小女亡魂,二老亦不嫌小女为缢鬼,供养数十年,疼爱有加。今日相别,万般不舍,唯赠神绫一条,若遇难处,系绫于梁上,呼‘白环夫人’,小女自会应答。”说罢,二人乘仙鹤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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