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当第七滴晨露坠碎的刹那，季绉腰间铜鎏罗经盘骤然腾起妖蓝光焰。二人疾风般掠入状元巷时，正撞见青砖墙垣吞吐着墨色雾瘴——那诡物竟将半幅绢本仕女图囫囵扯下，利齿间碎帛纷扬！

"山河社稷，开！"季绉剑指抹过刃口，血珠在宣纸上绽开赤色符纹。霎时整条巷陌砖缝迸射金芒，细看竟是万千古籍残页绞成的锁链。黑影发出婴啼似的尖啸，抛下半片画绢遁入晨雾。

杨奕凌空抄住泛黄残卷，画中女子眼尾朱砂痣与六具尸首分毫不差。正欲端详，忽闻丝竹喜乐破空而来——十六抬鎏金轿碾过湿滑石板，轿帘獬豸补子随步摇晃出粼粼波光。

"京城访异司的二位大人。"锦衣老者自晨雾中躬身递来缠金拜帖，"家主恭候多时了。"

（…）

酉时三刻

杨奕猛然拍额，怀中拜帖簌簌作响："险些误事，户部郎中陈湛邀我们过府品茗。"

季绉眉峰微挑："陈湛？"

"定是参透我昨夜琼苏阁题壁的藏锋诗。"杨奕得意地转着玉扳指，忽见对方眸色转深，忙将烫金帖子塞过去："申时三刻设宴，左右牵扯着六桩命案的陈凝珏之父..."

话音未落人已退至门边："今夜子时唤我！"青衫翻飞间甩出卷宗，"广浔司同僚掘了那画中女子的坟。"

季绉冷笑着展开密报，墨字在暮色中洇开血色：

平民女，容色殊丽，双十未嫁。父母奇货可居，终托关系送进陈府作千金侍婢。初时赏赐丰厚，后归家渐疏，忽染恶疾暴毙。开棺见白骨，陈府报官文书却写着痨病身亡。

"又是陈凝珏。"季绉振腕甩开玄钢剑，寒光在庭院划出泠泠弧线。剑风扫落的海棠碎瓣里，隐约浮动着血色纹路。

（…）

子夜

陈府弃置的绣阁死寂如棺。杨奕指尖火折刚亮，季绉忽按住他手腕——暗处传来粘稠的滴答声。

不是漏雨。

殷红液体正从朱漆衣柜门缝蜿蜒而出，在青砖上织成血网。火光照上门扉刹那，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球突然贴上缝隙！

剑光破空，寒气裹着腐臭白雾喷涌而出。杨奕袖中火铳连发三响，硝烟散尽时，五张新鲜人皮悬在空荡衣桁上，背脊裂口处血丝如活物蠕动。最末那张面皮的眼眶还在汩汩渗血，分明是最近一起剥皮惨案的死者——李素瑶。

血绸悬在虚空轻轻震颤，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指撩拨。

李素瑶的人皮忽然平展成半透明纱幕，脖颈处凝着未干的血露。无形之物先将头颅探入天灵，人皮额角立刻浮起淡青色血管，眼窝处缓缓鼓出杏核状的轮廓。当那东西的胸脯贴上人皮内侧时，原本干瘪的皮囊突然丰盈如生，两点红梅在雪色肌肤上晕染开来。

"嘶——"

人皮腰肢被无形之力骤然收束，显出杨柳般的凹陷。皮肉在收紧时泛起细密褶皱，又被某种力量从内部细细抚平，最终凝成盈盈一握的弧度。指尖穿进人皮指套的刹那，血色顺着甲床蔓延，将十根葱管染成玛瑙色。

季绉看见人皮肚脐处的朱砂痣开始发光，那红点随着皮囊起伏明灭，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轻吮。当右腿被塞进人皮时，足踝处鼓起流畅的弧线，脚背青筋如游鱼滑过薄绢。左腿穿入时带起细微涟漪，膝盖骨在人皮下凸起又平复，最终定格成少女特有的柔润线条。

最悚艳的是面容重塑的过程。

面皮如同被温水浸泡的羊脂膜，缓缓裹住虚无的脸庞。鼻梁在人皮下隆起秀气的弧度，唇缝间渗出新鲜血珠，沿着下巴滴落时扯出红丝。当耳垂被无形之物穿透时，两个血洞突然绽开，凝成浑圆的血珀坠子。

脖颈后的裂缝正在自行缝合，血丝像蛛网般交织。那东西忽然抬手抚摸新得的皮囊，指尖划过锁骨时，皮肤下立即浮起细密的鸡皮疙瘩。腰窝随着抚摸凹陷出两汪旋涡，臀线在空气里荡出令人心悸的弧度。

它朝着二人迈步时，胸脯颤动宛如活人呼吸。足尖点地的瞬间，青砖上绽开半掌大的血花。背后裂缝已愈合如初，只在尾椎骨位置留着针脚般的红痕——正是画中仕女裙裾上的纹样。

血色瞳孔凝成两枚勾魂的琥珀，季绉颈间忽然缠上冰凉触感——李素瑶的皮囊竟自行缠住他手腕。玉指正要抚上他喉结，杨奕的咒诀已斩断这截人皮手臂。

"嘶啦"

断裂的皮囊突然剧烈收缩，乳浪在裂口处荡出惊心动魄的涟漪。季绉趁机将整张人皮按在身下，却见雪脯随着挣扎不断变换形状，两点红梅在人皮表面时隐时现。杨奕的封妖玉瓶刚触及人皮肚脐，那处的朱砂痣突然沁出血丝，整张皮囊瞬间干瘪如蜕下的蛇皮。

衣柜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王绮澜的皮囊正被撑成弓形，丰腴的臀线贴着虚空上下起伏，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在揉捏塑形。孙穆萱的皮囊则悬在半空舒展，腿根处褶皱随着无形之物的侵入层层舒展，足尖突然绷直如新月。

杨奕的灵焰烧穿柜门时，两具人皮恰好穿戴完毕。王绮澜的皮囊胸脯鼓胀欲裂，樱桃红自乳尖晕染至锁骨；孙穆萱的皮囊腰肢扭出不可思议的弧度，人皮在摆动间透出蜜桃色的肌理。她们颈后的裂缝正在渗血缝合，血珠沿着脊沟滚落，在腰窝积成两汪猩红酒酿。

季绉的雷火弹撕裂孙穆萱的皮囊，裂口处突然探出三根透明触须。那东西裹着残破人皮贴地游走，乳肉在地面拖出蜿蜒血痕。王绮澜的皮囊则攀上杨奕后背，红唇咬住他耳垂轻喃："公子且看..."

杨奕反手扣住人皮咽喉，却摸到皮下有物游动。原本明艳的面容突然塌陷，眼窝变成吞噬光线的黑洞。整张人皮从他指缝间滑脱，落地时已与孙穆萱的残皮交融成新的人形——丰乳细腰宛如李素瑶，足踝却保留着王绮澜特有的蝶骨…

"折卿兄，那衣柜许是妖物真身…"这一边，杨奕话音未落，披着人皮的妖物已如离弦之箭扑来！

季绉只觉眼前红影一闪，那具裹着孙穆萱皮囊的妖物已攀上床榻。人皮下的丰腴曲线随着动作剧烈起伏，两点红梅若隐若现。他飞身将妖物撞翻在地，却见另一具王绮澜的皮囊已将杨奕扑倒，红唇几乎吻上他颈间动脉。

"啪嗒"

衣柜中最后两具人皮应声而落。艳丽的女子皮囊如活物般蠕动，朝着床榻蜿蜒爬行。季绉后背发凉，这些人皮莫非是要将他们裹入其中，吸干精血？

正思忖间，一只冰凉玉手忽然扣住他手腕。

"长兄是在唤我么？"

季绾一袭素色劲装，怀抱家传灵剑，眉眼含笑。她唇色苍白如纸，却透着异样的妖艳。

"毁了那衣柜！"季绉急声道。

"好呀。"季绾轻笑，剑光如虹。两具蠕行的人皮在剑芒中化作血雾，她却似嗅到花香般深吸一口气。

衣柜剧烈震颤，血如泉涌。

季绾纵身而起，剑尖刺入柜体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鲜血喷溅在她苍白的脸颊，她伸出舌尖轻舔，眼中泛起病态的愉悦。

"嘻嘻…"

癫狂的笑声中，剑光如织。杨奕恍惚间看见满室剑痕，却又转瞬即逝。他望向季绉，欲言又止。

这位传闻中的剑道天才，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季家灵狱战法所化的幻影？

待衣柜化作满地碎木，鲜血流尽。季绾收剑而立，素衣染血，却笑得天真无邪："长兄，我已尽兴…”

"罢。"季绉长舒一口气，青衫袖口在长夜将明的风中簌簌作响，"且归去罢...角门莫要闩死。"

"晓得了～"银铃般的轻笑飘然而逝，纤影一晃，转瞬没入夜色。

杨奕怔立原地，喉间发紧。分明只见得季绉对空言语，诡谲离奇，偏那云开月照之间，似有兰麝余香萦绕未绝。

喉结上下滚动数次，终是咽下舌尖震颤。

"耀甫。"季绉忽而出声道，"这般魂不守舍，莫不是被魇住了？"

话音未落，转而轻笑出声："且看你这腌臜模样，竟浑似一个血葫芦？"

此刻，杨奕方觉襟袖间凝血已然板结，抬手时竟牵起碎玉般的血痂。对视片刻，二人俱朗声大笑，笑作一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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