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是谁的梦境中，正上演着一出勇者斗魔王的经典画面：

“摩洛，你的死期已至！天下无辜之人的血债，无数人神共愤的罪恶，都将在今日，由我终结！”

魔王殿中，勇者步步向前，举起手中的正义圣剑，指向王座上的魔影。

魔王面若恶牛，一对犄角如血月般高高竖起，猩红魔眸掠过不屑冷芒：

“笑话！你我本为一家人，你就是我的子民，全身心都在我的奴役之下，拿什么来讨伐我？”

“你在开什么玩笑？”

勇者皱眉，却发现眼前魔王丑恶的面庞突然扭曲放大，变为一面血色的巨大镜子：

镜子中映出的，是一张与魔王同样丑陋的魔物面庞，而那正义闪耀的圣剑，也变成了一把黯淡无光，没有丝毫魔力流动的普通铁剑！

！！！

“这...这不可能！”

勇者瞳孔放大，满脸惊恐，踉踉跄跄地一步步后退，直到被那气球般无限扩大的血镜逼到墙角。

血镜不断扭曲变形，又缓缓变为丑陋狰狞的魔王面孔，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在颤抖的视线中突然加速，直直向自己冲来！

“啊——！！”

......

名为雷迪摩尔的魔物猛地惊醒，躺在魔界某处村落的荒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这个噩梦，它已经做了无数次。

......

混沌的意识一点点清醒，缓缓睁开双眼，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景象。

这里...是哪儿....

我是穿越到...异世界了吗...

这又是谁的身体......

脑海中一片剧痛，如被针扎一般，青年一边痛苦地低吼着，一边艰难回想着穿越前发生的事情：

地球，华国，某省某市。

灯火通明，人流涌动的商场里，青年面容俊逸，看上去十八九岁，正随意地闲逛着。

裤兜里突然传来振动音，青年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又是诈骗的...哈？”

一眼诈骗电话的号码上，ip地址竟然写着“神域第12372分域”，通话界面竟缓缓变为一个柔美妩媚，明眸似水的青衣女子。

还有...这种诈骗电话？

青年愣愣看着这诡异的一幕，短暂犹豫后，小跑到一处无人的角落，点下接听键，却没有声音传来。

“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青年嘟哝着，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面带微笑的青衣女子，容貌与刚刚手机里的画面一模一样!

！！！

青年下意识退到墙角，嘴角有些颤抖地张开：

“小姐姐你，你好，请问你是来...”

眼角一瞥，却看见女子身后，九条雪白的尾巴正欢腾摆动着。

“九尾狐—？”

靠，真撞鬼了！

青年瞪大眼睛，内心波涛汹涌：

别，别慌啊，还不知道是什么片场呢，说不定这是一部吃桃文的开篇，这妖精紧接着就会找个什么理由住进我家里，从此开始性福生活.....

冷汗从额头大滴大滴落下，青年胡思乱想着，却见青衣女子狐媚一笑，素手轻抬，不知从哪里现出来一把血色长剑，剑锋笔直指向自己！

！！

”别，别杀我...狐妖姐姐，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怎，怎么会是我呢—”

死亡的阴影突然降临，青年恐惧地浑身颤抖，瑟瑟发抖着求饶。

“小弟弟，别害怕，不会疼的。”

女子终于开口，声音轻柔妩媚，落在青年耳中却如催命的魔音：

“这把剑呀，不欺善也不镇恶，不媚强也不扶弱，不杀人也不溅血，不屠神也不除魔。”

九尾狐浅笑着，血剑对着青年当头抹过：

“这把剑斩的，只有因果。”

......

意识一瞬间断片。

再回归，便已到了这个异世界上。

“呃...所以我是被强制穿越了吗...”

竭力忍受着脑海中的刺痛，雷迪摩尔缓缓抬起头，却发现自己正在一处广阔的海岸上，潮水涌过脚下的红沙，四周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前方的海滩上，诡异地落着一面边框血红的镜子，镜中映出一具容貌丑陋、冷汗淋漓、一脸虚弱的魔物面孔。

魔物的手上，紧紧攥着一把锈迹斑斑的破剑，剑身一片灰暗，没有任何魔力波动。

哇...

有没有搞错啊？

那九尾狐拿着把血剑，说了那么多听不懂的怪话，我还以为是卷入了什么颠覆宇宙的大事件，合着就穿越成了个外表一眼杂鱼的魔物小兵啊!

......

算了，来都来了，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地球去。

......

回...去？

他下意识回想着在地球上的一幕幕，突然发现自己虽然保留着全部记忆，却唯独想不起自己的名字，连带着与之相关的部分，在脑海中全部变成一片空白，像是被某位神明下了禁制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强迫我入戏，代入进这具魔物的角色吗...呃啊啊啊啊！！！”

‘’雷迪摩尔”沉思着，却突然间抱住脑袋，痛苦地跪伏在海滩上，大脑如被从中间生生割开般，不断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只剩一道声音不断响起，似乎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意志：

‘“我本为魔物，从具备意识的那一刻起，灵魂就被摩洛大人的无上王魂束缚奴役，注定只能俯首效忠于摩洛大人，根本违抗不了他的意志！我拿什么，拿什么做那所谓勇者？你也看到了吧，那个我成为勇者救世主，拿着圣剑斩杀魔王的幻梦，根本不可能实现！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折磨我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那声音低沉压抑，带着不堪折磨的绝望，愤怒嘶吼着：

“我受够了！从降生于这世界开始，我没有过快乐，没有过轻松，没有过事业，没有过爱情，只有这被强行植入脑中，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时时刻刻跟我灵魂中效忠摩洛大人的意志对抗，时时刻刻给我的灵魂最痛苦的折磨！”

“毁灭吧，全部毁灭吧！”

随着声音达到最高，青年，或者说雷迪摩尔只觉得大脑像是真的爆炸了一般，身体内部传来一声爆响，承载着魔力源泉的核心部位轰然爆散！

“呃啊啊啊啊啊啊——”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中，体内本就稀薄的魔气彻底散了个干净，意识归于一片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雷迪摩尔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原地，眼前还是这噩梦般的海岸。

脑中的刺痛还在持续着，一道熟悉的柔媚女声轻轻响起：

“那个...你还好吗？”

害怕听到雷迪摩尔的反应一般，名为九尾狐的神明抢着话继续说道：

“是这样的：神明高高在上，俯瞰着世间众生；每个世界原本都像完美的程序一样，在对应分域的神明操纵下，严丝合缝地运行着。而神明用以操纵程序的参数，在你们凡灵的视角看来，就是所谓“因果””这种玄奥的东西。”

“一般来说，神明擅自篡改因果是极其危险的行为，很可能会导致整个世界的大崩坏，所以平时神明根本不敢，也没有权力调动因果，只能单纯作为观测者，静静俯瞰着自己管理的世界。”

“但很不幸地，我负责的，也就是你现在穿越到的这个世界，发生了某些恶性bug：”

“这原本是个魔法少女对抗魔物，守护人类的世界，还有一条暗线是勇者与圣剑，最后两条线汇到一起，最强的光之魔法少女—圣女，与拿着圣剑的勇者齐心协力，打倒魔王，世界进入下一个轮回。具体细节我就不一一解释了，跟你在地球上看的那些作品差不多，换汤不换药。”

“但是呢...”

九尾狐的声音突然心虚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世界的因果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突然，突然就乱掉了，正义纯洁的魔法少女莫名其妙产生了下流的魔纹，勇者和圣剑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找了半天，最后发现居然在一个杂鱼魔物，也就是你现在穿越到的这具身体上。”

“但你也听到了，这家伙根本就扛不起勇者的责任！明明只是灵魂被奴役，又不是非要他自己去跟魔王硬碰硬，世界那么大，那么多方法可以想，竟然直接就崩溃放弃了！

“这样下去，等到魔王无人能制裁，称霸天下，把他的邪恶统治笼罩到整个世界，这个世界也迟早会崩坏掉的！所以，我就，就...”

神明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慢，越来越没底气：

“就从周围的世界，抓了一个，我觉得，能胜任勇者角色的，强大灵魂，再用因果剑，把他在原本世界的因果抹掉，穿越到这里，代替原本的魔物，去，去作为救世主，讨伐魔王......”

九尾狐说到最后，声音已近乎嗫嚅，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般，连忙提高音调：

“我成为神明没多久，只负责过这一个世界，所以也对应只有一次使用因果剑的机会，已经用在你身上了，之后再也没有从其他世界搬救兵的手段了！所以求求你帮帮我吧，这个世界崩坏了，我的神明生涯也要刚刚开始就完蛋了呜.......”

......

......

雷迪摩尔觉得，自己本就刺痛的脑袋，快要彻底坏掉了：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强压着怒气问道。

“当然有！你是最后的救世主，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啊！相信你也不想看到魔王施暴天下，凡人尸横遍野，魔法少女全员恶堕，跟魔物天天在人类尸体堆上开银帕的崩坏世界吧？”

九尾狐竭尽想象力，描绘着自己脑中最糟糕的画面。

......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担心，你只要填补上勇者的位置，打倒魔王成功救世，把最大的bug去掉，我就有办法安全修复这个世界的因果，让一切从零开始，回归正常运转。到时候你还是可以回到地球，该过什么生活过什么生活，嘿嘿，怎么样，因果剑，很神奇吧？”

神明竭尽全力，用着最可爱的音调说道。

......

“所以这一切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来趟这浑水？”

雷迪摩尔觉得自己快疯了。

“......还有其他的理由！我之前说了，魔法少女莫名其妙产生了魔纹，也就是淫纹，你想想啊，你作为勇者，在打倒魔王的过程中，跟圣女也好，其他的魔法少女也好，都有各种机会发展各种戏码，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吸引力？我保证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个个都是超级高质量的美少女，绝对能满足你的所有期待！”

......

......

“这一切，你讲的再天花乱坠，说到底，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雷迪摩尔斩钉截铁。

“我不干，我要回原本的世界！”

“......”

“你没得选。”

眼见对方不为所动，名为九尾狐的神明也收起了所有伪装，声音冰冷不带感情：

“当救世主，或者毁灭，自己选一个吧。”

......

脑海中再无声音传来，只剩那股刺痛久久不去，愈加尖锐。

......

“莫名其妙......老子当...当个狗屁的...救世主...”

脑中的痛楚愈加剧烈，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程度；

核心部位爆开的身体早就散尽了魔气，连带着生机也一点一点流失。

手中紧紧握着的那把生锈铁剑，也在不觉间落到沙滩上，连声响都未发出。

陷入昏迷的前一刻，仿佛是幻觉一般，眼前恍惚闪过了一朵幽兰花纹，黑色披风一角甩起，一缕空气伴着芬芳馨香传入鼻尖。

......

魔历97年5月13日，晚六点整。

魔界某处小镇。

“感谢魔女大人，承蒙魔女大人的恩惠实在太多，小魔终生感激涕零！”

镇口处，一伙魔灵正齐齐跪地，感激涕零地向着一位黑发少女叩首。

“以后镇子上再也不用担心光源的问题了，等这颗夜明珠光华将尽，就提前派人去魔王城，在城北找到星辰院，跟工作人员报告一下情况就好，会有专人来更换光源。”

魔物整齐跪拜的前方，少女外貌清丽，气质柔婉，青丝垂腰，美眸里闪烁着智慧的光彩，一身黑衣掩住玲珑曲线，宽大的黑色披风轻轻扬起，下方是一双黑色长筒皮靴，此刻正微微抬起靴尖，小脚如新月般弯翘着，显然心情甚是不错。

“那就不多打扰大家了，有什么麻烦及时去魔王城报告就好啦~愿星辰永佑这片小镇！”

......

“这夜明珠可真是神奇好用啊，一点不比之前的御寒袍差，唉，魔女大人到底是怎么发明出这些宝贝的？”

看着暗之魔女—夜离梦远远离去的背影，一头牛魔忍不住感叹道。

“那可是魔女大人啊，来到魔界短短三年，就创造了无数实用发明，造福了不知多少魔物生活的超级天才！据说才二十多岁，在整个魔界声望就已经近乎跟摩洛王上平齐了，堪称恶魔女神！不仅是俺们村，其他地方也多的是她的狂热崇拜者，动不动就有魔灵千里迢迢赶往星辰院门口大声表白呢！可惜有四魔将在，这些人也就只能想想了。”旁边一头虎魔补充着。

......

“哎，要是有一天，魔女大人说的愿景真能实现，那该是怎样一番景象啊—”

看着倩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不知是哪个魔灵喃喃着，连带着所有魔物都沉默下来，静静地想象着，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未来。

......

“咦，怎么有魔力崩散的波动？”

玉足轻迈走在潜龙海岸上，夜离梦惬意地哼着歌，突然感受到一阵奇怪的魔力波动传来，心念电转间，催动魔力向着波源飞去。

......

“魔核爆裂，魔气尽散，已经跟死掉区别不大了，即使我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救下来...”

检查完昏迷魔物的伤势，夜离梦情绪有些低落：

“就算侥幸救下来了，他的魔核已爆，终生都只能做个没有魔力的废人，在这魔界生不如死地活着，还不如一了百了。”

右手凝起独属于暗之魔法少女的魔力，夜离梦准备给这可怜魔物一个解脱，愿它下辈子能转生到，一个更幸福的世界中去吧。

“爸，妈妈...”

“你们...在哪...”

昏迷中的弱小魔物嘴角轻动，气若游丝，犹如梦呓。

夜离梦身体猛地一颤，如遭雷击。

魔物和人类一样有雌雄之分，但受黑暗魔气影响，雌性没有孕育后代的能力，自然也不可能形成家庭的观念。

......

小手不知不觉间攥紧衣角，暗之魔女银牙紧咬，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下定决心，挥手轻扬，带起濒死的雷迪摩尔，捏碎一颗银光闪闪的石头，两人便化作幻影，消失在这海滩之间。

......

意识在风暴般的绞动间痛苦挣扎，不知过了多久，又从混沌中一点一点清明起来：

我...还没有死吗...

这里，又是哪里...

啊啊，已经受够了.....

谁都好，快来个人，把我了结了，让我解脱吧。

......

一片昏暗的世界中，最先恢复的竟然是嗅觉：

一阵幽兰清香闯入鼻尖，雷迪摩尔茫然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抹黑色的丝质织物，隐隐露出上方的一对雪白挺拔。

这是...

！！！

雷迪摩尔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抽动全身，想要从少女芬芳怀抱中挣脱出来，身体却是一片无力，感受不到任何魔力波动。

“啊，你醒啦！”

黑发少女抱着他惊喜出声，声音若空谷幽莲，清冽柔婉。

“终于...我就知道，这些天的努力不会白费！”

“这是...哪？”

“魔王城，星辰所，我的实验室内。”

少女轻快地回答着。

“初次见面，我叫夜离梦，更出名的代号是暗之魔女，或者恶魔女神；”

“不过如果小弟弟你不介意的话，叫我离梦姐就好，听起来更亲切，嘻嘻。”

“离，离梦姐...”

意识还未转动过来，嘴巴便已丢人地做出反应，像个俘虏一样任取任求。

“唔...”

少女星眸眯成一条细缝，呆萌地浅笑着，嘴角开心扬起的弧度几乎快要溢出：

“好啦，以后天塌下来有你离梦姐罩着，我倒要看看这魔界里谁还敢欺负你，哼！”

......

这便是荒芜魔将与暗之魔女，过家家般的初遇。

也是这个因果扭曲的世界上，一切悲欢怒歌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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