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皓先看过刘妈脖子上的伤，确认只是有些红痕，才放下心来，骂道：“这包子，他是把老子当牛吗？“

“皓皓，在谁跟前说老子？“刘妈嗔怒。

“对不起嘛，妈。“刘皓道歉，然后好奇问道：

“妈？他怎么舍得放你走的啊？“刘皓听完后都给唐书森打动了。

“他怎么舍得呢？“刘皓从她的声音里品尝出一丝苦涩，寻思他妈应该也有动心的吧，虽然这么想挺对不起他爸，但是我操！唐书森欸！

“他最后还问我，能不能来看我。”

“妈，那你怎么回答啊？”刘皓好奇。

“我说，未至黄泉，无相见也。”

“妈你真狠。”

“不狠他不明白。”

刘皓一晚上辗转反侧，他爸和唐书森在他脑子里反复衡量，谁错失这么一个爹谁都会惋惜的吧？

刘皓这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不过，如果他妈真选了唐书森，也没他了吧。

刘皓因为唐书森的事受到巨大震撼，都没什么心思去想叶修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梦里他对着唐书森喊爸爸，唐柔是他妹妹。

这还不算惊悚，惊悚的是，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像个世家公子哥的叶修向他走来，张开怀抱，“亲爱的。”

刘皓被吓醒了。

刘皓半宿没睡好，反复过他妈和唐书森那些事，有一件事情他比较在意，第二天就不吐不快。

“妈，你说‘未至黄泉，无相见也。’，对你表哥说不……不太好吧？”

“哦？怎么不太好？”一听这考校口气，刘皓就知道他妈有话没说完。

刘皓知道自己直接问是问不出来的，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这话是郑庄公对他妈说的，是对偏心老妈的报复，您对自己表哥说这话不合适吧？”

＊左丘明《春秋左氏传》中《郑伯克段于鄢》：

＊书曰：“郑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称郑伯，讥失教也；谓之郑志。不言出奔，难之也。

译文：郑伯克段于鄢意思是说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所以不说他是庄公的弟弟；兄弟俩如同两个国君一样争斗，所以用“克”字；称庄公为“郑伯”，是讥讽他对弟弟失教；称庄公有杀弟的意图，不说出奔，是责备庄公的意思。

＊《郑伯克段于鄢》……遂置姜氏于城颍，而誓之曰：“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译文：起因是郑庄公老妈生他时糟了不少罪，所以不喜欢这个儿子；对没怎么折腾她的小儿子非常偏爱，几次要求老公改立小儿子为太子，对小儿子纵容之至，还帮助小儿子篡位，郑庄公给他老妈逼得寒了心，把他老妈幽禁起来，分别前对他妈说：“娘欸，咱娘俩没到黄泉，别相见了。”

“还好没辜负你贾老师一片苦心，你到现在才想明白。”刘妈嗔怪。贾老师是刘皓的历史老师，同时也是刘妈的狂热追求者之一。

“妈，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唉。”刘妈又是一声叹息，“你不是应该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

“我说这句话的用意。”刘皓在脑子里反复回想他妈之前说过的话，望着刘妈那看小可怜的眼神，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不……”

“怎么不可能？”刘妈冷笑，“武则天杀女之后，对太平公主*加倍地好，不就是同样的心理？”

*《新唐书》列传第八 诸帝公主：太平公主，则天皇后所生，后爱之倾诸女。荣国夫人死，后丐主为道士，以幸冥福。仪凤中，吐蕃请主下嫁，后不欲弃之夷，乃真筑宫，如方士薰戒，以拒和亲事。久之，主衣紫袍玉带，折上巾，具纷砺，歌舞帝前。帝及后大笑曰：“儿不为武官，何遽尔？”主曰：“以赐驸马可乎？”帝识其意，择薛绍尚之。假万年县为婚馆，门隘不能容翟车，有司毁垣以入，自兴安门设燎相属，道樾为枯。绍死，更嫁武承嗣，会承嗣小疾，罢昏。后杀武攸暨妻，以配主。

译：太平公主，为则天皇后所生，则天皇后喜爱她超过了别的公主。荣国夫人死后，武后将太平公主舍为女道士，以求冥福。仪凤年间，吐蕃请求将公主下嫁给其赞普，武后不欲将她弃于夷狄，便真的修筑宫观，如同方士薰沐斋戒，以拒绝和亲之事。过后不久，公主穿紫袍系玉带，折叠上巾，披挂打扮，歌舞于帝、后面前。

　　高宗与武后大笑道：“女儿又不当武官，为何这样打扮？”公主说“：赐给驸马不行吗？”高宗明白她的意思，选择薛绍作为驸马。婚宴就设置在万年县的县府里，当时长安总共两个县，一个长安县，一个万年县，万年县相当于现在的B市东城区*，门太窄了，豪华庞大的婚车过不去，武则天下令拆掉城墙。因为婚礼是在晚上举行，从东北边的大明宫兴安门开始，一直到东南边的万安县，绵延数百里的火树银花将长安城变成了白天；一条条由火炬组成的火龙，竟然把道路两旁的槐树都烧焦了。薛绍被杀之后，改嫁给武承嗣，恰逢承嗣生病，便取消婚约。武后便杀掉武攸暨之妻，将公主改嫁给攸暨。

*《旧唐书》卷三八《地理一》云：都内，南北十四街，东西十一街。街分一百八坊。坊之广长，皆三百余步。皇城之南大街曰朱雀之街，东五十四坊，万年县领之。街西五十四坊，长安县领之。京兆尹总其事。

“唐书森也是她儿子啊……”

“郑庄公也是武姜的亲儿子。”

“不……”刘皓还是不敢相信，“她怎么能撺掇自己亲儿子去死呢？”

“也可能是你小表舅干的。”

“我没这样的小表舅！”

“唉，你都能想明白，他应该也能想明白。”刘妈一声长叹，“你表舅其实不笨，但是总把人想得太善良了。”

刘皓一听，这是人话吗？那你怎么选我爸啊？唐叔，刘皓已经在内心这么这么亲昵地称呼，你输得好冤啊。

“妈，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表舅啊？”

“唉皓皓啊。”刘妈一只手扶着眉心上方，“妈有时候真想你是个女孩算了。“

“因为女孩子可以这么蠢吗？”

“也不是都这么蠢。“

刘皓又从他妈这听到一个故事，这吃瓜吃到自己亲戚家真是太刺激了。

“我今天看见唐小姐，就想起一个人。“

“谁？“

“你小表姨。“

“H岛那边真的很兴亲上加亲啊。“刘皓啧啧。

“妈，她们母女很像吗？“

“性格像，唐小姐的性格和你小表姨年轻时真是一模一样。”

“妈，你喊她唐柔就是，干嘛那么给她面子？”

“她值得我喊她一声唐小姐。“

“切。“

“你小表姨是个有能耐的，教出来的女儿也像她一样那么出色，不像她那九个姐姐……“

“九个？“刘皓大惊，”这概率得多小啊？“

“0.097%，略低于千分之一。”

“外面都说是你表舅公亏心事做多了，所以生不出儿子。“

“看过医生了吗？“

“什么方法都试过了。”

“妈，你怎么笑那么开心啊？”

“嗯，就是挺开心的。”刘妈笑道，刘皓心想他妈肯定是吃够了重男轻女的苦啊。

“你表舅公宁愿领养一个儿子回来，也不把家产传给自己女儿。”

“后来呢？”

“后来他们俩都死了呗。”

“妈，你是不是省了什么关键部分？”刘皓有点不满，他这听得正津津有味，怎么把最精彩的部分省掉了？

“嗯，就是有劫匪来绑票，把两父子都绑走了，原来你小表舅是被你表舅公藏起来的，你小表姨给劫匪示意你小表舅的藏身之处。”

“然后呢？”

“然后？你在等什么？在等交赎金吗？”

“哦……”

“是她找的劫匪吗？”

“不是。”

“那为什么劫匪不绑她？“

“一个丫头片子值几个钱？“刘妈脸上闪过一丝冷笑，”连做肉票的资格都没有。“

“你表舅公对你小表姨非常不好，在公司给人端茶倒水，跟个秘书差不多，相比较起来，他那唯一宝贝儿子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爷，你是劫匪你绑谁？”

“那不交赎金是小表姨的意思？”

“她哪做得了主？”

“那……”

“你表舅公、小表舅都被救出来了，赎金都省了。”

“那……”刘皓都不敢想象她小表姨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地狱模式啊，真地狱模式。

“但是您看看人家现在，唐太太。“

“妈，我想不通，我小表姨九个姐姐呢，唐书森怎么就选了她？“

“貌美呗，你小表姨是十个姐妹里最漂亮的一个。“

“妈，那她肯定也没你漂亮。“

“油嘴滑舌！”

“妈，你怎么了？”刘皓有点委屈。

“唉，今天见了你表妹，妈才后悔忽视了对你的教育问题啊。”

“她不是我表妹！”

“妈，我有个叫劳拉的表姑？”唐柔给她妈打电话。

“谁跟你说的？”

“我亲眼见到了，她长得和你年轻时好像哦。”

去唐书森那上班的路算绝了，刘皓又得想新的赚钱法子了。

一花之霜的账号卡刘皓没敢登录，又舍不得卖，真真纠结死了，跟他这个人一样。

其实刘皓早就能单干了，但他胆子小，宁愿交那么高的抽成，也要挂在店里，就是害怕哪一天自己像只臭虫一样被人踩死了。

戴少那事儿让他看清楚了。

靠谁都不行，人只能指望自己。

刘皓见天在家里闷着，脑子里他妈说的那些挥之不去，那落差大得他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韩家是做美容产品起家，刘皓看着他妈那张远远小于同龄人、相当有欺骗性的脸，悄咪咪问他妈，韩家是不是有什么祖传秘方可以让人青春常驻。

刘妈叹息一声，说就算有也是留给她弟弟了。

“还真有啊？“刘皓惊讶。

“妈也只是怀疑，因为韩家的人确实不容易老，你外公、舅舅都是。你是没见过你外公外婆，有一次他们一起出去，回来后你外公就多了个诨名叫贺兰敏之，你外婆气死了，再也不和他一起出门了。“

刘皓听得目瞪口呆，他和他妈最多被当成姐弟，他外婆到底得老成什么样才能和丈夫被误认成祖孙啊？

刘皓期待自己也有遗传到，这样他能多干几年。

刘皓在意难平之下，还拉着他妈跑去他韩家祖传的品牌血拼，现在是英国佬的了。那品牌还找苏沐橙代言过。

刘皓那斤斤计较让他妈把所有能免费试用的产品都给试了，最后只给他妈买了一只最便宜的口红，刘妈还嫌太贵。

按理说，这种白蹭的行为是很不招人待见的，但架不住刘妈有一张得道天成的脸，刘妈在这试妆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刘妈试过的所有产品，都卖光了，是的，卖得断货了。

刘妈就是有那种资本，即便是某款被吐槽像三级片女优用的孔雀蓝口红，刘妈都驾驭得住。

每次试妆，都引起人群啧啧称叹。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请了明星来走穴。

云鬓花容的刘妈确实被某些人当成了明星。

引起如此骚动的刘妈没有心情再试妆了，刘皓也害怕被认出来，想赶紧走，但是专柜的经理留住了二人。

刘皓听到专柜经理想要招揽他妈时，心里想的是，你知道她是你们千金大小姐吗？

刘妈只要了那支口红，坚持付钱。

经理还不死心，表示可以提供一份工作机会，工作内容就是免费试用化妆品，如果刘太太不方便呢，还可以邮寄到家里。

还开出了具体薪资待遇。

旁边几个柜姐的眼睛都烧红了。

刘皓还真有点心动，但刘妈不愿意。

刘皓觉得他妈都这么能放下，他自己再纠结有什么意思，他纠结能纠结出一座金山吗？

刘皓向单飞的同事取经，做足准备后，就正式开张了。

现在挣多少钱都是自己的了，多好？

刘皓给自己取了新艺名——梦娇。

有客人问他为什么叫这个，刘皓说是喜欢的歌的名字，客人让他唱一段，刘皓把整首都唱了，B市话和G市话双精，导师转身，感情真挚，客户满意。

分分钟都渴望同他见面~

梦里相见也要乐上几天~

你嘅初恋系点样咁~

我滴噉嘅浪子 又点会有初恋葛咧~

……

遥遥共他见一面~

那份快乐太新鲜~

我一夜失眠~

影子心里现~

还有客户说梦娇这个名，怎么和H岛某三级色情片里的三级片女星的名字一样。

刘皓笑笑，说就是因为这个才取的。后来去找了片子看，这是一部讲述拍三级片的三级片。刘皓看到女主对男主说：

“因为书读得不是很多，所以我就跑到H岛来了。”

“我要拍戏，我要赚钱。”

“我要赚好多的钱，回去让我爸让我妈过得好一点。”

“我是不是很贪钱啊？“

男主的回答，刘皓很喜欢。

“不会啊，谁都贪钱，每个人都贪钱的，我也贪钱。“

对啊，人都喜欢钱，有什么不对？叶修你在装什么？

不对，叶修好像真的不贪钱。

刘皓和他妈说，想去H岛玩几天，放松放松。

刘妈知道他还没放下，默默给他收拾行李。

刘皓看着妈妈打包的背影，从后面搂住她，刘妈的动作停住了。

“妈，我其实好想死啊。”

“但为了你为了嘉嘉，我不能死啊。”

“我还要挣好多好多钱。”

“妈，我那天晚上去找江润泽，我想还他人情，但我又还不起，我只能去求他上我，我下楼时故意没开楼道的灯，就是想要是能死了就好了。”

江润泽是江法医的全名，刘皓第一次听到他全名时，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江波涛来。刘皓心想不会那么巧吧。后来发现真的那么巧。

“妈，我第一次接客时好怕啊。”

“我以前只和叶修一个人做过。”

“我好怕啊，妈，没人能帮我。”

“妈，我现在去找叶修行不行？”

“皓皓别说傻话。”皓妈抓住儿子的胳膊，“机票都订好了，不去多可惜啊？”

“妈，他是我哥我也喜欢他不行吗？”刘皓还是保持着抱着他妈的动作，眼泪把女人的后衣领、后背打湿。

“他是我哥怎么了？“

“我喜欢他有错吗？“

因为抱在一起，刘皓清楚感受到妈妈的身体颤抖了下，但是回答斩钉截铁，“不行。”

“妈，你和唐书森说时也是这样吧。”刘皓又哭又笑。

“妈，我真想死在那个夜里啊。”

刘皓又抱了一会，贪恋够母亲的温暖，才松开手。

“皓啊， 妈对不起你。“女人继续收拾衣物，手里的动作没停，房子没有漏水，那为什么有”雨滴“落到衣服上。

“妈，你哭了？“刘皓站到他妈旁边想要看看，但刘妈不给他看。

刘皓想要安慰几句，刘妈已经收拾完毕，打算走了。

“皓啊。“刘妈走到房门前，背对着刘皓，”你如果真那么喜欢那个叶修，就去找他吧。“

“妈，你在说什么啊？”刘皓逼迫因为听到这句话心旌动摇的自己冷静下来，他可擅长这个了。

他不是没想过叶修，每当思念滋长得疯狂，他就按住，自己杀了这份心情。

“如果他真的喜欢你，就不该因为任何原因不能接受你。“

“你都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不行呢？“

“妈，他是我哥哥啊！“刘皓有点后悔自己今天说那么多话了，他妈竟然连骨科都接受了！

那点点对母亲的怨怼尽数烟消云散灰飞烟灭。

“妈，我有你就够了。”刘皓看着默默伫立的母亲背影道。

刘妈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推门出去了。

过了一会，刘嘉世打开了门，看见正在准备明天出差所需的爸爸，嘟起了嘴。

刘皓看见儿子这副怄气的模样就想笑。

“嘉嘉，今晚和爸爸一起睡吧。“刘皓向儿子伸手。

“不要！“刘嘉世砰地一下关上门，不到半秒，又开了，”我是来告诉你，奶奶被你气哭了。“

“奶奶哭了？“

“是啊，哭得可惨了，就因为你要去H岛，不好好留在家……“

刘皓已经越过他，去父母的卧室了。

“妈。”刘皓一推，门被从里面锁了。

“爸爸……”追上来的刘嘉世抱着刘皓的后腰不撒手，就跟个小尾巴一样黏在上面，“带我一起去嘛。”

“不行。”刘皓拒绝得就像他妈一样果断。

刘皓订的特价航班，从B市到G市，然后抢1元/张的船票搭船到H岛。

刘皓不光是出于经济考虑，他去G市有点事，这事是刘皓出发当天早上，刘妈和他说的，刘皓知道后很是震惊。

“白家把房子还给我们了？”

“嗯。”

“为什么啊？”刘皓很是不解。

“白家被灭门了。“

刘皓呆了半晌，才问：“你说什么呢？妈。“

这事太离谱，刘皓花了好几天才接受，他的H岛之行也因此中断，刘嘉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狂吹奶奶英明神武。

刘皓看着孩子那活泼的样子，想起被做成煲仔饭的白家小孩子们。

白家特别能生，孙辈足足有十三个，每次过年，刘皓最不想去拜的就是白家，小孩吵得脑壳疼，肉更疼。

十三煲仔饭，如果不是上面压下来了，不知道会造成多大的恐慌。

白家的灭门案发生前，这家的女儿曾找上刘家，希望能把房子还回去，刘妈是不想要的，再说了，她答应，白家人也不愿意搬啊，但姑娘在刘家门口给她跪下了，皓妈劝她：“闺女啊，阿姨跟你说句掏心窝的话，父母骨肉都没自个儿重要啊。“

姑娘听得脸色一阵惨白，皓妈望着她，心生悲悯：“你妈我也认得，她脑子不清楚，你干嘛非陪她在那泥潭里过活呢？“

刘皓听到这觉得不对，“妈，我记得飞飞没结婚啊。“

“她哥的。”

刘皓听他妈这话，脑子超载，半晌才敢说出那个结论：

“那孩子是她哥和她生的……”

“不是，是飞飞被他爸糟蹋生下的孽种，你白婶脑子不清楚，不愿意带女儿去打胎。”

刘皓捂住了嘴。

“肚子还没大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对父女不对劲，我跟你爸说的时候，他不信。”刘妈老神在在。

“肚子大的时候，你爸觉得不对劲，直接就去问了，你白婶过来和我好一顿闹，所以我后来不上他们家去，你白叔来我也躲着他。”刘妈讥笑，“嫌我个碎嘴婆娘管得宽了。”

“妈，是哪一个啊？”

“最黏他姑那个，老三，皮最实那个。”

刘皓一推算，心里一惊，“那不是上初中就……“

“明白飞飞为什么婚事老告吹了吗？“

刘皓此时才懂，他这位青梅竹马打小我见犹怜，看谁都怯生生的，不要说男的了，女的都受不了，只想好好呵护这个妹妹。

刘皓如果不是这样一副身体，也是想一亲芳泽的，但是打他听哪个叔叔说了，飞飞很有他妈当年的影子，那点遗憾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恋母情结是人的通病，但能这么坦率接受自己喜欢像母亲一样的女性，大多数人办不到。

“妈，白家好端端地怎么被灭了门啊？”刘皓发傻，“而且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啊？”

刘妈看着他就笑，“皓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谁和他家这么大仇啊？”刘皓不解，“而且白飞飞干嘛跑我们家求你，搞得好像和我们家有关系一样，又不是……”刘皓说着说着顿住了，脸上是那种难以置信。

“妈……是小赖……”

刘妈点点头，“倒不傻。”

那种曾经在审讯室里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刘皓捂着嘴，过了会才缓过来，喝了口他妈递的水，“妈，白家怎么得罪他的？“刘皓可没有傻到会认为是帮自己家出头。

“你爸中风是因为姓白的算计咱家房子，算计还不够，他还多嘴你赖叔的事情，你赖叔才会出逃，蝴蝶效应。冤有头债有主，小赖留下的那些人不找姓白的找谁？”

“连真正坐庄的是谁都看不清，个老蠢货。“

“但小赖不都没了吗？”

“七年了，当年和小赖一起进去的人有出来的了。”

“这么……忠心？”刘皓不能理解。

“士为知己者死。”

“妈，你怎么还夸上了？”

“妈也就是一说，他们哪算士？一群疯子。”

“疯子都不能形容，主人死了，没人能管住这群疯狗了。”

“妈，你好像知道好多啊。”

刘妈没说话，刘皓知道问不出什么来，此时才想起来问：

“妈，飞飞来我们家下跪这事发生多久了？”

“也没多久。”

“到底多久？”

“就你回家前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

“去年11月8日白家唯一不该死的求上门来，不知道谁走漏的风声，飞飞这孩子漂亮啊，“妈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和人家玩，人小姑娘喊你一声‘皓哥哥’，你就跟在人屁股后头跟个小陀螺一样直旋，没出息。”刘妈埋汰。

刘皓听他妈这话不对啊，“妈，你这说得怎么像是有人给白飞飞通风报信？”

刘妈没正面回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果不是错觉，是真的有一条蛰伏在暗处的蛇，一直窥视你呢？”

“那孩子找我的时候，就有点神神叨叨的，她说话，她家里人都不信，一窝子蠢猪。”刘妈非但没有丝毫同情心，还有些克制的大快人心。

刘皓虽然也挺讨厌白家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刘皓说不出这么冷血的话。

“我劝她跑，她非要回去接孩子。当晚就出了事，一个活口没留。”

“过去5个月了，你才和我说有人找上我们家救命来了？”刘皓震惊。

刘妈敛眸，转移话题，“你不是11月11日被带走的吗？我估摸着他们是想11月11日动手，因为飞飞有所察觉才提前了三天。”

“这姑娘脑子不笨，但是遗传了老白家的贪，不见棺材不落泪。”

刘皓没给她妈绕进去，揪着刚才的问题不放。

刘皓此时才终于有点看懂他妈了，“妈，要不是我心血来潮想去H岛，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诉我这件事呢？”

“皓啊，去G市那把房子卖了吧。“

“白家不是被灭门了吗？”

“还有些同宗同族的，你去接手吧。”

“凶宅我要它做什么？”

“破了。你不接，死的就是那好几百口子了。”

“妈，这是法治社会。”

“不是我说的，小江来过了。”

刘皓震惊，“他说的？“

“嗯。“

“妈，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皓啊，你如果不相信可以去问小江，他现在就跟这个案子呢。“

刘皓真的去问了，问完后吓得不行，还问他妈要不要搬家。

刘妈问刘皓搬哪去啊。

刘皓觉得国内哪都不安全，提议出国。

刘妈笑笑，说“在国内那些疯狗还不敢那么猖狂，真出国了……”

刘皓断了移民的心思。

刘皓还是不想去，他连G市都不想踏足了。刘皓和他妈嘀咕，那么大案子，警察肯定要办案的啊，他等几年等警察破了这个案子再说。

“破了。”

“咋破的。“

“凶手根本没走，一直留在案发现场，六个大男人，就地取材，开伙做饭。你白叔占我们家房子把你爸气得中风的事，街坊四邻都知道。白家七天没人出门，但是家里有饭菜的香气，白天黑夜那烟囱里的烟就没断过，邻居也不管，是学校有老师比较负责，小孩好几天不上学，打家长电话也打不通，上门好几次都没人开，这才报的警。“

刘皓在理解这个“饭”的含义后，跑卫生间吐去了。

“那老师是个好人，没她，邻里就遭殃了。“

刘皓回来听到他妈念叨这句，又趴马桶吐去了。

等刘皓冷静下来后，他不想再听任何灭门案的细节了。

“妈，你为什么能那么淡定啊？“刘皓还是没法接受他妈藏着掖着不告诉自己白家的惨剧。

“咱家当初那么困难，你爸都那样了，你再想办法，妈也在想办法，我去求他几十年的好兄弟手指缝里漏点，你爸等着救命呐，那帮兄弟有闭门不见的，有想肏老娘的，还有人指着我说：

‘女人再漂亮顶屁用，生了个不男不女的玩意儿当传家宝，哪像老子？子孙满堂！’”

刘皓问江润泽，那过户怎么办，他随便过去把人家的房子卖了不好吧。

江润泽说，“房子充公*了。”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一百二十七条的规定，遗产按照下列顺序继承：第一顺序是配偶、子女、父母；第二顺序是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由于一家人已经全部死亡，因此不存在第一顺序和第二顺序的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房产将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六十条的规定进行处理，即无人继承又无人受遗赠的遗产，归国家所有，用于公益事业；如果死者生前是集体所有制组织成员的，则归所在集体所有制组织所有。

刘皓好奇，“那白家的人愿意？”

江润泽说，“死人能有什么想法？”

刘皓冷汗直冒，问，“死了？”

“啊，你妈这么晚才和你说。白家庄那边，有风水先生路过，发现了一座古墓，白家庄人还挺齐心，要想富，先修路，用这个做名目，挖出好多好多好东西，你那一套房子算什么？人家根本看不上。不知道是司马看走眼了，还是他的接班人不是吃鸡爱好者？”江润泽嘟哝。

刘皓听他把让全庄自相残杀比喻成吃鸡，如坠冰窖。

“那没人发现吗？“

“邻村的有，但白家人跟防贼一样，出嫁的女儿都不许回来了。“

“邻村有好几个报人口失踪的，才引起我们注意。”江润泽简单说了下，刘皓听得如吞冰块。

“白家庄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几乎全庄都有参与，但是出来后就染上怪病，拉到医院去，一死死一批，青壮年死完了，也没找出病因，只留了一具研究，其余怕传染全火化了，白家庄现在只剩下老弱病残，封了，一般人进不去，你要不要和我看看去？”

“不不不不不不不……”刘皓连说了十六个“不“字。

“你再不快点，死的人更多。”江润泽嘿嘿一笑。

刘皓真想问问他，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他不敢。

“江法医，你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病吗？“刘皓诧异，在他看来，江润泽在案件侦破上就和叶修在荣耀上一样牛逼。

真不是下毒吗？刘皓不敢问。他都能想到，江神经没有理由想不到。

说到这，江润泽就郁闷，他搞刑侦是一把好手，对风水一窍不通，“上面找了道长来做过法事，墓封了，不许人再下去了。“

“啊？“

我们生活在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刘皓觉得，高中都没毕业的自己没资格给名牌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讲这个。

“我偷偷告诉你啊，我们挖到龙了。”

刘皓发现江神经这外号真的一点没冤枉他。

“也不能算龙，还没化龙呢，快了，道长说的。”

“哦~~~”刘皓发出夸张的感叹，自己都觉得假。

“真的，我没骗你，我亲眼见到了！”江润泽跟小学生一样，刘皓好怕他来一句“骗你是小狗”。

“哇真的啊？我还没看过龙呢。”刘皓努力让语气惊讶点。

“很可惜这涉及案件机密，我也没有权限。“

“我知道。“刘皓努力让语气惋惜点。

刘皓觉得自己像又被拖回那个只能用动物世界来形容的地方，像某本恐怖小说，但每件事都是真实发生的。

生怕下一秒自己就会成为犯罪记录片的主角。

刘皓害怕得不愿意出门，晚上都主动带嘉嘉一起睡，抱着孩子睡比较安稳。

等刘皓在江润泽的一再催促下，才启程去G市，故地重游，故人重逢，从当年负责看押的女警那里拿到了房子钥匙，刘皓根本没回房子看，随便就找了个房产中介挂牌出售了。

他这是凶宅，价格压得中介都说低了，别人砍价都砍不动，当天就成交了。

刘皓处理完白家的事情，心上那种宛如被巨石压着感觉并没有减轻多少，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事可干，继续那一场说走就走被耽搁太久如今终于有空的旅行。

他也不知道去干啥，可能去看看母亲口中的几百亿的祖宅，虽然不是他的；也想去住住那个说“不会啊，谁都贪钱，每个人都贪钱的，我也贪钱”的男影星在现实中跳楼的酒店吧。

也许他也会跳下来吧。

刘皓有点晕船，到甲板吐去了。他趴在船舷上吐呢，后面喧嚣声起，刘皓循声望去，一个五十出头，又矮又胖的男人被一群骂骂咧咧的债主推搡着往甲板走。

他们说的是G市话，围观有很多表情茫然的，也有像刘皓这种能听懂的。

那群债主好像追了他蛮久，为了追他，还有一个兄弟掉进海里去了。

听闻李嘉城到长江游玩，一时兴起，登上了一艘客轮，他向售票员买票的时候，售票员看了看李嘉城的高档西装，不屑的嘀咕道：切，一看就是H岛的暴发户，港农！

那矮胖男人虽然形象落魄，但是港农味十足。

钱包、手机，大金链子、金戒指、手表全被逼得撸下来给那群人了，。

被这么多人围追还舌灿莲花、讨价还价，身上所有值钱东西都被搜刮走了，只剩一条内裤，站在船舷边，退无可退。

那群人起哄要他跳下去，跳下去就一笔勾销。

声称不会游泳的老港农哭天抢地声泪俱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债主们听得不耐烦，直接把他抬起来，口喊一二三，要把他荡秋千一样荡下去。

“不要啊！“老港农叫得像杀猪一样，有好多游客在拍，几个不敢上前的船员大声说乘警已经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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